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楔子 如果从空中俯瞰地球上的亚欧大陆,你会发现在大陆深处的甘肃南部有一片绿色的森林地带,这里正好是青藏高原东北部和黄土高原接壤的地带。 它是陇东黄土高原向西发展后被东南来的西秦岭余脉截断的交融处,如果离开山北黄土高原的农业区,向南经古老的唐蕃古道隘口穿越这些高大的山脉,就进入了甘南高原,大片的山地和草原是甘南高原的最主要特征。 这不仅是一条自然的分界线,也是一条生活和文化的分界线,正是闻名于世的洮岷花儿产生和流传的区域。 从青藏高原东北部西倾山脉流出的洮河途径甘南,先是向南流过卓尼,然后又在岷县梅川绕了一个大弯后向北流去,在上游它的藏文名字叫碌曲。出了岷县,它流经高山峡谷纵横的卓尼、临潭、渭源、康乐,出九甸峡、海巅峡,奔泻入临洮盆地,最终汇入黄河。 洮河流过的海巅峡西北面台地上有两座古老的土城,他们就是我所讲故事中离不开的景古新旧两城。我听说的老故事,就发生在以这里为中心的洮河两岸,甚至更远的地方 人生因为有梦而美丽,旅途因为有你而不孤单。如果童年应该是梦幻的,那么少年应该是多情的,而青年则应该是一往无前的。追梦人间,曾经是无数人的憧憬,我们的主人公杨耀武曾经也是梦幻的,多情的,也是一往无前的。他曾经梦想着能够在这座城里和伙伴们一起无忧地玩耍。因为热爱这片土地,他也曾多情地想做一名乡村教师,用所学改变故乡的面貌,然后把心爱的人儿娶过来,就在这里陪伴父母兄弟和叔叔甚至侄儿们,一起终老,但这些梦都落空了。 晚年时节,公元xxxx年深秋的一个烈日当头的午后,当他顶着硕大的水晶茶色眼镜,靠在秋收后城内新摞起在十字路口的麦草垛前时,他感觉这季节和1943年的深秋日的某个时节非常的相似,感觉有点累的他靠在墙上睡着了,他做了个梦。 梦中,他梦见了很多人前来看他,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多是过去的人们。父母在深情地微笑,叔叔还在凝望,哥哥在故园外徘徊着,亲爱的卓玛在远方向他招手疾呼,然后又不管不顾的纵马而去,但枪声响了,失落和悔恨的他却又听见了弟弟耀文在叫“哥哥!”,石生父子则冷笑着…… 他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看着草垛,看着依旧空空的十字路口,陷入了对往事深深地回忆里。 民国时代,这里战乱频繁,土匪横行,世道艰难。一则流传已久的宝藏传说更是激起人性的善恶之争,让一批汉、藏年轻人卷入了历史的风暴,而天灾人祸,使得美丽的甘南大地陷入了动荡中。 历史的车轮早已经滚滚向前,碾碎了昔日的苦难,烽烟已逝,痕泪犹存。 就让我先从主人公的童年说起吧!说真的,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所写的那些早已随风而逝的陈年往事,但我还是想把它写下来,给感兴趣的人们。 ------------ 第一章 惊雷 公元1928年深秋,大西北的甘肃南部大部分地区仍然处于血雨腥风之中,河州之围虽然解了,但尕司令马仲英军和甘肃督军刘郁芬部的吉鸿昌、戴靖宇团仍在不断地接触战斗。青海的马刀比不上日后长城抗战时让日本鬼子胆寒的大刀,步枪比不过西洋的大炮,河州、西宁的尕娃们仅靠一腔热血,显然打不过以河北、山东子弟为主同样具有热血的训练有素的西北军,形势于马仲英军十分不利。不断地败退接战中,敌对双方渐渐沿太子山北麓向东而来,马仲英军大有过洮河东去然后下天水之势。 这一天晌午时分,太阳吐露着柔和纯净的光线,把一片金色暖暖地照在洮河支流倒流河半山坪上的一座小城内,北城外居高临下的小山卡住梁上光线更亮,也更暖和。 躺靠在城北面卡住梁上的厥麻墩烽火台顶,杨春来很是享受这难得的秋天午后的阳光,此时他真想在这里无所顾忌地晒一下午太阳,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哪怕像傻子一样傻愣愣地这样躺靠着,也是好的。但他不能,他的职责告诉他,他只能在这有一小会儿的享受,在他刚才尽情享受阳光无私地赐予时,他的耳朵就始终在警惕地往四周甚至是远方扫描着,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好的让人有点不踏实。 闭着眼睛的他右手扣着传枪,左手摸着胸口,鼻子深吸了一气微带着蒿草香味的温暖空气,轻松中涌起了一阵莫名的驿动。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调皮倔强的尕侄儿杨耀武,这个尕日鬼娃这会儿在干啥呢?这两天算是把他得罪了,过了这阵一定要好好哄哄他。 他向上张开了双臂,死命靠着烽火台的后墙挺直了身子,待自己在哈欠声后的震颤中精神在有了起色,这才直起了身子。精神振奋之余,他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几分嘈杂不安之声,这沉闷的声音虽远在好几里外,但他还是感觉到了。 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似乎是骑兵纵马奔驰的声音,而且不止一队。 “有情况!” 他冲旁边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大声警告了一句后,忽地起身往北面望去,远眺中他看到了让自己震惊的一幕。 十里外的朱家山上,大队的骑兵正越岭而来,黑魆魆地一片,尘土飞扬中似乎以好几路纵队行军,前锋已经下了古战场鬼笑坡,后面则源源不断,也不知山那边还有多少。 与往日的神情似乎大不相同,跟前憨实的拴妥紧张得声音变了调,呼吸急促的急切颤抖着指着山下喊道:“春来你看!” 顺着所指,他看见一队近乎三十人的骑兵部队已经沿着官道纵马过了丁家滩。过了庄子后这些黑衣人仍然不断策马狂奔,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奔卡住梁北坡下的小寨官路而来,不过半个时辰,就会经过小寨后到达梁顶的这座古烽火台。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必须把险情告诉城里的人。生逢乱世,那根弦须始终绷紧,关键时候就要陡然而起,不为别的,就为城里的老老少少,就为这座几百年来先人们为之奋斗流血的古城。 “准备开枪!” 杨春来先拿起了传枪,然后伸出左手的大拇连点三下,示意跟前的两人今天必须是每人三声枪响,一共九响。另外两人也紧张地拿起了传枪,准备击发。 嘡……嘡……嘡……三枪击发后,第一个人已经装好了枪药,第四枪又响了起来,一共响了九响,响声震彻天地。几滩觅食后正在山坡干草里午休的野鸡被惊起,咯咯咯地惊慌落魄而逃。 ※※※※※※※※※ 此时,上城门内城墙根,杨木匠家七岁的二小子耀武正和石海林打得不可开交,两人互不相让,双手拧挽在一起,大有不分出个胜负不罢休的势头。 这简直是一瘦一胖两个孩子的的奇特组合表演。 胖的蛮狠硬气,毫不相让,圆脸浓眉下一双小眼睛幽深聚光,一坨茶壶盖子般的短头发留在顶门盖上,似乎显得孱弱但其实霸气十足。瘦的则精明强干,不甘示弱,短发国字型的脸上眉目周正,尤其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英俊之气。 胖的叫石海林,瘦的叫杨耀武,石海林和耀武同岁,今年都七岁了。两人的龃龉因为游戏而起。 从古到今,在这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交接过渡的川原沟壑,只要那些农田围绕清水长流的古老乡村和堡子存在,只要那黄土泥就的墙角旮瘩还在,总有孩子们在春秋夏日的午后攒聚在墙角或老屋前,激烈而又轻松地玩上半天。 按游戏规则,双方本来是先在手背上背石子,以多少决定先手。石海林一出手就收获了四颗石子,他得意地把石子交给耀武,霸道地大声说道:“你娃娃不如我,还是我先耍吧?” 二小子左手一把接过了石子,随随即展开了右掌放入石子,把石子往一起攥了攥,随着一句“看好了”脱口而出,五颗石子倏然向飞起,那石子出手后刚高过鼻梁时,他抬手翻掌手心向下,如同刚才石海林那般手背微抬朝上,四指并拢成槽状,轻轻迎接住五颗石子。 石海林一下子看的傻眼了,他真希望有一到两颗最好掉下来,最起码一个平手,但二小子稳稳操作的样子让他有点失望了。 天呐,五颗石子竟然都被他稳稳地接住了! 没等三个看客思索回味片刻,四颗石子被夹住,而另一颗石子从手背上疾飞而起,直上半空,犹如一鹤冲天,高过头顶,几乎就在同时,夹住的四颗石子被手腕猛然一抖,在齐刷刷快要跌落手下时却又被迅疾扣住,电光火石间二小子的手掌又朝天轻翻,只听得咔的一声响,落下的那颗石子端端砸在了手心的四颗石子间,霎时五指齐攥成拳一挥,所有的石子都被稳稳地攥入高高举起的手中。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石子们犹如在手中跳舞一样,看的石海林一傻一愣地,心慌意乱的他愣是没看清耀武怎么收的石子。但有个人看清楚了,那就是他妹妹石海娟。 石海娟虽然看的眼花缭乱,但她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不由得呵呵发笑连连拍着小巴掌叫好。就冲二小子这一手,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视耀武若偶像。一般说来男孩子里难得有这样的高手,要说玩这个,手巧最莫过于女儿家,哪有男娃娃拿出手的。但耀武哥似乎是个例外,今儿个的他手比女儿家还女儿家,简直是巧得不得了。 看着二小子斜眼撅嘴的挑战味儿,再看看傻妹妹崇拜的眼神,坐在一旁的石海林心里老大不舒服,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来。他杨耀武耀武今天突然让我先手,他啥意思?他娃一定是动了手脚,有阴谋,耍赖皮子了,这不成! 想到这,石海林一把抢过二小子手中的石子,捏成拳状歪着头指着耀武的鼻梁大喊道: “你娃娃耍赖皮子,哪有这么耍的?” 刚开始这个家伙输不起了,今天竟然夺了石子儿,挥着拳头在人眼前晃荡,是成心欺侮人。 想到这,二小子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一把打开就要捣到眼窝的拳头,回指着石海林的眼窝说道:“你娃不要胡说!我哪里耍赖皮子了,你说?”。 看到妹妹一脸的好笑,石海林感觉非常的没面子,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他脸一变厉声吼道:“反正你娃作弊!你就是耍赖皮子!” 看到两人言辞激烈似乎要动起手来,石海娟着急了。她真不希望哥哥再吵了,真的是耀武哥赢得了先手,但她不敢说,哥哥的脾气太火爆了。她想还是先把自己的哥哥劝开吧。她怯怯地拉着石海林的胳膊说:“阿哥,你不要争了!” 石海林看都不看她,一把打开妹妹的手,尽力朝二小子吼着。这一打他用了十足的劲儿,等他一嗓子吼了出来时,被打疼了手的石海娟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时间晶莹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就下来了,看的二小子很是不忍心,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是替石海娟说话,两人非打起来不可,但他还是有点忍不住了,他非得说一下不可。 “玩不起就不要玩,你石海林怎么这样呢?打自己的妹妹你羞不羞?我不跟你玩了行了吧?”耀武气的转身就走。 这一下激怒了石海林,他跳了起来几步绕到前面堵住耀武,指着他的鼻子直接骂开了:“你杨耀武成了赖皮子了,我们怎么玩?” “谁?谁?谁成赖皮子了?你把话说清楚!”二小子闻言停住了脚步怒气滔滔,躲是躲不掉了,他今天就跟石海林见个劲。 “就是你!杨木匠家的二小子,小木匠杨耀武!赖皮子!”石海林憋足了气一嗓子喊了出来,还捎带了耀武亲大。 瘦瘦的杨耀武闻听气坏了,他左手拨开指着自己的指头,右手一把提住了石海林的领口,把他扯了过来,然后脸对着石海林的脸,盯着石海林不饶人的眼睛说道:“你娃再说一遍,骂我就骂我,我大怎么着你了?” “你就是小木匠!” 胖胖的石海林虽有些胆怯,但嘴硬的一点也不示弱。此时虽然不再提耀武亲大了,可这声喊比提了还惹人生气,他话音未落,杨耀武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来,打得他生疼。石海林可不吃这个亏,他窜了过去和杨耀武撕扯到了一起,嘴里还骂道:“你个赖皮子你还打人,有本事你打土匪去,老子跟你拼了!” “你就是土匪……” 两人撞在一起,手上撕撕扯扯,脚下踢踏,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动作激烈。两人都想互用绊脚把对方放倒,可是谁也放不倒对方,不一会儿,两人的动作慢了下来都开始喘粗气了,但仍旧顶着头,嘴里骂骂咧咧的,一个比一个凶。 今天的冲突激烈度可谓超越往日任何一次,看的耀文和石海娟只着急。 他和石海娟急得站在跟前拉这个也不是,拉那个也不是,势单力孤的他们无所作为,在哥哥们眼里他们似乎就是一股空气。俩牛人谁也不理他们,还是不停地拧在一起叫骂着。也不知是谁,把石海娟给踩了两脚,踩得她既脚疼又伤心。石海娟在旁边甩着手跺着脚撕心裂肺地哭着,不一会无助的她哭成了个小泪人,此时耀文既要哄海娟又要劝架,心里仿佛塞了一团乱麻,头大的直发涨。 突然,他看到哭着的石海娟眉前整齐的刘海在风中飘散,随风飞舞,这个毛孩子一下子忘了拉架和安慰,呆呆地看着大颗的泪珠不断从海娟明亮的大眼睛里溢出,然后顺着长长的睫毛从白如羊脂玉般的脸庞上滚落,他不禁想到,哭着的海娟真好看。 这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三声剧烈的枪响最终终结了这一场争斗,震得四个小娃目瞪口呆,紧接着的六声巨响更让天空仿佛爆炸了一般,房屋和大地也随之颤抖。 ------------ 第二章 欺骗 传枪声如炸雷般突然惊起,顺着山坡的地皮激荡着空气,从半空中浑厚地传了下来。余音携着能量在城内来回振荡,震的城墙上几百年来早已松散的黄土直往下掉,然后随风飘散弥漫。有些掉到了俩牛人头上,也掉到了退后几步的耀文和石海娟的头上。 哭声骤然停了,石海娟惊得张大了嘴,眼泪随后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划出了两条断断续续的痕迹后不动了。她那大明亮的大眼睛余泪未干,惊恐地向四周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呀,这连续九声巨响比农历四月十六八位官神进庙门时,线家老头捂着耳朵燃放的铁炮还要厉害。 城内的情况一下子就不对劲了,人们开始慌乱了起来,嘈杂声顿时四起,已然没了刚才争吵之余的宁静。拧挖在一起的二小子杨耀武和石海林无心斗下去了,耀武往前一推,然后乘势先松开了手。二小子这边一松,心慌不已的石海林也松了手。四个人傻了吧唧地站在城墙根,呆呆地看着人们从眼前经过,一脸茫然,全然不知有危险在城外逼近。 只见城外的人急急忙忙往里奔,就是看不到有城里的人出去。 咣啷啷啷! …… 一阵阵急促的锣声中,大嗓门的打更人拴牢的吆喝声骤起,锣声、吆喝声一时响彻小城内。 “警报!” “匪情警报!” 此时,等外面城跟前的人急忙跑进后,城门洞里蒙着黑铁皮的两扇大门马上就关闭了,是被八个强壮的男人给用力关上的。关上后栓上了大闩,然后又各顶上四根大门单,给顶死了。城外离城远的人只能找个地坎塄藏起来了。 各家的男人们纷纷出了家门,无论是农民还是商人,人人拿起武器,扛枪的,提矛的,背弓箭的各色人等脚步匆匆,除了手持武器外人人均还别着一柄腰刀。他们不断地运动到城墙根,踢踏跑步声中气氛极度紧张。 这年头,世界并不太平,西面大夏河边的河州城那边就曾打得很欢,近一点的宁河城也差点让人家攻破了,现在虽然暂时消停了些,但在天反世乱的年代,这个小城里应对危险的那根弦始终绷紧着,毕竟马仲英军还在西边的太子山下和国民军激战,小股土匪也不时窜扰乡庄,杀人劫掠,放火为害。 要知道,公元1928年的秋天时,甘肃、青海的“河湟之变”影响了太多的人们,从大夏河到洮河边,沿着太子山脉北麓的二百里地界,很多地方陷入了战乱中,乱起时盗贼闻风而动,劫掠的,报私仇的,到处腥风血雨,有村庄整个被灭的惨象发生。 战乱初起,人们把眼光投向了这洮河西岸边几百年来仍然岿立不动的景古城,可景古城空间有限,到底容纳不了那么多难民,洮西逃难的人们便蜂拥过了洮河,从渭源的官堡沿着祖先们清末时逃难的老路,向东南方温暖的宕昌、西和、礼县、武都等处逃去。有的人则狠了心举家翻越太子山脉,投靠朋友去了高寒的藏区。总之背井离乡,乞讨或者给人家打短工过活,苦不堪言。 而景古城因为城坚心齐,一方独保。 城内的锣声、吆喝依旧阵阵,男人们依旧在往城头上陆续地奔去,而女人们急切喊叫自家孩子的唤声又加入了嘈杂之中。这焦急的叫声一声声一声声,悠长而又深情地在自家门口和顺风的十字街头响起。 “耀武---耀文------” “海林---海娟-------” …… 而那些刨食的鸡和睡觉的狗们也似乎凑起了热闹,跟着叫唤不已。一时间,这座处于半山坪上,有着500多户人家的黄土城在人来人往和呼唤声中,尘土飞扬,鸡飞狗叫,乱成一团。 呆呆地张望中,石海林首先听见了他娘的声音。叫声就是命令,板子打在屁股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是受过的。这时的他再也顾不得争吵更无心看热闹,只见他一顺手丢掉了五颗石子,顶着头顶上茶壶盖拉起妹妹头也不回地就走,仅说了句“我阿妈叫我”,飞也似地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石海娟回头还想对耀武说什么?但哪里有机会给她说呢。 耀武跺脚跳起来指着石海林大喊道,但人家早已经跑了。 “你娃少走,你你你个哈怂,今天先饶了你娃,下次你娃再耍横的话,你试试?” 杨耀武对石海林借机仓皇撤退十分地不满,看到绝尘而去的石海林狼狈的样子,心里真想截住他,再骂他一顿,骂他个不仗义,可转眼一想都这时候了,谁还管得上谁呢?人家娘老子都叫的那么心焦的。不满中,二小子也再一次听见了自己阿妈急切的呼唤,悠长的声调里充满了急躁和期盼,还有威严。 “耀武 ……耀文 ……赶紧来啊!” 可是一种莫名的冲动此时早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的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呼喊声听到了但随之被念头挤了出去,不复存在。 “阿哥,阿妈叫咱们呢?”看到石海林跑了,哥哥傻愣愣地站着,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耀文心里有些焦急,他扯着哥哥的衣襟急切地看着他的眼睛。 二小子灿然一笑,心疼地说道:“尕尕,你先回去,见了阿妈就说我等会就来!”,叫耀文“尕尕”,一半哄意一半爱意。 “阿哥,那你不回去干啥?” “我把咱们赶陀螺的鞭子忘在城门洞跟前了,我去取哈,你先回去,啊?” 哥哥以前总骗人自己去玩耍!这次可能也是骗人的,这是耀文的第一感觉,看哥哥笑了,他狐疑地盯着二小子,想从他眼里看清楚这次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回去。 他看到了哥哥还在盯着自己笑,再看看他的左右手,手里真没有赶陀螺的鞭子。哥哥看着他的眼睛还在笑,但笑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他有些说不准。 “耀武-----耀文-----”呼唤声又起,声音里比刚才明显地有了火气和欲哭的神情。 耀文心里又闪过一丝怀疑,可他又一次听到母亲发自肺腑的的呼唤声时,他等不及了,这呼唤就是命令! 他答应了声“来了”独自跑了出去,但跑出去五步的他马上又转身回来了,眼睛明纠纠地盯着二小子,然后又上前两步指着哥哥说道:“这次你不许骗我,千万要快点回来!” 直到耀武点头答应,这才放心地跑了。 看到耀文放心地走了,此时的耀武早已忘记了与石海林的争斗,更忘记了石海林突然溜走的不快,也忘记了阿妈的呼唤,打屁股的事情更是被他忘到了了九霄云外。男人们还在往城墙上小跑而上,跑得土路上都一片烟尘了。 杨耀武跟在了男丁们的后面,呼吸着踏起的浮土细尘,在杂乱的脚步中来到了城墙根。在众人踢踏作响的脚步声中,他曾好多次好奇地偷偷用手摸前面晃荡的土枪火铳的枪把,不时还冒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上了城角通往城头的长长漫道,到了角楼,穿了过去,城门上方巍峨的城楼已经近在眼前。 此时的临北城墙上,人们如临大敌,已有许多男丁们依凭垛口,瞄枪搭箭,面向北面的小山,后续的丁壮们还在不断地增多,听从命令向四面的城墙快速移动增援。城头上,有人在指挥调配人手,二小子听到了威严的命令声。 “一社的人,由社长带领,去北面增援,没有命令,不得开枪!” “二社的人下城去,劝慰城内民众关闭家门,注意城内警戒,遇到可疑分子先抓起来!” “八大头人要管好本牌下的人,不要擅自出城,如果对方不攻城不要擅自开枪!” 大管家石刚不断传达着大头领的命令,一道道命令被传向了四墙,发令中他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孩子,但还顾不上他,任由他来回游荡,他知道今天并没有发动小孩子们上城。 一展大旗插在城头的垛口上,正随微风飘动,旗下人影密密,刀枪闪亮。 看着不理自己的大人们,耀武经过一个个防守者自顾自地来到了上城门的城头,趴在了玄武大旗下,从砖砌的垛口向山上观望。 比这里高出许多的小山坡上除了一堆堆的黑酸刺和一棵棵杏树,什么都没有。一群小鸟们从山顶急促飞过,向紫沟峡方向飞去,再往高是青白的天空,一对全身乌黑的红嘴鸥在阳光下展翅翱翔往高盘去,不安地鸣叫应答着。不一会儿,两只鸟儿越盘越高,成了两个小黑点,耀武一直目送着鸟儿,看着看着二小子就感觉脖子和眼睛都有点疼了。他不甘心地收回了目光,往城下看去。 扶着旁边绣着龙龟图案的金色玄武大旗旗杆,往下望去,平时不觉着怎样的城墙今天感觉蛮高的。高高的城墙下那深深宽宽的壕沟虽然没有水,但已经和高高的城墙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要塞,雄对对面的卡住梁,耀武觉着这城修的真带劲。 他哪里知道,这带劲土城的四面城墙已被大人们严密把守,九声传枪响是最高级别的严肃警告,传递了最危险的信号,乱世年间绝不会有狼来了的玩笑之举。 午后的阳光照在半山腰的这座土城里,此时有些凉了,城内的烟尘还在弥漫。 这次真是土匪来了,但可不是一般的土匪! ------------ 第三章 骑士之怒 城北外面五百米远的地方,有一道大约三百米高的小山岭,这山岭从西北面的紫沟峡深处逶迤而来,如同一面屏风挡住了北来的寒风,矗立在城后,山顶端的古烽火台厥麻墩是俯瞰全城的制高点。 站在那里放眼下探,城内的一举一动会被看的一览无余。 以前,那里曾经有前哨驻扎,作为城的拱卫,但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只保留有一处瞭望哨。 今天的消息就是瞭望哨用传枪从那里发出的,接连三声巨响从山梁的厥麻墩响起,了无阻挡的向东西两川的三山间来回震荡,把紧急信息传递给了城内外的人们,因此这才有了开头那鸡飞狗跳的一幕。 城头上的人们默默地监视着城外的卡住梁,刚才从那里传来的枪声,除了惊起了觅食的飞鸟,再也没有带来什么?现在的城外什么也没有。 午后的秋风在虚空里轻轻呼啸,放眼天空,灰黄弥漫,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飘。 其实是那细小的尘埃,此时的它们如同幽灵,阳光下正在四处飘散着弥漫着,此时,除了风声,静悄悄的四野,倒显得有些让人受不了。 突然,山梁上出现了一队纵马狂奔的骑兵! 前前后后上到了厥麻墩的位置,黑、青、白色各十匹共三十匹马,顺着山梁的脊线一字儿摆开,识货的人看得出那都是上好的南番良马。 马上之人个个头戴绒帽,身穿黑衣,脚蹬马靴,虽有些古怪,但却是清一色的制式服装。这些人背枪挎刀,身影矫健,马刀和枪刺反射过来的阳光不时地晃着,真个兵强马壮。 当三十个人一溜沿山梁齐齐摆开时,马上虽然黑一色,但那马却也黑白青三色分明,依次排列,一时间让城内人感觉杀气腾腾。 来人们注视着小城,仿佛在看不一般的风景。 城就在山脚下,一眼就可以看到南城墙外崖下的河滩,城内人家鳞次栉比,街道纵横交错,一派人烟鼎盛的样子,尽收眼底。 走在最前的黑马骑士被眼下的小城也吸引住了,这是他们从河州北塬上败退后,沿太子山北麓向东逃到洮河边时看到的第一大镇。 这是个四面有完整城墙的土城,从远处看,那城墙并不低,而城下的城壕也并不浅,自家的骑兵部队远道而来,一旦攻打起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但此时只要司令一声令下,在小钢炮的支援下,后续的大部队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投入战斗,他们有信心荡平这座小土城,杀他个人仰马翻,鸡犬不留。 该给他们这些土鳖一些厉害尝尝了,否则他们不知道马王爷长六只眼! “胡塞尼,你放一枪!让日娜们听听!”黑马骑士吩咐道。 “好的逊!” 那个大约三十岁叫胡塞尼的人早已不耐烦地举枪,枪口朝天,闻听命令狠命地扣扳机击发了,仿佛枪扳机此时是他的仇人。说真的,他真想打进城去,报仇是他唯一的目的,除了这个他什么都不愿意想。 山梁上一股青烟飘起时,一声惊天的枪响狠狠地传了下来! 这一次,骑士们仿佛是用枪声在提醒城里的人们,河州的阿哥们拿的不是烧火棍。 秋后的视野很好,那青烟,城头的男人看到了,那枪声也听到了。 人们下意识地压低了身子伏在城头,有人心跳的厉害,砰砰作响,有人口干舌燥,说不上的难受。大多数人,握紧了枪械,静静等待,这阵势,从他们的父辈起,又不是没见过。 “注意警戒,没有命令,不许开火!” 管家石刚伏在垛口后,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山梁,对北城墙上的丁壮们发出了命令。 耀武看到了长枪发出的青烟,也听到了枪响,更看到了山梁上那些骑兵们威武的雄姿,他们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威武,他有点羡慕了。但是,如果他了解这些人的来历,他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这些亡命的之徒会摇身一变为嗜血的野兽,急了怒了,有可能会吃人的。 有时候,小孩子的羡慕往往虚于其表。 一骑黑马,沿小道从山梁上奔驰而下,马上人身材修长,眼色深沉,正是为首的骑士。只见那人斜背钢枪,一路拉缰扬鞭,坐鞍策马,身形矫健。马蹄疾奔中,来人身体直挺,不见半点歪斜,虽说是下坡路,却如履平地。飞奔的马后一股尘土随之扬起,飞到半虚空里老高老高。 来人宛如一股旋风,马蹄疾驰卷扬着尘土,在离城一百米的地方打住了马脚。随即,一口纯正的河州话一字一句地向城里威喝道: “日奶奶,城里的人啊听着!你们的人打死了我们马司令的传令兵,限你们日头落山前给个答复,否则我们将不客气!” 言毕,潇洒的打了一声口哨,那马竟然自动急转回驰。只见他快马加鞭,马儿扬蹄急掠,又是一阵带土狂奔,直奔山脚。 好帅啊!耀武看呆了,直起了腰想看个清楚。 一只大手猛然把他压了下去,满是心疼地骂道: “瓜蛋,你不要命了!” 言语间,奔到二百米开外的那骑士已经突然回身,长枪在手。 尘土飞扬中的他举枪便打,毫秒之间,击发,青烟,钢枪响了! 三声连枪响后,只听咔嚓一声,上城门城头树立的玄武大旗已杆倒旗扑,落在耀武眼前的城垛口上,随着重的那头,哗啦啦一声又降落在六丈高的黄土城墙下深深的壕沟里,吓的跟前的人不轻。 看那旗杆被击断处,正好跟耀武的头顶持平。 好险! 好准的枪法! 看到此,想到此,按压下耀文的人冷汗刷地一下就出来了,顿时觉得后背湿湿的,衬衣粘在了上面。 好熟悉的声音! 叫我瓜蛋,是二叔! 耀武不由得一激灵,回头看时,熟悉的人儿羊皮褂褂扎系腰,枪在手,刀在腰,还是一副出猎的打扮,笑脸中略带紧张地望着自己。 耀武惊喜异常,低吼般地尖叫了一声:“尕爸!” 正是二叔,他也在城头防守! 激动的耀武猫着腰如小老虎般扑了过去,一下扑抱住了小叔,倒吓了小叔一跳。 洮河两岸的人习惯把叔叔叫爸,却把父亲叫“大大”或“阿大”,而这叔叔的称呼若再加一个“尕”字,且在发音时把“爸”字儿化音,那就更亲密的不得了。 在这里,尕爸天生是小侄的偶像和保护神。 除了父亲,耀武自小就和尕爸最亲了,二叔是个好猎人。这一段时间,父亲去了西番里(西边的藏区),二十多天,还没回来。五天前,耀武缠着尕爸要去打野兔、野鸡,因为时局乱,尕爸没答应他,他还为这生气呢?都几天没去见尕爸。几天来他和小伙伴们不是去东南面三里外的旧城城头溜达,就是在新城内的墙根里游戏。 今天,他压根也想不到会在这碰见尕爸,激动中,对叔叔的怨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骑士已经上到了半山腰,不一会儿功夫,回归了自己的队伍。 突如其来的警报,玄武旗杆的被击倒让景古城陷入了一场恐慌中。 天,离日头落山最多还有一个半时辰。时间紧迫,看来事情不解决,景古城过不了今夜,要遭大难了。 老辈人们关于旧城的惨事谁没听过? ------------ 第四章 谁干的? 空阔的卡住梁上人影扰扰,有人在严密监视着城内。 强敌来势汹汹,但看来也不准备立即发动进攻,他们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站在城头,望着天空飞过的雄鹰,大头领表情严峻,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哪里,现在紧要的是先把事情弄清楚。 “石管家,你派人召集各牌头人开会,把今天出城瞭望的和秦先生也叫上!” “好的。我这就去办!” 八位官神牌下的八大头人,几位见多识广的乡贤,今天值班的瞭望哨杨春来,都被大头领紧急召集到城中的议事厅议事。 议事厅内,中堂悬挂,名家字画,翰墨飘香,透露出不一样的韵味,仿佛大户人家的一处书房,但气氛明显显得沉闷,十几个人都不作声,互相看着,思索着,会场上一片肃然。 大头领姓石,叫石远举,今年五十五岁了,这人胆大心细,也见多识广,是城内有名的富户。 清末,不到四十的他就已是当地有名的商户。到了民国,他的生意就做的更大了,他把洮河两岸以及甘南、青海等地的当归、虫草等特产药材武装贩运到陇西甚至关中的西安,然后又把机器织出的华美布匹和南方的瓷器运回,在洮河东西两岸的几家分号里出售,两头取利,积攒了一笔不小的家财,富甲一方。 这人仗义,平时修桥补路或遇到年成不好什么的,远在外面经营的他也会拿出私财换做粮食,给四邻八乡的人送米送面,施舍度过荒年。因此人称“石大善人”。 这一年,时逢战乱,各地盗贼闻风蜂起,趁混作乱,祸害百姓。石远举在宁河和河州的产业因战乱毁于战火,仅存兰州、临洮、岷县等地还在运转,但战乱阻断货源,也仅是勉强维持。 小乱入城,大乱避乡。 不得已,石远举发放薪金暂时遣散了兰州、临洮等地的伙计,自己带领管家石刚及一家人回到了老家景古城。 没想到洮西已陷入战乱,国民军与尕司令在河州鏖战,还顾不到这藏汉交界的偏僻山沟沟。面对山高皇帝远的困境,于是力求自保的乡民和众乡绅一致推举乐善好施,见多识广又有势力的石远举为景古城的大头领,总领景古地方护乡卫城的事务。 今天的石远举心里很是不安,焦躁的情绪让他嗓子有点上火。看到桌子上的茶杯,他端起就喝,一口热茶咽下去,被热气噎得差点岔了气,他有点恼怒地扣下了茶杯,心里愈加烦躁了。 看到石远举如此,石刚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歉意地说道:“老爷,热茶您可要慢点喝,吹一吹把热气赶走,就好喝了,我这就给你倒杯凉开水漱一漱凉凉嘴?” “不用了,我吹吹了再喝,你也休息会儿吧!”他听出了石刚的弦外之音,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自己越要冷静。 自己是要冷静下来。 原来,刚才一听到城外黑衣骑士的传话,石远举便有了一股不祥之感,他马上想到了自己25岁的侄儿石生,石生今天中午时曾经炫耀过一匹上好的南番马和俄国水连珠红杆步枪。 传令兵被杀,下午山梁上的来人也是一样的南番马,红红的枪杆子,莫非真是他干的? 处于群山对峙之间的景古城地处唐蕃古道的要冲,是从洮西的胭脂三川通往洮州藏区的必经之地。这一段时间,探子听来消息说可能有大队人马要经过景古城,因此,石远举和众人商定了要严加防范,措施之一就是每天十二个时辰中派出三班瞭望哨轮流不间断巡逻观察。 此时临近冬天,早晚天气寒冷,巡逻也确实是一件苦差事。为了起表率作用,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侄儿石生也被编入巡逻队,今早派出巡逻瞭望。 他一时吃不准了,他真希望不是石生,可他又拿不准,疑问和不安象一块大石一样,压得他有些坐卧不安,甚至有些失态了。 这个胜似儿子的侄子到底是什么货色,他可是一清二楚,如今的石生可谓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遇到喜欢的东西,总想弄到手,他就特别喜欢骏马和枪火。 想到这石远举疑心更重了,莫非真是他?不由得他心头一阵急躁。 石生的父亲早年就跟着他走南闯北,吃了不少苦,在一次从关中往陇西的归途中,押运布匹和瓷器的他为了保护石远举,率保镖们与众马贼浴血奋战,在击毙马贼匪首的同时自己也挨了一枪,不治身亡。 临终前,弟弟把儿子石生托付给了自己。 多年来,经常在外奔忙的石远举把石生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到了一种溺爱的程度。 石生的母亲出门改嫁后,最初他要带石生到临洮生活读书,但十岁的石生死活不去,无奈,石远举把石生留在了老家,由自己久未生育的大太太照顾。 经常的分别和大太太过分的爱使得他放松了对侄子的管教,他也觉得只有让侄子随心所欲地活着,永远开心才能弥补自己失去弟弟的遗憾,补偿弟弟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直到有一天回归故里时他才发现侄子有了太多的不良习气。 想到此,不祥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压得他心颤不已。 该到弄清楚的时候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石文举右手一拍椅子,压住了火气自有威严地低沉喊道:“来人哪,把生娃给我找来。” “老爷,少爷在议事厅外,现在就叫他上来?”管家石刚小心地问道。 “快传!还有,把晌午时警戒的那班人也叫进来!” “是!”石岗正要出去,石远举又招了招手,石岗过来俯身,石远举对其耳语了几句,石岗顿时面露严峻之色,但随即不打折扣地点头应允。 八大头人和众乡老们陆续都来了,落座后都面色凝重。 不一会,在众人的注视中,石生背枪挎刀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晌午时警戒的猎户杨春来一组三人和侄儿杨耀武。 没等石生站定发言,石远举大喝一声:“生娃,你做的好事!” 言毕,盯着石生,目光如炬,看的石生心里直发毛。天,该不是老爷子发现了,那事做的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啊。稍微的恐慌后,他马上镇定了下来。 “阿伯,怎么啦?”石生佯装不解地问。 “你还问我!今天那马和你这枪是怎么回事?”石远举喝问的同时,他真地希望这事不是石生干的,可是石生中午亮相的新钢枪和那匹马都让人生疑,但一切都要等石刚进来才会真相大白。 “阿伯,这枪那马是我花钱今早从一个八字沟里出来的藏民那买的,不信你问和我一起值班的张海生,他知道!”石生信誓旦旦地辩解道,张海生是今早和他一班执勤的乡丁。 “好,传张海生!” 在石刚的推搡下张海生已经少了平日的飞扬跋扈,石刚手拿把马刀,威严地跟在后面,满脸的杀气,张海生走进来时畏畏缩缩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胆怯地看了看石生,说了声: “对不住了,大少爷!”随之扑通地一声,坐在众人面前的地上头都不敢抬了。 石生头皮一阵发麻,心知坏事了。 张海生怯怯地看了看石生,石生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别处,不再看他。 这时候,他弄死张海生的心都有了。 得想个办法,否则今天怎么交代? ------------ 第五章 传令兵事件 张海生哆嗦着,把事情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底朝天,一点不漏,生怕丢了什么?那个详细那个殷勤,比见了亲娘老子还周到。 事情的经过震撼了议事厅内的每一个人。 众人张大了嘴,不由得重新审视起来,看不出来啊!这个娃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也敢做这事? 耀武听得心里砰砰作响,这个麻子脸可真够黑心的。 据张海生说,事情真是石生干的! 今早,太阳冒花时,石生和张海生已经接了昨晚的班,在台上瞭望值班了。 太阳从阿古山那边升了起来,深秋的山川大地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晨辉中,流霜沉淀在枯败的枝叶上,泛着点点白光,给人清冷的感觉,此时的气温真有点低。 天还不亮,石生就被大伯石远举派人催起来接班来了。回想温热的热炕被窝真是舒服,真舍不得离开那里,但是没有办法,谁叫自己的阿伯是大头领呢?再怎么着也得给大伯面子,他抱着到了地方再说的心态,背枪带刀和张海生迷迷瞪瞪地上了卡住梁。 到了地方,瞌睡还是扰人,就是不愿离去,他吩咐张海生看着点,自己则继续斜靠在椅子上歪头眯上了。 “少爷,快看!”张海生在烽火台的边沿一边招手一边疾喊。 躺在烽火台椅子上眯眼打盹,正梦见美女留恋于己的石生被张海生突然给叫醒了,他恼怒异常,这时他踢张海生两脚的心都有了。 “喊喊喊,喊个你娘的蛋呢!有啥呢?扰爷的清梦!”石生正眯的舒服,听张海生这么一喊,就骂骂咧咧地埋怨开了,但他是还是忍不住探头张望,毕竟在瞭望,也不敢马虎的。 清早冒花的太阳很刺眼,他手搭凉棚远望过去,嘴一下子张的大大的,哈喇子簌地就下来了,头也不乱转了,眼睛也瞪直了,嘴是再也合不上了,不由得用手指掠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山下河湾边丁滩村的小路上来了一骑。 马是白马,人是黑人,说人黑倒不是从非洲来的,而是一身的黑长大衣,那人身背钢枪,腰里扎着的皮带下挎着马刀,来人年纪不大,似乎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尕马儿骑上着枪背上。 朝林窠里打来两枪。 想我的尕妹妹着没见上。 林林里哭了几场……” 一路河州花儿漫了过来,传到了石生和张海生的耳朵里。狗日的,听起来音调还蛮正的嘛,石生心里暗暗地骂道。 白马黑衣少年一面哼着河州花儿,一面似乎在边走边欣赏这清晨的美景,因而上坡时也是信马由缰,一路缓缓颠来,不急不慌,他快要看到瞭望台了。 看到那白马和钢枪,石生心痒不已。 那白马头大耳长,颚凹较宽,胸廓宽深,背腰平直,关节、肌腱和韧带发育良好,形如竹叶却修长,是产于甘南、四川交界处的南番马中的十足的骏马。南番马毛色以黑毛、骝毛、青毛较多,其他毛色较少,部分马头和四肢下部有白章,而这匹马却是一匹纯白的骏马。白马大鼻孔不时打着响鼻,似乎和着主人的曲儿。 他也看的清楚,反射着红亮亮的油漆的那枪是俄国造的水连珠,而那刀也一定不简单。马是好马,枪是好枪,刀是好刀,那人也一定不是善茬。 他眼珠子一瞪,向后面的张海生挥了挥手,向那边指了指,又耳语了几句,就撂下张海生,自己从瞭望台上溜了下去。 阳光中,离开烽火台的石生跃下几台梯田,悄悄的从左面向路边运动。 看来人快到了瞭望台前,正好经过坎头时,张海生突然大喝一声道: “站住!干什么的?”。 来人被吓了一跳,一下子顺过了枪,年龄虽然不大,但指向瞭望台一边骂一边问道: “日奶奶,吓了老子一跳,你问老子啊!那你是干什嘛的?” 一听是河州口音而且还很蛮横,张海生马上提高了警惕,毫不客气地回骂道: “吆呵,一个河州鬼鬼子啊!站住!你问爷啊!爷还要问你是干啥的呢?”说话间早已把土枪指向来人。 空气一时凝固了。 来人看形势不利,想拨马就走,不料却突然被人从右后面扑落马下。 一时钢枪被抛的老远,马也受惊跑出了一箭之地才停了下来,落马的他顿时慌了神,一下子没了英武之气。 俩人滚在地上,厮打起来。少年也不是等闲之辈,落马之后的他借势就是一肘,待暗袭之人躲闪之际,已经顺势躺在地上,随即一招“兔蹬鹰”狠命踢出,一下踢中顺势再扑的石生腹部,踢得石生闷哼一声,滚在一边。回看时,少年已拨腰刀在手,扑了过来。石生连滚带爬,躲开了三刀攻击后,也拔出了腰刀,气如山粗,大喊一声,开始反击。 两命死争,均全力以赴,一时难分高低。 惊险中,张海生也大呼小叫地从台上奔了下来。 发觉对手来了援兵,少年一时慌了神,加快了攻击频度,顿时刀刀带风,寒光闪闪,步步紧逼石生。 也活该少年倒霉,慌乱中让志在必得的石生躲过一击后,发现了破绽,趁其回刀后乏力之际,,照脖子一刀下去,当时血光四溅,少年整个人就瘫在地上,只剩了抽搐的分,一会功夫,眼光散淡,一命呜呼了。 石生喘着粗气,大坐到了地上,他在草上抹了抹刀上的血,稍歇片刻,捡起了钢枪,又解下少年身上的马刀。突然,少年那件逼得他凶险万分的的腰刀让他惊喜万分。装饰精美的这把折花腰刀配着银白的刀鞘,此刀异常夺目,那刀刃口寒光隐隐,锋利无比,五光十色的把子,用鲜艳的什样锦镶嵌而成,上面又饰以三颗神秘的鸽子红宝石。 石生轻轻挥刀,谁知路旁胳膊粗的铁桦树却被生生削去一半,不甚费力堪比大刀,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把个一旁的张海生看的是目瞪口呆。一回想刚才腰刀挥舞的凶险,石生也头皮发麻,后怕不已。 大获全胜的石生嘱咐张海生先瞭望着,自己则把马、枪、腰刀藏到了山梁下的一个山洞里,然后又和张海生把少年的尸体藏到了一处地坎塄下,又若无其事地回到瞭望台。他们忽略了来人随身带的信件,这其实恰恰是最最重要的,而这封信还在少年怀里揣着。 他把长马刀给了张海生,张海生爱不释手。看着把玩马刀的张海生,石生狠狠地说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一定不能泄露出,否则……” 他做了个可怕的动作,吓得张海生连连点头,失神中不小心碰上了马刀口,把食指给割破了,顿时血流如注,可他连疼都忘了。 看着他的怂样,石生嘲笑地对他说道“嗨!瓜怂,你的手破了!”看到了血,张海生才觉疼死了。 他讪讪地,脸红的厉害,感觉丢了大人了。 杨春来一组接班后,他和张海生斜刺里去悄悄地取了枪马刀,回到城里,见到人便谎称是从藏民那里买来的。 可他们却不知,因为一时的贪图,他们将要给景古城带来血光之灾,也差点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听到张海生一股脑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抖露了出来,石生心急如焚,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本以为今早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最终还是让张海生这个怂货给说了出去。 被杀者正是尕司令的传令兵。 石远举的手哆嗦开了。 ------------ 第六章 阿伯的愤怒 众人议论纷纷,对石生利益熏心的胡作非为行径义愤填膺不已。 石远举手哆嗦倒不单单因为深深地忧患,主要是气的,中间还夹杂着难以说出口的羞愧和无尽的失望,一城人的性命就要毁在这个不成器的侄儿手里了,作为一城之长,他的脸往哪搁呢? 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了。 石远举不看众人,脸色铁青地看着张海生,眼睛血红地绝望问道:“海生,你说的可句句是实?” “老爷,绝无谎话!如果我编谎,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看到石远举大变的脸色和目光,张海生知道自己该赌一把了,他把发誓赌咒的本事都用上了,但众人看着很是生厌。 石远举闻听,知道事情已经是明了如画了,他的心里又冷又痛。 “阿伯,他这是血口喷人哪!”面对张海生的指证,石生仿佛眼里要喷火一般,却是一口否认。所谓贼无赃硬如钢,此时正应了那句古话。 闻听这话,看到石生一口的不承认,石远举沉底的心又有了一丝希望,张海生的话也不可完全相信,这个人也是个吃喝嫖赌都干的主,谈不上什么节操,急了自己干的事情也说不定会赖在别人身上。这时候他真的希望有奇迹出现,来证明惹事的人不是生娃,如果是,又叫自己如何对得起兄弟? 据张海生的供词,少年的尸体很快被找到,石刚和杨春来带人悄悄从城外把尸首搬到了城内议事厅前。 看到尸体,于是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果然是他! 石远举一时火气攻心,亲情之痛和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夹杂在一起,让他心胸起伏,气喘不已,今天自己真的是看走眼了这个不朝道的家伙,到现在他还瞒着自己,他要瞒自己的阿伯到什么时候呢? 石远举用食指指着石生的眼窝骂道:“你个败家子,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若为保家卫国,你要枪要马,莫说一件一匹,就是一百件一百匹我都答应你,可你……你今天竟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你让我如何对得起你在天的父亲,你天良何在?” “你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也就罢了,可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那可是混世魔王的传令兵啊!” “我们景古人一向不愿惹事,如今你却因为贪念惹下了这等天大的祸事!如今连累众乡亲,你让我怎么向四邻八乡的党家(乡亲)交代?可憎的是你竟敢嫁祸于藏民,这话传出去,引起事端,怎么得了?为人须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好汉就不要一推六二五,你却如此不厚道,你,你把我们石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看到众人沉重的脸色,石远举羞愧难当,话如连珠炮般对石生训斥不已,他快要气疯了。 怒不可遏中,被气的满脸通红的他大喝一声: “来人,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半脸汉给我绑了!”平常用词文雅的他,此刻爆了粗口。 石生和张海生被四个彪形大汉扭住了胳膊,捆了个结实。 “阿伯,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也是为了维护我们景古人的尊严哪!” “好好好,事情已经明摆的,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脸色铁青的石远举看都不正眼看他一下,冷冷地问道。 “是那个人出言不逊,我们才起的交戈,最后不小心杀了他的,我并不是要有意杀他!隐瞒真相是我怕给大家引来麻烦,我真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本来我是要活捉他的,没想到把他给戳死了。”石生知道大伯也不希望是自己干的,决心搅赖。 石远举满含怒火一字一顿冷冷地地问道:“既然你说是为了咱们景古人,那事情发生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大家?你以为你瞒得了我们就能瞒得了对方,你瞒得了今天就能瞒得了明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者你又为什么说枪和马是从藏民那买来的呢?” 石生闻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纯粹就是一派胡言!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这是要害死大家!你这是把全城的老少爷们往血路上送,你还敢狡辩?旧城的教训你们不知道吗?”石远举接着训斥道。 石远举越说越生气。 “大伯,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石生一口咬定了,他知道张海生已经招了,也不知道胡说了什么?如果他再扛不住,那自己真没救了。 见此情景,年已五旬的秦先生站了起来说道。“大头领息怒。也许石生真是误伤了,石生破坏城规,此事以后再议不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强敌压境,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如何应对了。”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石生感激地看了看秦先生,秦先生看都不看他一眼,石远举也面无表情。 秦先生秦文华是一位备受乡民敬重的文化人,曾经中过清末的举人,才华出众,见识广博。 满清灭亡后,他不愿再在官场混下去,就回乡赋闲在家,耕读为业,礼仪传家。农闲时他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识文断字,1914年,他响应本地八松乡人牛载坤创办新学的倡议,办起了本地第一所新学,主要由石远举出资聘请老师和购买图书仪器教育本乡子弟。隔壁邻家或父子或夫妻有矛盾不能解决时,也常请他调节决断,往往几句话就解决了,因此大家非常敬重他。这次河湟之乱爆发,学校停办,难民四流之际,他被石远举请为军师,和八大头人共商大事。 听到秦先生这么说,面对这恨铁不成钢的侄儿,石远举也就借势而下,暂时放下了对石生的追究,吩咐石刚带杨春来等人把石生和张海生押出议事厅外,严密看管,等候处理。 走出议事厅时,石生满是麻子的长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张海生,只哼了一声,吓得张海生是面如土色,小腿肚子直打哆嗦。 跟着叔叔,看着这两个有趣的人一起被押下去时有意思的表情,耀武感觉好像在看戏,挺过瘾的。 石生被押下去后,议事厅内石远举面带歉意对众人拱手,非常沮丧地自责道:“各位头人,各位乡贤,我石家人教子无方啊!才给众位乡亲惹来今天的大祸,我无地自容!” 言语间夹杂着对已逝弟弟的愧疚,一时凄然,要下来了。 看着五十多岁的大头领伤感的自责。秦先生安慰道:“大头领,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事也是事出有因,虽说我们平时不惹事,但小孩子偶尔惹了事,我们也要坦然面对,如今这事我们大家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话语落地,铿锵有力,令人鼓舞,众人亦纷纷劝解。 石远举欣慰地看着众乡邻,拍胸脯保证道:“关于生娃这不成器的东西,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大家监督!” 众人不由得又对他多了一份敬重。 随后他不无忧心地问道:“那么,各位头人,各位乡邻,面临这样的劫难,我们该怎么办?请大家先说说各自的看法。” 众人一时沉默,议事厅中死一样地沉寂,这时候掉根绣花的针也都能听见。 ------------ 第七章 对,就这么办 扫视一圈,看到众人一时不语,秦先生起身看着众人郑重地说道:“老朽以为,当务之急是咱们应该派专人出城解释!” “啊!出城解释?” 有人起身惊呼道,随即看到左右众人都还是无动于衷木着未动的样子,他又讪讪自己坐了下去,懊悔自己的唐突和沉不住气。 等听清了,众人仿佛一下子炸开了锅,先是面面相觑,然后议论纷纷,人人心事复杂,摇头叹息。 有人出来说话了。 “我们反对出城!” “对,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出去是自投罗网!” “与其让人家这样弄死了,我们还不如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人这一辈子就是三沓麻钱的本,还不如豁出去整他娘的!” 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人们也群情激奋,一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反正是去不得,去了那真是羊入狼口。 这种结果,石远举和秦先生也都想过。 目前情况下去解释,人家会听吗? 再者谁去? 这确实是一招险棋,弄不好就是有去无回,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历史上也不乏丢了来使的事情,更可况人家的信使已经死在了景古城外的荒郊野岭,而且杀人者就是景古城的巡逻人员。 有人不无担心地问道:“这行吗?人家死了人,恐怕不答应?” 秦先生看出了大家的担心,他知道出了人命,双方的人员会很情绪化的,对主帅而言如何平息众怒也是一种挑战,但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主帅,对误伤会按照误伤的办法处理。 自己虽然现在不清楚对方的主帅怎么想,但却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是有求而来,要不然凭着对方的脾气,绝不会像今天打断玄武大旗这么客气。至于问题如何解决,如今就得看己方的表现了,现实的法子就是目前先承认误伤,然后尽力解释沟通,这是面对强敌时唯一正确的策略。 秦先生看了看众人,坚定地说道: “这事是我们的人先做得不对,但人常说‘有理不打上门的客’,只要解释的诚恳,对方一般情况下不会过于为难的,更何况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双方总得坐下来找个办法来解决的。” 石远举赞许地点了点头,看着石先生,希望他说下去。 “秦先生,我们知道你见多识广,可是今儿个你凭啥知道人家会跟我们谈?你说不清楚,我们总归不放心的。”看到秦先生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有人不解地问到。 看了看那人,秦先生一笑,然后对着大家耐心地说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今天的三十名骑兵出现其实仅仅是示威,打倒我们的旗杆也是示威而已,如果要打的话,他们早就开始攻城了。” 看到众人在仔细听,秦先生顿了顿,又看了看大家后缓缓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攻城呢?” 彻底没人说话了,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想听个明白。 秦先生一字一句地坚定回答道:“因为,他们有求于我们!”。 “啊!秦先生,你说笑话呢吧!他们怎么会有求于我们呢?”有人不解地说道,心想这是啥时候了,面对一股强大土匪的武力威胁,先生还这么不瘟不火地开着玩笑。 “我没有说笑话!”,秦先生一笑,走到明式靠背椅子前,喝了一口茶,然后正襟危坐接着问道:“大家想想,死的那人是干什么的?” “是传令兵啊!” “那传令兵是干什么的?” “肯定传令的呗!” 有人不耐烦地说。 “对啊!那他不到他的军营里去,跑到我们景古城来干什么?如果要攻打祸害我们,那也应该已经开打了,为啥却偏偏先来个传令兵呢?” 这一下子问住了大家。 “这就说明,可能是尕司令派他来和我们商量事情的,可惜我们的人把人家给误伤了,因此,商量什么事情目前无从知晓了。但据我所知,马仲英军已在河州失利,听说已被吉鸿昌部击败。莫非他要……” 秦先生起身走动着沉思着,众人的目光随着他转动,充满了期望。突然,他转过身来对石刚说道:“快,赶快找找,看传令兵身上有什么书信之类的没有!” 一封带血的信件从亡者怀里被找见,是一封交给石远举的信。 带血的信中写到: “景古城石远举首领钧鉴: 我黑虎吸冯军因事需借道贵地,本着和平之意,特派我部传令兵一名,来往接洽,以示诚意。我军路过将本着友谊,无害通过,秋毫无犯。还望大首领及贵地民众予以通融为盼。大丈夫一言既出,决不食言! 黑虎吸冯军总司令马仲英 民国一十八年秋月” 事情再也明白不过了,人家是借道的,大家呆住了。 话还没传到,可好嘛,让两个贪财的夯货把来使给打死了! 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可如今来使真的遇害死了。 这莽撞的使者已丧身于贪图枪马的石生之手,从情理上而言景古城人是失礼又失理的,乱世年间。虽然土匪视人命如草芥,但人命却又关天,多少仇恨就是都因为性命而起。 想想那尕司令是何等角色,年仅十七的他年少轻狂,因为父亲被杀,年纪轻轻就敢跟冯玉祥的国民军展开厮杀,一时间齐聚三万人三围河州城。今年夏末,冯玉祥调集吉鸿昌、孙连仲、佟麟阁等部,对马仲英发起反攻,激战七昼夜,马仲英军大败冯军佟麟阁、戴靖宇等部,杀人无数。据传此人时而理性有礼,时而脾气暴躁。如今我们的人杀了人家的传令兵,还敢上门去?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事情的严重性使得众人陷入了沉思。 是战是和,须拿定主意。 “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他今晚攻破了景古城,他明天也过不了野木峡,我们八牌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有人狠狠地说道。其余人“就是就是”的随声符合道。 “不可!”秦先生制止道:“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如果需要,我相信大家会以保境安民的决心和勇气绝不会让我们的家乡遭到祸害!” “秦先生的意思是说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请各位稍安勿躁!至于如何打算,秦先生你说,我们愿闻其详。”石远举说完后,众人安静了下来,目光都聚向了秦先生。 “以羊!以礼!以势!”秦先生举手一挥,简洁地答道。 “此话怎讲?”石远举有些不明白,八大头人也以同样的眼神望着秦先生。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已经输理在前,如今形势下,如果我们以礼相待,事情还有转机。毕竟他们是有求于我!各位请注意,刚才我说过,马仲英部已经被吉鸿昌部所击败,据我分析,如今的他往西面的青海、北面的兰州和南面的天水的可能性很小,只能向西南窜入洮岷,而我们景古是他入洮岷的必经之地!后有追兵,十万火急啊!因此他有求于我。” 众人如同醍醐灌顶,顿觉秦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 石远举不住地点头称是,释然地说道:“秦先生说的非常在理,那依你看,我们该如何解释?” “一如前言,就是……其间看形势相机而动!”秦先生对着石远举耳朵悄悄地说道。 “对,就这么办!” ------------ 第八章 人选 秦先生准备亲自带人出城,代表景古人和尕司令谈判。 此行一共由五人前去,但还缺两个人。他就缺一个彪悍又不失灵活的年轻随从,一个老实又机灵的小孩子。 俗语说得好,缺一人不坐天下,因为这一个人太关键了,没了他,充其量只是万事俱备,少了东风。 这两人必须得找到,一个彪悍一个机灵,彪悍和机灵都是给对方看的,是要告诉对方景古人不缺勇士,连小孩子都如此,这其实是一种暗暗地示强,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也得表现出诚意来。 秦先生带着石刚从议事厅出来后,直接走到了院门外的大榆树下。石生和张海生被五花大绑,绑在了大树上,落魄的头几乎要垂到怀里去了,由杨春来和四个彪形大汉把守着。 自从出得议事厅被绑到这里,石生对张海生那个恨,一直拿左眼斜瞪他,张海生如坐针毡,简直没地可看,没地可站,心慌意乱,直冒冷汗,耀武坐在旁边正看热闹呢。 石刚示意给石生松绑,杨春来解开了绳子,石生揉着被捆的发酸胳膊,弯弯腰,伸伸胳膊,似乎在活动。 突然,他上前一步,拳头挥舞,给了张海生重重的一击,这一拳打在了张海生的鼻子上。 还没解开绳子的张海生靠着大树惨叫一声,随即耷拉着头,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哭喊开了。 众人看时,发现张海生已经被一下子打的满脸开花,哭喊中的他一脸的惨象,鼻血正似喷泉一般涌了出来,掉线似的往下落,先流了一嘴,后又流向两面的嘴角,仿佛那血是从嘴里冒出来的。 看到张海生被打得像杀猪一样惨叫,耀武惊呆了。这个家伙下手也太黑太狠了,我跟他儿子石海林打架也没这么打呀,再说了打人还不打脸呢。 耀武看的是心惊肉跳,怪不得石海林一听号令就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跑,这人好狠的心。 看情形,还要来第二下,耀武不由得为挨打的人担心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没等石生腿起完成第二击,他霍地站出来来堵在了张海生面前,指着石生的鼻子大喊道:“不准打人!” 杨春来被侄儿的举动惊住了,一时缓不过神来。 血泪满面的张海生看到有人救护自己,心里一阵子感动,但半路被截住的石生却不干了。 今天正没处出气呢?老子就拿你个小屁孩出气,他的大手扬了起来,但小孩子眼都不眨一下,他心里大骇。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扬起的手那有放空的道理。 “住手!” 又一声呵斥从后面凌空而至,也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声气。 手到半空的石生大恨,今天怎么尽是跟老子过不去的人? 他看也不看,右腿一个后踢脚随即飞向了呵斥自己的来人,带着风声,劲道十足。 风声中有人已经轻出右脚截按住了他的脚面,虽轻,但力道完全抵消遏制住了石生凌厉的暴戾气势。 石生一回头,看到却是石刚石大管家冷峻的眼神。他又是气恼又是惊惧,一想到自己少爷的地位,他似乎有了一丝优越,想抽身再攻。既然出手了就索性打他个过瘾,要不这今天的人就丢大了,量他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但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只见石刚沉下按压,同时右手掌轻轻一推,巨大的内力推得石生向后跌落,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儿般,啪的一声一个狗墩姿直挺挺坐在了地上,坐起半边尘土,石生感觉自己的倚巴尖快要墩断了。 耀武在他眼前嘎嘎嘎大笑起来,末了对石刚多了一份崇拜的眼神。 “少爷,你要自重!我们还有要事出城去办。”石刚冷冷地说道。 听说出城,耀武不禁想道,这石海林爸看样子是绝对不敢去的,要是能带上我多好,我可以近距离见识下白天骑马的那些人,那才叫带劲。 石生真的被吓破了胆,已顾不了人前丢人的不快,一下子眼珠子突兀,忙厉声问道“出城?你和我?出什么城?” “不,还有我!我们出城谈判!”秦先生冷静地接口道。 石生简直要跳起来了,他指头咄咄朝秦先生和石刚挥舞着,几近乎疯狂地泣声吼道: “不,我不去,要去你们去,我不会出城跟你们去送死的!” 秦先生一脸淡漠的看着他上蹿下跳。虽然没有言声,却多了一丝鄙视。 耀武感觉自己真神,一下子看准了这人的心,这人真怪,刚才打人那么狠,现在胆子却这么小,真是个门背后的光棍汉。 “不,你非去不可,你自己做的孽要自己摆平!”一声洪亮的回答从身后传来,斩钉截铁地作了回答,是石远举。 听到自己做的孽需要自己摆平,石生大惊,失神地回过头,眼睛血红,绝望地用哀求的口吻向石远举问道: “阿伯,你真的要我去吗?我可是你的亲侄娃啊。” “今天你必须去!如此才能救赎你造的孽啊!否则,景古人就没有明天!你也一样!”石远举狠了心说道。 石生一下子失望了,一股对石远举巨大的仇恨从他心底升起,你害死了我亲大,现在你又来害我……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知道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今天非得去不可,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至于结果只有天知道,只能撞命打彩了。 他狠狠地说道:“好,我去,我去!我惹的祸我去!大不了让人家把我杀了,你们也就心满意足了!我去,呜---呜呜呜……”哭声中,似乎是说给全景古人听。此言一出,听的石远举是一阵子揪心。 见石生这样,张海生也一阵子歉疚,大有兔死狐悲之感,戚戚然说道: “少爷,要死我陪你一起去死!” 听到张海生的表白,石生朝他大吐一口子唾沫,狠狠地骂道:“呸,谁跟你去死,滚你娘的蛋去!”骂的张海生灰溜溜的,耀武又嘎嘎嘎地笑开了,真逗这俩人! “生娃,你不要害怕,去了后一切有我。”看到石生满是绝望不安的眼神,秦文华叫过石生耳语了几句,石生才略微安了神。 看到跟前的耀武和杨春来。秦先生觉得突然有了合适的人选。 这杨春来体型彪悍,武艺高强,枪法好,眼力好,今天就是他报的警,很及时,这人今年20岁,为人忠厚,忠于职守,是个难得的憨娃。 他的侄儿更不简单,今天不但没跑回藏到家里,反而跟大人们上了城墙,今天城头惊险的那一幕,秦先生看的可是清清楚楚,这个娃天生有一股子好奇劲,沉稳又好动,胆大心细,如初生牛犊,是个可造之才,可惜了天反世乱,不能得到很好的教育。 想到这,秦先生叹了叹口气,看着杨春来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城吗?” “愿意!”杨春来干脆地答道。 “你要知道,这次出去是有危险的,弄不好我们都会回不来的,让人家砍了喂野狗,你可要想好了?”秦先生面露凝重之色,坦白地说道。 “先生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呢?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杨春来慷慨地说道,听的耀武肃然起敬,说的秦先生鼻子一酸,满是欣慰。 他点了点头,由衷地赞许道: “不错,是条好汉,真正的儿子娃!” 儿子娃是洮西人称呼男子汉的独特用词,此时的秦先生非常感动,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面对生死存亡,有人能够分担风雨,共同进退,为人还要求什么呢?仅此就知足了。 “那你的侄儿,和你一起去,你同意吗?”秦先生又问道。 “这个,我哥不在家,我得问我嫂子一声再……”杨春来迟疑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惊喜的杨耀武已经闪着扑闪的大眼睛抢着回答了:“尕爸,我想陪你一起去,你不怕我也不怕的,我也是儿子娃!”六岁的小孩子的那个郑重劲,让人动容。不是情势所迫,谁会让小孩子共赴一场生死之会。 二小子一番连珠炮般的话语又震了秦先生一下,这娃不但胆子大而且还有血性。 “那你看,就这样定了?”秦先生笑看着杨春来问道。 “嗯”杨春来心事复杂地答应道。 看到人选已定,石远举欣慰地郑重说道: “这次你们归来后,我一定会重重地赏你们!石生的事情既往不咎,一笔勾销!” 秦先生哈哈哈大笑:“老朽我就不必了!” ------------ 第九章 遇险卡住梁 太阳还没有落山时,角上扎着毛红的两只肥硕的大绵羊已经准备好了,外加那匹驮着传令兵枪械的南番马,传令兵的尸身已经被洗沐后装入上好的柏木棺材,停放在西城墙根的义屋里,待谈判后等对方来查验运走。 城内和城墙上,戒备比以前更严格了,人们严阵以待。 耀武一手牵着两头绵羊,一手执鞭走在最前面,秦先生、石刚和杨春来三人走在其后,石生心里七上八下,拉着马匹跟在后面。 出城后羊儿一阵欢腾,顺官路走上了卡住梁。 临近山梁快要到瞭望台时,猛听得近处“卡拉”声不断,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传了过来,耀武回头看了看石刚,心想,该怎么办呢?有埋伏啊!石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吱声,示意他不要怕。 远远地,有人从瞭望台上厉声威喝住了他们: “站住,干什么的?再走就开枪了!” 大家站住了脚步,秦先生回头看了看石生,镇定地示意石刚答话。 “是马司令的人吗?”石刚大声回问。 “先报上名来,你们是哪部分的?”对方蛮横地喝问道。 “我们是景古城的代表,请问,各位是不是马司令的人?”石刚不卑不亢地再次高声问道。 “日奶奶,真啰嗦,老子们就是马司令的人!”路近旁有人没露头却极不耐烦地接上话茬说道,吓了众人一跳。 “别误会,我们是来谈判的!”石生嗓音抖抖地急忙喊道。 一声呼哨响起,十几个人影如鬼魅一般,从他们的四周冒出,子弹已经上膛的枪杆子在无力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那些人穿戴黑衣毡帽,表情冷峻地执枪围了上来。石生吓的腿肚子直打哆嗦,想转身就跑,但已经被杨春来紧紧地钳住胳膊,动弹不得。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布满茬茬胡子的脸色黑红,目光凶狠。只见他收枪倒背左肩,看都不看耀武一眼,怒气冲冲径直过去,二话不说,抡起右手朝秦先生就想来一个耳光。 但不等他手落脸上,只见石刚身影一闪,那人右手已被一只左手从手腕处缠住,动弹不得,四周的士兵见状,一下子慌了神,端枪瞄向了石刚。 石刚温和地笑着对他道:“老总,有话好好说,人都有父母老人,打老人实在不应该啊!大家说是不是?”说话时他还回头朝周围人们看了看,似乎在和大家商量,看的耀武羡慕死了,好帅啊!禁不住在旁边比划学习开了。 那人人前丢了脸,那肯罢休,暴怒之之际右臂往前一推又往后一拉,想摆脱困境,没想右臂似乎被粘住了一般,竟然动弹不得,紧接着只觉被一拉,先是枪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接着整个人就被人家拉入怀中,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两人来了个大拥抱。 那人不觉心里大骇,向周围的士兵们喊道:“尕娃们,开枪,老子一起死了算求了!” 形势一眨眼间,发生了骤变,看的士兵们惊异万分,把枪捏的更紧了,但没有人敢开枪,毕竟长官在人家手里!耀武却看得是津津有味,比划不停。这小子天生的好心理,看的周围的士兵诧异万分,这个尕娃敢没病么。 那人右手被牵制,惊骇绝望中左手摸向了腰间的手榴弹。 不等石刚动手采取措施,耀武看的清楚,知道不是好事,一个箭步跃上前去,出嘴,一下子咬住了手腕,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松开了左手,随即被石刚拉住,两人显得更亲热了。就这么俩大人一起诡异的拥抱着,像一棵大树,耀武则趁势背靠他俩,像乘凉的那个人。 士兵们惊骇极了,现场一片混乱,有人手心捏出了汗,枪怕走火! “各位老总,我们是来谈判的,请大家不要误会!请你们的官长出来说话!”秦先生扫视四周大声地说道。 “尕娃们,甭听日奶奶说啥,开枪开枪!给我兄弟报仇!” 经历了杀戮,人心有时候会变得非常冷血。士兵中有人已经动了杀机,枪口乱指,瞄向了石刚、耀武、秦先生,也瞄向了杨春来、石生和耀武,形势万分危急。 石生早已没了早上杀人时的胆气,这时的他双腿战战,逃又逃不掉,喊又喊不得,只觉胯下一湿,一股骚味从裤腿中冲出,散逸,熏得杨春来不轻。 卡住梁上,眼看着就要上演一场复仇的喋血悲剧。 “住手!枪口朝下!” 一声大喝从天而降,炸响在众人耳边,不容抗辩违背!只见一人身影矫健,后面跟着两随从,三人纵马狂奔飞来。 耀武眼尖,认得从瞭望塔上下来的这人就是今天枪击玄武大旗的那位骑士。 一阵风声里,三骑士跃然马下,士兵们压低了枪口,石刚也松了手。 脱身的那人退后几步,气急败坏地举枪对准了耀武,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先一枪火掉了这个小杂种,然后给我兄弟报仇!” 形势骤然又急转直下,异常凶险。 杨春来和石刚齐出上前,盯着枪口,同时护住了耀武,耀武只能从两人间的空隙向前窥视。 “胡塞尼,你敢违抗军令吗?司令是叫你来警戒的,不是来杀人的!”黑衣骑士再一次警告胡塞尼,要他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枪口无言地低垂了,耀武发现,眼里仿佛喷火的胡塞尼,回头看了看黑衣骑士,再回头看自己时已满眼泪水。 “你拿一个尕娃撒什嘛气,亏你还是个儿子娃娃!把他的枪下了!”黑衣骑士喝令道。 同行的两随从上前,三下五除二解除了胡塞尼的武装。 胡塞尼被将在一边,好不尴尬,好不伤心。 突然,胡塞尼捶胸顿足,仰首向天,然后猛地蹲在路边,嚎啕大哭: “我的兄弟吆,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有了,叫我阿么回去见阿大阿娘呢?嗷……嗷……胡达(真主)呀!” 哭声震彻山梁,同行的士兵们眼里充满了泪花花。 山色苍茫,风中的耀武看在眼里,不禁想,如果有一天,哥哥失去了我,我失去了耀文,会不会也会这样?但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哥哥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失去耀文,我有哥哥,耀文有我呢?而我们有天底下最好的尕爸呢。 多年以后,当他在密路营想起弟弟时,他才理解这一幕背后对亲情难舍的刻骨铭心。 “各位代表,本人是马司令的副官马义山,在这恭候各位已经多时了,各位受惊了。” “老朽秦文华,现代表景古城石文举首领和本地乡民与贵军谈判商洽相关事宜,关于贵军传令兵被害一事,经查实,实属误伤,还望马副官先向马司令代为说明,稍后容我详细解释。” “各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马司令有请,请随我来!”关于传令兵一事,马义山未置可否,只是例行公事式地招呼他们几个跟上自己。 另一个士兵顶了胡塞尼的职务,率领那一队士兵在卡住梁继续警戒,胡塞尼的枪被另一个人背着,他被特别关照了。 翻过卡住梁,下山不远,耀武牵着羊走在前边,跟着马义山的马,就看见几所民房边的河滩树林里黑压压一片,全是人马在待命,有些马匹似乎不耐烦地嚼着嚼子,好大的阵势啊。 走到近前,俩随从被留了下来,马义山下马快步跑进一所有两人站岗的民居,不一会,他出来招呼道:“请代表们进来!” 南番马和头绑毛红的羊来到到民居前,马被人拴在了门边的酸巴梨树上,拴着毛红的大绵羊们被门口两个站岗的士兵示意和谈判者一起进入院落。 ------------ 第十章 谈判 在急切的等待中,马仲英终于等来了景古城的谈判代表。 自从被吉鸿昌军在河州击败后,他率部脱离了已经一片废墟的河州,沿着太子山北麓的十八架古道一路向东奔来。 如今到了这洮河西岸胭脂三川的地界,翻越朱家山后,东有洮河险阻,后面吉鸿昌军紧追不舍。此时若渡过洮河东去,到国民军重兵把守的临洮、渭源,然后下天水,那无异于狼入虎窝;北去兰州更不可能;若西去青海,之前脱离河州时尚不能去,现在就算能去,也已是不可能了,仗口特硬的吉鸿昌部就在背后穷追不舍。 军情十万火急,如今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折向西南,越过莲花山过甘沟、羊沙,然后翻越长岭坡向西进入洮州界。 去洮州,这一路上山大沟深,地形复杂,且必须途径景古城。如果景古人卡住各要道隘口,迟滞马军通过,形势会异常凶险。 虽然景古城是个土圈圈,城内也只有五百多户人家,但景古城是进入洮州的第一站。这里明朝时遗留下来的独特官神制度把城里和四乡的百姓团结起来结成了一个共同体。几百年来。虽然有不少教训,但这些由远来的戍卒和当地藏人融合而成的景古人的后代团结一致,在神佛的旗帜下,仍然顽强地在这繁衍生息着。 此时的马仲英率疲惫之师,急需不受干扰的快速通过,一入甘南地界,草原和大山间,那是骑兵的天下,吉鸿昌军的大刀队再厉害,枪火再攒劲也会大打折扣。 可是派去的传令兵却出了意外,迟迟不见回来。因此才有了开头时,马义山纵马传口信,猛回头枪击旗杆的那一幕。 引导秦先生一行五人刚入大门,还未走出大门内厢房时,马义山干咳了一声,从左右厢房里各闪出四名背长枪执短枪挎大刀的卫兵,都是一身黑的打扮。这八人两人盯一人,短枪直指要害,石生的腿又抖开了。 他们唯独没理耀武,耀武牵羊进了大院,四处张望,不知道该把羊拴到哪里。 马义山看着秦先生,平静地说道:“各位,为了咱们大家的安全,我们要检查一下,希望不要乱动。” 秦先生示意石刚等人接受检查。 八个卫兵四人监视,四人开始检查,把他们从头到脚摸索了一边,连裆部也不放过。检查到石生时,那个卫兵一下子嚷开了,揶揄地说道:“哎呀姑舅,这么大了还失尿!”然后就肆无忌惮地笑开了,其他人一看石生的裤子,也笑开了。 石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到院内有颗杏子树,耀武径直走了过去,把羊拴在了上面。这时众人接受完安检,也进来了 站在厅屋门内的马仲英听到了卫兵的揶揄和哄笑声,但当他先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无所畏惧地牵羊进来时,有点惊异。我胆子大,这个尕娃胆子比我还大。 “报告司令!对方谈判代表到。”马义山引领众人到了厅房门前,马仲英看了看跟前的姐夫马虎山,马虎山一脸地杀气,没有言声。 马仲英严肃地说道:“请代表们进来吧!” 耀武在厅房门内看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年青人,身材魁伟,一身戎装,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感觉这个人很不一般。 一行人进入厅屋内,既没有落座也没有云南来的香茶,有的只是充满敌意的眼神和狐疑。 秦先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马司令您好,老朽秦文华,受景古城石远举首领委托,特来向贵军表示歉意并协商善后事宜。” “误伤?杀了我们的人,你们说是误伤?我把你们杀了,然后我们也说是误伤,你看成不成?”马虎山截住话头,恶狠狠地吼道。 听到马虎山的话,石刚和杨春来手里捏着一把汗,耀武感觉说话的这个人很冲。 马仲英没有言声,没有看大人们,只是默默地看着耀武,耀武也冷冷地看着他,毫无怯意。 半晌,马仲英望了一眼其他人,面无表情地对马虎山说道。“姐夫!我们还是先听听,看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 听到大舅子发话了,还想说的马虎山愤恨地瞪了了来人几眼,不再言声。 “这位长官,贵军传令兵遇害实属误伤,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也感到难过。本着回汉友谊,我们希望双方和平处理此事,我们也愿意提供赔偿,以抚慰亡者家属,还望马司令见谅并从长计议。”。 秦先生抓住机会把事情的经过从误伤的角度陈述了一遍,其间隐去了张海生和石生挑衅的那一段后专门说了误会的缘由,即把传令兵误当成了土匪给误伤了,末了秦先生一再表示了对这件事情的歉意。这样说当然是为了保护石生,更为了使事情得到妥善解决,以保护乡民,否则双方火并,对那一方都没有好处。 秦先生用沉痛的语言简洁地表达了歉意和解决的诚意,耀武觉得秦先生说的太好了。 马虎山听完陈述后,一脸的不相信:“纯粹是一派胡言,我们派出去的尕由素一向做事麻利,怎么会是土匪呢?到底是阿们一回事情,今天你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事情没完!”话语间凶相毕露。 见马虎山杀气重重,秦先生感觉现在非得石生发言不可了。他看了看人称“尕司令”的从年龄上看起来还憨敦敦的马仲英,平静地说道: “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把这次事件的亲历者也带来了,还是让他来说说吧!生娃,你给长官们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石生闻听,知道到了该自己发话的时候了,至于怎么说,秦先生已经有过培训,他只要和秦先生说到一致即可。 听说亲历者到场,对方所有的人把眼光盯向了石生,尤其马虎山和和卫兵们恨不得吃了他。 “说!日娜你娃要是不说实话,有半句谎话,别怪老子们的枪子不长眼睛!”马虎山突然一声大吼,逼问起石生来。知道了石生裤裆尿湿的事情,他也乐过,心想胆子这么小的人,怎么会要了尕由素的命呢。厉声吓唬再加枪杆子威逼,或许会问出个究竟来。 闻听到打雷般的怒喝,石生吓的快要魂飞魄散了。他知道真正决定生死的时候到了。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般说道: “长官,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他来时出言不逊,也没说要送信给我们,只是骂骂咧咧的。我们本来要抓住他,问清楚,很可惜的是不小心把他给伤了,我不知道他是司令大人您的人,要是知道的话,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哪!” 尕司令还是没有发话,这次只是冷冷地看着石生。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日奶奶,一枪崩了他算了,我们的人不能白死!”马虎山发话道。跟前的卫兵们也跟着大喊:“司令,杀了这个囊尕(汉人),给尕由素报仇!” 天哪,我今天死定了,石生一片绝望,忽然心里对石远举充满了怨恨。在他看来今天的这条路是石远举造就的,就好像送他出城一样,是为了让他送死。 秦先生慷慨陈词道:“马司令,你说过‘不杀回,不杀汉,专杀国民军的办事员’,你还说过你们兴兵与回汉种族之间毫无关系。今天误伤一事发生后,我们拉羊挂红,专门来赔情道歉,表达了我们的诚意,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愿意赔偿损失,以安慰其家属。如果贵军为泄私愤而杀了我方人员,恐怕有损贵军形象,再者,这位长官要杀的人就是我们石远举头领的侄儿,他能把自己的侄子亲自派来说明情况,足以说明他的诚意,还望马司令和各位长官三思!” 尕司令感到很意外,连刚才杀机毕露的马虎山和卫兵们也都感到意外。 马仲英盯着石生,石生低下了头,不敢看他,马仲英又看向耀武,耀武却回看着他,毫无畏惧。 马仲英心里一凛,很有期望地问道: “尕娃,他说的是真的吗?” “嗯!”耀武郑重地点点头。 马仲英长叹一口气,说道“唉!看来尕由素口唤(归真)到了。我相信是误伤,说吧你们是怎么个赔偿法?”,其他人闻听“口唤到了”一语都不再言语了,个个好似认命了。 秦先生和众人松了一口气。 “请马司令提出贵军的条件,我们愿闻其详。”秦先生说。 “尕娃才十七岁,和我一样大的年纪,也孽障(可怜),你们拿出一千大洋吧!”马仲英看着秦先生开口道。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和歉意,我方愿意拿出一千二百大洋赔偿!”秦先生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闻听秦文华的话,双方人员一片惊愕,这么多啊! 马义山感觉赔的不错,石刚感觉钱花的值。 “好,爽快!但我有个条件!” “马司令请说!” “我方要求你方敞开通道,以便我军顺利通过!” “没问题,贵军过境,我们会毫不知情!” “好,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希望你们信守诺言,我们也决不会食言!” 夕阳西下时,大队的人马从景古城旧城壕和黑水河边通过,经过阿古山脚,然后顺倒流河到了入洮河的河口,沿洮河边的大车路而上,翻莲花山,进入洮州界腹地而去。 匆忙中尕由素被葬在了阿古山,胡塞尼洒泪而去,三步一回头。 一场凶险的纠纷终于化解,景古人是幸运的。他们不知道,这个民国十八年以后西北很多地方大人吓小孩子时常提到的人,这个点燃河州惨烈的战祸的人,率兵经景古城去了洮岷后,从洮岷到湟水流域,从宁夏到河西走廊,再到到新疆天山南北,伴随他一路的都是腥风血雨,很多城镇惨遭蹂躏,民众遭受屠杀掳掠,妇女被奸淫,直到他神秘消失于新疆。 回归的路上,石刚笑骂道:“好小子,你的嘴比我的手还快!” 听的秦先生、杨春来哈哈大笑,石生则默默不语地跟在后面,仿佛大病一场。 此时的耀武心里却有了一个强烈的愿望。 ------------ 第十一章 拜师 这个秋天的这个黄昏时分,马仲英率军借道景古城仓皇奔洮州而去。 在洮河边的河口村,马义山把暂时作为人质的秦先生、石刚、石生、耀武和他尕爸杨春来给释放了。 耀武呆呆地看着大批的人马疾驰而去,一脸的冷漠,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有所失落,最终他想明白了,这些人去了最好,最起码尕爸不会再这么忙碌了,北城楼上的玄武大旗又可以重新飘扬了。 黑衣骑士最后摇马走过时看到了他,有些不解,沉思间已经打马走过了,走出十步远时,才猛然记起差点忘了事情。他勒转马头闪在一边,对耀武高声喊道:“尕娃,你过来!” “干啥?”耀武在远处警惕地看着他,就是不过去。 “吃你的肉呢!看你娃胆子挺大的,这会儿怎么成呆子了?” “你说么,你要干啥呢?” “过来,给你个啥!你不要怕,我不会怎么样你的!” 看到马义山似笑非笑却又和蔼,耀武疑惑地走了过去,但在离人马有五步时,停住了,不再上前。 还是警惕的姿势,看来不准备往前走了。 “这个尕娃有经验,对生人保持警惕是对的,我们马司令送你件礼物,接着!”马义山看他到了近前再也不过来,就知道心理距离是难以弥合的,他也不勉强,把东西从马上直接抛了过去。 耀武敏捷地一伸手,竟然把飞过来的物件给接住了。 马义山哈哈哈大笑:“你这个尕娃有本事,我们马司令很欣赏你,再见啦!” 耀武心想,谁跟你再见哪,你们走的越远越好。 看着骑士远去,再回首仔细看接住的半截东西时,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握着一把银鞘的精致短刀,尤其刀把上三颗鸽子红宝石晶莹润泽,仿佛冥冥之中为他而亮。 耀武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再看时,那骑士已转过山弯,不见踪影。 但是,一曲苍凉的河州花儿《下四川》随风飘来: 一溜儿山来着哟 噢···两噢···溜儿山 三溜儿山 啊脚夫哥下了这四川 噢哟哟啊脚夫哥下了这四川 今个子牵哩着哟 噢···明噢····个子牵 天每日牵 啊夜夜的晚夕里梦见 噢哟哟啊夜夜的晚夕里梦见 耀武一行人听的痴了,但都默默无语。 一行五人回到悬崖顶端的下城门前时,城门前的石远举和各位家属们都迎了出来。 在欢迎的人群里,耀武看到了翘首张望的阿妈。他连忙躲在了腰身宽厚的尕爸身后,久久不敢出来。 “嫂子,我们回来了!”杨春来上前向大嫂打招呼问好。 “春来啊!回来了,回来就好啊!耀武呢?”为娘的焦急询问儿子的下落。其实她是看见了儿子的,只不过问问来缓冲一下自己的情绪。 随即她向杨春来身后喊道: “出来吧你,我看见了,你藏什么藏?” 耀武从后面探出了头,朝娘亲勉强地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只见耀武娘一下子就火了,她一把拉过了耀武。朝屁股上就是三巴掌,只听啪啪啪的三声响过后,耀武强忍着没有出声,而训斥和着哭声开始了。 “你死哪儿去了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我怎么给你大大和你哥交代?说好了跟你兄弟玩一会儿就回来,你可倒好,疯跑的不见了影子,你把阿妈急死了你知道吗……呜” 耀武娘连哭带说一下子把大家给吸引了过来。杨春来尴尬地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秦先生先发话了:“耀武阿妈,你可不要怪耀武啊!今天我们出城谈判,可全亏了他了,要不是他,我们可能都躺在卡住梁上了呢!” “耀武今天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他,我们早叫手榴弹炸成碎片片了!”石刚说。 大伙啊的一声,震惊了,惊呆了! 秦先生把今天卡住梁上被胡塞尼堵住寻仇的惊险一幕给大伙陈述了一遍。听的众人是啧啧惊叹不已,听的耀武阿妈是心惊肉跳,搂住耀武,又是哭天抹泪,她既担心又庆幸。杨春来在一旁,心随嫂子的表情和心情,也是一会上一会下。好在自己和尕侄儿娃都平安归来,也就心安了。 “今天我们要特别感谢耀武,是他在关键时候拯救了大家,也拯救了景古人,我宣布:以后等天下太平了,杨耀武读书的一切费用都由我石远举包了!” 秦先生在一旁微笑颔首称赞,耀武阿妈高兴地抹开了眼泪,杨春来也为侄儿高兴,心想我们家要出先生啦!有。 耀武看石远举和大家这么高兴,拉着石远举的手,扯开嗓门说道: “石大爷,我还想你答应一件事,成吗?” 他没有称呼石远举为“石老爷”,而是以大爷称呼,怪异的言辞和举动惹得大家哈哈哈大笑,但石远举没有怪耀武。 他笑着注视着小孩子说道:“哦,小家伙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石大爷给你做主!” “我想跟你家的大管家石刚叔学武艺行不行?”杨耀武一嗓子喊出来了,然后期望地看着石远举。 石远举打趣地朝石刚说道: “哦,这事啊!杨耀武要学武,嗯,耀武,这事我看行,石刚啊!看来你的生意来了啊!” “你真要学?这可是很苦的一件事,而且学武还要讲究武德,学了武艺,不能随便打人的,你能做到吗?”石刚早已看上了这个小孩子。从卡住梁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个学武的好苗子,只不过此时他还是激将了一下耀武,看他怎么说。 “我能做到,我只在有人打老人、欺负小孩子和女人时才会出手打他的!” 这一番话经耀武稚嫩的嗓音脱口而出时,众人又笑了,哗地一声,人们拿耀武当稀罕看,杨木匠家的二小子平时在墙根里要么经常玩石子,要么虽说和石生的儿子争吵,今天在大家伙面前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比石生厉害多了,这娃娃人成呢。 “好,不错!”石刚带头鼓掌,大家伙都开始拍巴掌了。 “耀武啊!你师父都叫好了,你这学武之人怎么还不拜师傅呢?”秦先生慈爱地含笑问道。 “耀武啊!快磕头啊!”杨春来和耀武阿妈催促道,他们实在为耀武高兴,生逢乱世,一身武艺总是可以用来防身护家的。更何况拜石刚这样的高手为师。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耀武学戏文里拜师的样子在众人面前跪地,给石刚郑重地叩了个头,就被石刚给拉了起来,抖掉了膝盖上的土。 “哎呀,好羡慕啊!石大管家!这个娃娃我也喜欢,你可不可以把他让给老朽啊!我的要求不高,就是他以后上学了有闲时间了到我那转转就行呗?”秦先生也来凑热闹,眨眼看着石刚说道。 石刚明白,秦文华也很欣赏耀武,这应该是耀武的福气啊。想到这,他拉过耀武说道:“乖乖。这还有一位师父,你要磕头拜认!” 耀武高兴极了,倒头就拜,口里还是那句戏里边的文辞:“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高兴得秦文华胡须飘飘,美滋滋的。 我有两位师父啦!耀武高兴死了。把个在一旁来迎接石生现在看热闹的石海林看的羡慕死了。他不由得拉着石生的袖子在一旁嚷道: “大大,我也拜师傅呢!” 石生在一旁正失神呢?听到儿子一嚷嚷,感觉烦死了,朝孩子屁股上一巴掌下去,石海林哇的一声大哭开了,惹得众人诧异回头。 “走,回家去!” 石生一把拉起哭着的石海林,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急火火地走了。石远举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什么也没有说。 回城后的耀武,被城内传成了一阵风,有人说杨木匠家的二小子和他的两位文武师父几句话就斥退了土匪;又有人说,这二小子有神助呢?嘴一动,手榴弹愣是没响,你说神不神? 当晚,石远举在家款待了秦先生一行五人。饭饱之后,一项很重要的仪式开始了。在石远举的主持下,耀武和石海林庄重地行了拜师礼,正式拜秦先生和石刚为师。 石远举郑重地说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师徒之礼仪不可偏废!” 然后由秦先生和石刚引导,先后拜了祖师爷。二人先文拜孔圣人,武拜关老爷关云长,以表示虔诚,同时也祈求祖师爷“保佑”,使自己学业有成。 之后行拜师礼。秦先生和石刚坐在上座,耀武和石海林行三叩首之礼,然后跪献了投师帖子,耀武生月大大且拜师早所以是师兄。因为情况特殊,师父们提前申明不让弟子送红包,反而是二位师父给了他们一个红包,两人各得一枝上好的毛笔和颤条木的五尺棍。 接下里由二位师父训话,石刚教育徒弟尊祖守规,秦先生勉励徒弟做人要清白,学艺要刻苦等。 拜师仪式中,耀武做得很规范也都听得很仔细,师傅们也很是喜欢。 面对热烈的场合气氛,石生则看上去病恹恹的,在席上沉默寡言,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大家对此也不以为意。 前半夜,耀武睡得很实,也睡得很香。后半夜,耀武做了很多梦,他先是梦见自己长大了,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在日光下成长,在风雨里摇曳。做木匠的大大、阿妈、哥哥、耀文、尕爸还有很多人在自己腰身下乘凉躲避风雨。突然他又梦到不见了耀文不见了尕爸,石生在墙根里冷笑,胡塞尼在卡住梁上一直在哭泣……他啊的一下哭出了声,惊得亲娘赶忙起来拨亮了油灯。但他又睡过去了,作为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这一天的他太累了,以至于他没有精力清醒起来回味梦境,调适心理再睡。 他家的清油灯亮了很长时间,耀武阿妈看着熟睡的耀武,想着还没有回家的丈夫和大儿子,她仿佛一天经历一生的大起伏,此时的她为丈夫和大儿子担心又为二儿子高兴,迟迟不肯睡觉,她呆呆地看着二小子和耀文,生怕失去他们。 黎明时分,追击到此的吉鸿昌军并没有进城,一个团的士兵肩背长枪,背背大刀,脚穿白布千层底的布鞋,在尖兵的引领下踩着白霜悄悄向洮州界追去。 ------------ 第十二章 草原来客 公元1928年到1930年间,西北大旱,时光艰难地蹒跚而过。据有人粗略估计,这三年间,陕甘两省至少有600万人死于饥荒,一些地方人民相食,人伦倒退,无数村庄残垣断壁,十室九空,人间悲剧令人惨不忍睹。 景古城由于地处西秦岭余脉山区,气候宜人,又背靠藏区,因此饥荒的影响不是很大,不少逃难的饥民从陕西或河南远道而来,石远举开仓放粮,熬粥送饭,不少人都受到了接济,有些人还落户此地,开始了他们新的生活。一时间,在逢集日时,城下河滩边的街道上时常多了一些陕西、河南人的口音。 孩子们在渐渐成长。 耀武和石海林经常早起跟石刚练功学武,然后和耀文、石海娟到城外鼓楼寺的高级小学上学,小学的国文和历史由秦先生亲自授课,耀武特别喜欢。 社会渐渐安定下来,石远举也带人开始到兰州、临洮、岷县等地打理生意。 又是一年春华时。 洮河里的桃花鱼顺流而上,沿着倒流河水一直到源头紫沟峡去产卵,这时候是耀武们最高兴的季节。下午放学后,他和伙伴们可以带上稍大点的尖底的箭竹篾条背篓,再带一枝长杆子,只要到有漩涡的河湾里打上几背篓,或者用蚯蚓做饵料下上几钩,就会有胳膊粗的洮河大鲤鱼被打上来,这时候是他们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 春天匆匆而去,夏天紧接着春天的尾巴,灿烂而至,转眼到了农历四月十六,景古地区传统的庙会日子。 这一天,方圆三十里内的很多人家会早早地携儿带女,有人为烧香还愿,有人为看戏散心,有人为走亲访友,有人为谈情说爱,有人为娱乐休闲。 今年的杨木匠和大儿子决定在家里要好好过一个四月十六,所以在二月里种上庄稼以后,只在藏区待了一个月,就在四月初十那天匆匆赶回。 四月十五那天,杨木匠和女人、儿子们早早起来就忙活开了。大人有大人的活,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活,人人参与。杨木匠和大儿子耀华宰了五只鸡,又杀了一头羊,女人从自家的菜园子里摘了很多蔬菜回来,耀武和耀文负责把自家产的蔬菜帮阿妈洗干净,然后放在筛子里困干水分,耀武看见阿妈擀了好几拨面,都切成了宽细不一的面条,晾在案板上,用白石布盖住了,给耀文一说,把他们两个馋的直流口水。 今天家里要来几个重要的朋友。 三年来,石生一直过着灰溜溜的生活,一是自己的作为让自己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二是石远举的管教。他心里充满了怨恨,只是没有轻易显露出来,他信奉一句话,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他看来那些欠了自己的,到时候,你们都得给我还回来。 四月十五这天,石远举将要从兰州赶回,捎信的人回来说,他们昨天已经到了临洮,今早将连夜赶路,估计车马今早十一点会到当铺。 早上十点,石生带了张海生等人出城,到旧城下当铺等候。 今年的四月十五就已经热闹非凡,从景古新城城下到旧城城下的杨家河滩到处摊贩云集,帐房林立。从旧城下的秦家河起到新城下的庙滩滩背后,行人更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街道上见到熟人时的笑语吟吟和见到稀罕物件时的惊叹声,还有小贩们的叫卖声夹杂在一起,响成一片。 人们在大乱之后,互相打听着亲情禄故们的死活安危,庆幸着活着的人们的命运。 他们等到了十二点还不见石老爷回来,就有点等不住了。 几个人就到路边的馆子里吃了早饭,要了些酒喝开了。一开酒戒,石生就把持不住了,只喝得酒气上头,让酒掌控了自己,才离开馆子而去。 人常说酒入圣心,化为仁义。今天酒入石生心,却激起了他无限的不满,他有气没处撒,只得骂骂咧咧的,路人见他,都绕他而走,张海生等人也不敢劝他。一行几人,继续来到当铺门前等待,没有等来石远举。 几个骑马人从秦家河边走边说,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汉子,年龄约莫三十岁,骑一匹黑马,身形伟岸,头发稍微卷曲,脸色黑红,显然是久经高原日晒的缘故。细看那人发现他身着一件袖子宽长,衣领、襟边、袖口、下摆以细毛皮和氆氇镶边修饰的黑色藏袍,很有气势。 因为天气热,穿着白衬衣的两只胳膊都露在外面,藏袍的两只袖子吊挂在两边,藏袍围着腰,恰好把怀里拥着的那个 眼睛明亮身穿藏袍的小男孩包住,只露出了头。 小孩子约莫六七岁的光景,乌黑的头发是天然的小波浪卷,脑后扎着一根小辫子。坐在马上,他下意识地摸着父亲的腰刀刀把,黑红脸蛋上的大眼睛却时不时好奇地向四周看着,兴奋地和父亲说着,感觉一切对自己都那么新鲜。 特别惊艳的是后面一匹体健身长的枣红马。 马上端坐一位身材修长拥着小姑娘的华丽妇人。只见这妇人二十四五的样子,身着一蓝绿色绸缎为面,水獭皮镶边的圆领藏式长礼袍,碎小辫子盘绕,头饰红珊瑚和绿松石,其余乌发梳成一根大辫子垂于脑后,这个妇人不同于父亲和儿子,面容俊俏,脸色白润,眼如秋水,却又内敛含蓄,在春风中,勒马缓缓而来。 她怀里坐着的小女孩明显比小男孩要大两三岁的样子。梳着众多小辫子的小姑娘也头饰绿松石,身着一件红色缎面,袖口饰以绿色丝绸,洁白的羊羔皮围领的修长藏袍。令人称奇的是虽然来自高原,但小姑娘也是面如白玉,明目皓齿,沉静稳重,性格与小男孩又有所不同。 四个骑马的随从,跟随其后,只腰配短刀,都没有带枪。 石生看到此,口眼歪斜,连心思也斜了。 酒壮色胆的他,径直走过去,绕过黑马,直奔枣红马,一把拉住了马缰绳,弯着腰对着马上的母女就嘿嘿嘿的坏笑开了,马匹已经有些受惊,但尚算安静,他只看着小女孩的母亲酒气冲天地说话: “哪里来的小娘子,来,下马,陪阿哥喝一杯!阿哥不会亏待你的!” 跟前的张海生等人哈哈哈大笑、 小女孩闻着酒气,露出了一副嫌恶的样子,只想躲的远远的,但人家拉着缰绳。 看到是一个酒醉汉,妇人也没在意,看了看前面的儿子和丈夫,她略微讥讽地笑着用汉话说道: “汉家阿哥,你陪酒的人多得是,想喝酒回家找你媳妇陪去,我们还有事情呢?就不陪你了!”惹得四个随从和张海生等人都笑了。 石生感觉折了大面子,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 妇人想抽回缰绳前行,缰绳却被攥紧在石生手里,两人一拉一拽,马受惊了,嘶鸣一声,往边上一闪,差点把母女二人摔下马来。 夫人花容失色,小姑娘一声尖叫,引得黑马上的人回头张望。 不待父亲发话,小男孩从父亲的怀里抽身出来,已腰刀在手,跳下了黑马,快步来到了石生面前,气冲冲地一把推开石生,眼里喷火只瞪石生大喊道: “不许欺负我阿妈和姐姐!” “花儿旦,住手!” 黑马上的男人喝住了小男孩,下马伸出了手笑着对石生说道:“朋友,有什么话你对我说,我叫贡布。” “去你妈的,连你们也欺负我,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我就跟你的女人说,怎么啦!你不服是吗?”石生一把打开了贡布的手,蛮狠地说道,纯粹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黑马男人和妇人涨红了脸,四个别短刀的随从也看得牙根痒痒的,围了过来。 石生拔出了短枪,打开了机头,大吼道:“谁上来,老子火了谁,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朋友,我们不想惹事,我们只是到景古来烧香拜佛,拜访朋友的,希望你不要为难,汉家不是经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吗?你一抬手,我们也就过去了,你说是不?” 贡布耐着性子说道。 “你说方便就方便!好,今天你的女人只要陪我喝一杯酒,什么都好说,我送你们到你朋友家!”石生得寸进尺,刁钻地说道。 “你休想!”贡布勃然大怒,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在公然挑战古马滩草原头人的尊严。一双儿女在看,四个下人在看,这个时候他再不站出来保护他的女人,将颜面无存,被人一辈子耻笑。 “吆呵,给哥哥玩硬的?我就喜欢,看我怎么收拾你!”石生撸胳膊卷袖子,对着贡布虎了上去,但被贡布的四个随从冷峻上前像一堵冰墙一样给隔开了,卷头发的小男孩也握紧了拳头。 见此,石生的手下张海生之流也虎了上去。 马上的母女吓坏了,大人花容失色,小姑娘连吓带气,呜呜的哭开了,嘴里还屋里哇啦地说着一些话,让人听不懂,她很担心父亲和弟弟。 “欺负女人和外乡人,你算什么好汉!” ------------ 第十三章 开枪啊 俗话说,酒壮英雄胆,但酒也壮怂人胆。当石生借着酒劲准备以地头蛇的蛮狠来仗势欺人时,一声稚嫩的叫喝似乎从天而降,引得围观的众人回首急望,这谁呀,敢管石家少爷的事情。 他们四处张望,寻找少年英雄的的身影,却看不到人. 难道白天见鬼了不成,明明有人发话。 坐在马上的小姑娘眼尖,她马上看到了,站在人群背后的那人,那是一位身材细条,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的英俊小男孩。她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张大了嘴指着,紧张而又好奇地望着耀武,心里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不安。 当人们发现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在自己的背后出现时,更是惊讶,仿佛,耍猴子的来了一般,人们轰地一下,让开了路。俗话说,劈柴处别站,打仗处别看。这些人远远地围观了起来。 有人认出了耀武,说道:“哎呀,这不是杨木匠家的那二小子吗?有好戏看了!” 有人不解地傻问“谁呀,哪个杨木匠家的二小子?” “不就是那个和他一文一武的师傅退了土匪尕司令的那个吗?再别吵了,注意看!”解说的人不愿意再费嘴舌了。 耀武在人们七嘴八舌的轻声议论中,不看石生和张海生等人,来到了贡布面前,笑着问道:“请问,您是从古马滩草原来的吗?” 贡布看见这个帅气仗义的小男孩问自己,略带疑惑地亲切回答道:“嗯,是的,尕心疼,你是?” 他吃不准这个男孩子到底要干什么。 耀武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继续问道“那,您是贡布头人吗?” 小姑娘看的有点乐了,看了母亲一眼,心想,这个汉家男娃胆子太大了,不回答我阿爸的话,敢这样接连提问,这可是堂堂的姑马滩头人,转念一想今天的遭遇,她的想法和感受又一闪而过,心情不爽了。 本来想低调拜佛访友的威猛头人此时不得已承认了,一来是这个尕心疼问的诚恳,二来他也想借机想亮明自己的身份,吓退这伙扫兴的泼皮。 他含笑说道: “嗯,是的。尕心疼,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现在该说自己是谁了吧?” 被晾在一边的石生看到贡布和石生一来二去,盘根问底,说的热闹,一下子感到了一种被侮辱的愤愤不平。 老子玩得正高兴呢?你却突然插了一杠子,大话你说了,老子正等着呢?你又和人家打得火热,置老子于不理。一个毛头小子,不就是跟着大人混了个名声吗?今天话竟然这么大。不,现在的他应该是人比话还大! 想起三年前的秋天那事,石生是气冲脑门,恶向胆边生,一切的风头让这个毛娃娃出了,坏名声却让自己落了。今天,咱新仇旧恨一起算,看我怎么教训你。 当听到贡布问耀武时,摇摇晃晃的石生拿枪乱指着耀武,吐字一步三颠地醉汹汹说道:“你不认识他啊!我说给你听,他就是杨家那个小木匠的弟弟,老杨木匠的二小子,名字叫杨耀武。这么个缺乏管教的娃娃,你等着,看我怎么教训他,然后再来教训你!” 不等草原上的头人发话,耀武已经开腔了。 “石生叔,不是我缺乏管教,而是你需要有人管教一下,你是我同学的父亲,今天你当着乡亲们的面这样对待草原上来的客人,我都替你感到脸红,我在师傅跟前说过,绝不容许有人欺负女人和孩子,我人虽然小,但我绝不容许你今天这样对待她们,他们是我家的客人,你欺负他们就是欺负我们家!再说了,朗朗乾坤,也不会有人容许你撒野,尕侄娃还是劝你赶紧回家爬到你们大炕上醒酒去,免得丢人丢到家!” 众人闻听一个小孩子家如此不留情面地训斥一个大人,轰地一下笑了,笑之余,有人不由得伸出了大拇哥赞叹道,杨木匠家的这个二小子有水平,这样的二杆子活该让一个小孩子伤脸皮。 石生闻听,脸上挂不住了,他勃然大怒,先是几个藏民对他虎视眈眈,毫不客气,现在连这个毛头小子也踩到脸上来了,如果刚才是吓唬,现在不收拾他,自己再有什么脸面在景古城里混呢? “喝了几天洋墨水,你倒训起老子来了,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老子喝过的酒比你吃过的饭多,你竟然训起老子来了,小心我一枪火了你,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当石生口说“你信不信”时,张开机头的枪已经在耀武脑门子上乱点,吓得小姑娘闭上了眼睛,为耀武担心不已,这么好的人就要让这个坏人打死了,阿爸快想想办法呀,她急的睁开了眼,一会儿看向了头人,一会儿看向了耀武和石生,眼睛里充满了善良的不安。 张海生怕了,事情闹得太大了,先是枪指有头有脸的头人,现在又把枪指给了杨木匠家的二小子,他怕石生真的闯祸,急忙和几个人一起来拉石生。 “少爷,你喝多了,咱们到那歇会儿吧!” “放你娘的狗屁,哪个喝多了,今天我非教训这个毛头小子不可,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六只眼!”石生的枪再一次指向了耀武,那一刻,他起了杀心。 没等他瞄准,只觉得眼前一花,耀武已没了踪影。左右再找寻时,一只小手已经缠住了握枪的右手腕,只觉得手腕一拧一酸一疼,瞬间枪就掉落了,另一只小手从容接住德国造的毛瑟手枪,人影一闪,退后三步,枪口指向了石生。 众人哄地一声,有人觉得自己似乎做梦一般,不由得咬了一下自己的手,很疼!妈呀,这不是做梦,是真的。有人觉得这有点像石生和小男孩子配合玩耍杂技的感觉,这种手段的快法不输于直隶省上来的那些耍把戏的老客。 近旁贡布一家看的目瞪口呆,天哪,草原上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贡布觉得这个尕心疼简直神一样的人,而在小姑娘的眼里这个小男孩像谜一样惹人揣测,卷发的小男孩像看戏一样,觉得这个汉民娃可以和自己旗鼓相当的摔跤了,他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快,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 石生一下子傻眼了,冷汗唰地一下渗出了后背,酒意醒了不少,糟了,玩鹰的被鹰要啄瞎眼了,娘呀! 石生下不了台了,本来嘛不开心喝了酒,借酒出出气,看到了个绝世美女,想借机拣点便宜,结果被一个小毛孩子给搅和了,想拿小毛孩出气,反被训斥羞辱,下狠心想一枪崩了他,却被人家轻易缴了枪,玩鹰的被鹰啄瞎了眼这一幕真的要活脱脱地在景古城下上演了。 今天怎么这么背啊!石生有些慌了神了,但他转眼一想,想到自己是景古城石大善人石远举的侄儿,量他一个小毛孩子绝对不敢开枪时,胆子马上又正了。 他走上前,盯着耀武,恶狠狠地指着自己的脑门对耀武说道:“你娃有本事了,给阿爷开枪,朝这打!” 他这次说准了,耀武还真的不敢开枪,夺枪那也在情急之下验证了一下师傅所传的保命绝招,可是师傅只教了夺枪,并没有教自己夺了后怎么办啊。 看到石生走了过来,轮到耀武慌神了,他急忙大喊道:“不要过来!” 看到了耀武的慌张劲,石生笑了,笑的很开心,也很渗人,他娃不敢开枪,现在老子有的是机会把枪拿过来,枪在我手,今个你就别怪老子心狠了,这都是你娃自找的。 毛娃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娃的忌日,心意已定,他肆无忌惮地盯着耀武,傻傻地笑着,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耀武急死了,手心里冒出了汗,湿湿的,他感觉枪快要抓不住了,不断地使劲握枪,手心的汗水却越来越多。 可是石生一直走,而且还奸笑着可恶地走了过来,如今他只能往后退了,师傅说了,危险时,须与人保持三步之遥。他只能接连喊,接连退。 场面一时出现了诡异的场景,没拿枪的把拿枪的人逼的连连后退,人们心里都捏着一把汗,有人怕走火,嚷着离开了,这真的不好看,但有人还是看着。 枪刚被夺时贡布和四个四个随从看呆了,乐的在一旁看热闹,看石生出洋相。当他看到石生步步紧逼时,却发现了危险,说不定这娃要闯祸了,贡布急的大喊道:“不要开枪!尕心疼,千万不要开枪!” 听见有人喊“不要开枪”,石生更得意了,继续进逼,嘴里不无讥讽地说道:“你打呀,你开枪呀,你会开枪吗?小木匠犊子!”接着又是一阵奸笑。 耀武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他发现自己缴了人家的枪实在是一件烦恼的事情,他不能开枪,他也不能杀人,秦先生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按这个理那么万物有生,人更不应该杀人,人与人之间矛盾归矛盾,散了也就散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没必要害人性命。今天他看到了石生的危险眼神,他拿不定主意了,丢掉枪,怕人家捡起来又对准自己,不丢吧!怕自己真的杀了人,本来想拿枪先吓唬他了,可人家不害怕啊。 这真的应了一句老话:拳棍手怕的老道客! 无驻地退让中,耀武只觉得脚下一滑,身子突然向后失衡,这时,较长的中指由不得他的就扣发了扳机,只听“乒”的一巨声,枪响了! 枪响了,枪竟然响了,石生仿佛看到了死亡之火喷出的瞬间,只觉头皮一麻,有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手摸一看,红的,顿时裤裆里一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杀人啦!众人一哄人散,当铺前,只剩下了焦急的贡布一家和六神无主的张海生等人。 爬起来的耀武看到石生倒在地上,头上流出了红红的东西,他甩手丢掉了手枪,瘫坐在地,哇地一声哭了。 ------------ 第十四章 见红 张海生本来捏着一把汗,他真希望少爷石生能把枪弄过来,这样或许恩能够挽回些面子。 但是这个木匠娃耀武却开枪了,石家少爷是应声而倒,枪声震傻了他。他在原地打着转转,踩着乱脚喃喃自语地说道:“天神爷啊!我的大大吆,把祸闯哈了!” 不甘心的往前几步,首先看到血糊住石生的脸,本来就心惊胆战有些绝望的张海生顿时被吓得是魂飞魄散,腿脚酥软,感觉手不是自己的手,脚不是自己的脚了。 他抖抖索索地指着耀武和贡布一家,声嘶力竭地对其余人喊道:“都不要走,快堵住他们!” 然后又是一声“我的天神爷啊”。 贡布一家被张海生带来的几个人堵在了当铺面前,准备把他们拿下去见官。 见势不妙,头人的四个随从立马拔出了满尺腰刀,虎住了逼近的张海生几人。 看到耀武打死了人,贡布吃惊不小,自己眼看着这个尕心疼闯下大祸了,却没能劝阻住,心里很是歉疚和不安,得想个法子! “都不要动!” 贡布一声大喊喊住了随从和张海生等人,然后动作很是潇洒从容地翘腿下了马看着众人,他的女人也随后下了马,随后小姑娘在哆嗦着的母亲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而小姑娘倒没有多大的害怕,只是感觉特别解气。 贡布拍拍女人的手,安慰着女人道:“你们退后不要怕,有我呢!” 头人的女人略微安心地点点头,默默地把还傻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儿子华尔旦快速警惕地拉回自己的腋下,为丈夫和眼前这个能言善辩的汉民娃担心不已,多好的人啊。石生的死活她不想担心,只是怕耀武吃亏。她手上飞快地数着念珠,心里祈求道,神佛啊!保佑他吧! 贡布无视张海生之流的凶恶,在他们的惊愕中走了过去,女儿比他还快,早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很是有同情心的一把拉起了耀武,看了眼小姑娘耀武还是无驻地嚎哭着。 头人摸了摸石生的鼻子,发现还有气,再仔细一看,发现了蹊跷,这家伙命大,子弹是窜着头皮过去的,只是血流的过多,把脸给糊住了,挺吓人的,现在一动不动,估计是吓晕过去了。 只见头人回身从马上的皮囊里翻找,吓得张海生抖抖索索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最终头人抽出了一条雪白的哈达,用藏语说了几句,想让一个随从扶起石生。 “你想干什么?住手!”他被张海生给喝住了。 头人霸气地扫视了一遍众人,以不可争辩的气愤语气低声地低吼道:“他还有救!快救他!” 闻听有救,张海生等人大喜过望,几人停止了相逼,都凑了过来。 石生被张海生扶坐起,头人从皮囊里拿了出随身携带的止血消炎藏药,忍着石生失禁后的尿骚味,敷在了头顶的伤口。 那是一道槽状的伤口,大约有一筷子宽,一寸长,被子弹豁开的头皮翻向两边,血刺刺的,伤槽里不断流出血来。如果不是手枪后坐力抬升枪口的缘故,哪怕枪口再压低一点,石生就有可能脑瓜开花,一命呜呼。 头人用哈达把伤口给包扎了起来。只见头人左三圈右三圈,再中间一道,很快就把石生包成了一个红白相间的肉粽子,只露出口鼻眼。看的小姑娘、卷发小男孩和母亲只想发笑,母亲是忍住了,可小女孩和小男孩没忍住,最终笑的前仰后合,就差人仰马翻了。 笑罢了,小姑娘感觉可惜了这一条哈达,用哈达给欺负我们的人包头,也太抬举他了! 小姑娘再回头看着旁边曾经嚎哭现在揩眼泪抽抽的耀武,一时间,她觉得这个小男孩太可怜也太有意思了,刚才还空手夺枪,神采飞扬,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傻哭,笑死人了。 看到耀武无助的表情,有点不忍,她走过去,伸出纤纤玉手,拉住了跟自己年纪一般大的汉家娃用较为生硬地说道:“小阿哥,你不要怕,我阿爸他……草原上最最勇敢的头人,有我阿爸呢!” “我打死了人了,我给我阿妈,我师傅闯祸了!谁让你逼我,我说你不要过来,你偏要过来,啊……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是自找的……”闻听有人劝,耀武又哭开了。看来他刚才光顾哭,没在意头人在做什么。耀武似乎在哭诉,似乎在懊恼自己开枪打死了人。各位看官,一个九岁的小男孩子被一个大人逼着,在自己不愿意开枪的情况下却突然被开枪,还打死了人,他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了。 “他还活着!活着!小阿哥。”小姑娘对着他的耳朵生硬地大喊道,但声音很是好听,如银铃一般。 “什么?他还活着,这么说,我没打死人?啊?是不是?”耀武一下子握住了小姑娘的手,不相信地一下子提出了好几个问题,这回他在梦里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了。 “哎呀,你弄疼我啦!他真的没死,我阿爸说的!不信你看。”小姑娘抽回了手,指着石生说道。 耀武回头,看到了一个头上白花花的,还渗着血痕的肉头,惊呆了,哎呀,我把人打成这样了!忙走到跟前,一看,才发现是哈达缠着脑袋,活脱脱一个肉粽子,他想笑,可笑不起来。 看到耀武过来,已经睁开眼的石生马上对张海生吃力地说道“快……快……抓住他……他们,见官去!”接着闭眼,脖子一直就昏过去了。 张海生们明白过来,放下了石生在地上。 他一把从领口抓住了虚弱的耀武,啪的一声就是狠狠地一巴掌,早已吓傻了耀武再也没有躲避也没有出手,这一巴掌打得耀武口鼻出血,着实不轻。 看到耀武没动,他知道耀武怕了,也就无所顾忌地第二次抡开了巴掌。 “你放手!” 小姑娘用尽全力,扯住了张海生的袖口不放,力量蛮大的,扯得他一个闪腰,张海生的火气腾地上来了。 他挥手想甩掉那只雪白的小手,但怎么也甩不掉,小姑娘一边扯一边用凶狠地眼神瞪着他,就是不放手,张海生那个气急败坏啊!起脚就踢,只朝小姑娘腹部,极端地歹毒。 眼看小姑娘就要遭殃。 还没等张海生脚尖碰及小姑娘衣边,一脚早已斜刺里飞出。 事出突然,猝不及防的张海生只觉得脚踝骨咔嚓一声响,小姑娘一松手,自己整个人就斜跌在地,一时间脸上豆大的冷汗珠子直往下掉。钻心的疼痛袭来,他只有抱着脚踝惨叫哭喊的分了。 这个杨家的这个二小子出手太狠了,才一个十岁的娃娃,看到张海生的惨象,跟随张海生而来的人吓坏了,看着这个小血人,不敢再上前。 “我叫你打女人和孩子!”耀武用衣袖揩了揩口鼻的血流,狠狠地说道。 这个时候,石远举一行人来到了人影稀稀的当铺前,看到石生红头缠白,耀武口鼻出血,张海生抱脚哀嚎,地上的德国造手枪,跟前还站着六老两少藏民,大惊失色。 “石大爷,师傅!”耀武带着哭音一下子跑了过去,拉住了石刚的手,仿佛看到了救星和护神一般。 “孩子,快说,怎么了?”石远举拉住耀武焦急地问道。 “他们欺负人!” 听到石大爷问话,耀武气愤地说道:“我阿大的朋友,就是古马滩的贡布头人要来我家做客,阿大让我来等着带路,没想到石生叔他……”耀武哭着很快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石远举还是很看起耀武的,他相信他的话。这六位藏人,都是很不错的人啊!从脸上就能看出憨厚直爽来。想到石生三年来还是这样,自己一出门,兴冲冲地回来时就给自己惹祸,他不由得心里长叹一声,唉!他怎么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的烂泥巴呢。 小孩子惹的祸是大人的,石生再大在自己跟前也是孩子,还是先收拾眼前这局面吧!他强忍住了怒火,招呼石刚:“石管家,赶紧送他们去春生茂药房!” 石生和张海生被石刚带人用从跟前借来的门板抬到郎中那儿去了,耀武死活不肯去,只说自己到河边去洗洗,石远举也就作罢了。 目送着两人被抬远,石远举回头拱手歉疚地诚恳对贡布说道:“朋友,您远道而来,我们理应礼遇,却没成想这样,都怪我侄儿娃不懂事,实在对不住啊!还请您接受我的道歉!” “没有关系的,朋友,这又不是你做的,这个事情与你没关系,你不要客气!娃娃们不懂事,是可以原谅的。”头人微笑着,也以谦逊地态度做了回答。 石远举命仆人回身从马车里取出八条洁白的哈达,准备敬献给贡布一家时,马车上突然跳下来**岁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又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衣着简洁大方的中年妇人。 男孩子中分分头,脸色白净,身着蓝色的西装马甲,领口扎一条小领带,脚蹬黑色小皮鞋,看起来十分文静。小姑娘刘海齐眉,眉清目秀,身着粉红洋裙子,用四川话说非常地“洋盘”。他们两个手拉手,站在妇女前,微笑好奇地看着藏家小姑娘一家,尤其看着卷曲头发的小男孩和梳着好多小辫子的小女孩发呆,仿佛看着了外星人一般。 “爸爸,他们是哪里来的?好漂亮哦!”小姑娘赞叹着,就差欢呼起来了,显然她对草原上来的小客人充满了新奇。惹得耀武和众人注目。 嘘……石远举回头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姑娘一笑不做声了。 看到父女俩如此默契,贡布和妻子央宗会心地笑了,这个小姑娘挺乖巧的,多辫子的小姑娘和弟弟也看的很是过瘾,看了看耀武,也一起笑了。此时的当铺前没了刚才血红流浪的血腥味儿,有的是温情和阳光。 石远举和仆人快步走到贡布面前,双手拿起一条哈达,献给了头人,然后双手合十,口说“扎西得来”头人也合十回敬“扎西得来”,然后他一一给大人们敬献上了哈达,包括头人的随从。 轮到给小孩子时,他拿过哈达,蹲下来用双手把哈达搭在了孩子们的脖子里,依然双手合十,口中祝福,孩子们还以吉祥语、微笑和颔首。石远举特别惊讶于小女孩的容貌,这个小姑娘人在高原,皮肤竟然这么白,一旦也不受风寒和阳光的影响。 “来,你们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几个新朋友!”石远举抬手柔声地招呼一双儿女和女人过来。 三人走到近前,石远举拱手说道:“贡布头人,这是贱内春红,这是我儿子石强,女儿石玥,让两个女人和孩子们认识一下吧!” 两家的女人和孩子们凑到了一起,女人们怯怯地小心打量着女人,怕有什么礼数上的闪失,然后拉着手,在一旁用简单的汉语交流着。女孩子看着女孩子,对各自的发型和衣服最感兴趣,不一会就互相摸着头发和衣服笑嘻嘻地看开了,不分彼此。 最奇特的是两个小男孩,一个西装革履,领带系脖,一个是小皮袄在身,脚蹬牛皮做成的藏式皮鞋“落蹄”;一个中分发型,一个黑发卷曲,两个人站在彼此的对面,却一时间没了话语,傻傻地看着彼此,看着看着,一下子全笑了,只笑的蹲下地去,仍笑声不断,引得大人们和小姑娘们回头张望,也笑个不已,隔阂在善意的笑声里一下被消融了。 看着孩子们快乐的笑声,贡布和他的女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汉地的阳光真好! 这时候,杨木匠和儿子耀华及弟弟杨春来赶到了。看到地上有血迹,他们也大惊失色。听人说耀武开枪打死石家的少爷石生,杨木匠感觉天塌了,这小子闯祸了,闯大祸了。他立刻叫上了弟弟和儿子,三人连忙赶了下来。 “冬来,不要慌,人都好着呢?耀武到河边洗脸去了,一会就回来,你看这是谁?”石远举冲杨木匠喊道。 “哎呀,是石老爷啊!你回来了。哎呀,老朋友,你受惊了!我没早点出来接你,实在是罪过啊罪过!”听到石远举叫,杨冬来满是惊喜,看到了贡布头人---他的老朋友,杨木匠心里对尊贵的客人充满了歉意,要是自己早点来,也不至于成这样。他赶忙叫过弟弟和儿子见过贡布一家和石远举一家。 杨春来和耀华见过了两家人后,耀武从河边洗完脸回来了,血已经止住了,鼻子和和上嘴唇稍微有点青,脸上已没有了血迹,基本上恢复了原貌,杨木匠放心了。杨春来心里暗暗骂道,石生这几个畜生下手也太重了,如果他看到了石生和张海生这一对难兄难弟,他绝对不会这样说了,在他眼里,耀武还是他小小的尕侄娃。 看见阿大和叔叔,耀武眼圈一红,又想哭了,但没哭出声,只是站在众人面前不断用袖子往外抛泪水,今天的他也太不坚强了。 看见耀武憋着嘴,小辫子几乎满头姑娘又想笑,却没好意思笑,为了自己,人家都成那样了。 “行了行了,你不都好好的吗?儿子娃不哭!”杨木匠打哈哈说道。 “不是,阿大,我把人打了,给你闯祸了!”杨耀武终于哭出了声,抽抽嗒嗒地说。 “一切有石大爷做主,你不要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吧!回去再说!”石远举说道。 耀武闻听,胆正了,心宽了,赶紧用衣袖擦干了余泪,看着大家。 石远举盛情邀请贡布一家先到自家休息,贡布先是婉言谢绝了,他决意要先到杨木匠这个老朋友家,最后答应了石远举一定拜访,这才双方告别,石远举带杨春来去看石生和张海生,杨木匠和儿子耀华、耀武接贡布一家到自家。 大家沿街而上,经过戏场,经过坡下的大庙,杨木匠和贡布走在前面,一路交谈。耀华拉着黑马驮着华尔旦,华尔旦还是眼睛四处张望,看不尽的新鲜。 耀武拉着枣红马,马上驮着穿红藏袍的多辫子的小姑娘,旁边走着贡布夫人央宗,后面跟着四个别短刀的毕恭毕敬的藏族小伙子,耀武好不骄傲。 几个认识的同学,放假了正好在坡上的悬崖顶上玩耍,看到这景象,一起起哄喊道:“嗷……嗷……拉红马,接媳妇,耀武的舅子卷卷毛!” 把个耀武气的,但又不能丢开缰绳,只能硬着头皮拉马上坡。央宗和小姑娘傻傻地笑着,他们的汉语水平还有限! ------------ 第十五章 寻仇 一路上,沿途与草原迥异的风景和民居让姐弟俩大饱眼福,着迷不已。 贡布一家人在杨木匠和两个儿子的接应下,穿城过巷,经过线家楼和赵家楼,七绕八绕,于下午一点来到了杨家。 听到门口大黄狗叫的厉害,杨木匠的女人估计是客人来了,拾起准备好的毛红急忙迎了出来。 模样端庄脸蛋微红的女主人站在门口,含笑点头,满面春风,两个孩子看着女主人,也小心地微笑着,真挚而不做作。 “哎呀,朋友们,你们终于来了,一路上辛苦了!”杨木匠的女人上前谦和地一一问候。 贡布吩咐仆人们卸下马匹上驮的礼品,亲自和夫人央宗敬献给了主人家,礼物分别是自产酥油、云南砖茶、牦牛肉干、青稞糌粑外加自己织就的四条新新的羊毛口袋,女主人满心欢喜。 “媳妇,赶紧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憨实的杨木匠在门口急忙招呼道,并一一介绍了了主宾。 “这是我媳妇,这位是咱们的大恩人我的朋友古马滩草原的贡布头人,这是他的夫人央宗,这位是他的儿子华尔旦,这位是他的女儿卓玛,这四个年轻人是他们的仆人。” 杨木匠接过女人手里的杭州产红绸作为毛红,给每个来宾的脖子上都搭了一条,以示欢迎。来宾们顿觉脸上有彩,精神焕发。言语间主宾融洽欢欣,倍感亲切,杨木匠的女人尤其对卓玛感觉很亲切。 寒暄一阵,客人被迎进了院内,用清水洗掉了脸上的尘土后落座厅房。马匹则被耀华和耀武牵到了后园子里,草料已经备好,先饮水后,马儿们欢快地吃起了草料来。 厅房内,头人夫妇和一双儿女由杨木匠和耀武陪同,仆人由耀华、耀文陪坐。耀武、耀文两人添茶倒水,忙地不亦乐乎。只有重要客人来时才上的三炮台的八宝盖碗茶先是被端了上来,然后油炸的馍和馃子也被端上了上来,一时间,主客言欢的快乐气氛中,茶香油香混合弥漫,勾起了人们的食欲。 少少地吃了些面点,八道炒菜端了上来,四素四荤,每道两盘,分置头人和仆人席位。素菜一道为本地产的菜瓜炒临洮产的陇椒,一道为家常豆腐,另外两道分别是干煸豆角和酸辣白菜;荤菜有洋芋炒大盘鸡肉、手抓羊肉、猪肉排骨和水煮牛肉。 最后是杨木匠女人手擀的面条,当地人称长饭,有拌面、浆水面、哨子面三样,来客凭自己的喜好选食。在当地,吃长饭大有说头,当地俗语说得好,多好的亲戚一顿饭,饭好不好关乎今后的交往走向,这饭看的就是是不是面条。比如新亲戚或新朋友初来,如果给的是长饭,那就是希望长久的友谊和缘法,如果下的是碎面叶饭,那你得思量了。 贡布一家受到了空前的礼遇,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头人下人都吃的津津有味,心情舒畅。不一会儿,烫好的美酒端了上来。 打开了瓷瓶的木塞,温热的酒气随着空气的流动合着茶香饭香肉香,特别清晰地传入鼻孔,让人不由得赞叹,好酒! 斟满了酒,男主人端起碧绿的夜光杯,敬献贡布,以示尊敬。头人端起酒杯先在挂中堂的后檐墙下的供桌前倾洒些许,以示对主人家神灵和祖先的的尊敬,然后含笑,一杯一杯,酒不单飞,一饮而尽,连喝两杯。 杨木匠给央宗和四个仆人一一敬酒,由于头人已经施过礼数,五个人先后端起酒杯,每人也是含笑两杯一饮而尽,藏民饮酒的豪爽让人羡慕和动容。 敬了大人,杨木匠又端起了酒杯走向了华尔旦和卓玛,他知道草原上的小孩子一半杯酒是喝的。看到主人端酒过来了,两个小家伙看着父亲,贡布微微点了下头,华尔旦和卓玛站起身来,各自端起一杯酒,卓玛抿了一下就放下了,酒杯几乎满满的,华尔旦则一口喝了下去,不成想这产自陇南的白酒一下子呛了嗓子,弄得他咳嗽不已,央宗赶紧给儿子从后背上拍了起来,贡布和杨木匠哈哈大笑。 杨木匠最后端起两杯酒,一饮而尽后杯底朝天,贡布抚掌大声叫好,藏式汉语也说出来了:“好,痛快,你朋友的就是!”之后两人开始猜拳喝酒,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女人们也各自开始亲热地拉家常,说儿说女,四个仆人则和杨耀华很熟,五人年龄相仿,说的投机,很有缘法。 四月十五这天的下午,杨家小院里,宾主言欢,其乐融融,屋里弥漫着轻松的味道,大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石海林正在屋外用他们特有的联系方式学布谷鸟叫来召唤耀武。 耀武不知道自己是出去的好呢还是不出去的好呢?他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前几天他本来和石海林说好了等石刚今天回来了,他们要一起去看望师父,两家的大人把茶叶和酒等三色礼品都准备好了。可是今天上午发生了这事后,他有点怕见石海林了。 正在耀武犹豫不不决时,布谷鸟的叫声越来越响亮,都叫到大门口了,连大黄狗也汪汪地吼开了。卓玛第一次听见了这么好听的布谷鸟,她看了耀武一眼,一把拉起他说道:“阿哥,你带我去看看这叫的什么鸟?”她要亲自看看喊这么好听的鸟到底长什么样,在草原上可是从来未曾听到过的。 耀武哪里敢带卓玛去呀,他一羞,一下子甩开了卓玛的小白手,起身说道:“哎呀,我的肚子,我肚子疼,你先坐会儿,我去去茅房就来带你出去看!”随后一溜烟跑出了厅屋,先向左侧茅房边呆了一会儿,然后就从大门里一个奔子,直飞出去,差点被大黄狗的狗铁绳给绊倒,一个趔趄后才站稳了身子。 卓玛识破了他的诡计,已经起身悄悄地跟在了他后面。卓玛有些怕大黄狗,仔细地看了大黄狗一眼,刚才进门时还狂咬的狗狗竟然立马摇尾示好,让她顺利通行,神了! 转过墙角,布谷鸟的声音已听不见了,胖墩墩的石海林站在那里,正冷冷地看着耀武,看得他是一片心虚,这一切,卓玛贴着墙壁,从墙角看的清清楚楚。布谷鸟在哪里?是他吗?原来这样啊!好狡猾的一个小子,汉地的娃娃真的不一样,让人猜不透。 “海林,你找我什么事情呢?”他有些心虚地问道。 “你说呢?我找你什么事?”海林人小,但很冷,话语更很冷,耀武的心一阵抽紧。虽然是晴天,可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嗯,师傅还忙着,我们去看师傅怕是还得等到晌午后才能成的。”耀武陪着笑,小心地说道,他很想给石海林解释解释,可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拿看师傅这件事情先搪塞敷衍,走一步看一步。 “我不会跟你一起看师傅去了!你这种人不配!”石海林被激怒了,决绝地说道。 “你别发火啊!海林。你听我说,我家来了很多客人,可好了,要不你进去先吃点肉,我介绍你认识一下,以后我们也好到草原去玩玩,哎,对了,我们可以去骑他们的黑马和枣红马,就在我家后园子里,你说怎么样?”耀武知道海林贪吃,喜欢骑马,他想拿这个诱惑他,只要让过今天,明天再想办法解释。 “杨耀武,你甭跟我打马虎眼,我把你阿大的头上放了一枪,让他脑瓜差点开了花,你有心吃肉不?”石海林不耐烦地大声怒吼道。 卓玛一看不妙,溜回了院子,大人们还在划拳喝酒,聊天说笑,她朝华尔旦招了招手,华尔旦随她出了院子。 听到石海林这样说话,耀武的心咯噔地一下,要上来了。如今的他是太在乎这个朋友加同学了,三年前,如果说两人在北城的城墙根下游戏时,赌气大吵大闹一场,那是因为不了解,但经过同学三年,一起学武,一起学文化,两人有了较深的了解,友谊也步步高升,到了你不吃我不喝的铁哥们程度。 说好了今天去看师傅,那本来应该是一间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想想两个人在师傅家坐下来,听听孤独的师傅走南闯北的传奇经历,就觉得那是享受和惬意的一件事。如今两个好朋友却形同陌路。耀武多么希望,今早这一件事情没有发生。 “说吧!杨耀武,你我的事情怎么个解决法?你今天打破我大的头,咱们就是仇人,我跟你割袍断义,以牙还牙以血见血!”石海林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句句满含着深仇大恨,就好似苦大仇深的不成样子了一般。 “海林,今天的事情不怪我,你听我解释!”耀武知道说什么海林也不会听了,但他还是想解释一下,他不愿意放弃解释的机会。 “啥?你拿枪打破了我打的头,你还说不怪你,你,你欺人太甚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接招吧!”说着,进身出拳,只朝耀武,连打三拳,拳拳带起风声,都被耀武让了过去,然后耀武退后,再退后,一直退到了墙角,耀武似乎不屑于跟自己动手。 “你动手啊!”石海林大喝一身,又扑了过去,到了墙角时,没成想突然被人一个绊脚给绊倒了,摔得不轻。扑在地上他似乎听见有两小孩在他耳边哈哈哈大笑。他爬起来一看,一个黑突突的小男孩卷曲着头发,看着自己,牛皮鞋裹着的小脚还在不停地踢踏着,小男孩一脸的坏笑看着他,再回头看时,一个肤色洁白,头饰碎小辫的小姑娘也在不远处弯腰正哈哈哈大笑,还不时地看着自己呢。 石海林一惊一羞,知道被人暗算了,马上跳起来哭骂道:“好啊!你个杨耀武,你步步退让,我还以为你是心里有愧,不敢还手呢?原来你耍诡计,藏着埋伏!”他追着杨耀武,胡乱地打开了,耀武身上挨了几拳几脚,很重,但他还是没有还手,只是躲着,让着,嘴里劝着,希望海林累了乏了停下来。这一切连卓玛也看不过去了,更何况一有情况就拔刀的华尔旦。 华尔旦身穿藏袍,都拉着袖子,神气地堵在了石海林面前,杨耀武拉都拉不过,拧挖中,一时间两人都挨了几拳。华尔旦火了,有点看不起耀武了,从小吃惯了五六成熟开锅肉的他力气很大,一把推开了耀武,就冲石海林上去了。 看到刚才给自己使绊子的黑小子冲了过来,石海林立定了身子,小心应对,终于有出气的地方了,今天我羊头的气就给猪头上豁。 看到华尔旦扑了过去,卓玛开始替石海林悲催了,她这个弟弟不是吹的,在古马滩草原上的同龄孩子中间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摔跤高手,这个名气并不是因为头人的儿子就浪得虚名,而是实打实摔出来的,因为摔倒了头人的儿子那可是一种荣耀,也没人穿小鞋给你。她惋惜的看着石海林,只希望弟弟下手轻点,别把人家摔坏了。 两个人在小巷里虎视眈眈,耀武急坏了,急的直跳。他现在不能拉任何一个人,他拉华尔旦也不行,拉石海林也不行,这时他才真正了理解了三年前石海娟和耀文拉他和石海林的艰难和困苦。 石海林先扑了上去,等到近身。右手朝华尔旦左肋就是一拳,被华尔旦闪身刚躲过,左拳又到了,但由于被躲掉了,于是第三招飞脚起身,直冲前胸。哪成想华尔旦往边上一让,躲开锋芒,让石海林身子空飞了过去,就在他余势衰微,强弩之末地要过将过时,双手浅出一下从后腰抱住了他,不等他用肘,转圈然后一甩就把他甩了出去,只听砰地一声,石海林砸在了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子。 看到弟弟如牛犊一样抱起了石海林,卓玛闭上了眼睛,只听响声就够啦!她实在不忍心看。 耀武却看呆了,这是哪家的功夫,这么厉害! 石海林本来想寻仇于耀武,没想到被人家打了个埋伏,一个黑突突的卷毛小子就把自己给甩的东倒西歪,现如今仇没报上,自己还落了个癞蛤蟆跳门槛没跳过,是又墩沟子又伤脸啊。一想到亲大的头,石海林狠了心了,杨耀武,我跟你没完。 他爬起来,从大裆裤的裤腰兜里,就摸出了一只勃朗宁手枪,他今天要出出这口恶气! 耀武、卓玛、华尔旦吓坏了。 ------------ 第十六章 耀武的感动 这爷儿父子俩今天怎么啦!先是老子动枪,后是儿子又动枪,难道他们石家两代人都该这样二百五的样子吗?耀武有些不解也多了些许伤感,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再让客人受到伤害了。 耀武把华尔旦拨向了自己的身后,举起双手像鸡婆护住小鸡那样反手护住了后面,而自己整个人则挡在了华尔旦前面,凌然不可侵犯的冷冷看着石海林。握枪者润的发红的眼睛跟这眼光一碰,石海林握枪的手有点发抖了。 就在这当口,站在稍远处的卓玛几个快步,走到前面,心胸起伏地展开了双手站在了耀武的前面,活像一只护子心切又怒不可遏的老母鸡,更要命的是又一双大眼睛开始怒视着石海林,目光刺得石海林几乎要窒息了,而银铃般的声音气愤地在耳边响起。 “你的,打我!” 三步之外的石海林迟疑了,手抖得更厉害了。 一股酥油茶特有的清香味从眼前扑鼻而来,耀武的心里流出了一股暖暖的温意,一种异样的感觉也油然而生,除了尕爸和师傅,她是第三个在这样的危机时分关心和保护自己的人了。他想拼命往前看,可是由于前面的人挡着,他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她的后颈。看着白色的羊羔毛领里若隐若现的雪白的脖颈,一头的小辫子和缀在发间的绿松石头饰,耀武感觉自己今天有点怪怪地。 三个人排成了一行,后面的华尔旦不干了,觉得自己似乎受了侮辱一般似的,拼命往前冲,可是在耀武的手里他也上不了前面,急的直在后面跳,一时间牛皮靴子踢蹋起了许多尘土。 石海林看的气愤和嫉妒一起涌上心头。 本来他不知道先该打谁,是先打黑突突的那个娃呢还是先打耀武,耀武伤害了自己的亲大,此仇不报非君子,而黑娃却让他今天蒙羞。在他犹豫不决时,看到了三个人排成了一行,他大喜。 石海林危险地端起了枪,开始瞄准。 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左右,失去了理智的石海林此时也不忘小孩子般地羞辱一下对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跟你的放牛媳妇还有你卷毛的大舅哥一起去死吧!”。 听到他这样说,被挡在卓玛背后的耀武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这个潮家伙说的太难听啦!看来他也听说了我家来了个藏民小姑娘的事情,跟这个卓玛以后不能再玩了,要不然以后被他们看到又要喊,想到这他想把卓玛拨拉到旁边。 千钧一发间,枪似乎就要响了!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石海林感觉自己的枪先是被人高高架起,随后右手臂一麻无劲可施,随之转眼间枪已经离了己手,而来人并没停留,只是风驰电掣般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 一闪而过,石海林惊愕地张大了嘴,他连那人长什么样子也没看清楚,只觉眼前一花。但耀武却看得清楚,那人身穿青色的道袍,临闪似乎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我的枪,我的枪!你还给我!” 明白过来的石海林急了,顾不得目瞪口呆的三人,自己独自追出了小巷,气喘吁吁地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面对四通八达的街道,来人无影无踪已不知去向。自己闯大祸了,他瘫坐在地上甩手蹬脚大哭起来。 那手枪是今年过完年以后,他亲大花大价钱从路过此地前往洮州的一个外国神父那里买的。买来后石生是爱不释手,白天经常带在身边,晚上也放在枕头底下。今天因为去办事,为了在人前招摇卖弄,这才换上了大匣子的德国造毛瑟手枪,把这把小枪放在了家里。 这可是自己偷出来的,本来想吓唬一下小木匠的,目的也就是让他服软认错的,出出自己的恶气,没成想人家不但不服软还请了个帮手来打自己,自己一点便宜都没沾上。如今可倒好,仇没报上,枪让自己丢了。石海林知道这回回去,石生醒过来肯定会剥了他的皮不可。 都怪他,想起了什么的石海林不哭了,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回去,看到耀武三个人还在那儿傻傻地呆着,他急匆匆地扑向了耀武,生怕他跑了似的,但被耀武一把搡开了,石海林不依不饶地又扑了上去。 华尔旦见状围了过来, 耀武一下没堵住,两人拧在了一起,眼看石海林又要悲催了,卓玛开始有些同情石海林了。 “嗨!你们在这干啥呢?”有人路过大声地问到,威严至极。 “我们,我们一块玩呢?嗯,老鹰捉小鸡呢?对,老鹰捉小鸡!嘿嘿嘿……” 推开了石海林和华尔旦的耀武发现师父和尕爸已经转过了不远处的墙角,正站在海林背后十步外的地方看着这儿,他连忙撒着谎,掩盖着。 尕爸手里平抱杭州产的红、蓝丝绸各一匹,上面放着两块云南产的大砖茶,砖茶上又放着两包麻纸包的冰糖什么的,有些吃力的样子。他想去帮尕爸,他不想让他们看出刚才的事情,所以他朝着石海林拼命挤眼睛暗示,可是石海林却以为他得了便宜又卖乖在挑衅呢?他就认准了耀武,只想把他扑倒。 “我们做啥不关你的事,你少管!今儿个我饶不了你!”快要气晕了石海林可不知道后面站着俩大人,头也不回地甩手说道。 耀武惊呆了,张大了嘴,石海林以为他要进攻了。 “吆呵,几天不见,脾气倒见长了!你要饶不了谁?”来人走了过来,朝石海林后脑就是轻轻一巴掌。 “干啥你?”石海林气冲冲地猛回头要骂,却发现了来人骂不得,一下蔫了,眼圈一红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末了,他一下扑进了石岗的怀里,搂着石刚的腰伤心地说道:“师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看到石海林身上的尘土满身的狼狈样,石刚似乎明白了几分,但他没有想到会到动枪的份上。虽然刚才在街道上与一个似乎觉得面熟的青袍道士擦肩而过,但事实上那人夺枪的场面他并没有看到,同样的杨春来也没有看到。他俩只是以为俩孩子只是在为今天早上的事情在打架,当然这也是够严重的事情啦。石刚有些生气他把耀武叫到一边,训开了。 杨春来和蔼地安慰着石海林:“海林,你大没事,现在已经回家了,回去了我好好收拾耀武!”。 “嗯,他把我大头上用枪打了,今天我问他,他又来打我,他们三个合起伙来欺负我,呜呜呜……”石海林恶人先告状,又打悲情牌。正接受训导的耀武绝对没想到,他怎么会这样说? “你……你……”耀武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心想刚才都是你打我,我都让着,我挨了好几拳了,我都没还手,你却这样说,你怎么不说你拿枪瞄准我们的事情呢?这人都成什么样子啦? “耀武,是不是他说的这样?”石刚闻听不再训导,而是有些愠色地问道,这可是倚强凌弱的事情,不能不问。 今天,通过查看张海生的伤口,他发现了一个可喜可怕的情况,这个徒儿天生神力,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呢?他心里存着一个疑问,他的神力在什么状态下会被激发出来呢? 这时的杨春来也很关切地看着耀武,如果这个尕侄娃真是石海林所说的那样,那得好好说说了,否则打了人家的老子又打人家的儿子(还是师弟呢),那还了得,就算老子是自找的,可对于儿子是可以好好地给人家解释的。 耀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他无言以对,石刚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杨春来心里也有些沉重。 “不是的,他……枪……枪……动了!”华尔旦发话了,意思是石海林动枪了。 石海林听到华尔旦这样说,当时就大哭起来,哭声淹没了华尔旦的进一步解释,让别人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卓玛看着他所谓的委屈样,没了同情,多了一阵的鄙夷。 “这样,石管家,咱们先到我哥家,这事后面再说,你看好不好?” 杨春来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急忙打圆场提醒,接着腾出左手轻轻打了杨耀武头上一巴掌说道:“小毛孩子尽整事,还不赶快在前面带路!” “哦,师父,请跟我来!”耀武略带委屈地摸了下后脑勺,小心地笑着对师父说道,但那笑又比哭还难看。 “我还是知道你家的路的!”石刚给他脸色看了,石海林心里一阵得意,师父生气了,耀武你娃有好的看了,但仍露出悲戚的神情。 石刚和杨春来走在前面,耀武和和卓玛、华尔旦三人跟在后面。石海林直奔自家而去,一则怕跟去让那个耀武的放牛老婆拆穿实情,再则听说石生回来了,他想回家看看,一高兴丢枪的事情他暂时给忘记了。 几个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杨木匠家门口,大黄狗看到了杨春来,摇尾示好,耀武用手按住了狗脖子,一行人进了院内,耀武帮尕爸先把礼品放到了偏房里。 看到石刚来了,杨木匠和贡布一家人都迎了出来,几个男人已是酒意微浓,正在兴头。 他们把石刚拉进了厅房,落座后,杨木匠端起杯子先给石刚敬起了酒,孩子的老师来了那是高兴的事情,他恭谨地说道:“承蒙石管家几年来对娃娃的关照,今天您到了我家,我要敬你两杯酒!”众人一听齐声叫好。 耀武已经洗了手,端来了茶,他悄悄地把两杯泡好的八宝盖碗茶放到了师父和尕爸面前的桌子上,景德镇产的青花瓷茶碗和贡布头人一家喝的一样细发,闪耀着艺人们的智慧。耀武紧张地看着石刚,回来的路上,他已经以说悄悄话的方式告诫了卓玛和华尔旦不可泄露此事,姐弟俩也答应了。他现在就怕石刚把刚才石海林拿枪指着他们三个的事情说出来,那可是天大的事情,贡布头人一定会勃然大怒,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后果会不可想象。 石刚看了他一眼,没有动茶碗,也没有说刚才的事情,而是对大家拱手说道:“哎呀惭愧啊!谢谢杨老哥!几年来石某也是东奔西走,跟石老爷四处办事,对娃娃的事情也有所懈怠,还望见谅,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么办,今天尊贵的贡布头人和夫人一行来到了我们景古城,石某人就借花献佛,先敬头人和夫人两杯!大家说怎么样?”他四望征求杨木匠夫妇、杨春来、杨耀华和四个随从的意见,甚至也看了看耀武,看清了那目光耀武的心略微放了下来,众人又是一阵叫好,这符合礼仪呀。 贡布头人满含笑脸,竖起大拇哥,谦逊地说道“石管家,我们朋友的就是!来我跟你碰一杯!”众人又叫好,气氛是相当的热烈。 “好,我就跟头人碰一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石刚不再推辞,举起酒杯,跟贡布碰了一杯,碰时酒水溢出流入两个杯中,在古老的碰杯仪式中,石刚和贡布在彼此欣赏中成了朋友。然后石刚给夫人央宗和四个仆人一一敬酒,敬酒完了,又跟杨春来碰了一杯。接下来杨春来也按照石刚的次序,也敬酒一遍,这一场酒宴下来,他和贡布也成了好朋友。 自从杜康发明了酒,酒在中国文化和生活中就开始扮演重要的角色,尽管饮酒误事、丢命或丢江山的事情在历史和现实中屡屡上演,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中国人的交往和观察对方往往是在酒桌上完成,和不和你继续交往,这要看你酒桌上的表现,酒可以麻醉你,也可以让你露出真性情,诸葛亮“知人七法”中就有“醉之以酒而观其性”,意思是说让他喝醉酒,看看他是不是酒后无德,小人得志;这个方法也同样是洮河西岸藏汉人们交往时的定律。 看看酒喝得差不多了,石刚对贡布头人说道:“贡布头人,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我们石老爷的侄儿所引起,石老爷对此深为不安,本来想带肇事者亲自来赔罪道歉,但无奈有伤者还须照顾,所以不能前来,我们老爷备了些薄礼,特意派我来送上以示歉意!还望您笑纳!”此时,杨春来已经带着耀武从偏房里把礼品带了上来。 “哎呀,石老爷是太客气了,事情过了就过了嘛,何必这么客气呢?这礼物我不能收!”贡布推辞着,坚决不收。 最终,耐不过殷勤和真心,头人收下了礼品,满心欢喜地答应了明天烧过香后,带一家人访问石府,石刚这才告辞。 众人送出门后,石刚看了看了耀武,示意他跟自己走,然后拱手作别。 耀武看了看父母,跟了过去。大人们以为师徒有话要说,也不在意,都回去了,重新喝酒叙旧。 卓玛却待大人们和华尔旦进门后,悄悄地跟了过去。 ------------ 第十七章 土崖上的对话 一路上,石刚都没有说话,只是快步向前,耀武忐忑不安地紧紧跟着师父,师徒两人一直走出了城,来到下城门外的土崖上。 师徒俩站在了崖边,远望着南山,谁也没有说话。 土崖下,杨家河水在夕阳中泛着金光,哗哗地向东南流去,目光所及的东面十五里外,就是它汇入洮河的阿古山下。人在土崖上,放眼四望,炊烟从城里和崖下的河两岸村庄里袅袅升起,两只红嘴鸥,还在天空和鸣翱翔,耀武知道,那是旧城城墙上的墙洞里正哺育后代的一雄一雌。此时,城垣田野,青山绿水,落霞双鸥,一切在夕阳中显得那么和谐。 “还生师父的气吗?”还是石刚发话了。 耀武迟疑地摇了摇头,看着师父笑了笑,但是很小心。 “今天在你家门外那样说,主要还是为了安慰海林,毕竟他大大的头让你给打破了,你说是不?”石刚关切地回头望着耀武说道。 “我知道,师父,你那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毕竟我给您和我大大他们闯祸了。”耀武摇摇头,坚定地微笑着说道,真诚写在脸上。 听到耀武的话,石刚很欣慰,嗯,这娃还是明白事理的,自己没有看错他,但是自己心中的一些疑惑还需要解开。 “耀武,你得给师父说实话,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需要知道这一切,不要有一丝一毫地隐瞒,好不好?”看到耀武很理解自己,石刚蹲了下来,扶着耀武的双肩,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看到师父如此重视,耀武不敢隐瞒,更不敢马虎,整理了一下思路,就从当铺前的侮辱事件详细说起,一直说到了石海林寻仇被华尔旦摔得很惨后动枪和枪被突然抢走,才停住了。 石刚听的是七窍生烟,对石生是怒不可遏。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因为对于石海林的事情他还不敢完全相信。只有一些问题解决了,才能证明耀武的清白。 “你今天夺枪的动作干净利落,完成的很好,没有给师父丢脸,那你夺了枪之后,真的没有想过开枪打死那个恶人?”石刚用“那个恶人”代替石生,实在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嘿嘿……谢谢师父,我真怕我会不小心开枪打死他,因为那样会害了一命,再者说他是海林的亲大大,我不想海林没有亲大!有亲大大的人就没有人敢欺负的!”耀武望着师父,认真地回答着,没有一丝的闪烁。 石刚听了徒弟的话,心里很是触动,多么善良的孩子,可这个世道,善良人总是要活的艰难一点,被一些人愚弄甚至迫害。 “那你后来怎么开枪了呢?”石刚静静地问道。 “师父,我夺了他的枪后,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他逼了上来,一点也不怕我,我怕打死他,就退,退着退着,脚底下一滑,我就听见枪响了,再一看,他头上见红了,我就吓得……吓得……那样了,你可没教我夺枪了之后怎么办啊?”耀武说道吓得那会儿,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大哭的窘相,末了还怪了师父一句,说的石刚是嘿嘿嘿笑了,这小子,真逗!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师父以后会教你夺了枪怎么办,那张海生的腿可是你踢的?你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石刚似乎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一听师父问这事,耀武马上义愤填膺起来。此时,在他看来张海生那是相当的可憎:“嗯,他打我也就算了,他还打起女孩娃来了,那可是我家来的尊贵的客人啊!我当时一生气恨不得吃了他,就使劲踢了他一脚,没想到他跌倒在地上就号开啦!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就是有时候一生气或者一急,我感觉自己的劲特别大,所以有时候我都不敢生气呢?可这次,是那个张坏蛋逼的,师父您说,我打他对不对?” “你今天做的非常对,遇上我,我也会出手的,他们是欺人太甚,师父支持你!不过以后遇见这样的人,不能因为怕伤了他就让他打,你得学会保护自己,明白了没?”石刚看着耀武,眼里充满了肯定和赞许,还有关心。 “嗷……师父支持我喽,师父支持我喽,哎呀,我高兴死喽!”毕竟是容易激动的年龄,耀武听到师父的肯定和赞许,情不自禁地跳起来举手欢呼,不远处侧耳倾听的卓玛也听的会心一笑。 这呼声穿过崖下洒满金光的河岸,把河边觅食的红嘴鸥夫妻俩惊得扑棱棱一跃而起,姿势优美地展翅高飞,不一会便向这边盘旋而来,转头不停地下看,咕嘎而鸣,异常的悦耳动听。 汉地夕阳西下好美啊!卓玛看呆啦。 “还是稍安勿躁!”石刚摸了摸他的头制止住他,希望他安静下来。 “怎么啦!师父?”耀武显然还沉浸在被肯定被赞许的兴奋中。 “可是耀武啊!就算师父相信你说的这些,可别人会不会相信?你说石海林拿枪指着你们,然后枪又突然被一个神秘的人抢走了,这么奇怪的事情,谁会相信?”石刚的话转了,盯着耀武的眼睛,平静地问道,他仿佛要从耀武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来。 听话听音,听到师父这样说,耀武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此刻,他的情绪从前面的兴奋之巅跌落到了最低的冰谷。末了师父还是不相信自己啊!“师父,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打我,我都没有还手呢!我没有撒谎!”耀武失声痛哭,一种不被人信任的痛感直穿心扉,促使他失声大喊,不喊不足以平悲愤。 “谁能证明你没有撒谎?谁啊!徒儿!” 石刚冷冷地说道,此时的他知道石海林也在前面哭过,小孩子们无奈时,往往以哭了事。而今天这个事情很重要,他关乎两个孩子的清白和名声,这个事情弄不明白,就是他为师的大失误。 “师父,我能作证,耀武哥哥说的是真的!” 石刚和含泪的耀武吃了一惊。 两人回过头来发现,一个年龄**岁,满头小辫子的小姑娘在夕阳下裙裾飒飒,仿佛一尊白度母,正金光满面地走了过来。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俩竟然都没有发现。 “谁要你说,你回去,我的事情你少管!”耀武一看是卓玛,用袖子在脸上一擦,马上毫不留情地就喊了起来。虽然他渴望师父的信任,但他也不想领卓玛的情。这里面一是有撒气的成分,二是他对卓玛有了戒备,不想他插手自己的事情,小孩子的心事,相信大家都知道。 “吆,是卓玛啊!你怎么过来了,好吧!那你说!”石刚没有理耀武的茬,而是好奇地看着卓玛,鼓励她能说出真相。 看到耀武小心眼,卓玛撇了一下嘴,笑了笑,然后冲他皱了下鼻子,表示了自己的不屑后,对着石刚,从头到尾,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说了一遍。尽管汉语水平有限,但她说的非常详细,也非常气愤,在她眼里不但石生、张海生之流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连年纪轻轻的石海林也是十足的小坏蛋加小混蛋,当然啦!耀武则成了大大的英雄。 听的耀武都不好意思了,自己真有那么好吗?这个还从来没想过。不过,听着有人赞美,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夸赞,耀武也觉得飘飘然起来了。看来六月里莲花山花儿会时,隔壁的赵家四爷典当了青苗地上山当“掌柜的”,被人用花儿抬称赞美,那是物有所值,大有享受的。可是他又想到了别的什么?心里就又不太爽了。哼!说得再好,也别希望我会感激你。 石刚听了这个直言快语的藏族小姑娘用银铃般的声音,说着汉语艰难地作证后,彻底明白了一切。 这个石生真的是太混账了,三年前惹了回民大土匪尕司令,闯了大祸,好不容易才被大家化解过去,如今刚过了不到三年,他又调戏藏民头人的夫人,侮辱头人,对乡里的小孩子也痛下杀手,真是天良丧尽!试想,当年如果尕司令突然脑门发热,不顾一切,那么屠城的惨剧就有可能发生,多危险的事情。尤其可气的是现在自己的徒儿石海林,也跟他爹一个德行,好勇斗狠,不辨是非,竟然拿枪寻仇,同门动枪,完全不顾及师兄弟和同学情谊。这爷俩真是互相打着灯笼找的,要不他怎么就成了一家人呢。石生啊石生,你学坏了也就那样了,你怎么把你的儿子也带成这样子了呢?想到此,石刚不由得痛心起来。 “你说海林的枪被一个人抢走了,你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吗?”石刚彻底放心了,他用温和的脸色看着耀武问道。 耀武看到师父变得和颜悦色,耀武知道误会解除了,自己清白了,心里不由得一阵宽慰。 他回忆地说道:“那个人穿着青色的衣服,似乎是个道士!他胡须飘飘,还朝我笑了笑呢?他脸上,脸上有一个地方好像……好像……哎呀,师父,我现在有点记不起来了!” 石刚闻听,陷入了沉思。那个穿青色道袍的长胡须道士,他和杨春来今天下午是见过的。虽然打了个照面但觉得很面熟,就是记不起在哪见过。这是个神秘的人物,到底是敌是友呢还不清楚。看来需要特别注意一下了,可是这景古地区除了没有回教外,各教混杂,调查起来需要费些时日,而他和石远举一周后就要到岷县去办事了,是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做这事的。 石刚正思考时,杨春来出城寻到了崖边,叫卓玛和耀武回去吃晚饭。看到杨春来,他觉得有办法了。进城后的一个十字路口,石刚婉言谢拒了春来的邀请,和三人告别而去。 一轮皎洁的明月已从东边的洮河河谷升起,斜挂在阿古山边,清辉四洒,万里光明。转过巷口的屋角,快到家门口时,三人已经能听到家里的热闹声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墙角的阴暗处跳了出来! ------------ 第十八章 月夜枪来 黑影藏身墙角时,杨春来察觉到了。 耀武也已经有所准备,他们对自己门口的一草一木是非常熟悉的,哪怕在星光散淡的夜晚,环境的改变对他们来说都是敏感的。 看到黑影将要跳出来时,杨春来未动神色,他发现黑影很小。耀武则凝神聚气,准备一击。 “华尔旦,你在这干什么?不要闹了!”有人比他看得更清,耀武大囧,原来是他,差点闹了笑话,想着也不禁松弛下来,虚惊一场。 看到姐姐认出自己来了,华尔旦改偷袭为明攻,在月亮底下装成了熊的样子,张牙舞爪,吼叫搔痒,逼的卓玛娇笑不已,姐弟俩在门口就追逐嬉闹开了,一时间藏语连珠,耀武一句也听不懂,杨春来则饶有兴趣地观看起来。 “卓玛,你们在干啥呢?”听到嬉闹声,耀武娘和贡布夫人央宗一起出了大门也来查看。看到孩子们天真地在月光下玩耍,他们也和杨春来一起兴致勃勃地观看起来,看到有大人们参观,姐弟两个玩的更投入了。 这时候,耀武无意识发现,刚才过来的巷子口转角处人影一闪,旋即不见了。他想,也许是邻居家调皮的孩子在玩捉迷藏,他故意装作没看见,但却偷偷地仔细观察者巷子口,不一会,那个身影又是一闪而过,这引起了耀武的注意,这么快的速度绝对不会是邻居家的儿子。他悄悄地拉了拉叔叔,往巷口一指,杨春来马上明白了,两人一起悄悄地走了过去。 等到卓玛和华尔旦完成了又一次人熊大战的表演停下来时,跟前已不见了二人。 耀武娘埋怨道:“哎呀,这叔侄两个,一天神神叨叨地,经常这样,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饭都不吃。走,咱们先进去!”说完,拉着卓玛、华尔旦和央宗一起进了院子,大黄狗伏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悄悄地注视着,看来贡布一家已经完全融入了杨木匠家,连大黄狗都对他们一百个放心。 耀武拉着尕爸追了过去,他俩在临近巷子口时停住了,打了个照眼,杨春来负责警戒,耀武静心听了听,然后悄悄探出头去。除了几户人家屋里油灯闪亮,偶尔传出猜拳大笑声外,四周静悄悄地,既没有行人路过,也没有阿猫阿狗,一切都沉浸在神秘的静谧中,唯有月光洒满小十字路口。 突然,耀武听到了右面的偏巷子里有轻轻的叹息声,那叹息声如黑夜的叹息一般,转瞬即逝,但他和杨春来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看了尕爸一眼,耀武上前,杨春来找巷口绕往背后,两人在月光下悄悄地从各自的方向,包抄了上去。 月光下,偏巷子里的一家人后墙外的墙根下,有一个微小的身躯蜷缩着,正在瑟瑟发抖,抽泣着,看来他们听到的轻轻叹息,似乎就是压抑的抽泣声。 “谁?”听到有人悄悄地逼了过来了,小黑影恐惧地问道。 耀武听清楚了,哭泣的这人是石海林。一想到是石海林,耀武气的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看也不愿意再看,扭头就走。 “耀武哥,你别走,等等我!”那人怯怯生生地含泪喊道,看到耀武没有回头,一下子从后面轻巧地追了过来,绕到他前面堵住了他。月光下泪眼婆娑的竟然是石海林的妹妹石海娟,耀武傻眼了,变魔术也没变的这么快的,难道刚才自己错了?他揉了揉眼,没错,是海娟,这兄妹俩声音竟然这么像。 “海娟,你怎么在这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谁欺负你了?”耀武看着石海娟,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发现石海娟哭过,这么晚还在这,他觉得很诧异。 “我哥哥他……”石海娟欲言又止。 一听海娟提起石海林,耀武的气又上来了,没好气的说道:“打住打住,不要跟我提你哥哥,他今天没把我们几个枪毙了就已经不错了,我不想听到他!”耀武又想扭头就走。 “耀武哥,今天的事情不怪你,都怪我大和我哥,现在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帮我哥!求你看在我们一起玩耍和上学的份上帮帮他吧!我大差点杀了他!”海娟带着哭音焦急的说道,耀武闻听,吃惊不小。看来丢了枪的石海林在师父面前撒了谎,捡了个小便宜,却忘了大祸已临头了,估计今天下午回家肯定没好果子吃。 果然,石海娟后面的话证实了耀武的猜想。 今天下午从春生茂看了郎中回家后,石生为找不到小手枪而大发雷霆。自从今天遭了枪击,已经受伤包扎了的他就疑神疑鬼,担心有人暗算自己。他不停地寻找那把勃朗宁,最后听说小少爷拿走了,他不睡也不休息,拿着打自己的那把毛瑟手枪坐在太师椅上,在厅屋门口专门等海林回来。海林回去后石生竟然拿出了枪,要打死他,幸亏老夫人知道了,赶过来阻止了,否则石海林吉凶难料。劝阻中,石海娟也挨了几鞭子。最后石生放出话来,如果今晚找不回手枪,他就会把石海林扫地出门。无奈,石海娟才陪石海林来找耀武,看看耀武能不能帮她哥一把。 “啥?你那阿哥也来了?”耀武偏了偏头斜着眼睛,不相信地看着海娟,问道。 石海娟没有看他,而是朝巷子深处喊道:“阿哥,你出来吧!” 但那石海林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出来时还低着头,也不敢看耀武,耀武见他这样子,很是无语。 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矗在那里,耀武看着石海林,石海娟一会儿看着哥哥,一会看着耀武,而石海林却一直看着地面,三人一时没了话语。耀武看到这情景,转过了头,恨不得立马就走,自己都晚饭还没吃呢?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耀武,先不要走!”不知什么时候,杨春来从石海林后面转了出来,言语间已经一把拉过石海林,只听噔噔几步,石海林就被搡到了耀武面前。 “你们是多好的同学,俗话说得好:木不钻不透,话不说不明。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说说也就过去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杨春来站在不远处打着哈哈,替两人圆着场子。听到这话,石海娟感激地拼命点点头。 “你们看,这是什么?”看到两孩子不语,杨春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扬手朝两人说道。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发现那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小小地却那么清晰。石海林一阵激动,几乎奔了过去,但耀武没有动,这东西今天把人伤透了。 杨春来拿的就是那把白天被人一掠而走的勃朗宁手枪。 此时,石海林的心里无比激动,看到了枪,想要给耀武道歉的难以启齿的状况已经不存在了,本来想道歉后和耀武一起去找回手枪,如今枪回来了,道个歉也无妨。但他想不明白的是这枪怎么会在耀武尕爸手里,这也是耀武想知道的。 “尕爸,这枪怎么会到你的手里?你不会是耍把戏哄我们吧?”耀武迫不及待地发出了疑问,石海林则急于去摸那把枪,但却被杨春来一把打掉了手,枪又被高高举起。 “你们想知道,枪从哪里来的?”杨春来开始吊胃口了。 “嗯!”两人像鸡啄米般地点头翘首,拭目以待。 “那你们觉得还有啥手续没有?”杨春来看着俩牛人问道,石海娟闻言,嘻嘻而笑,看着哥哥。 “那还有啥手续?”石海林摸着后脑勺不解的问道,听的耀武又哼了一声。 “阿哥,咱们说过的话你忘了?”石海娟马上提醒道。 “哦,我知道了!”石海林一拍脑门,鼓起勇气走到耀武面前说道: “耀武哥,今天我不该那样,还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石海林鼓足了勇气,看着耀武讪讪地说道。 “海林,今天我不是故意要打你大的,我一直在退,他一直在逼,我脚下一滑,枪就响了,我一看,他头上流血了,当时我也吓坏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和海娟没有你亲大!我们以后还要一起耍子呢?我伤心的不是你大拿枪指我,而是你拿枪指着我和我们家的客人!你知道吗?”说出这一番话后,耀武几乎要哭了。 “耀武哥,我错了,我和我大大都真的错了,我向你道歉,行不?”说起石生,石海林心里充满了愧意,做老子的人前混账,儿子也脸上无光啊!他只能替父亲道歉。 今天的事情,杨春来在别处已经了解了一些,但听到两个孩子的对话里的细节,他也觉得震惊万分,一方面惊于侄儿的憨厚,一方面惊于石生的无赖狠毒,这个石生太不是东西了,仗势欺人,不明事理,还不如他儿子清头。看来石生今天对尕侄儿已经动了杀心,今后可得小心了,绝不容许他再动半点,这可是我们杨家的希望。 “行了,有话以后说吧!海林你看看,是不是你拿的那把枪!”看到两个孩子尽释前嫌,想到天色也不早了,春来把枪拿过来,让海林辨认。 “是那把枪,没错!谢谢春来尕爸!”虽然没了子弹,石海林还是喜极而泣,一高兴,他也喊开尕爸了,接着石海娟也叫尕爸了,一时间叫的耀武心里酸溜溜的。 原来杨春来准备要绕到后面巷子里包抄过去时,他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在前面,朝里巷不紧不慢地走着,还不时回头看他,似乎在暗示他什么。他心里一动,开始犹豫了,该往那个方向呢?追还是不追呢?追,怕是调虎离山计,他始终担心着耀武的安全。不追那人似乎有所暗示,他怕漏掉什么。最后他心一硬,耀武就在城里自家屋不远,更何况侄儿武艺在身,今天张海生的脚踝就是他一脚踢坏的,自己无须担心,他纵身追了出去。 前面那人走得很快,似飘一般,杨春来追得很吃力,不一会儿二人到了下城门外的崖边,那人回过头来说道:“你侄儿今天早上手善啊!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可惜了!下午我路过时看到了小孩子们打架动枪,所以就顺便拿过去玩了一下,现在把枪给你我放心,你去还给他吧!”说完,一件东西就飞了过来。 杨春来侧身避开锋芒后用手接住,发现是一把小手枪,待张口想要再问那人时,但见那人脚踩崖壁衣服飘飘,飞身下崖,像一只大鸟飘然而下,一眨眼已到河滩,消失在月色中了,直到见面结束他也没有看清那人脸上长什么样。 “什么可惜了?”杨春来百思不得要领,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呢?石管家让我查他,看来此事要趁早着手。此刻先不想他吧!回去看耀武要紧。当他奔到城门前时,差点让城门口的看门人拴牢给关在了城外,央告了几句才被放了进去。 一听到杨春来的叙述,三个小孩子先是惊呆了,还有这事?然后耀武和石海林各怀心事,耀武对那人飞身下崖的武艺羡慕不已,海林则对今天下午的莽撞后怕不已。只有石海娟心里乐开了花,阿哥和耀武哥和好了,枪找见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晚上,耀武和尕爸睡在一起,在后园子里看护马匹,顺便添添夜草。耀武娘一天忙碌,到了晚上也没得仔细看儿子一眼,一家人都没有对她说今天的事情,贡布一家也没有说,她还在畅想着明天的大事。 这一夜,耀武又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梦见海林和他爸都举着枪追杀他,自己化身为大鹏鸟展翅高飞,大翼一展,子弹都飞了;一会儿又梦见那个神秘的道士又在冲自己笑;一会儿又梦见自己骑着大黑马在草原上狂奔,再一看,卓玛在后面搂着他骑马呢?他怕有人看见,自己怎么挣扎也甩不掉她,快要羞死了…… 杨春来半夜起来给马添草料,回来时发现侄儿耀武把被子蹬在一边,光着屁股,嘴里正说梦话呢。 远方的雄鸡长鸣,周围的公鸡们也开始试音尔后调整音调鸣叫开了,耀武的梦还在继续。 ------------ 第十九章 小院子里的较量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木匠的女人就早早起来,和儿子耀华准备早点。 她从后园子里回来时已经挤了一大罐山羊奶,把奶罐放在案板上后,她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当卓玛和华尔旦跟着大人起床后洗漱完毕时,耀武还在后园子里睡觉,昨天的他确实累坏了,杨春来起床时也没有叫醒他,想让他多睡一会。 卓玛想找人玩,可怎么也找不见耀武,从耀武娘那一打听才知道他昨晚睡在了后园子里了。卓玛眼睛一转,伸手拉上华尔旦悄悄地溜到了后园子里。初踏入园子,姐弟俩被园子里的景色深深地吸引住了,卓玛不停地转头呆看着,仿佛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她心里不禁欢呼起来,一下子爱上了这里。 这是一个有半亩地大的园子,园子里匀称地种植了一些苹果树、杏树和酸巴梨树,有高有低,低的刚过人头,高的高约一丈,中间有一棵竟然高约三丈,看来有几百年的树龄了,硕大蕃茂的树冠上繁华似锦,一片雪白,成群的蜜蜂上下翻飞,嗡嗡嘤嘤地忙个不停,此时,园内各种果木正竞相开放,一派灿烂的春光。 树下分块种植的水萝卜、芹菜、韭菜等蔬菜一畦畦一行行煞是好看。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和花朵间的空隙,照的蔬菜上郁郁生辉,一层层地泛着青春的光华。 让华尔旦看的一阵惊怵的是,靠北的墙根有将近十个空心老树雕成的蜂巢堆在那里,大批的土蜂们进进出出,好不繁忙。在草原上他可没少吃这些虫子的亏,总想报仇,却苦于找不到蜂巢,如今他有些明白了,哎呀,原来他们的老家在这里哪! 沿着一条小路,他们穿过菜地,来到了一棵梨花树下,一间小屋静静地矗立在靠北墙根的边角上,门前落英遍地,一片雪白。卓玛猜想这就是耀武睡觉的地方了,她小心地推开了小屋的房门,发现耀武还在炕上头朝门口呼呼大睡呢?对她的到来显然是毫无知觉。 看到耀武睡得像死猪一般,卓玛心有不甘,左看看右看看,没一个可以用的物件,她冲屋外的华尔旦怪怪地一挤眼睛,一举手就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根头发,几把揉成了细绳。她走到耀武的炕头前,然后悄悄地俯首下去,小心举起头发轻轻地拨弄着耀武的鼻子,看着耀武痒痒不止的傻样嘻嘻偷笑。 耀武正行走在梦乡,突然梦见鼻子痒的不行,想揉一下时,突然一只老虎跳了出来,吓得他一个“啊翘”,一下子喷了老虎一脸。耀武的喷嚏把自己打醒了,他嘴里喊着“打老虎”一骨碌坐了起来,听到背后有动静,睁眼转身一看,这才发现卓玛一手拿着根头发细绳,一脸的尴尬和恼怒,站在自己面前,实在是惨不忍睹,雪白的玉容上一脸的哈喇子。 正在看着土蜂的华尔旦听见大大的喷嚏声连忙跑了进来,才一看卓玛的情形,就弯腰哈哈哈大笑,一直笑个不停,最后竟然跺脚跳着笑,笑的藏袍乱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耀武一脸的无辜。 咦,她怎么在这,等看清了卓玛手里的头发,耀武这才明白了,都是你自找的,不怪我啊。看到卓玛的脸色不好,他干着嗓子一脸无辜地说道:“这可不怪我啊!谁叫你……” 话还未说完,卓玛早就气愤地一扭头,奔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前院,现在她才开始发现这个汉家娃很坏! 觉是睡不成了,耀武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起身下了炕。叠好了被子摞上枕头,和尕爸的放成一线后,拉着华尔旦回到了前院洗脸。 大人们已经坐在厅房里喝着早茶,屋里飘着羊奶和蜂蜜的香甜味,热腾腾的花卷上,沾着清油的姜黄惹得人食欲大增。耀武瞟了里面一眼,发现没有卓玛,就让华尔旦先进去吃早点。 他来到了厨房,发现阿妈早已经打了一盆水,卓玛正狠命地洗着脸。看到此,他不由得心里又一阵偷乐,谁叫你惹我呢?活该! 耀武在厨房门外等着卓,可玛洗完脸后,就是不倒洗脸水。此时,耀武可不能到厅房里去洗脸,他望着卓玛,看到卓玛的脸上又白白净净了,可卓玛看了他一眼,就是不倒洗脸水,还蹲下来去给灶廓添柴草去了。估计有阴谋,但不确定是什么?不会用柴火头烧我吧!这个能避开的。再无别法,耀武只能做好了防火攻的预案。 他走了过去,想把她的洗脸水倒掉,好洗了脸赶紧吃早点。当他端着洗脸盆出了厨房门准备要到下水道倒掉洗脸水时,卓玛从后面赶了上来,叫了一声“耀武阿哥!” 耀武向左猛回头时,卓玛像捉迷藏一样,已经灵巧地从右边绕到了脸盆前,双手成勺朝脸盆里一抄再一扬,耀武的头急回过来时,一捧带着脂粉气和其他味的洗脸水端端地扑面而来,惊得毫无防备的耀武一闭眼就丢下了脸盆。只听咣当一声,铜脸盆砸到了地上,剩下的洗脸水又溅了耀武一裤脚一鞋,耀武像热酥油遇到了寒冰一样,一下子停在那儿了! 看见得手,卓玛呵呵娇笑中毫不停留,一闪而过,上了厅房廊檐台,得意地回头一看,满脸兴奋地立马窜入了厅房里,藏在了贡布背后,咬着食指埋头偷笑。 耀武终于明白了,草原上来的小姑娘可不是吃素的,懂兵法啊!看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听到咣当声,在厨房里烧火的耀武娘跑出了厨房。看到了儿子一脸的狼狈相,就知道耀武着了卓玛这小妮子的道,她也哑然失笑,呵呵呵地笑了,不无开心地说道:“调皮货,吃堑了吧!”不由得心想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野,再一想草原上来的姑娘,也就理解了。 耀武抹了一把洗脸水,除了觉得和着胭脂的怪味儿大些,倒也没啥,但感觉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还是得谢谢人家,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清新的早晨,好男不跟女斗!他吐了吐嘴唇的水滴,回到厨房舀了水开始洗脸。 洗完脸后,到厅屋向客人问好,然后喝了半碗羊奶,吃了五个花卷。他吃的风卷残云一般,看的央宗满是欢喜,这娃胃口好,身体肯定棒极了。卓玛则一直藏在贡布的身后,偷偷地窥探着,耀武看都不看她一眼。 吃罢早点,收拾妥当后,杨木匠家里的男丁们陪着贡布一家一起去城外的萨巴寺上香。。 ------------ 第二十章 旧城传说 四面土墙围着的萨巴寺坐落在旧城外杨家河西面的的半山腰,周围芳草青青,一派田园风光。 在贡布的家乡也有一座萨巴寺,但景古这座寺院是藏区寺院的母寺,因此在当地藏人心中具有极高的地位,一行人进入寺庙,在主持喇嘛的引导下,虔诚地上了香后,众人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默念着吉祥语,然后磕头谢神退出主殿。他们游览了一番后出了寺院。 从萨巴寺上完香后,他们又来到景古新城下杨家河滩的八位官神庙里上香。等众人再次上完香,已是临近中午时分,石远举已经亲自在庙门口等候贡布。 贡布一家被请到了石远举家里,秦先生、杨木匠、杨春来、耀武、耀文也一并被邀请作陪。 午宴开始前,头缠白沙带的石生被石远举派人接回,在众人面前向贡布一家道了歉,并保证以后不再生事。石生道歉后,以头疼为由离去,只留下在院子里与小孩子们玩耍的石海林、石海娟,这一回他对耀武和石远举已经恨之入骨。 午宴非常地丰盛,为富一方的石家跟耀武家相比,又是别有不同,席上自然少不了远路来的西北内陆不易吃到的山珍海味。石远举亲自敬酒致歉,贡布非常感动,欣然举杯和石远举碰杯三次,两人成了朋友。席间,主谦客敬,大家吃的很开心,石远举妇人春红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举箸频频劝客,又是敬酒又是夹菜,又对央宗和孩子们照顾得非常周到,让耀武、耀文、卓玛、华尔旦、石海林、石海娟感觉非常地温馨,他们也和石强、石玥熟悉了起来,但卓玛就是不愿意理石海林的茬,也离耀武远远地。 宴会结束,男人们在客厅喝着午茶,聊着白石山两边汉藏两地的时局和风土人情。 春红则带上央宗和孩子们来到了厢房,里面的大桌上有不少布匹,有布有丝绸,花色齐全,男女老少皆有所宜。早已等在那儿的裁缝让央宗夫人和耀武、耀文、卓玛、华尔旦、石海林、石海娟自己挑选颜色和布匹,他和春红参谋,然后量身,给每人订做了做了一套衣服,裁缝说三天后送到,耀武等人都快要高兴疯了。 晌午时分,一行人应贡布头人的的要求,出了上城门,沿着城外卡住梁的土路去了旧城。 卡住梁西来至此,脉落黑水河和杨家河交汇之处,旧城就坐落在景古城新城东面三里外的山尖上。众人漫步过去,但见这旧城四四方方雄踞山坡,依山坡而建从顶漫下,据一山而控两川,形势非常险要。如今城内梯田横亘,明显是一座废弃之城。这座城也有两个城门,只不过从西到东,沿山梁贯通城内。 大家上了城墙,孩子们欢呼着,然后又顺墙顶欢呼着跑了下去,一直到看到城墙下黑水河才停住。耀武没有去,只是往红嘴鸥筑巢的地方看了看,发现雏鸟还在。巢穴在三百米外的黄土城墙上三分之二处,孩子们跑过去时,踏的尘土飞扬,两只大鸟高飞而起,查看情况。耀武看到两只雏鸟在窝口纹丝不动,娇嫩的红嘴在阳光很鲜艳,便放心多了。 站到六丈高的城头,看到这么一座规模宏大的城池这样荒芜着,贡布心里非常地震撼:“好大的一座城哪,就这么废了!可惜啊!” “是啊!这也是我们景古人心里永远的痛,是个教训啊!”熟知地方历史的秦先生看着城池,缓缓地点头沉痛说道。 “秦先生,这旧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上次土匪来时,你们好像提到过,我一直想问,可是没机会,今天大家都在,你就给我们讲讲呗!”耀武抬头看着秦先生,渴望地说道。 “秦先生,你就给大家伙讲讲呗,也让孩子们好长长见识!”石远举也开口了,然后让石刚和杨春来把远处的孩子们都招了回来。 “好吧!我就说说,这是历史上的两桩惨案,惨案之一的发生就跟传说中的一笔宝藏大有关系!”看到孩子们都齐了,秦先生开口说道。 “宝藏!”众人惊呼起来。 “翻过南面的包家山,在黎家大山下的洮河边有一个叫衙下的地方,请注意‘衙下’的‘衙’是‘衙门’的‘衙’,这个地名是不是很奇怪?”众人点头称是。 “如今的那里是临洮南乡的一个大镇,传说明朝时候那里有一个姓赵的土司勇武过人,威猛无比,由于他追随常遇春镇守我们这里有功,皇上给了他很多封地,景古城就是其中之一,赵氏家族在衙下也很繁盛。 赵土司有三个儿子,赵土司给他们各修了一座衙门:大儿子住大衙门,二儿子住二衙门,三儿子住三衙门,这就是现在大衙、二衙、三衙三个村名的来历。衙下集因为在三个衙门下面,就叫了个‘衙下’。 赵土司虽然镇守着边疆,但不忘皇恩,年年骑着牦牛进京朝拜皇上,很得皇上的喜欢。后来由于岁数大了,年年进京道路遥远,有点力不从心,于是就照皇宫的样子在二衙修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里面供上皇上的牌位,用来代替进京朝拜,逢年过节焚香祭祀。 有个奸臣知道了此事,给皇上奏本说赵土司有谋反之心,在临洮私建皇宫,想占地称王。皇上听信了谗言,传旨叫刘伯温率领大军前往征伐讨。刘伯温大军渡过洮河杀到赵土司的地盘,结果赵土司战败,被满门抄斩,赵姓家族的男女老少也大部分被杀掉了。据说刘伯温灭了赵土司还不放心,恐怕以后西北再有人谋反称王,就把周围的龙脉都斩断了。现在临洮二衙山上和这儿旧城巷等几处的那一条很深的土槽,据说就是当年刘伯温斩龙脉时挖的。” 有关刘伯温斩龙脉的故事耀武是听过的,但有关赵土司的事情他以前一无所闻。 “那这旧城里的人也是刘伯温杀掉的吗?”耀武关切的问掉,在他看来刘伯温可是一个不错的人,他的《卖柑者言》一文无情揭露元末统治者的腐败弊政,耀武还是读过的。该文抒发的愤世嫉俗之情,耀武尤其印象深刻,所以他对这个人是很崇拜的。 “不是,毁掉旧城的人不是刘伯温!”秦先生摇摇头,。 “那……那会是谁呢?”耀武和其他几个小孩子不约而同地问道。 “是李自成!”秦先生肯定地说道。 “啊!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众人大为惊讶。 “刘伯温斩龙脉,其实非为斩龙脉,而是另有所图啊!”秦先生捋了捋胡子说道。 “哦,另有所图?”众人惊呼,大人小孩都睁大了眼。 “赵土司在战败前曾经留下一大批黄金和财宝!就埋在了我们洮河两岸,据传,景古城就有一处。民间传说,赵土司在战败前命手下部将,连夜把家里所有的黄金铸成了十二个金马驹,埋藏到了洮西某地。”秦先生娓娓道来,说的有鼻子有眼。 “金马驹?”一听到这个词,孩子们根据自己的经验,展开了丰富的想象,耀武把它们跟昨晚梦中的大黑马联系了起来,卓玛则和枣红马联系起来了,华尔旦的想象最奇特,他想象着自己赶着十二匹复活的金马驹的样子,总之各有千秋,连大人们也浮想联翩。 “刘伯温最后并没有挖到金马驹和财宝,这个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可到了明朝末年,这个事情又被人炒起。明崇祯十一年四月,也就是西历1638年,李自成部在河州西川被明军战败,冲出包围后,南翻太子山,入洮州地界,后又出羊沙关,抵达景古。” “啊?”小孩子们又是一阵惊呼。 “据传,他到了景古后,人困马乏,急需给养,也需要人员的补充。大家都知道我们这里的很多人的根子在内地的陕西、山西甚至江南的南京,我们的先祖应该是屯守此地的所谓军汉。李自成本来想策动景古人参加他的军队,但被已经扎根这里留恋这里的人们拒绝了。他索要给养,又被拒绝了,因为连年大旱,这里庄稼也歉收啊。这时他的军师牛金星进言说起金马驹的事情,于是李自成军连续强攻,攻破旧城,旧城军民奋勇抵抗,全城被屠,只有几个出外打柴的人幸免于难。据传城内血流成河,流出下面那个取水小门的鲜血,把黑水河染的黑红,这也是这条小河名叫黑水河的来历。”说到此,秦先生满含泪水,一脸的凄然,静心听故事的耀武也禁不住泪落而下,看的卓玛一愣,这个汉家娃心还软得很。 大家转过了脸向下望去,那里果然有个小门。刚才下去过的小孩子们刚才看到那条小河清亮亮的流着,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叫黑水河,现在他们明白了。 “那他们找到金马驹了吗?”华尔旦关切地问道,他也会提问了。 “有人说他们没有找见,但有人说他们找见了,由于官军在后紧追,十二匹金马驹过于沉重,他们来不及带走,就又秘密地埋藏了起来了,然后乘迷雾连夜东渡洮河而去。后来越走越远,直到湖北的九宫山被杀,再也没有人来过。残存的人们,掩埋了亲人们,他们又在离旧城三里外的的上坪修筑了新城,他们决心扎根这里,永不离开,这里埋着他们的亲人和先人哪。”秦先生继续说道。 “秦先生啊!想不到这城里还有这么一段历史啊!看来都是财宝惹的祸啊!”贡布和夫人央宗听的入了神,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惋惜慨叹。 “是啊!乱世年间,交了朋友是护身的宝,攒了银钱命不牢!这也是景古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教训哪!”秦先生有感而发,听的石远举和贡布等人也是若有所思,尤其耀武和华尔旦印象深刻。 “那宝藏怎么样了呢?”看着远方云起云落的莲花山,石强歪头问道。这也是耀武他们想知道的。 “据说宝藏的秘密就藏在两把宝刀里。”秦先生说道。 “在宝刀里?哇……那是啥样的宝刀啊?耀武哥,你不是也有一把吗?还有你们大家都有刀,你们的刀里会不会藏着这个秘密呢?”石玥闻听,看着耀武和贡布一家人,联想开了,惹得大家哈哈哈而笑,她也太能联系了,传说毕竟是传说啊!几百年前的事情谁会在意呢。 大家在城头上转了一圈,发现这座城保存的还算完好,除了取水的小门,东西城城门已经坍塌,只留有两个豁口供人们进出劳作,此时斜阳西陲,城内梯田里小麦苗青青,放眼东望,远处的莲花山如出水芙蓉,清洁特立,山川风景如画,众人一时从历史的沉重和宝藏的神秘中解脱出来,被清风中的山色迷住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墙根的灌木从中还有一个人在得意地冷笑。 ------------ 第二十一章 摔打 虽然农历四月十六是杨家河庙会的正会,但一直会持续到四月十八才结束。贡布原准备四月十七早上就带妻子儿女回去,可是朋友们盛情挽留,华尔旦和卓玛也不情愿刚来就又要回去,再说石远举夫人春红给央宗和孩子们准备做的新衣服还没有做出来呢。无奈,贡布晚上同夫人央宗在耀武家的厅屋里简单商量了下,最后贡布决定一家人四月十九早上再回去,可是他实在不放心家里的牲畜和草山,尤其不放心那个与自己有矛盾的相邻部落的阴险狡诈的卡哇头人,可是一年中翻山驾岭来这里一趟也确实不容易,因此既来之也就则安之了。 听说要留下来了,在屋外玩耍的耀武、卓玛、华尔旦和耀文一片欢腾,大家在廊檐台下先齐声“嗷”的一嗓子喊叫,就不约而同地一下子跳了起来举手欢呼。这个时候,杨木匠家好像把孩子蛋打破了,满是孩子的呼声。 他们在一起实在还没玩够呢?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怎能不欢呼雀跃呢? 第二天,耀武起得很早,在后园子里开始练功。他先活动了下筋骨,待身体适应了就开始温习石刚师父教授的形意五行拳,形意拳分劈拳、钻拳、崩拳、炮拳、横拳五拳。这五拳他都学过了,只是没有人陪练,所以只能自己演练了。只见他摩形控意,闪腾挪跃,身体灵活。缓如泰山轻移,急如暴风骤雨,跃如灵猿,行如金蛇,进退有据,手法娴熟,一套拳下来已是汗涔涔的,这三年来他的拳法长进很快。练完拳后,耀武对华尔旦轻摔石海林的那一招也做了消化,感觉其法巧劲十足,别有新意,想不到西番来的放牛娃也有绝招,还都是些实战技法,觉得很有必要再学习学习。 洗漱完毕后,正准备吃早点,就听见马匹佩戴的铜铃儿清脆作响,大黄狗在门口先是狂吠一阵,然后就吱吱吱地亲热叫开了,耀武闻听跑了出去。 哎呀,是已经久未见面的小姑姑回娘家来了!只见脸色黝黑,壮实憨厚的姑父身背猎枪,一手拉着驮着礼品和雨具的土黄走骡,笑吟吟的正站在大门口。骡子旁边站着小姑的两个略带羞涩的儿子孝忠和孝文。小姑正摸着大黄狗,大黄高兴得不得了,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地吱吱叫着,舔着小姑的手。 壮实的孝忠比孝文大一岁,和耀武同岁,但是生月又比耀武大两月,按理耀武要叫姑舅哥(这里把表亲叫姑舅)的。小姑家在洮河东岸靠近渭源的官堡,那是一个与景古一样有着城墙的大镇子。自从河湟之乱后,耀武已经三年没见小姑一家了,两家人天各一方,只能通过熟人打听彼此的消息。如今看到小姑回来,耀武一下子激动坏了,他拉住小姑的手,喊出了父母。杨木匠夫妻闻听,跑出来迎接妹夫妹子,热情地问寒问暖后,耀华拉骡子,耀武、耀文拉着小表弟们,一起把转娘家的小姑一家接进了家门,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吃过早点,三家的大人们一起出去逛街看大戏了。而孩子们惜的是孩子们,孝忠、孝文和大家一见如故,亲热地说笑嬉戏。看到孩子们这样,大人们也倍感欣慰,因此耀武被指定率领管理孩子们,这两天他们可以自由行动。 等到大人们离开后不久,耀武率领耀文、卓玛、华尔旦、孝忠、孝文出了大门后,又偷偷叫上了石海林、石海娟,最后把石强和石玥也约了出来。 “耀武哥,今天去哪里呀?”卓玛歪头问道,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天了,也没见耀武怎么样自己,所以今天的她已经不再忌惮耀武了。听她问目的地,其他人也望着耀武。 “那你们说我们去哪儿?是卡住梁还是河滩里还是……?”耀武故意把地方说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咱们去卡住梁!”卓玛和华尔旦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姐弟俩早就瞄上城后的这座突兀的高山了,他们想看看山后有什么风景。 “咦,那山高死了,上去有什么好看好玩的?”石玥抱怨道,石强也眨巴了下眼睛,表示不感冒这个地方,石海林兄妹则没有吭声,自从拿枪打耀武的事情发生后,他就很低调,但他心里却想去另外一个地方。孝忠、孝文初来乍到,他们和耀文一样,一切都想听耀武的。 看到意见不统一,耀武坏坏地笑了,笑的众人莫名其妙。他忍住了笑,似乎和大家商量似地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地方,不知大家愿不愿意去?” “哪里?”卓玛有点不甘心地问道。 “旧城!” “好,我愿意!”石海林第一个喊了出来,生怕再不喊就没有机会了一般,惹得华尔旦特别不满,连连看他,接着石海娟、石强、石玥、耀文、孝忠、孝文也都表示了同意,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少数服从多数了,卓玛觉得那里也不赖,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去旧城,耀武心里那个乐呀,无人知晓。卓玛偷偷地看了看耀武,有些狐疑地想到,这个娃葫芦里买什么药呢? 清风拂着发梢,一行人大孩子拉小孩子,一路狂奔,不多久就到了旧城西门口。从西城门口向杨家河滩看去,街道和河滩里游人早已如织,下河滩里唱花儿的声音和着上街头戏台上锣鼓家什的声音,随着风而来,一会儿强一会儿弱,再加上秦腔演员偶尔的吼声,在旧城西门也能听见,热闹是真实的。天空只有那两只红嘴鸥在欢快地盘旋对鸣。 而此时耀武看着旧城内青青的麦苗,却感到一片孤寂。 “带你们去看个稀罕的!”耀武歪头一指,神秘地说道。 “啥东西啊!这么神秘?”石玥笑问道,此刻她觉得这个短发国字脸的耀武比他说的神秘东西还神秘。 耀武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句跟我来,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行了,卓玛、石玥、石海娟三人先跟了上去,然后华尔旦、石海林、耀文、石强、孝忠、孝文也跟了上去,都上了北面的城墙。 走了大约二百米后,耀武的脚步慢了下了来,然后变得轻轻地,大家也跟着学着一起轻轻地小心慢行。到了一处豁口,耀武指了指那里,大家都不明白,这就是耀武所说的神秘东西的神秘之处吗? “你们谁先看?”耀武还是一脸神秘地问道。 看他问的神秘,一时倒没人敢应声了,不知道往哪看的人们只是都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啥药。 “你们都是胆小鬼啊!不看拉倒!”耀武故意生气了似的激将道。 “谁怕了,我看!”华尔旦不干了,他探出头去,向下看了看。呀,好直好高啊!比自家草原后山的八疙瘩崖还陡直,看得他呜地一晕,眼冒金花,最后什么也没看见,赶忙缩回了头。 “看到了什么?”耀武满含希望,神秘地问道。 “高高直直的墙,还有很多金金花,再没啥!”华尔旦一脸懊丧,看着耀武失望地摇头说道,把个小辫子都甩的噗噜噜地。 “你纯粹是不会看!找个会看的,谁再看?”听到他这样说,耀武比他还失望,高声马上换人了。 听到耀武这样说,大家更是没人敢贸然看了,耀武扫视一遍,一脸失望。 “我看!”耀武回头一看,是卓玛站了出来,她看?耀武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她,似乎在问,你行吗? 看到耀武这样的眼神,卓玛不吭一声地走到豁口前,脖颈前探,看了下去,大家屏住呼吸,都看着她洁白的后颈和随风轻飘的小辫子们。卓玛探出头去,刚开始确实和华尔旦看到的差不多,但她心细,她在城墙上仔细搜索着。 久经风雨的黄土城墙内侧墙面在几百年的岁月里已经显得斑斑驳驳,在离她两丈下的地方有一处凹进去约一尺见方的龛窝,在那里她看到了耀武所提示的神秘之物。 “看到了吗?”耀武催问道。 “呀,好漂亮啊!黑黑的,红红的!”卓玛来不及起身就喊开了,喊得众人大吃一惊,什么好东西?等卓玛收回脖子回过头来时,她的脸上已经红红的,面如桃花,写满了兴奋,引得大家好奇不已。华尔旦却一头的雾水,她看见什么了这么高兴,去年看见格桑活佛也没见她这么高兴啊? “看到了吧?”耀武问道,看到卓玛新奇兴奋的表情,他一脸的自豪。 “嗯,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当卓玛还沉浸在看到小可爱的幸福中时,几个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纷纷小心伸出头去,想一看究竟。 看到时候差不多了,耀武也就放下了神秘的姿态。 在卓玛和耀武两位“导游”的指导下,参观者一一看到了那神秘之物,那是两只全身乌黑闪亮,脚趾和嘴巴嫩红的红嘴鸥雏鸟,此时正一边互啄羽毛一边懒洋洋地晒着斜射过来的太阳,可爱极了。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红嘴鸥是甘南地区特有的一种鸟儿,这种鸟儿飞翔本领极高,无论在低空逆风翻飞还是在高空御风盘旋,都挥洒自如,尤其称道的是它们以家族为单位,夫妻双双育雏,忠贞不二,且聪明通人性。 在遥远的地质年代,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都是一片大海,随着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开始,高原隆起,在大海展翅高飞的它们也逐步一代代适应了大陆气候和环境,成了除雄鹰以外的高原天空的主人。 这对红嘴鸥是耀武半月前到这儿溜达时发现的,出于保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先本来想悄悄掏出来自己养着,但由于鸟窝建在离地四丈离顶两丈的地方,实在够不着才作罢,后来他又想到了掏走小鸥鸟,大鸟也许会像妈妈找不到自己那样伤心,因此也就彻底断了念头作罢了,只是有空时就来看看。 女孩子们还在唧唧喳喳地为鸟儿们兴奋着,男孩子们则一看离的那么远,显得有点索然无味了,这正是耀武需要的。 看罢了红嘴鸥的雏鸟,耀武谋划的大戏才开场了。 “咱们到这了总得干点啥吧!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儿子娃娃?”指着华尔旦、石海林、孝忠等人,耀武的激将法又上场了。 “谁不是?我们都是!恐怕你不是!”华尔旦显然被激起来了,眯着眼睛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啪响,略带玩笑地先将了耀武一军,小男孩子小姑娘们闻听都啊哈哈哈地笑开了,笑的耀武有点不好意思了,有效果,只是效果好的有点过头了。 “大话谁不会说,得证明出来!”耀武继续狡黠地说道。 “那你说怎么个证明法!”华尔旦这两天的汉话水平和他姐姐一样,是突飞猛进,已经能现学现用了。 “那你们那儿平常怎么办的?”耀武欲擒故纵地问道。 “我们那要证明谁是儿子娃娃肯定是摔跤啦!”华尔旦自豪地扬起右手的大拇指说道,末了,他似乎明白了,狐疑地追问道:“咦,你不是想和我摔跤吧?” “和大家摔,你敢不敢呢?”耀武问道。 卓玛明白了耀武的用意,看不出这个汉家娃引我们到这来原来有所企图啊!摔跤就摔跤,谁怕谁,谁不会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家一起来个摔跤比赛,证明一下谁是真正的儿子娃娃!听说华尔旦摔跤的本事大得很,你们就和华尔旦比比怎么样?”耀武对大家说道,几个男孩子欣然应允,谁不参与那可就不是男子汉了。 “好!不过你也得参加,你说怎么个比法,是活跤还是死跤?”华尔旦已经急不可耐,听说“你们”和自己比,他点名耀武参加。他早就想和耀武较量一下了,这个想法在四月十五那天街上看到耀武闪亮夺枪时就有了。 华尔旦生活的地区属安多藏族,摔跤有“活跤”和“死跤”之分。活跤没有过多的规定,双方抢抱,抓住对方腰带,可动用手脚勾绊,将对方摔倒在地即赢;死跤是双方从容抱定,并且不准用腿脚绊对方,摔倒对方直至躯干着地。这种规定耀武和其他小孩们是有所耳闻。 “行,我最后上,咱们先死跤后活跤,三盘两胜,不准耍赖,不准打人!”耀武大声爽快地喊出了规矩。几个男孩子活动了下筋骨,已经跃跃欲试,尤其石海林。三个女孩子乐得在旁边看热闹。 几个孩子在西城门豁口外一块青草初露的平地里摆开了阵势,三个女孩子在卓玛的率领下和耀武一起做起了裁判。 先是孝忠、孝文,然后是耀文和石强和华尔旦交手,无论是死跤还是活跤,三个人都败下阵来。华尔旦力大如牛犊,死跤时任凭对手摔、拉、起、提都稳如磐石,待他出手时,大喝一声,突然发力,对手被提的悬悬地没了底气,又被提着猛转一圈后,一下子就被头昏脑涨地给抛了出去。活跤时,华尔旦积极出手,摔、拉、起、提四种手法交替并用,还时不时以绊脚辅助,摔得三人人仰马翻,自愧不如,他们算是真正见识了藏区来的放牛娃的厉害。 耀武在一旁用心学习观摩比划,当三个人一个个被摔得人仰马翻时,华尔旦所用手法和腿法已经被他一一收录,并且会变换组合着熟练运用了。石海林也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寻找着破绽。 当耀武和石海林在旁边比划时,卓玛看着看着就开始为华尔旦着急了,比划的这个娃学的挺快的,他的力气有时候大的令人不可捉摸,而静静看着的这个娃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哼,必要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接下来该石强上场了,已经连赢三人的华尔旦,没悬念地还是以三比零和三比零的成绩在死跤和活跤中赢了脱掉西装只穿马甲和衬衣的石强,他实在是太瘦弱了。 虽然输了,但石强输的高兴,以前在兰州和临洮可从来没有这么玩过,今天可开眼界了。 接下来,该石海林上场了。 看到手下败将上来,连赢四人的华尔旦趾高气扬,拍拍自己的胸脯,晃动着手腕,一副满不在乎的挑衅样子。 “准备!”耀武呼叫两人上前互相抱住对方。 “开始!” 口令发出,两人松开对方,然后出手,两双手纠缠不休,都想抓住对方,石海林看准机会抓住了华尔旦的左右手腕,华尔旦回拉,石海林不舍,两人互不相让,一时陷入了僵持。 不过,富有实战经验的华尔旦到底是吃刚开锅的血肉和喝牛奶长大的,壮如牛犊的他,在石海林往回拉的时候,先是就势一让,让石海林拉了过去,就在石海林以为得势要变换手法左手搂头,右手抄底架起华尔旦准备把他后扔到背面去的时候,华尔旦突然大喝一声,骤然发力,把准备变换手法时已经失势的石海林向怀里拽回,然后身体一斜侧,石海林就体验了飞一般的感觉,一个狗爬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惹得卓玛和石玥等哈哈大笑,石海娟为哥哥心疼不已。 这一摔比十五那天下午摔的还重。 死跤纯粹是力气和意志的较量,二者缺一不可。 后两盘,石海林不敢大意,但还是输了一盘最后只赢一盘,这样死跤以二比一由华尔旦获胜,耀武在一旁看的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没看到卓玛已经在打他的注意。 接下来活跤开始。 石海林和华尔旦跃跃欲试。石海林认为自己练过武术,华尔旦认为自己有了自由发挥的机会。 看客们也期待着更精彩的比赛开始。那为什么不收藏不推荐呢?西邻希望收藏和推荐来的更猛烈些! ------------ 第二十二章 挑战 石海林和华尔旦进入了活跤比赛,两个人跃跃欲试。 观众席只有呼吸声,不见喧哗声,石玥、石强瞪大了眼睛,想看个明白;孝忠、孝文充满了再过瘾的更大期待,石海娟的心则缩成了一小团,生怕哥哥挨摔,卓玛更是忐忑不安,不时地一会儿望望耀武,一会儿望望石海林和弟弟。 石海林是想报仇。好胜的他只要想起前天被摔的惨景心里就一百个不服,今天本来想光明正大地新帐旧账一起算,没想到又是惨败,这一次他再也不想输给华尔旦了。 比赛又开始了。 华尔旦如一头发威的小雄狮,目如炬光,直盯对手,傲然向前。石海林则低头哈腰,聚精会神,在窥视寻找机会。 华尔旦以大无畏的精神抢先出招,快如闪电,一伸手抓住了石海林的左肩,顺势就拉。石海林反缠手腕,稳住阵脚,右手猛出,抄手华尔旦左腋窝搂背发力,同时右腿前出左绊,想用绊脚来一个下马威。 不成想华尔旦已窥伺多时,上盘实为佯动。彼不动,己不动,彼若动,雷霆动。看到石海林出招,华尔旦动如惊鸿,几乎是石海林动作的翻版,紧随着全身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雷出击,把石海林放翻在地,给结实地压住了,石海娟看的心疼地闭上了眼睛。 耀武看的是惊心动魄,兵贵神速从来都不过时啊。 嗷,观众们兴奋地一嗓子吼了出去,给旧城的空阔寂寥平添丝许热闹。 石海林被摔蒙了,但还是顽强地爬了起来,有点红的小眼睛不服输地盯着华尔旦,嘴里吐着草棍和土颗粒,伺机出手。 第二盘开始,石海林显然已经没了刚才的锐气,华尔旦则携胜势和勇力迫近来战,但见他双手似钳,直取石海林双肩。石海林避开锋芒,下蹲抱住大腿,一下子就把华尔旦搂了起来,比自己高出半截身子,不等华尔旦下沉身子,石海林已然出手,但华尔旦也迅疾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向受力的方向硬行坠落,石海林只觉脖子一疼,一个趔趄后不由自主地被华尔旦拖倒在地,而华尔旦却稳稳地落在地上。 招随机应变,借力打力,妙手天成,看的耀武暗暗叫好,摔得石海林则是脸上无光,心里的火也腾地上来了。 按规则,已是华尔旦取胜,石海林落败,但石海林不服,执意要比第三盘。 “不行,我们来第三盘!” 裁判席上的卓玛可不干了,大喊道:“你已经败了,不能再比了!” “就是!”有人赞成地说道。 “我就是要比,你娃娃不敢比了吧?” “哥哥,你再不要比了,我们回家吧?”石海娟不无担忧地劝道。 “一边站去,儿子娃娃的事情你少管!”石海林看都不看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大伤脸,石海娟的脸一红不再言声了,呆呆地站在那里,用求救的目光很是可怜的看着耀武,对石海林满是担心。 大家也都看着耀武。 知道卓玛在护着弟弟,可石海林执意要比,耀武感到比较为难。但比赛确实好看,华尔旦先前虽然不乐意,但一听石海林不服,他也愿意比第三盘,于是耀武决定让他俩比下去。 卓玛气坏了,觉得耀武和石海林合起来在欺负弟弟,她一脸的不高兴,但也没有再反对。 在卓玛的反对中第三盘又开始了。 石海林抢先进招。 他双手交替出击,试图控制上盘,同时脚下也没闲着,右脚直踢华尔旦的脚踝。华尔旦顿觉左脚一疼,分神之际,石海林大胆出击,一个黑狗钻裆,从胯下直背起华尔旦起身即出手,狠狠地把华尔旦一个倒栽葱杵了下去,看的石玥和石海娟一声尖叫,耀武和其他人也是心惊胆战,没想到石海林这家伙出手这么狠,看来是蓄谋已久的。 电光火石之间,华尔旦却依势弓身转体,整个人如圆球一般滚落出去,化势而落,比赛虽已落败,却避免了脖颈的受伤,起身的他对石海林有了新的看法,他看了对手一眼,说了声:“你赢了!”。 石海林一击制胜,赢了的他洋洋得意,感觉扬眉吐气。虽然没人鼓掌,但他却不停地在大家面前走来走去,仿佛中了头彩似的。 对于石海林的阴招,卓玛是怒不可遏,小脸气的粉红的。 她几步走到指着石海林的鼻子恨恨地说道:“你,敢跟我比吗?” 几个人一时起哄,觉得好玩新奇,哪有女孩子和男孩子摔跤的,但耀武知道,藏区不但男孩子摔跤,而且女孩子也摔跤,男女也一起摔跤。这些事情,父亲回来时经常给他说,他也算半个藏区通了,此时他要看看石海林怎么办,看他怎么出洋相。 “好男不跟女斗,我不和你摔,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哪!” 石海林封建了起来,其实他是看不起卓玛,在他的认识里总认为男人比女人力气大,再者,和女孩子撕拧在一起是要被人笑话的,取胜了那是胜之不武。对名声又不好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干。 “你是不敢吧!不敢你就算输了,你不是个儿子娃娃!”一脸通红的卓玛举起小拇指朝石海林吐了吐唾沫,表示蔑视。 “谁不敢了?谁不敢了?比就比!我是看你一个女的才不跟你摔的,我给你说你别后悔啊!”石海林陡然被激起。 “好咱们还是三盘两胜,你说呢?”卓玛干脆地说道。 “好!” 两人干脆利落,看的耀武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一位访客悄然而至,观看多时了。 开赛的结果更是干脆利落。 三盘过后,大家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没缓过神来,耀武心中不禁喊道,逆天啦! 石海林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最毒女人心了,接连三盘,自己愣是没挨上人家的衣服边,就被放到在地。想起刚才说的大话,他羞得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更绝的在后面,当石海林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的白云暗自神伤时,卓玛走到他头边,盯着他轻蔑地笑了下,突然右脚飞起,石海林没有防备,吓得闭上了眼。 半晌觉得没有动静,睁开了眼。就在他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卓玛的右脚带着风声,从他的头顶呜地飞了过去,他被人家跷了个孬关。在草原上,摔跤的藏家女子在获胜后会对自己轻视的男子施以此礼,以示警戒。如果是中意的男子,女方倒是情愿被人家摔倒,即使自己赢了,绝不会腿脚过头。 可是在汉地,据说,男孩子被女孩子家这样了,以后个子就不长了,会永远是个矬子。 石海林当着三位女孩子和大家的面哇地一下大哭起来,一时泪流满面。受了如此奇耻大辱,他感觉自己再也长不大了。 卓玛的举动惊呆了大家,也惹得耀武一阵躁动,看到石海林受到的待遇,他感觉男子汉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他跳了出去,冲卓玛喊道:“我跟你比比!你敢吗?” 卓玛等的就是他,在卓玛看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我今天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谁让他那么坏呢? 今天非得给她点厉害瞧瞧。 ------------ 第二十三章 男女较量 今天非得给她点颜色不可,要不然,一帮儿子娃娃的脸往哪放呢?耀武打定了主意,不怕别人说自己欺负女孩娃。 卓玛看到耀武主动向自己挑战,知道是自己的那一脚“孬关”起了作用,她可不管,反正就是讨厌石海林,先是他老子拿枪欺负人,后来又是他拿枪,今天不拿枪了,还是欺负人,我就是看不起他,怎么啦!你不服,我们就摔摔,看谁把谁摔倒。 “阿姐,我先来,让我先来!”华尔旦怕失去机会,走了出来,抢先向耀武挑战了,耀武一笑,没啃声,看着卓玛。 今天的卓玛虽然发型没变,但身穿粉红色的半长随身汉式袍服,衣服边直达小腿的牛皮靴子,显得特别的精神,而华尔旦还是一身藏袍,右边的衣袖依旧斜挂在外,露出右衽。只见他踢踏着自己的脚穿的牛皮窝子,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朝耀武说道:“耀武阿哥,咱们两个先比一哈,你敢不敢?” 小孩子们互相不服气时,永远都是一副激将别人敢不敢的样子,唯恐对方退缩或借故躲避,耀武知道他的心思,但自己的目标不是华尔旦,可是今天看来,不跟华尔旦比比,是不行了,这关非得过不可,否则一个是显得自己懦弱,另一个也显得自己不够大度,总之就是缺乏男子汉气概。 “行,我怎么都行,但你得问问你阿姐成不成?”耀武闪烁着眼睛,还是望着卓玛,卓玛看到弟弟力争,也就只能点点头了,唉!真拿他没办法。 “好,比赛开始!”趴在地上的石海林看见有好戏看了,好似明白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也不哭了,直接喊比赛,他比谁都急,卓玛又是一阵鄙夷,看来摔的还不够疼啊。 被女孩子脚过头顶跷了孬关,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天大大,如今有人替我报仇了,现在不抓紧机会,要是哪一个一退,就没机会了。 小孩子们在这咋呼着嚷着,城墙上那人一直在看着,乐着。 “咱们俩死跤就免了,直接活跤怎么样?”耀武想加快速度,向华尔旦狡黠地问道。 “成!” “开始!”石海林又喊了,催促两人上阵! 小牛犊华尔旦主动进攻,先攻上盘。只见他手如流星,左右交替,想控制住对手肩膀,但却从未越过对手手腕部位,耀武防的很严,一时间,两个人围着对方,一直在打转转,看的几个观众眼花缭乱。 空档!对手弓腰时一垂手,把肩头露了出来! 华尔旦右手直取左肩,只待对方回防左侧,便可雷霆出击。对手果然回防了,右手左移了。机不可失,华尔旦左手闪击,双手同时运力回拉肩头,脚下也没闲着,右脚踢出,直击右脚内侧,这一下,够他受的。 但一念之后,顿觉不妙。 看到华尔旦上当,耀武变换手法和腿法,顺势夹住对方右脚一顿,同时借势前扑,华尔旦没有悬念地被一扑而先倒,随后被压在了地上,但耀武随即起身,迅速拉起了华尔旦。 第一盘耀武胜,华尔旦特别不服气,但第二盘他还是输了,他要求再比一盘,耀武同意了。 第三盘,华尔旦嗷嗷直叫,还是积极进攻。 卓玛紧张地看着两人,通过前两盘,她发现耀武比石海林要难缠的多。虽然出手平常,几乎是现学现用的招式,但是瞅准了机会,会毫不手软,往往一招制敌,不容有失。但为人上比石海林要善和的多,顶多也是点到为止。 第三盘毫无悬念,草原上的小牛犊华尔旦依旧输了,输的是心服口服,从心里对耀武竖起了大拇指,在他看来耀武的强大是他值得结交和信服的骄傲。 三盘过后,围观的小男孩小姑娘大呼过瘾,石强、石玥一脸的兴奋,孝忠、孝文如痴如醉,石海娟、耀文为耀武骄傲不已,尤其石海林是一脸的扬眉吐气样,看着卓玛直哼哼和挤眉弄眼,卓玛则一脸的不屑。 “我跟你比!”受不了石海林的挤兑,卓玛前出,直接向耀武挑战了。 听见卓玛叫板耀武,石海林心里那个美,自讨苦吃的大戏就要上演了。 “好,还是三盘两胜,大家做裁判,点到为止!”也想尽快开战的耀武倒干脆,这会儿怕被人说,还是先申明了了规矩。 “闲话少说,开始!”石海林催战了,他怕卓玛再来几句。 头一次跟女孩子摔跤,耀武心里感觉怪怪的,怎么就跟一个女娃娃开战了呢?一想到石海林替所有的男子汉们所受的屈辱,他也渐渐心安理得了,再说我们跟她是点到为止,他自己安慰自己道,可是总感觉哪里不踏实。 场地中间,一袭粉红的卓玛盯着耀武,耳边的银耳环在微微抖动。 两人都不动,只是看着对方转圈子,看的石强、石玥等人只笑,他们俩在干啥啊。 石海林在一旁兴奋地大喊:“耀武,上啊!上啊!”华尔旦则睁大了眼睛,暗暗为姐姐加油,要是姐姐赢了,自己就更有骄傲的本钱了! 通过石海林的教训,耀武知道卓玛手快眼准,善于打绊脚。此时,他盯着卓玛,在寻找机会。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耀武脸上流下了汗来,他挥起右手去擦汗。 就在他挥手擦汗堵住眼前的一刹那,卓玛出手了,双手直奔他的肩膀,耀武急忙去格挡,但已被撕住双肩,不等他分手摆脱,卓玛已经整个人前出迫近,一侧身一个绊脚右施,右手则化控肩为搂脖子,把他摔倒在地。地上被砸的咕咚一声响后,马上就被观众们雷动般的呼喊声掩盖住了,但耀武的脸红是盖不住的,从来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石玥、石海娟大呼神奇,华尔旦为卓玛有点飘飘然了,平常很少见阿姐摔跤,今天在这可是漏了一手,石海林则目瞪口呆,原指望靠耀武出一口恶气,没成想所指望的人是出师不利,一开战就被人家给干脆利落地放到了。城墙上观战的那人也暗暗称奇。 耀武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土,第二盘又开始了。 这一回,耀武不再沉默,决定要有所作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擦干了脸上的汗,不再顾忌男女,积极出击。 但卓玛像泥鳅一样,在他要抓住时,却往往逃脱,还不时反击,脚踢手撕,毫不留情,看来积极也得想法子找机会。 耀武迫近上去,上盘毫不留情,伸手缠住两臂,右脚则在卓玛两脚踝间左踢右绊,卓玛起身躲避时,耀武乘势双手用力把卓玛甩了出去,但卓玛像南墙根里长的牛蒡子一样粘定了他,硬是把他也带了出去。 耀武和卓玛两个人一个带一个,在空中手挽手臂缠臂地互换场地,飞了半圈落地站定,重新又撕拧在一起,互不相让,气喘嘘嘘,两人暂时以一种恐怖的平衡相持着,但形势对卓玛不利,她经不起持久战。 就在卓玛手软的当口,耀武顺势前推,接着又一拉,卓玛立马前倾要扑倒在耀武面前了,可风云突变,卓玛就此借势抱住耀武的腰,右腿一个中插回绊,耀武就被卓玛压身扑倒在地,气息吹来,这会儿耀武感觉酥油味儿一点也不好闻了。 卓玛的举动惊呆了观看的孩子们,也引得在不远处城墙上观看的青袍道士哈哈哈大笑。 大家一惊,齐回头看,怎么还有一位观众呢?耀武觉得那笑似曾相识,顿悟中一脸的错愕,他什么时候来的呢? “你活该让人家这样,亏你还是练武的!” 老道士黑丝般的胡须飘飘,明亮的眼睛如有神气,对耀武毫不客气。 ------------ 第二十四章 信使 小姑娘们闻听,一起看着耀武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尤其卓玛笑的最开心,耀武的脸唰地一下,更红了,低着头再也不敢看黑色胡须飘飘的老道士了。 道士下了城墙向这边走了过来。 石海林一看吓得脸都绿了。虽然前天下午自己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但似曾相识的身影告诉他,这个人应该就是没收了自己的枪的那位,一想到这,他心里愈加不安,脸色由绿变黄,汗珠子下来了,石海娟看着哥哥六神无主的样子,吓坏了,以为哥哥被摔得不轻,现在有伤发作了,她一把抓住了石海林,带着哭音问道: “哥哥,哥哥!你怎么啦?” 石海林傻愣愣地望着道士,就是不动更不作声,此时的他心里紧张得要命,不断地默念着,他过来了,他过来了!该怎么办呢?石海林快要被吓傻了,根本没听见妹妹在说什么。 那道士走了过来,但他看都没看石海林一眼,而是精神十足地径直走到了耀武面前,他明亮的眼睛直盯着耀武,半开玩笑滴说道: “是哪个笨蛋师父教你的?他也太不负责任了,看来要学拳,就得先学挨摔啊!” 这道士不但不留半点情面,连带师父也一块骂了,耀武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道爷,不要说我师父,是我学艺不精!”耀武倔强地提醒对方。 “哈哈哈,哎呀,你师父收了个好徒弟,最起码知道维护师父的尊严哪,不像有些人已经吓傻了!”道士的年龄其实不大,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但此时却胡须轻捋看都不看石海林一眼。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一席话说的石海林是又怕又羞。 “娃娃,武艺要活学活用,你练的形意拳里有没有一种叫横拳的?”道士看着耀武,亮明了来意,带着不易察觉的外地口音微笑着说。 看到四十岁左右年龄并不大的道士现在说话也和气了,耀武也不再介意,只是满脸燥热地点了点头,算是应答,但他心里很是想知道道士的下文。 他抬起头望着身形略微瘦削却不失矫健的青衣道士,期待着他的高论。 “那你为何没把它的优势和摔跤法结合发挥出来,而是让这个丫头像扔羊毛口袋一样乱丢呢?”道士虽在点化,但还是不依不饶,话里充满了揶揄和嘲笑。 听闻此言,耀武霎时顿悟,横拳以练劲为主,步法走侧方,用法上以谋势为要,和摔跤结合运用时,只要利用好手臂的侧面劲道,做到腿脚和手臂呼应,力道合一,顺势而为,那就……哈哈,耀武笑出了声,他再一次觉得这个道爷不简单。 看到这个汉民娃突然傻笑起来,卓玛看的一头雾水,这个古怪的人说了些什么?自己很是听不懂,但看耀武笑,知道没好事,不由得小心了起来。 “虽然比赛你输了,你们不是还有一盘吗?你跟她再比一盘!”道士看到耀武心领神会的样子,笑着提议道。 卓玛没有拒绝,摔就摔,又不是没摔过。 “好爽快的小姑娘!预备,开始!”道士赞了一句,亲自张罗了起来,他立马喊了开始。 耀武回头一撇时,发现面色红润的道士右耳根下有一道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已不易察觉的似乎贯穿的槽状伤疤,只不过平时被长发长冉遮住而已,这跟他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场地上卓玛看着耀武,耀武看着卓玛,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转圈中都在揣测和寻找。 一分钟后,耀武似乎懈怠了双手下垂。 就在这时,卓玛趁机扬手出击,她还是想速战速决,意志坚定地让人心生怯意。 风来手到,人来香随。小姑娘出击时毫不畏惧对手,动作坚决而有力,手法更刁。 耀武突然左手前出,横隔其右手,同时右脚前出,左脚蹬进,转身贴近了卓玛。就在卓玛的右手被震荡开之时,耀武的右臂已经翻转左下,而左手却下抄右侧,整个人弯腰把卓玛从小腿反抱住,然后运劲一斜提,卓玛就被其抬倒在地,引得观众们一阵骚动和喝彩。 这一次耀武瞅准机会大胆出击,发挥了五行拳横拳招式的谋势和摔跤的劲道,毫不拖泥带水,整个动作是一气呵成,摔得卓玛一屁股坐在地上,粉面顿时变红,直揉着右面的胳膊,一脸的恼怒。 耀武翻了身,脸上有光了,看到卓玛在地上揉着胳膊,顿觉于心不忍,便走了过去,伸出了手,想把卓玛拉起来。卓玛粲然一笑,爽快地伸手握住了。 看他不注意卓玛使劲一拉,想把耀武拉了个马趴在地,耀武情知对方是在撒气,倒也很配合,顺势马趴倒地,还故意哎呀喊了一嗓子,让自己看上去摔得更惨,随后他先摸了摸嘴上的土,然后又夸张地吐了又吐,众人哈哈哈发笑。他捂着嘴起身后,发现卓玛的情绪果然好多了,也就心安了,是得让着,毕竟人家是客人。 “还是你厉害!”耀武故意走到她身边喊道。 “哼,让你以后再欺负人!”明知道耀武让着,卓玛得意的还是不依不饶。 他们两个的动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个姑娘很狡猾的,要是以后做了你媳妇,你可得小心了!”道士看着耀武半开玩笑地说道。 耀武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卓玛更是难为情,羞死人啦!让这个胡子爷爷说的,虽说如此,她还是不由得多看了耀武一眼,更羞了。 “道爷,你可坏得很啊!你说话不像个道士!”耀武扭扭捏捏很是难为情,但还是说了出来。 道士一阵偷乐,没再言声,事实上在他看来这个娃更狡猾,狡猾得让人有些喜欢,他善于把握场面,大度而不失风度,他是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 道士的话话惹得小孩子们高声起哄,一时间羞得两人都不敢抬头看对方。耀武感觉很难为情,这个道爷说话真的不像道士,倒是像王家来的媒婆,或者什么的,此时还说不准,反正不像道士。 听到大家几乎定了地嘻嘻哈哈地喊耀武和耀武媳妇怎么样,石海娟有点不高兴了,小嘴撅得老高,她希望这姐弟俩快点离开这里回到她们的西番里去。 “好啦!到此为止吧!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你看上人家,人家未必看上你呢?也不看自己黑黑地像个荞面疙瘩,人家姑娘那么俊像个白牡丹,能看上你?”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石海娟的嘴也撅的更高了。 耀武不由得多看了卓玛两眼,发现卓玛还真的是很白的,确实像四月里的白牡丹。 这时,道士把耀武叫到了城里的北墙根,避开了几个孩子。 “今儿个玩笑归玩笑,你可不能白白领受我的点化,你可得给贫道我办件事。”道士看着耀武,笑吟吟地说道。 “您说,道爷,只要我办到的,我一定会替你还了这个人情!”耀武知恩图报,已经从羞涩中缓了过来,闻听有求于己,他又一次掷地有声。这几句话听的道士是一阵痴呆,这娃娃多像自己去世的弟弟。想当年他也是受人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结果害了自己。这个世道,沽名钓誉之徒何其多也,老实人因为有人生信条,结果被人家左右了自己,束缚住了手脚,最终落得个悲惨下场,唉!能识人何其重要。 “道爷,您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看到道士眼角有些湿润,耀武关切地问道,问的道士心里一热。 “哦,没什么?我这是沙眼,老毛病了,风一吹就眼泪出来了。是这样,今儿个要麻烦你送封信给你师父。”道士找了个理由,转了话头,引入了正题。 “你认识我师父?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呢?”听到给师父送信,耀武的问题多了起来,勾起了道士的旧回忆,引得道士有点失态了。 “我跟你师父也算是旧相识了,不过,今天我不便前去拜访,所以就委托你替我送信。”道士稳住情绪,轻轻滴回答道。 “哦,是这样啊!那我回去怎么给我师父说呢?”耀武认真地看着道士,希望得到他的明示。 “嗯——你就说关中一字马托你送信,他会明白的。”道士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随即说道。 “好的,我记住了,那我走啦。”耀武爽快回答道,然后转身就走,他还牵挂着那一帮子伙伴们哪。 “回来!”道士叫住了他:“你难道再没有问我的话吗?” “哦,对了道爷,您住在哪儿啊!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学功夫?”一经提醒,耀武才记起了差点把这么重要的大事情给忘了。 “你不怕你师父生气?”道士忽然认真了起来。 “不怕,我师父老好了!”耀武自豪地说道,把个道士听的羡慕的,有这么个徒弟在人前夸夸自己,那自己也就知足了。 “嗯,那就好,你明早上早点来,还是这个地方,我等你,记着,不要给其他人说,尤其是被小姑娘摔了三次的那个小子!”耀武不懂他为什么要自己不告诉石海林,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石海林在城门口偷听,但风往对面刮,他什么也没听到,只是偷看见耀武把一封信什么的揣在了怀里然后又跟道士说了几句就回来了,他赶忙跑回了原位,惹得卓玛又是一阵看不起,这娃怎么还这样啊。 下午,耀武和石海林各自带上了自家父母准备的三色礼品,去看望石刚师父,耀武还特意带了点贡布从藏区带来的酥油,他知道师父的肺不好,经常咳嗽,据贡布头人说,酥油最润肺了。 看到徒弟们来看望自己,石刚非常地高兴,下午没有出去,陪着两人兴致勃勃地天南海北说起了自己随石远举经商跑码头的见闻,听的两人如痴如醉。听到各地的人情风俗,耀武不禁感叹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啊!听到各地军阀争斗,又关卡林立,雁过拔毛般地征税,耀武又感到外面的世界好无奈啊。 不觉中夕阳又西陲了,趁石海林出去上茅房的当口,耀武把信交给了石刚。 “什么信啊!你都这么神秘,拿来我看看!” 石刚随意把信接了过来,然后问道:“他说他叫什么了吗?” “他让我告诉你,说你们是老相识。”耀武说道。 “哦?老相识?” 石刚的老相识在此地可很少很少,他虽然姓石但并不是本地人,闻听说是老相识送信,他不由得一愣,看着耀武。 “他自己说叫关中——”耀武觉得名字很怪,正思忖着还没说全。 “关中一字马,对不?” “对对对,就叫关中一字马!看来你们真是老熟人啊。”耀武笑着抬头看了看师父,却发现师父脸色不对。 先前石刚闻听后。虽然极力稳住情绪慢悠悠地接上了名字,但已经是神情大变不再言语。他快速地拆开了信封,取出了信急急地一目十行地看去,信上其实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他的脸色明显地凝重了起来。 得做出决断了。 “耀武,你和海林现在赶紧回家,师父有要事要处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今晚你们都不要出门,就在家好好地待着,听清楚了没有?”石刚郑重地给耀武说道,耀武点了点头,他从师父的脸色和眼里看到了事情重大。虽然他不明白,但他知道非同小可。 看着还没有走的孩子们,石刚有些犹豫不决,从旧城归来耀武好好地呢?今晚的事情要不要说给石远举听呢。思忖了半天,他拿出纸笔,让耀武研磨后到院里和石海林一起等着。他提笔匆匆写了一封短信然后叫进来石海林,连同耀武送的信件一起装入信封交给了石海林。他告诉石海林千万不可打开,若自己明早没有回来,让他务必送与石远举,若自己明早回来,就不必送与石远举了。石海林不敢违背,连连点头。 门外的耀武听得一清二楚,天上耳聪的他不知道师父写了什么?但听到师父郑重的言语想起他凝重的神情,他实在是很想知道为什么。 石刚先送走了石海林,等了会才送走林耀武。 看到孩子们都走了,石刚仰天长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他还是找到了这里,也是造化弄人啊。 不知不觉,十五年前那桩旧事又涌上了心头。 ------------ 第二十五章 关中往事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 天在上地在下你娃甭牛! ——陕西关中一带土匪歌谣 十五年前的秋天,一队四五十人的马队人人背枪挎刀从宝鸡以西平原的土路上策马疾驰而过。经过半天的奔袭,他们在平原沟壑地带赶上了自己的目标。 离前面目标五里路时,这伙马队兵分两路,各由一人负责带队,分别从两翼包抄上去,左翼的逼近,右翼的却是大迂回暗暗围了上去。 车队也不是吃素的,看到飞驰而来的左面的马队离车队一里半远时,车队警告性鸣枪迅疾响起,三声传枪直冲云霄,传的好远。 但马队毫不在意,继续逼近。 车队中又是三枪响起,仍然冲天而发。不过马车也不停,车夫们扬鞭催马毫不吝啬,在崎岖不平的路上继续前行,待冲上一段陡路梁梁时,所有的人即刻下马下车,抢占周围的有利地形,枪口对外,四面展开。 终于追上了这帮子老甘。 前面的车辆满载瓷器、茶叶和丝绸布匹,总共有一十八辆,一辆不少。 马队在离车队一里远的地方停住了下来,人人单手举枪,气势汹汹。马上的人们大多以二三十岁的陕西楞娃为主,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关中土匪。 有人一嗓子吼了过去,堪比唱秦腔。 “识相的,就把东西留哈,走你们的人,否则不要怪爷们提前没打招呼!”为首一人三十岁出头,短短的头发下浓浓的茬茬胡子,一双眼睛凶狠而犀利,似鹰似狼。 “各位好汉,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也是生活所迫,脚踏贵地,借路而出。今日各位好汉前来,还望划出个道来,我们好进一步说话,再说自古陕甘一家,还望各位行个方便。”大车队中有人专门回答道。 一般情况下劫道的马贼也是为钱财而来,能兵不血刃地得到好处,自然是再美不过的事情了。因此,过路的商队除了严阵以待外,一方面会拜访地方上黑白两道的大亨,另一方面也会随时预备一些钱物以备不时之需。所谓官通八府,贼通九州,这两拨人都不好得罪。 闻听商队这样说话,十几个马贼们纷纷哈哈大笑,就差笑的人仰马翻。 “额(我)们不要钱,额(我)们就要货!”为首的那人骄傲地摇着右食指说道。 “货物等同于我们身家,我们不可能丢下,请问好汉大名,掌柜名号!”车队中人继续问道,却不知另一队人马正在梁背后堵了回路,正悄悄逼近。 “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们就是关中一字马!这是我们二当家的!”查查胡懒得回答了,旁边的喽啰咋呼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关中一字马”是当时威震关中的大马贼,名叫马林啸,因为为人仗义,一个义字当头且姓马,故人称“关中一字马”,有侠盗的美称。 他今天出现,自然让人吃惊不小。 来人正是马林啸的弟弟马林鸣,此人憨厚老实,为人爽直,但火气大,故人称马二哥。马家弟兄两个原本为本分的农民,但清朝末年,关中是“五年一小旱,十年一大旱”。民国初年,白狼过境,遍地狼烟,天灾人祸,地方糜烂,庄稼也做不成了,弟兄俩便做了马贼,亦侠亦盗,纵横陕甘。 很多人听过他们的名字,但这两人是马上大王,来无影去无踪,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这次弟兄俩来是因为弟弟听说这伙老甘曾经在兰州欺负过陕西客商,欺行霸市,让陕客损失惨重,有人哭诉,弟弟便大怒,哥哥拗不过弟弟,也不放心弟弟,今天就一起行动了。 他们的目的是给这伙人一个教训,把货截下来。 这伙人就是石远举和他的管家石刚等人,这次武装押运这批货物过境宝鸡,准备前往天水,经甘谷、陇西、渭源回到临洮,然后分发各地货号销售。这批货物可是石远举和石刚几乎倾所有之力从西安长途运过来的,干系之大,可以说关乎身家。 知其途之漫长险恶,故他做了充分准备,但还是在此遇到了劫道的。石远举几经询问试探,对方却不按江湖规矩出牌,意图直指货物,今天看来必有一场恶战,但石远举不愿意放弃最后的努力,毕竟今后还会在这条道上跑,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因此还是和为贵为善策。 就在石远举准备发话再协商,希望对方通融时,往天水方向的路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子弹就飞了过来。 石远举猛回头,发现有一彪人马从后面包抄过来,瞬间堵住了去天水的大路。枪子打在跟前的地上,打得直冒尘土。看来土匪的枪法不怎么样。 伙计们有人已经惊慌起来,他们被包围了。 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丢下货物,离开大路,钻入路旁的丘陵,如果对方不追的话;一是就地抵抗,鱼死网破,等待援兵。 就在石远举思谋之际,前后两彪人马已经同时发起了冲击,石刚大喝一声:“打!” 战斗就此打响,一时枪响如麦入火锅,哔哔啪啪。 一排枪响后,双方互有伤亡,等第二颗子弹上膛,前后两拨马贼已冲到近前,又是一阵枪响,两后两面余下的四十个不到的马贼突入了车辆间,马刀高扬。 石远举和石刚带领余下的二十八个伙计避到车后,朝马上继续开枪,有马贼不断落马。 子弹也上不了膛了! 为了避免破坏货物,除了外围的土匪游骑,双方陷入了短兵相接和肉搏战。 茬茬胡马林鸣提刀直奔石刚,他听到是他喊“打”的,所谓擒贼先擒王,就找他。 看到匪首过来,石刚也是一阵兴奋,只要拿下他,就可以震慑群匪。 两人一个看一个是好对手,也就都奔对方而来。 这一天,这个地方,注定要上演一出陕西楞娃对决的大冲撞。 都是大刀在手,红缨飘飘。 只见两人冷眼相向,便已白刃飞到,两刃相接,火星四溅,虎口发麻,但都不退让,眨眼间,二刀又飞出。 三刀过后,高低已判。 石刚飞刀大胆进攻,杀的马林鸣步步后退,伺机反扑。 怕有人放黑枪,石刚毫不放松,挥刀紧贴马林鸣不舍。 突见破绽,他看准时机猛然跃起,大刀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劈下去。 马林鸣突然跌倒,躲过一刀,随即横向滚往左面,又躲开了一刀,但第三刀又飞来,已人困无力,躲无可躲,眼看要命丧石刚刀下。 但见石刚却突然收回刀锋,一掌拍下,马林鸣顿时跌倒在地,被揽过来,刀架脖子,被擒获了。 “都站着别动,否则杀了你们二当家的!”石刚执刀对准马林鸣的脖子喊道。 马贼们一时呆住了:“关中一字马”马林啸心急如焚。 大车周围已经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石远举乘机清点了下人数,发现剩余了不到二十个伙计,马贼也损失惨重,加上游骑不到二十个。 血已经染红了眼睛,绝无和解的可能。 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援军了,报信的已经被石远举偷偷派出,因为一出宝鸡,石远举便留了一手,有一拨人马在暗中保护,就在附近。 “都别动!”有人大喝一声,回头时外围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惊呆了所有的人。 一支近八十人的军队已经几乎把这里包围了。 石刚回头一看到军队,他示意伙计们丢掉枪支趴下。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但,又有一支约五十人的队伍又逼近了,是石远举的救兵到了,军人们有点慌乱,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看到机会来了且石刚分神,马林啸纵马并趁机给马林鸣一个眼色,马林鸣一肘后击捣准石刚肋骨,捣了他一个后仰,便和几个马贼飞身上马脱身而逃。 只听嘡的一声响,马林鸣跌落马下,一命呜呼。 有士兵开枪了! 马林啸惨叫一声“兄弟”,忍痛和众马贼飞马而去,后面的枪声更密集了。 弹雨如飞,却也未能打下马林啸,只是有一弹擦伤了他。 这一次,由于商队拼死抵抗,又恰逢有路过的官军助阵:“关中一字马”功败垂成,几乎全军覆没,且痛失兄弟。 他把帐首先算在了同是陕西人的石刚的头上。 ------------ 第二十六章 泄密 十五年飞去,弹指一瞬间。 十五年来,中国的东西南北到处是天翻地覆,军阀混战,内战不休。在西北,从关中平原到洮河西部,也是世事变迁,人世寂寥。 他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今天才找我,他到底要干什么?从耀武能平安归来看对方显然释放了善意,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一连串的问号在石刚心里闪现,他实在猜不透,陷入了沉思。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该来的终究要来,挡也挡不住,拦也拦不得,只有坦然面对。冥思后的石刚吸了一口空气,舒展了下眉头,他决定今晚赴约。 从石刚家出来后,耀武三步并作两步,一路飞奔。看到他忙忙碌碌地一路小跑的样子,路上有人笑了,然后打趣地问道:“耀武,这么忙干啥,怕你的藏民媳妇跑了吗?” “不是,我有急事情!” 一声回应后,耀武也不再作作答,只是揩着汗,又是一路小跑。 在离石海林家不远的拐角处,他追上了石海林,他大喊道: “海林,你站住!” “干啥,你急急歹歹的?”石海林回头后看到他满头大汗,吃了一惊,有点没好气地问道。 “你过来,我给你说!”耀武并不介意,他走了过去神秘地把石海林拉到了附近的一个偏僻巷子里,然后对着满腹狐疑的石海林耳语了几句。 “那不行!”石海林好像被蛇咬了一下似地直直看着耀武,眼睛睁得老大,头摇的像波浪鼓,十足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耀武知道这小子会这样,但该说的自己已经说到了。 “你娃不要能,你还欠着我两个人情呢!”见石海林毫不通融,耀武心思一动,闪烁的的眼睛盯着他愤愤地说道。 “啥?两个人情?你就昨天替我把你那放牛的老婆摔了一下,你也有脸说,哪来的两个啊?”石海林吃惊地说道。 一听他不认账,耀武的火气腾地上来了:“哼,你拿枪指我们,我们原谅了你,这个账还没跟你算,你就不认账了?再说了你说,你的枪是谁给你找回来的?” 石海林一听明白了,他说的是这事啊!把枪找来那是春来尕爸的功劳,跟你有啥关系啊!拿枪指你们,你都开枪把我大的头都打破了呢?想到这,他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一脸的不服气。 “你真的不让看?你可别后悔啊!”耀武笑着威胁性地问道。 “嗯……师父说……千万别让耀武看!”一看耀武生气了又好像开玩笑,石海林嗫嚅着迟疑了,给还是不给看呢?他不知道耀武后面还有什么事情会说出来,他真的很为难。 “哎呀,逗你玩一下,没想到你这么认真,好,实话告诉你吧!师父改变主意了,他让我赶紧追上你,看看信里面有没有没写全的。”耀武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不早说,弄得我紧张地。”石海林从怀里掏出信递了过去。 但他突然收回,满脸狐疑地盯着耀武的脸说道:“是真的吗?你可别哄我!” “我哪里敢哄你,师父说了就是师父说了,不信咱们两个回去问师父!”耀武镇定地说道。 “好吧!给你!”石海林把信给了他,但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还是这样,你自己拿回去,让师父自己看,这样好一些,我先回家了!”石海林虽然递过信封,可是耀武看到了他的脸色仍然狐疑一片,决定不理他的茬扭头就走。 “别生气嘛,耀武哥,我相信你还不行吗?”石海林急忙跑到耀武前,拦住了他,近乎哀求地说道,已经到家门口了,再跑一趟多麻烦。 “还是你自己回去让师父看吧!你又不相信我?”耀武偏头问道。 “相信相信,你看!” 耀武打开了信,一封是师父写给石远举的,另一封是关中一字马写来的。 关中一字马的信中只有寥寥数语: “石刚大管家:十五年前宝鸡以西喋血的恩怨,马某并未忘记。如今你我到了该结的时候了,今晚酉时请独自到旧城一会。” 落款是“关中一字马”。 耀武大吃一惊,师父的仇家来了,寻仇的来了! 再看给石远举的信,信中先简要交代了今晚事情的缘由,即自己决意独自面对,并且做了后事的安排。 信中特别提到,希望石远举继续培养耀武,直到他大学毕业成为社会有用之人。 耀武睹之思人,不觉心里一酸,就要从眼里喷涌而出,但他忍住了,把身子背了过去,借口虫子扑眼以袖子轻轻拭掉了。 “好了,没有什么漏下的,和师父说的一模一样。你收好吧!师父还说了,你若偷看了,他决不轻饶你,再一个也不能让你大大知道了,天机不可泄露,记住了没有?”耀武多了个心眼,又嘱咐了几句,特别关照了石海林的老子石生。 “嗯,记住了!” 等看到石海林拐过了拐角,窜进了自家大门,耀武才转身离开了。 看到儿子回来了,满头仍然缠白的石生感觉今天的他很奇怪。 “海林,你过来,阿大有话要问你。”他把石海林叫了过来。 “什么事,阿大?”石海林摸了摸胸口,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石生的眼睛。虽然这几天他在养伤,但那是皮外伤,并无大碍。那天主要还是吓着他了,经过两天的休息,再加上藏药的神奇药效,已经好了许多。 他这几天一直在谋划一件大事。 “你们石师父近来可好?”石生看似无心地问道。 “他……很好,好得很……”石海林心里砰砰直跳,红着脸回答道,说实话,他很怕他亲爸。想到刚才耀武特别叮嘱过的话,他更紧张了。 “好吧!你回你房里去!”石生吩咐儿子回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听到让自己回去,还看到他笑了,石海林仿佛死囚犯遇到了大赦,松了一口气,退出厅房,走下廊檐台,绕过了正开得鲜艳的一丛碧桃树,向侧面的厢房走去。他不知道的是,廊檐下鸽子笼里背负白桦皮做成的鸽哨的瓦青色俊鸽正在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进入厢房,他立马把书信从怀里掏了出来看了看,然后俯身上炕藏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就枕,大躺在了炕上出气。 “海林,海林,你出来下!” 听见亲大又叫自己,石海林赶忙下炕出了房门。 “你去给我买包水烟去,就要兰州阿干镇的那种!”石生吩咐道。 看到石海林拿了钱出了大门后,石生马上哐当当地关了大门,直奔石海林卧室,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信封,抽出就看。 “你们把老子害的好苦啊!老子绝不会让你们得意的!这一切都是我的!”他看着看着,恶狠狠地说道。 他把书信原样放回了枕头底下。 回到院里,当他再从厅屋里出来时,已经手拿两枝一寸左右的竹管。他取下养在笼子里的那对瓦青鸽子,绑在各自的脚踝上,然后抛起放飞。 两只鸽子一冲而起,哨音顿时嘹亮响起,两只鸽子竞相展翅,盘旋两圈后,往胭脂川方向飞去。 受石刚委托,蹲在石生屋后观察的杨春来,看到鸽子飞起,记住了去向,就起身向石刚回复。 ------------ 第二十七章 潜伏 当绯红的霞光流的漫天都是,即将召来黑夜时,耀武已经早早地来到了空阔的旧城。 余光和着时间的节奏,仿佛跳着光之舞,一个台地一个台地地从城里的的梯田撤退,最后从最低的取水道那道城墙渐渐退出,把黄昏最后的光明也带走了,只把黑暗留给北城墙上的耀武。 耀武躺在城墙上青黄相间的茅草丛里,上衣口袋里装着牛蹄筋做成的大弹弓,一手握着三年前得到的那把鸽子红短刀,呆呆地望着天空下袅袅上升的炊烟,静静地地听着。 此时离酉时还远。 他听见了对面黑水河村里小孩子们的欢笑声,还听到了有一对看戏晚归的小情侣一路走一路打情骂俏的声音。 渐渐地什么也听不到了,四野静悄悄地。他努力地坚持着,不让自己睡觉,但他还是架不住上眼皮对下眼皮热烈的爱恋,合眼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被惊醒了。 此时凉风习习,月亮已经升起,但因为有云,天空忽阴忽亮。 他似乎听到了远处有异样的响声。 月光已经和云层绞到一起,城内一块梯田里的坟滩内有一颗杏花树,树下有几处坟头,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中不时飘起的几缕鬼火,晃晃悠悠地在忽明忽暗的夜晚静静流动着,耀武有些害怕,看月亮还不到酉时。 头皮发麻的耀武竖起耳朵,静心听辨。 卡塔塔……卡塔塔……从西北面的远处传来快马奔跑的声音,这声音到五百米以外时突然消失了,耀武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听丢了目标。虽然他努力谛听,但好长一会儿都未能再听到。 沙沙沙……沙沙沙……缓慢的脚步声突然从西门外约三百米外传了过来。虽然很轻,但耀武还是迅速辨明了方向和情况。 有两个人过来了。 来人接近城门的豁口时,放慢放轻了脚步,悄悄地移动过来,几无声息。耀武起身屏住呼吸,从杂草丛生的城墙上望了下去。 这时,一竖月光透过云层,恰好照在了那两人身上。两人都是黑衣黑裤,一身的夜行衣,腰刀绑在打了裹腿的小腿上,手里提着长枪,向城内密密地运动着。耀武的心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里,估计是土匪! 来人小心地摸进城内,先在城墙根下谛听了一会儿,顺便也观看了下四周的地形,当觉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其中一人这才开腔说道: “日他哥的,这破城黑夜会进来比白天还吓人!” “这个石大少爷也真是他妈的邪火,天快黑了才飞鸽传书,三十里的快马狂奔,可把老子给乏死了,马鞍铲的我屁股还疼呢!”另一个愤愤地咒骂道。 听到两人提到了石大少爷,耀武心里一抽,莫非是石海林他亲大,他还不敢确定。 “行了行了,还是少发牢骚了,这几天我天天往这面跑,你以为我不乏吗?小子,想想这传说中的真金白银,你就会立马不乏了!”那人半是批评半是安慰地说道。 “那也是,阿哥啊!真有传说中的金马驹吗?”一人不相信地问道。 “估计有,这个消息是我十五那天就在这城头下听什么秦先生讲的,那个人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嘚,就算没有,就凭今晚咱们两个到这,他石大少爷能少得了真金白银伺候?石家的产业可是遍及洮河两岸啊。再说了,他不看咱们的面子他也得看马营长的面子是不?” 真是石海林他亲大!这个家伙勾结土匪,还和什么马营长有瓜葛,耀武听的是气愤不已。但他随即产生了一个疑问,师父为什么要让石海林保管信件,他实在想不明白。 “我相信你哥,到时候分金银财宝了,你可千万要记得我啊!我的要求不高。”另一人谦卑地说道。 “这就对了,你放心,绝对忘不了你的,咱们废话再不讲了,得行动了!” 云层越来越厚,暗淡中对话就此而止。 两人散开后,一人走向了朝向洮河方向的东门,从那上了城墙蹲下,朝城内架好了长枪。 另一人从西门豁口上了城墙,向耀武藏身的地方走来,耀武伏下身子拔出了腰刀,右手紧握一动不动,他暗暗祈求那人别再过来了。 那人一路摸索过来,如果再走的话就会踩到耀武的头上。就在离耀武一步远的地方,那人蹲了下来,不再往前移动。他举起枪四下里瞄了瞄,接着喀喇一声,突然拉开了枪栓,把子弹推上了膛。 月亮已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四周一片寂静。 那人向四处望了望,把枪放在了身旁的矮墙边,顺耳警戒,闭眼打盹。 耀武大气都不敢出,那人特大的汗味夹杂着狐臭味,直直熏来,他几乎要闭气了,但只能忍着。 不一会儿,起风了。 风声吹起,吹的城墙上去年残存的枯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旧城内仿佛一片哭声,肃杀渗人。 来人纹丝不动,耀武也不敢动。 快要到酉时时分,耀武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从西门豁口外传来。虽然走得很轻,但他从脚步的节奏里听出了,是石刚来了,他不由为师父的安危担忧起来。 他抱定了主意,只要这个人轻举妄动,自己就动手,绝不能让他伤了师父。想到自己的壮举,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那人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但他没有动而是静静地听着。 石刚也是身穿黑衣,越走越近,快到豁口时他走的很快,跳跃着,不时变换着路径,瞬间就进了城,然后几个跃动,就步入了坟滩。 此时,风已经吹开了云层,月光重新照进了旧城内。 待到耀武静看时,坟滩内杏树下又多了一位黑衣人,两人相向而立,风吹衣袖,在月光下飘飘而动,鬼火已经飘到了东城墙根里,从耀武这个角度看,那人的情形还是很渗人。 月光下,两人的话音清晰传来。 “石大管家,你很准时!十五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你也很准时!我应该叫你马道长呢还是关中一字马呢?” “叫什么都无所谓了,今天为了约你来,我才那样称呼自己,如今贫道已经出家,过去的名号已经成过眼烟云了,你就叫我云清吧!”马林啸听到石刚的话,情绪很散淡地说道,他的心里眼里已经没有了仇恨,只有出家人的红尘外心态。 “哦,云清道长,今夜特约……” “石管家,你什么都不要问,且听我说!”马林啸打断了石刚的话,不让他再说。 耀武跟前那人显然很感兴趣,靠墙侧耳倾听。 “贫道今天就是和你来了却十五年前那桩恩怨的,我只是想问你怎么个解决法?”马林啸平静地问道。 “十五年前的事情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场悲剧,你失去了你的亲兄弟和许多弟兄,而我们也失去了很多伙计和镖师,那一趟生意,我们所赚的钱的大多都作为抚恤金发给了伤亡者的家属,我们本不想和你们为敌的,但是你们逼人太甚!”石刚沉痛地说道。 “是啊!一场火拼,葬送了几十个年轻憨娃的命,留下了数十孤儿寡母!”马林啸有所感触地沉痛说道。 石刚疑惑了,他不是来寻仇的吗?为什么现在却这样,他该不会怀着沉痛来找我倾诉吧?绝无可能! “云清道长,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闲话休提,你说吧!今晚我们怎么个了断法?”石刚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亮明了来意。 “石管家爽快,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晚我们就来做个了断!”马林啸高扬声音说道。 云层飘过挡住了月光,城内一片朦胧。 耀武听的直发急,今晚的师父危险,是明有强敌,暗伏杀机,虽说明枪易躲,可是暗箭难防。 听到两人就要解决恩怨,旁边那人就按兵不动,他乐享其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虽没听过,但坐山观虎斗还是知道的,有好戏看,他乐于看。 “往日的恩怨,我们今晚一笔勾销!”马林啸望着石刚后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啥一笔勾销?为什么?”石刚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今晚可是有备而来的。 “对!一笔勾销!” 马林啸缓了缓又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已经制造了很多寡妇孤儿,我不想再有人去你我的坟头上哭黄天了!想当年也是我兄弟年轻气盛,受人欺骗,做哥哥的没有尽到责任啊。”马林啸满怀沉痛地说道,心里充满了自责。 石刚还是不敢相信地说道:“云清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点不明白?” “就是从今晚起,我兄弟的死和你无关了!”云清道长看着如在梦里的石刚,坚定地放重语气给他解释了一遍。 “道长如此深明大义,实在是难得,石某人佩服!”不知什么时候,石远举出现在后面,拱手说道,云清早已发现,石刚吃了一惊,城墙上的人更吃了一大惊。 今晚的石远举是神出鬼没。 听见好戏没了,尽剩下了些絮絮叨叨,耀武跟前的黑衣人早就想动手了,可现在又冒出来了个大鱼,他倒不知所措。飞鸽信中只说今晚干掉石刚,石远举要不要一起干掉呢? 此时云层渐渐厚了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对面城墙上火光一闪,就猛听得枪声传来,响彻城内,惊得城墙上筑巢过日子的红嘴鸥和野鸽子扑棱棱地展翅飞起,连夜遁逃。 石刚、石远举和云清道长都以为对方耍赖使诈,顿时义愤填膺,一跃而后退丈余开外,随即卧倒在地。 “姓石的,我好心来和你们解开恩怨,没想到你们却这么卑鄙!”云清骂道。 听到他的话,石刚和石远举一怔,莫非另有其人,石刚喊道:“云清道长,请别误会,或许另有实情,暂容调查。” “说得好听,坟地里抓鬼的话谁相信?”云清不依不饶。 肯定是对面的哈三开火了,耀武跟前的黑衣人顿时一阵儿高兴,石刚和石远举就在城下不远,他看的正清楚。杀心已下,他在黑暗中顺手摸枪,却没摸着。他以为自己摸错了地方,再摸,还是没摸到,顿时心想见鬼了,他身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子就出来了。 有枪口已经顶着了自己的后腰。 ------------ 第二十八章 暗杀 此时,枪声惊醒了周围不远处的村庄。庄子里顿时狗吠不已,惊恐的女人们抱紧了孩子,男人们顺手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家伙事,警惕地静静谛听,他们不知道的是旧城内正在上演一出绝世暗杀。 枪声过后,东面的一段城墙上,有人展开了搏斗,不一会,只听一声惨叫,搏斗声戛然而止,什么也听不到了。 伏在一丈开外的云清一头雾水。 他进得东门来时,已发觉城门不远的城墙上有两人正在埋伏,他以为是石刚的人,所以并未点破,而是暗暗提放。 但还是险些着了道! 石远举、石刚主仆二人在这一带口碑非常不错,自己曾亲眼看到过石远亲自举熬粥放粮,石刚在难民堆里热情服务,他实在不懂石刚为何要暗杀自己。 “走!下去!” 一声威喝传了过来,杨春来执枪从东门豁口的城墙上推下来一个黑衣人。月光下,那人耷拉着脑袋,身形萎靡,步履蹒跚,行动颇为迟缓,显然已经受了伤。 此时的北城墙正在上演惊世骇俗的一幕。 北城墙上的黑衣人感觉到有枪口顶在后腰,他知道自己失手了。但他不甘心,会是什么人悄无声息地拿走自己已经上膛的钢枪,而且还会在自己全无知晓的情况下把枪对准自己,他想看个究竟。 他转过了身子,定睛后随即目光散淡,几乎要晕了过去。 月光下,一个身材矮矮的小人,满脸乌黑,手端长枪,无声地看着自己,而侧后不远还站着一个高高的黑影,正举枪瞄准自己。 鬼啊!那人一声大喊,发狂似地拨开枪口往外挤。 咣……只听得一声非常大的枪响,那人一个纵身越过城头往外滑落了下去,落地后一声闷响,随后城墙外墙除了黄土疙瘩还在哗啦哗啦下落的声音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耀武被枪声震的耳朵嗡嗡作响,我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把那包锅灰涂在了脸上吗?可一想到自己开枪杀人了,他心头涌上了许多的不安。 这一声枪响,震惊了城内所有的人。暗黑之夜,月下朦胧,枪子无眼,纵使你有铜墙铁壁之身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是暗枪,决不能放过他! 只见石刚和云清同时起身跃起,几个飞纵,已经到了城墙跟前。石刚拔出两把腰刀,左右手交替插入墙体,向上窜起,而云清则是脚蹬手攀,身手明显高于石刚,只见他接连三个跃升,已经到了城头。 一个黑黑的小矮人,如鬼魅一般站在那里发呆,嘴里正喃喃自语:“我没想打你,是你自己拨响了枪,是你自己拨响了枪……” 一时看得两人呆住了。是耀武,两人同时认出了小矮人。 石刚上前俯下身子,一手搂住了小黑人,一手小心地地捡起了枪拿在手里。冷冷的夜里,他的脸感受到枪口还是热的,他摇了摇头,不得其解,比枪还矮小的他竟然也开枪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耀武呆呆地神情,石刚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地安慰道:“没事了,娃娃。” “师父,我杀人了!”耀武带着哭音说道。 “你不杀他,他要杀师父和其他人的,对不对?”石刚盯着徒弟的眼睛诚恳地对他说道。 “嗯”,耀武点点头。 “所以说他该死!你做了件大好事,为恶人的死你不要自责了,师父相信你的!” 听到石刚这样说,耀武望着师父,心里才宽慰了许多。师徒俩的对话看的云清道长一阵羡慕,此时他也彻底明白了,不是他们卑鄙,而是有人加害。看了石刚和耀武一眼,他若有所思,一个纵身从外墙飘了下去。 “那你现在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见耀武略微安然了,石刚有些责怪地问道。 “我……我看了你和云清道爷的信……”耀武惶恐了,末了彻底无语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呀,不让你送信就是为了不让你卷入这些个事情,没想到你还是卷进来了,唉!”石刚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已经被深深地卷了进来,可江湖无情,刀剑无眼,想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可能要面对很多未知的事情,他的心不由得沉重起来。 “大家小心!还有其他杀手在这!” 云清道长大喊一声发出警告,他从城外城墙根下提起了刚才飞身扑下城墙的那黑衣人,严格地说应该是死尸,轻松攀上了城墙,向石刚招手。 “什么?”石刚惊呼一声,制止住要跟去的耀武,把他按倒在垛口后,自己快步走了过去。 “娃娃,人不是你杀的!” 听到云清道长远远地向他喊,耀武很纳闷,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月光下,那人的右面太阳穴上一个弹孔清晰可见,鲜血还从进孔和出孔流出,和着**糊了一脸,非常的骇人。 一个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刚才他还在自己身边活着,呼吸着空气,尽管他的气息熏人。远远地看着这个人,耀武的脑海里突然浮起了三年前胡赛尼在阿古山下痛哭的情形。他不懂,生命为什么会如此脆弱。 很明显,刚才是几十万分之一的巧合,在耀武被拨拉而枪走火的同时,有人在侧后的几步之外也同时开枪,两枪击发的时机高度合一,因此人们只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枪响。 天哪,这什么人?耀武竟然没有发觉,石刚惊呼。 看来,开枪的目的无外乎两个,要么暗中救人,要么杀人灭口!那么他是哪一种呢? 石远举派人在城内外搜索了个遍,但都没有发现任何外人。而云清和石刚一直惊讶于石远举的飘然而至。 原来,耀武看了信以后,非常不放心师父,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石远举,石远举找杨春来了解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后非常重视,嘱咐杨春来暂时不要声张。 在石刚和云清对话时,他恰好从只有他知道的暗道率领十人进入城内,但这个情况石远举没有告诉众人,只是打哈哈说先知道了情况就来了。 听到了对话内容,他解除了对石刚的怀疑,又对云清道长钦佩不已。 看到石远举如此看重自己,石刚不由得一阵感动。 “石老爷,我冒昧地问一句,听说你几天后要去岷县,是吗?”云清发话道。 石刚看了看石远举,石远举爽快回答道:“有此打算,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此去路途艰险,山水阻隔,你们特别要小心啊!”云清若有所指地说道。 “多谢道长关心,石某人一定会小心行事,今日一见,我们一笑泯恩仇,是天大的喜事,明天还请道长到我府上一坐,我们好赔罪致谢。”石远举语气谦虚地说道 “哪里哪里,赔罪实不敢当,石老爷言重了。若赔罪也应该是我呀,明天我一定到府上拜望!”云清道长拱手郑重地说道。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戌时,与云清道长握手告别后,石远举、石刚、杨春来们这才带着耀武,押着俘虏回到了新城,那死尸就暂时留在了旧城城墙上,明天派人再来收拾。 当晚,石远举立即派人骑快马往六十里外的县衙去报案。 晚上回到家里,杨耀武和尕爸杨春来的说法是相当地一致,两人背枪打山猪去了。 每年的四月,总有山猪下山毁坏庄稼,杨木匠也没说什么?只是杨木匠的女人怀疑地看着叔侄俩,但没有说话。而卓玛和华尔旦则一直埋怨他们没有带上自己。 第二天晨练后,耀武正在洗漱,就见尕爸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然后附耳对他说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耀武一惊,差点把毛巾掉到地下,幸亏他回过神来的快,一把从半腰高处给捞了回来。 ------------ 第二十九章 截杀 事情的发展和石刚想的一样严重。 昨晚回到城里后,耀武先给石刚悄悄地说了自己在旧城听到的一切。石刚听后感觉事态相当的严重,嘱咐耀武不要再给第二个人说起,然后让杨春来带着耀武回家了。 石刚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要不要给石远举说呢? 多年来,石远举一直对石生父亲的离去心怀歉疚,因而也对石生多了许多迁就和放纵。这从石远举给石生盖的规模宏大的住房,然后给他娶妻时举办盛大的婚礼宴会就可以看出来。虽然说自古亲不间疏,但今天的事情足以说明石生已经对石远举和自己痛下杀手了。这背后可能藏着巨大的阴谋。 很明显,事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可是自己又没有十足的证据能证明石生策划了这一切,自己仅仅是发现了石生放鸽子和事件之间的联系,而且凭借一个小孩子所听到的就去点破这一切,实在是难以服众,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徒弟,人言可畏啊。他就怕人家说自己有私心,更怕有人说自己挑拨离间,图谋家产。 他一时陷入了两难。 报案的人已经派出去了,快马加鞭地赶往了县城,恐怕两人现在已经过了朱家山,进入胭脂川了,估计明早九点就能和县衙的人一起回来。石刚这一夜彻夜难眠,和衣而卧。 第二天天还未亮,他的房门被急促的敲门敲得震响,门外传来急切的声音: “石管家,石管家,快开门!” 和衣而卧的石刚一惊而起。他揉了揉眼,来不及打哈欠就打开了房门。门刚开半沿,来人迈步就进差点撞到他身上,是来福,他慌张地说道:“石管家,大事不好了!” 闻听这话,石刚知道出事了! “不要慌,到底怎么啦?”石刚稳住了阵脚,紧了紧刚穿上的鞋子,示意他坐在炕头说话。 “是这样的,刚才有回民朋友从朱家山过来报告,说在南垅沟发现了两具尸体,从附近马匹屁股上的烙印看,说估计是咱们景古石家的!老爷想带人去看看,先让我来叫你。” 报信的人是石远举的家人来福,石刚闻听刚才的消息,大吃一惊,知道大事不好了,他勃然作色,厉声地对来人喊道:“你快去看看,看昨晚活捉的那人还在不在?要快!” 来福一怔,一时不明白石刚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表情,立马跑了出去,他知道石刚这样说有他的理由,无需多问。 一会儿,来福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刚进院子的大门,就慌里慌张地大喊道:“石管家,不好啦!那人不见了!” “啥,你说啥?” “那人不见啦!老爷已经赶往了关押的地方,另外据去旧城查看情况的人回来说,城头上的死尸也没啦!” “啊?” 石刚一下子陷入了恐慌,一屁股坐在炕头上心想,我的天哪,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一夜之间,竟然风云突变,报案的人被截杀,俘获的案犯被救走,就连旧城的死人也被运走了。 等石刚和来福先来到了关押案犯的地方,杨春来和耀武也到了,石远举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只见他来回地走动,一脸的焦急。 看到石刚来,石远举停止了走动,眉头紧锁的他脸色沉重地对石刚缓缓说到:“石刚,我们遇到强大的对手了!” 这是一个独立的四合院院落。院门已经大开,进入院内,一眼可以看到厅房,案犯就关押在里面,可是房门也已经大开,里面空空如也。厅房门外,两个身强力壮的丁男已经被拧断了脖子,斜靠在墙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很明显,他们是突然被人袭击才丧了命的,以至于累乏的困靠于墙上睡觉的姿势都基本没变,就丧命于一击。 这种手法除非一等一的高手,是不能做到的。石刚看的是心惊肉跳,自己或行走江湖,或看家护院,或镖行天下,都未曾看过如此残忍的手法。 单单案犯却不见了。 看完案犯失踪现场后,石刚和石远举决定带人快马飞鞭赶向朱家山,石刚特别嘱咐耀武和尕爸杨春来同骑一匹骡子前行,既然孩子已经卷入,让他了解下现实也有好处。 东升的太阳已经照耀着朱家山,阳光洒在丘陵山川,一片黄绿。东望临洮,一片苍茫,西望白石山下的石窝沟,山色青葱,如在金光里。 众人一路无心观赏美景,只是快马加鞭急急前行。转过一弯山路,上得坡顶,从山梁一豁口下去,就是南垅沟。 已经有几位戴白号帽的回民老人在那焦急守候。 看到石远举一行人快马而来,他们知道是景古城来人了,便迎了上来。有人认得石远举,已经拱手打招呼:“石老爷,我们等候已经很多时候了,你们可终于来了!” 石远举定睛一看,是经常到杨家河看戏的张老伯。张老伯已经年近七十。虽然是回民,但非常喜欢看戏,为人忠厚的他一有时间就经常在农历的一、五、八逢集日骑着他的土黄骡子到景古看戏。那些陕西、天水上来的戏班子演的什么《火焰驹》、《穆桂英挂帅》、《赵氏孤儿》等传统戏目,他是一清二楚,可以说是个老戏迷,和石远举也熟悉。 石远举下马拱手还礼道:“哎呀,是张家阿伯啊!大清早的辛苦你们了,谢谢,谢谢啦!还要麻烦你们带我们过去看看。” “石老爷,看你客气的,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跟我们来。”张家阿伯一面说一面和三位老人带着石远举一行走了过去,耀武被留在后面,看着马匹。 尸体是今早拾牛粪的人发现的,发现后感觉非同小可,马上告诉了本庄的乡老和学东,然后传信给了景古。此时,两具尸体已经被洁白的床单覆盖了,两匹屁股上烙着“石”字印的快马,就拴在附近正在吃草料。 石刚走过去,揭开了床单,亡者正是他昨晚派去县衙报案的两人。死者身上看不出有明显的伤痕和出血处,面目安详,似乎是睡着了,他查验了两具尸体的上下,竟然没有发现一点伤口,奇了怪了。 思忖片刻,石刚命人把两位亡者翻转过来,他发现脑后稍下发梢处隐隐有一丝异色,他伸出指头轻轻拨开了一人的头发,血已经凝结在那,似乎是伤处,但极为隐蔽。他用手一摸,顿时摸到了一个极硬的细小的铁质东西。他运力食指拇指合力一掐,把那东西拔了出来,一个小小的洞随之赫然出现,点点淤血从中渗了出来,顺发滴落。 拿起来放在阳光下观看,他发现这是一枚一寸长的尖锋钢针。虽然凝结了血迹,但针尖却依然闪耀着夺命的冷光。正是这枚针从后下方斜射入这个庄丁的脑后,一击毙命。他俯身拨开另一具的头发,同样的手法同样的伤口,也是一击毙命。 石刚倒吸了一口凉气,石远举也看得目瞪口呆,石刚感觉到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正暗暗向他们伸出黑手。 看来,有人是要阻止他们向县衙报案,而且,从伤口看这不是第一现场。第一现场应该在山那边上坡的某个路段。这个地方应该是遗尸的第二现场,不排除嫁祸回民以引起回汉纠纷的恶毒用意。 查验完现场,石远举拱手再次向回民老者们道了谢,随后派人用两匹马驮着亡者,上坡往回赶路。他们一路步行,石刚边走边看着道路的地形和路面。 在山顶的最高处一个拐弯处,石刚有了发现,他发现,路右面草丛中,有东西在闪光。他走过去小心地拨开了小草,把那东西捡了起来,阳光下,那东西越发闪亮,也是一根约一寸长的钢针。接着,耀武找见了第二根第三根相同规制的钢针。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里才是第一现场。 石刚似乎在说明又似乎在教育徒儿,叹息地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耀武闻听若有所思。 可以想见,经过十里狂奔,这两个报案的人骑马快奔到山顶时已经人困马乏,在转弯处速度尤慢,因此截杀者准确的选择了地点,从背后准确地实施了截杀。 想到此,石远举和石刚一时心情沉重,不知如何处理,两人商议暂不报案,待回去再说。 回到卡住梁下,上了坡,正往瞭望台方向走去时,来福早已迎了上来。 “老爷、石管家,昨晚被劫走的那人找到了。”来福汇报道。 “哦,快说,怎么回事?”石远举和石刚一头雾水,失而复得,不知该喜该悲,他们也搞糊涂了。 “有人在老骒马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过去看,发现就是昨晚被劫走的那人,脖子也被人拧断了。”来福略带恐惧和惋惜的神情缓慢地说道。 “啊!死了!”石远举和石刚又是一惊,又死了一个人,从汇报的情况看,作案者同为一人。 老骒马山下,石远举一行看到死者是一个年轻人,正是昨晚俘获之人,这个杀手表情恐怖,似乎受到了极度惊吓而死,这一次石刚还是没有让耀武上前看,只让他在远处等着。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昨晚还有一伙人也在旧城。可以判断的是,有两股势力盯上了景古城。 石远举心里一动,莫非他们盯上了景古城传说中的十二匹金马驹? 耀武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 第三十章 旧城遇险 今天已经是四月十八了,耀武没想到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昨晚的事情已经很惊扰人心了,今早叔叔带来的消息让他又很是震惊,跟师父石刚勘验现场的见闻和经历更让他震惊不已,他再一次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为什么?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呢?会不会是因为传说中的金马驹,昨晚才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旧城真有金马驹吗?一连串的问题从脑海中跳了出来,使他有了一种重回旧城的冲动。对于孩子来说,从来不缺的是好奇心,它没有成人那么势利,没有贪财者那么物欲,仅仅是出于好奇。 吃过早点,他叫来了耀文、卓玛、华尔旦、孝忠、孝文,以看望红嘴鸥的借口提出到旧城去看看,大家一致同意。不安地向大人申请获得同意后,耀武带着五个伙伴出了大门。 他们本想叫上石海林和石海娟去,可是?石海林他大就是不让去,最后石海林使了个脸色,他明白那是另想办法随后就到的意思,因此几个人佯装非常遗憾地先过去了。 耀武先来到了昨晚潜伏的北城墙上,他实在怕伙伴们看到血腥的遗迹。但当他们走上城墙时,城内一切都已归于平静,毫无血迹,更没有吓人的场面,有的只是麦苗青青,有的只是城下黑水河边大路上络绎不绝的游人。 有人清理了现场。 耀武呆呆地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大山,昨晚的事情就像梦睡梦一样,但又那么清晰。他率着众伙伴们踏着青黄相接的茅草,绕城墙一周,再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天还是那么蓝,水还是那么清,城还是那座老城。 令人心驰神往的金马驹们,你们真的会在这里吗?也许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罢了。 遐想之余环顾四周,耀武总觉得今天的旧城内有一些异样之处,他觉得也许这是发生了昨晚事情的缘故,但是他任然不能说服自己排除这种可能,他觉得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在伙伴们的不解目光中,他一遍遍地在城内扫视着。 猛然,他发现师父和云清道长昨晚相约的坟滩里有两个黑点,对,就是那! 他往回走了走,来不及下到豁口,就从西城门口约两米高的地方跳下了城墙,向那奔去。华尔旦、卓玛、孝忠见状也学他跳了下来紧紧相随,耀文和孝文绕了绕,从豁口下来后也忙跟了过来。 耀武突然痛苦地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坟滩里,杏树下,一片哀怨之气顿时升起。接着,看到的几个人都失声哭了起来,一时人人落泪涟涟,无人不悲。 两只红嘴鸥大鸟羽毛散乱,横躺在一起,蚂蚁们在身上爬来爬去。显然是受了枪伤,它们已经气绝身亡多时了。想这一对昨天还在天空展翅翱翔,东飞西走觅食来喂养娇儿的吉祥鸟儿,今天却已经折翼城内,惨不忍睹。 谁,是谁,谁这么狠心,打死了了两只大鸟? 耀武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有一种为鸟儿报仇的冲动。俗话说“雄人的眼里火出来,怂人的眼里水出来。”此时,四处安静,方圆无人,或许有,但却不会嘲笑这些孩子们的幼稚,更不会嘲笑他们的眼泪,因为这些幼稚和眼泪里面饱含着的正是人类最初的善良! 痛哭过后的耀武、卓玛、华尔旦三人义愤填膺,仍然满含热泪。几个人在红嘴鸥窝不远的城墙下挖了个坑,含着热泪把鸟儿们埋了。 此时,他们想到最多的是小鸟们的命运。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没爹妈的鸟儿不如草。最终他们一致决定把鸟儿从窝里掏出来,抚养它们。 半个时辰后,耀武飞快地从家里扛来了一根拇指粗的麻绳,绳长约四丈。 当他返回时,石海林兄妹也已经偷着跑出来了。面对大家的疑惑,耀武当仁不让地把绳子拴在了自己的腰里,然后打了个死扣,又让几个男娃试了一下发现很牢靠,这才算放心。 “耀武哥,你下去可一定要小心点!”石海娟关心地望着耀武,怯怯地说道,这么高的土墙她好担心。 卓玛看了耀武一眼,也觉得担心,自己七八丈高的大松树上过,那是有遮天蔽日的横树枝挡着,但这悬崖般的高墙看着就晕,也没用绳子拴着下过,她也担心耀武,但没有做声。 耀武走到了城墙靠城内的一边,轻巧地跃身上了二尺高的护墙,手拉绳索望着众人说道:“今天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我和小红嘴鸥们的命就掌握在你们手里!” 几个人拉紧了绳子,卓玛在前,石海林在后,其后是孝忠、华尔旦、耀文、孝文、石海娟,几个人小心翼翼把耀武往下放,显得较为吃力。 本来是石海林在第一位的,但被卓玛给赶到后面去了,这样两人互换了位置,成了卓玛在在前了。 “放!放!再放!”耀武边下边指挥,每个人都紧张地换着手,绳索也在慢慢地往下放着,他像一只大蜘蛛一样,顺着那根生命线,慢慢地落向目标。 耀武一面指挥着,一面还要提防顺绳索掉下的干土粒和绵绵土,微风中不是进嘴就是眯了眼睛。绳索放下来将近两丈时,耀武也接近了鸟窝。 听见了动静,两只小鸥鸟,张开了嫩红带黄的小嘴,一个个急不可耐,看来没有吃早餐的它们饿坏了。 但没有虫子喂进嘴里,也没有熟悉的味道和身影,有的只是一双好奇的异类大眼睛。两只小鸟发现了危险,顿时后撤,挤作一团,浑身发抖。 “我看到了!”耀武大声喊道,上面的人一阵小欢腾。 “几个?” “两个!” 从上面或下面看那是一个较浅的鸟窝,顶多也就一尺见方,但当人站在其正前方时,才会发现,这个窝洞要深许多,他要比先前看到的多出将近一尺深。 耀武探手进去,一只小鸥鸟猛地一啄,耀武感觉到了疼痛,每种动物都会在危险时处于本能保护自己,小鸥鸟也不例外。耀武忍着疼痛把第一只小鸥鸟轻轻地摸了出来,然后揣进了怀里。 “抓到了吗?”华尔旦可是个急性子,他迫不及待地喊问道。 “抓到了一个!” 耀武伸进右手,忍着痛又摸出了一只。就在他握着小鸥鸟准备要喊绳子拉吊时,他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悠然而生,咦,那是什么?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差不多了又望了过去,在鸟窝后面,真有一柄跟他的短刀一摸一样的短刀! 他当时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天神爷,谁把我的短刀放到这儿来了,但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感觉。这是另外一把刀,因为刀鞘是桦树皮做的。 耀武一只手从怀里把小鸥鸟掏出了一只,一只手伸手取出了短刀,刀柄上也是饰以三颗鸽子红宝石,鲜艳夺目,如炯炯有神的眼睛一般,正瞅着自己。身悬孤绳,不容他细细把玩,他立马揣进了怀里,大功告成,还有意外收获,哈哈哈,耀武心里乐开了花。 耀武轻轻掏出了怀中的一只鸟,怀里空间太小了,他双手轻握着向上喊道:“拉绳!”。 上面的人开始往上拉绳,这时掉落的土疙瘩和绵绵土更多,耀武不停地吐着唾着。 众人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才把耀武拉了上来。离墙一尺时,他们看到了耀武双手举着的小鸥鸟,顿时人人心里激动,很有成就感,欣喜之情弥漫在了整个城墙上。 慢慢地,耀武的头跟墙顶一样齐了,接着脖子也露出来了,待稳住阵脚,石海林从后面伸手前出,先握住了鸟儿。 “哎呀,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不等他细看,有人突然怪叫着大喝一声,吓了众人一大跳,手就有点抖了。石海林和石海娟吃惊不小,闻听这一声大喝,尤其石海林马上就呆立在那里,忘了绳子了。 受到惊吓的大家也手一松,就听绳索哧溜一下,然后索多多地随着耀武滑下去了,他露出的头又不见了,半墙上的耀武一声惊叫,城墙边上一股呛人的烟尘随风而起。 卓玛惊心顿觉,大喝一声:“抓紧!” 她首先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后仰蹬腿,身体机会与地面平行,死命紧拉绳索不放,毕竟少了一个人,她的手掌被滑动的绳索勒的血滋滋地仍不放手,她死命地坚持着,指挥着,在她的组织中,大家在缺少一人的不利条件下愣是阻止了绳索继续下落。 嘘……稳住阵脚的五个人长出了一口气,每个人的脸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子。 之后,在石海林的旁观中,众人齐心协力吃离地又把耀武拉了上来,满面尘土加满头大汗的耀武发现,来人正是石海林他亲大。 ------------ 第三十一章 放水 只见石生上身穿一件黑绸子短褂,下身穿黑色大裆裤,却白纱布包头,头顶一顶黑礼帽,脚蹬一双黑牛皮靴,斜挂毛瑟手枪,怪异地笑着站在众人后面,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哈哈哈,一串大笑邪邪地从那副臭皮囊飞出,笑声里蕴含着一股子杀气,今天他的笑声比当年喝断当阳桥的张飞嗓门还大。 石海娟心一惊手一松,耀武从众人手里又滑落了下去,等到石海娟和大家手忙脚乱费了很大的力气稳住了阵脚,大家的力气几乎要衰竭了,耀武又一次悬挂在城墙上,任由浮土飞沙在头顶弥漫,无计可施。 “石海林石海娟,你们两个死娃娃!连老子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今天的他是来者不善。似乎明着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实则直指耀武,因为耀武还在绳子上悬挂着呢。如果这兄妹两个走开的话,大家绝对拉不上来耀武。如果耀武摔下去死了,那也是摔死的! 石生在打着他险恶的小算盘,人性的恶已经被他的丑陋无限放大,正一步步膨胀。 卓玛对石海林是又气又恨,但又不能现在发作,她惟有拉紧绳子,力求大家多休息会后把耀武尽快拉上来。“一二,尔赛!”卓玛高声喊起了高原上藏汉人们集体劳动时经常喊的劳动号子。 听见了卓玛的声音,石海娟知道自己再千万不能放手了,如果放手,耀武阿哥绝对会摔死在这城墙下,只要他活着,就算亲大打死自己也行,挨打比摔死人要好得多,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一咬牙和大家一道使劲儿了。 石海林似乎傻了,握着小鸥还呆呆地站在旁边,恐惧无助地一会儿看着拿斜眼瞪自己的亲大,一会儿看看大家,一步也没挪动。 “尔赛!尔赛!加把劲来,哎嗨!” 几个小孩子学着大人们曾经的腔调和样子,一起用力。耀武的腰已经看得见了,他的双手前撑,生怕把小鸥给挤压坏了,现在的他只能靠大家拉上来了,等看到石海林只抓着鸟呆站在那里,拉着他的只有六个人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恨和悲冒了出来,对卓玛、石海娟、华尔旦、耀文、孝忠、孝文充满了感激。对石海林只有恨,他恨石海林不轻,关键时候放水,我拿什么相信你,我的朋友? 经过刚才的一番努力后,现在的几个人已经精疲力竭了。 “石海林,你死了吗?” 卓玛焦急地骂道。石海林没敢动,他太怕石生了,上次丢枪的事情还没完呢。 “哥,把衣服脱了包住小鸥,你快点来呀!”石海娟为哥哥着急,更为耀武着急。 “你敢?小心我打断你的腿!石海娟,你给我过来!”看到自己的姑娘不但不听话,还把儿子也要动员过去,冷酷的石生恼怒异常。看着女儿一心扑在小木匠身上的忘本嘴脸,他不由得心想,养女落地,面向旁人,罢罢罢,罢了! “大大,求你了,我们一松手,他会跌下去的!”石海娟一边求情,但就是不松手。 “别人的事情与你有啥关系,走,你们两个跟我回家!”一心要放水害人的石生奔过来想拉开石海娟,把她拽回家。情况万分危急,只要石海娟再一放手,耀武就会掉下去。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他旁边怯怯地问道。 绝望中的耀武抬头看见了,那是石玥正在石生身后注目询问,后面还跟着石强。石强看着他的帅样,直冲他挤眼。 看到石玥正抬头直直地问自己,石生不得不转过身蹲下来,看着可爱的小妹妹假惺惺地笑着说道:“哎呀,是石玥石强啊!你的两个尕侄儿不听话,我正在教训他呢!” 石玥伸出了双手,满脸娇憨地笑着说道:“大哥哥,这里好美啊!我要你抱我看看!”此时阳光普照大地,山川灵秀,风轻日丽,景色是很美,但石生的心情此时差极了。无奈笑脸难推,更何况自己是大哥哥,小姑娘一口一个大哥哥叫的那么甜,石生不情愿地伸出手抱起了石玥。 这时,看到姐姐稳住了大哥哥,石强也加入了拉绳队伍,和休息了会儿的几个人一鼓作气把耀武拉了上来,顿时一片胜利的欢呼在城墙上响起。 一上来,耀武就一下子躺在了城墙上,直喘气,落实的感觉真好!大家围着耀武,想看另一只鸥鸟,耀武小心取出了小鸥鸟,交给了卓玛。 卓玛一手轻轻握住小鸟,一手小心地抚摸着,仿佛在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的嘴角充满了笑意,大家争着去摸。 看到大家挤在一起,耀武拖着绳子挤了出去。他看到石海林在后面神情落寞地握着小鸟,不知所措。 “海林,你过来!”耀武沉稳地说道。 石海林难堪地走了过来。 “把鸟给我。”语言还是那么沉稳。 耀武左手接过小鸥鸟,右手就抡了过去,石海林脸上顿时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然后又是一脚,石海林应声而倒,仰面躺在地上,捂着脸,眼中满是泪花,石海林被打蒙了。 片刻之后,石海林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眼眶,他拾起身子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委屈地问道:“你凭啥打我?” “就凭你给我放水!你给人放水也不是这么个放法!”耀武听见石海林问,一下子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不成样子,把石生和正争着看小鸟的小孩子们都吓了一跳。 卓玛和华尔旦觉得石海林该打,耀文、孝忠、孝文也觉得石海林不仗义,不太清楚原委的石玥、石强看到挨打的尕侄儿,充满了同情,只有石海娟看到哥哥挨打的惨样,心如刀绞眼泪顿时也下来了。 “吆呵,你小子还橫起来了,海林,起来揍他!”看到儿子被打的窝在地上,石生气坏了,他的语气把怀里的石玥也吓的不轻。 可是石海林就是不起来,只是在那委屈地抹眼泪嚎着,羞愧不已,给老子长脸的事情估计现在是干不出来了。 看到儿子不争气,石生放下石玥,亲自出马。他气急败坏地走到耀武面前,也不顾及大哥哥的脸面,恶狠狠地指着耀武说道:“你信不信,老子给你今天非放放血不可!打我的儿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 迎来的却是的耀武怒目而视,他一时血气上头,脑盖瓜也隐隐作痛。 “打死你,就像打死个鸟雀一样随便,您信不信小木匠?你的命不值钱的!”石生一脸的鄙视,嘴上毫不留情数落教训耀武,把周围的小孩子们吓坏了。但是听话听音,听到这番话也气坏了几个人。 耀武闻言,怒不可遏,陡然指着石生大喝道:“那红嘴鸥是你打死的,对不对?” 石生一愣,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急忙辩解道:“啥红嘴鸥?你少胡说,我今早一直在家里。嘿——你娃娃找抽是不是?” “我跟你拼了!”耀武红了眼,仿佛见了仇人,冲了过去。 “住手!” 不知什么时候,石远举和石刚带着杨春来等人来到了城墙上。 “有话好好说,你们在这咋呼啥呢?大人小孩成何体统!”石远举训斥道。 “他杀了我们的红嘴鸥!”耀武流着泪,咬牙切齿地说道,小胸脯气的一起一伏地。 “哦,是这样吗?你杀鸟儿干什么?”石远举愠怒地问道。 “你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杀它们了?”石生有点慌,结巴地辩解道。 “就是你杀的,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是它们?”耀武抓住漏洞,再次发难,不依不饶。 “对,就是他杀的!”卓玛、华尔旦几个也齐声喊了起来,弄得石生下不了台阶。 石刚在一旁冷冷地察言观色,他也觉得今天的石生特别可疑。 “耀武,你不要闹了!”杨春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怕石生恼羞成怒了耀武会吃亏,就发话想喝住耀武。 没成想,耀武气得摸了摸眼泪,嘴一憋长嚎一声,腰里拖着长长的绳索,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耀武走了,众小孩们也抓着鸟,一起跟上了耀武,包括石玥石强姐弟俩。 ------------ 第三十二章 忏悔 走出西门豁口外,进了旧城巷外的便道,看到石海林兄妹也跟了上来,已经捡起了绳子的二小子丢下盘好的绳索,从怀里拔出那把腰刀,抓起自己系腰下的衣襟,一刀下去,衣襟与衣服已然齐刷刷两离。 他狠了狠心不看石海娟诧异的眼神,只是落寞地回头抛过断襟,然后对石海林说道:“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们两个今天割袍断义,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毛蓝的衣襟在风中一下子飘落于地。 看到此景,心里充满忏悔的石海林呆呆地停在原地,望着地面眼里满是泪水。 石海娟不知是该跟上还是陪着哥哥,她只能看着卓玛几个带着鄙夷的眼神从身旁一个个走过。 城头上,看到孩子们走远了,石远举回头责备地对石生说道: “生娃,你有伤,不在家里休养,到处乱跑什么?” “阿伯,我好多了,我过来主要是不放心孩子们,没想到耀武这碎娃娃出言不逊,还打了海林。我跟他理论,他还骚狐子比狼歪!” “行了,一天尽跟小娃娃见劲,你啥时候能活起个人呢?”石远举在人前不留情面地训斥道,听的石生是心里反感不已,腹诽不停,但脸上还陪着笑。 看到场面有点尴尬,石刚提议道:“老爷,既然少爷的伤也差不多了,这次去岷县带上他吧!一方面我们多个帮手,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历练历练。” 杨春来实在不明白石刚是何用意,但他发现石刚正在密切观察石生的反应。 “嗯,也好,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能不能骑马赶路,翻山越岭?”石远举略微一沉吟,觉得也是个好主意,但他还是担心石生的身体。 “这个嘛,我的身体虽然好了许多,但翻山越岭还是有点……”石生迟疑着,找着不能去的理由。因为今天他在刚刚来旧城的路上又放飞了鸽子,就是有关这次岷县之行的。 昨晚的行动失败,还损失了两个人,他被马营长回信骂的是个狗血喷头,并饬令他务必获取重要信息,及时汇报石远举一行的行动,因此,他感觉这次岷县之行非比寻常。 马营长是青海马家军的人,虽说离开了军队,但是与青海马家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具体怎么样,石生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说话办事很牛活的。 不等他把理由说完,石刚发话了:“大少爷,机会难得啊!岷县是我们中药材货源的的重要产地,我们每年都会从那进许多货,尤其岷归这一块。这次我们前去查看苗情,你可以学到好多东西。我看你还是鼓个硬朗,去一趟。机会真的很难得,这个对你以后的发展很有用的!” “好是好,我就怕我这身体给阿伯和大家添麻烦,这一去翻山越岭的,万一有个啥麻达(麻烦),就拖累大家了。”石生还是不想去。 “去就去,不去就拉倒!”石远举看石生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很是不爽。 “大少爷,赶紧答应了吧!机会难得呀?老爷这是想栽培你,你可不能让他再生气了!”石刚笑着用眼色示意石生,热情地撺掇他赶快答应。 听见石刚这样说,再加上石远举的脾气,石生心想,去一趟岷县也好,一可以消除他们的怀疑,二可以见机行事,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那老子就舍命陪你们去一趟吧。 “那我就跟你们去了,到时候还请你多照顾!”石生假意应允了。看到他答应了,石远举倒感到很意外。 “好,至于对少爷的照顾,那是肯定的了,你放心,我会精心照顾你的!”杨春来听懂了,石刚话里有话,不觉就想笑了,但还是忍住了。 几个人陪着心事重重的石远举在城墙上又转了一圈,然后往回走。 出了西城门豁口,远远地,石生就看见儿子还在那由妹妹陪着抹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没本事的东西!”他走近儿子身旁,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气得直哼哼。 石刚看到了,和石远举劝慰了一番,石海林这才和妹妹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 到鼓楼寺的学校旁,他们遇到了云清道长。此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半了。 原来,云清道长是到石远举家拜访的。不巧的是石远举和石刚带人去了朱家山,然后又去了老骒马山下,最后又到旧城,所以一直没得回家。 云清在石家等了一炷香的时候,实在等不住了,就准备到旧城去看看。路上恰好遇见了返回的他们。 石远举和云清道长一阵寒暄致歉后,几个人一起回到了石家。 看到云清道长来,回到自家的石生和石海林父子俩心里都不觉暗暗打鼓,老少两代各怀心事。 落座上茶后,云清向石远举为十五年前关中的往事郑重道歉,石远举也回谦,双方握手言欢,一笑泯恩仇。 云清也向石远举和石刚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现在在洮河边阿古山顶东面的甘泉寺出家修行,已经在此出家三年了。 说起出家前的情况,云清一脸地忏悔和痛惜。 自从十五年前失去兄弟后,他只身投奔了关中著名的土匪麻老九,其他人则投奔了凤翔的党拐子。 麻老九曾纵横关中十余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占据了关中的历史名城同州。 同州是关中东路重镇,汉代为右冯翊地,清末民初都是府治,城坚池深,地势险要,麻老九苦心经营,交好山西的阎锡山,储备的粮弹非常多。 民国16年,冯玉祥部韩复渠和刘汝明率军各自进攻两个月,均未攻下同州,死伤严重。 8月,冯玉祥部张维玺的军队挖开地道,然后埋了一棺材近三千公斤的炸药,同州城城墙被炸开了。巷战中,血流成河,麻部近两千人被歼灭,麻老九中弹而死。今天的云清道长,往日的关中一字马马林啸因为被炮弹震晕而和另外三千人一起被俘虏。 说起往事,云清一脸沧桑。 “我们被俘虏后,国民军第四方面军总指挥兼陕西省政府主席宋哲元急电张维玺,要他把负隅守城的俘虏三千人全数斩尽杀绝,以儆效尤。张维玺为人敦厚,不忍杀戮,反而将三千俘虏全数释放,并按路程的远近,给我们每人发给五至十元不等的盘缠,令我们各回家乡另谋生路。” 石远举、石刚听得很是吃惊,感觉好似老虎从自家窗台上窜了过去,然后为这三千人庆幸。 “但那一部分弟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云清伤感地说道。 “哦?”石远举和石刚听了,颇为惊讶。 “也是造化弄人啊!投奔凤翔党拐子的弟兄在民国17年城破后,在被俘的五千人里,最终在宋哲元一纸命令下,他们全部被杀掉了。你们想想,执行人是谁?”云清淡淡地说道。 “啊!这么残酷啊!会是谁呢?”石远举和石刚大为震惊,也充满了疑惑。 “执行人之一就是之前释放我们的张维玺,当时是他和宋哲元一起执行的。”云清心情复杂地说道。 “可惜了那几个弟兄了,而我本想在麻老九那混个一官半职,但没想到他无恶不作,又脱不了身,一滞留就是十二年,一直到民国16年城破被俘。”云清继续说道。 石远举没有说话,示意他说下去。 “被释放后,劫后余生的我万念俱灰,我曾经独自找过你们,我想报仇!” “啊?”石刚惊讶,石远举微笑着示意他往下说。 “到了兰州后,打听到你们回了景古城,我又赶往这里,在甘泉寺落了脚。那时恰逢马仲英军兵临景古城,是你们保家卫乡的义举感动了我,我犹豫了,之后你们熬粥放粮,救济灾民,不分省籍,如同亲朋。半夜时分,我常常看着道祖,想着经文中劝人为善的道义,回顾我的前半生,觉得实在是不堪回首。想我这前半生因为时代所逼,先是为匪,小有侠义之名,之后听信谗言,害了众弟兄,之后又误入歧途十二年,虽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但难免身陷污浊,狭隘的是我尔后又来复仇,两相比较后,我的良心一直折磨着,我病倒了,是甘泉寺的云明道长救了我,解开了我的心结,可惜的是他三月里羽化了。思前想后,贫道觉得今生唯有多做善事,才能消弭我往日的罪孽!做善事,我想从消弭我们的仇怨开始,因此才有了昨晚的约定,不想却被奸人所搅和。” “保家卫乡,救济灾民,我们也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情。如今道长也是一心向善,可喜可贺!对于过去,我们也就不必再提了,今天道长就赏赏脸,在我家吃吃斋饭,我们再小叙一会,你看如何?”看到云清还沉浸在往事中,石远举诚恳地说道。 “好,今天我就叨扰了!”云清缓过神来,爽快地答应了,他是真的相交这个朋友。 “我看石老爷眉宇间有愁云,莫非有事情不利?”云清小心地问道。 “说来难堪啊!昨晚自从和你一别后,发生了天大的事情!”石远举看着云清道长,感觉真的很丢人。 “哦,发生什么事了?还请您说出来,看贫道能否替您解忧。”云清关注地问道。 ------------ 第三十三章 忧患 听见云清道长这样问,石远举也不再避讳,就把昨晚双方告别后到今早的事情合盘托出,叙述了一遍。 云清手扣着茶碗盖子静静地听得很仔细,生怕漏掉一个细节。听完叙述后,他靠着茶几捋着胡须沉思了片刻,转身对石远举和石刚说道:“从发生的情形看,昨晚至少有两伙人到了旧城,其中一伙是专门冲着石老爷您的大管家甚至是您而来的,有打黑枪之嫌。从您所讲的他们的枪械和身体特征来看,他们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或者说他们曾经是军人。” “有道理,确实如此!”石刚点了点头,云清的判断再一次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打黑枪之事,石生脱不了干系。而石远举却很是意外,谁会对自己和石刚下黑手,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那城墙上的尸体丢失,该如何解释呢?”石刚提出了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也许是同伙接应带走,也许是有人想掩盖什么?很有可能的是想掩盖什么?比如这个人大家见过,有人想毁尸灭迹。”云清推测道。 “哦,那另一伙人呢?”石远举问道。 “另一伙人从他们截杀报案者和掳走被俘者并杀死他来看,他们并不想我们报案,而且他们似乎急于想知道某些东西,就是不知道他们想知道什么?已经知道了什么。从他们杀人的手法来看似乎至少有两人在参加行动,而且施针者极可能为一女子,其人功力深厚,为人歹毒。昨晚在城墙上枪杀杀手的人如果和劫走被俘者的人为一人,则其人枪法奇绝,武功相当了得,尤其攀爬功夫或者轻功绝对是上乘,否则他黑夜入不了城内,更不可能把那个人带出城外去。” 石远举和石刚听的暗暗吃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何况神出鬼没居于暗处之大贼,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像幽灵一般跳出来咬你一口。 现在的情形是外有强敌,内有家贼,石刚比石远举多了一层忧虑,他感觉自己担子很重。而且事情发展的也很诡异,那这些人会是些什么人哪?我们何曾惹过他们呀,石刚又陷入了沉思。 “请道长不妨继续说说,这些人可能是些什么人?”石远举看了看云清道长深邃的眼睛,小心地说道。 “从作案手法看,很可能和某个神秘的会道门组织有关。”云清捋捋胡须肯定地说道。 “神秘的会道门组织?”石远举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说的详细一点吗?道长?” 石刚想问个明白,但云清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由于他们行事诡秘,目前我还没有更详细的消息可以告诉你们。” 闻言石远举心里一阵悸动,扣着茶碗良久不语,他想到了即将动身的岷县之行,不由得一阵烦躁,石刚见状起身给大家添了茶水,同时劝云清喝茶。 云清端起三炮台的青花瓷茶碗,吹了一下浮沫,用茶盖随后轻轻一刮,清脆的响声后,他啜了一小口,他也为石远举和石刚甚至景古城担心起来。 这一次,形势不比寻常,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形势很危险,对手似乎已经是箭在弦上,这暗箭随时会发来。 此刻,石远举觉得事情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有人盯上了景古城,而且不是一股,至少应该是两股。如果以前马仲英军路过是偶然事件,如今却多了一些必然的事端。也许,可以肯定地说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紧盯上了传说中的金马驹。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地方又何尝不是如此。谁让景古城这么出名呢?尚不得而知的十二匹金马驹,你在哪里,你已经为景古人带来了灾难。唉!石远举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到希望这真是个虚幻的传说,如果有最好永远都不要出世。 看到石老爷叹气,云清轻轻放下了茶碗,看着石远举诚恳地说道:“石老爷,如果你们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还请不客气,只要你言传一声,我会全力以赴!” “非常感谢道长的支持,你能在我们这么艰难的情况下鼎力相助,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我怕贵寺事务繁忙,不得抽身啊?”石远举担心地说道。 “再忙也要顾紧啊!如今景古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落脚于此的我也应该为景古做点事情了,这样也可以让我的良心更安哪!”云清念念不忘往事一心向善,听的石远举十分地不好意思,心里一阵感动。 “哎呀道长,你可不能再提往事了,再提我可跟你急啊!”石刚发话了,把云清的嘴给堵住了。 云清哈哈一笑,说了句“失礼失礼!”不再言声了,却在心里想着怎么个帮法。 今天是杨家河庙会的最后一天了。 一起用过午膳后,石远举下令看家的镖师们提高了警戒级别,同时召集八大头人安排了上、下城门的巡逻队,以排查可疑人员,还派出人员到庙会上观察打探,云清也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参与了探查。 最重要的安排就是派出石刚和杨春来骑马出紫沟峡抄小路,然后再下胭脂川出虎狼关去临洮县衙报案。 回家后,卓玛、华尔旦把耀武悬崖救鸟和割袍断义的事情连讲带比划地当成传奇讲给了大人听,在姐弟俩快速地藏语叙述中,央宗夫人“啊嘎嘎”地一阵惊叹后,就听得直发笑,还不时拿暧昧的的眼神看着二小子,眼里充满了喜爱,简直是越看越欢喜。 贡布则听得直竖大拇指,口中不禁出声赞叹,嗯,你真正的儿子娃就是!他对耀武是一百个赞赏,看来汉地有血性的儿子娃娃不少呢?再看耀武时,已经多了几份喜爱。 但耀武娘却不这么看,这个儿子是胆子和性子越来越大了,将来保不定要闯出乱子来,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咹?谁让你下去掏鸟的,多危险!再说了你看戏,好的没学啊!怎么就学了割衣服的了?那毛蓝的褂褂可是你大大一锯子一斧子挣来的,你说割就割了?” 杨木匠坐在炕头,抽着羊干把做成的水烟锅,一言不发,时不时冲贡布挤挤眼睛,然后一乐,仿佛聆听老婆的教诲是一种享受。 耀武娘对耀武好一顿乱批,耀武没有回话也没有顶嘴,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阿妈是为自己好,但自己真的不愿意再交石海林这样的朋友了,想到这他的眼泪又出来了。 “咹,数落你两句,你就哭了,你看看你这儿子!”耀武娘对杨木匠愤愤地说道,木匠木着还是没动,笑嘻嘻地。 看到耀武流泪,跑过去争着喂红嘴鸥的姐弟俩停住了手,转过头很是诧异,以为是自己告诉了大人给耀武惹了祸,但后来他们渐渐明白了,是他妈妈把他骂哭了,此时,卓玛觉得很可笑,华尔旦则觉得很丢人。 可是他们到底还是没明白耀武的心事。 午饭后,官堡来的小姑一家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因为路途遥远,既要翻山,又要乘船渡河,所以他们走的比较早。 临别时,孝忠、孝文有点舍不得耀武弟兄俩和卓玛姐弟俩了。姑父一家邀请耀武等人过年了来玩,耀文高兴坏了,二小子懒洋洋地答应着,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回到家后二小子一直闷闷不乐,卓玛、华尔旦、耀文围着红嘴鸥玩着,尤其卓玛是爱不释手,又是给水又是喂虫子,就差从笼子里抓出来揣在怀里了。 “石生这个畜生真不是人!” 下午,当杨木匠从华尔旦的口里最终听到石生在城墙上的作为时,他震怒了,也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为这个调皮儿子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 第三十四章 撒楞坡情歌 石生的所作所为让杨木匠极度愤怒震怒之余,他知道儿子是彻底得罪了石生,不由得为儿子为家庭深深地忧虑起来。回想起四月十五那天石生枪指耀武,今天又故意捣乱差点害了耀武,杨木匠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儿子的未来该如何走下去? 人生在世,宁可得罪君子,也万万不可得罪小人。得罪了君子,只是一时的不痛快,他不会记仇,但得罪了小人,则有可能是一世的祸端,他会永远记着你,一有机会就会报复,甚至会要你的命。 石生不是君子,而是个十足的小人,是那种属于要命的小人。 贡布是杨木匠子在藏区做木活时认识的朋友,想起贡布的恩情,杨木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杨木匠家是世传的木匠家族,每一代都会有至少一位子弟传承手艺,很早就以建造木屋和日常用的家私而闻名。说起杨木匠的木活,在附近的藏、汉两地那是相当的有名气,因此也有很多藏族人家请他建造木板楼房。 在青藏和黄土两大高原接壤的地方从来就不缺高大笔直的青海云杉和千年不朽的柏木,尤其藏区,那更是林海茫茫,青山连绵起伏,数不尽的木头成长在临洮衙下以上的洮河两岸,一直到西倾山麓。每年都会有大批木头沿洮河而下到临洮,然后下黄河到兰州,甚至到宁夏。 一年前,杨木匠被请到贡布相邻的卡哇部落,给卡哇头人建造了一座全新的木板小楼,上下两层八间木屋共花费了父子俩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完工后卡哇却刁难杨木匠,准备大幅压缩工钱,双方就起了争执。 争执起来后,卡哇头人依仗势力,不但不给工钱,还让人把杨木匠父子给扣押了起来,准备惩办。那天也是父子俩命不该绝,贡布带人从卓尼土司衙门返回恰好路过此地,目睹了卡哇的暴行,看不下去了。耿直的贡布以杨木匠朋友的名义出马,不但救了了父子俩,要回了杨木匠父子该拿的工钱,也羞辱了卡哇头人一番,让卡哇在人前出了大丑,因此也得罪了卡哇。 经过这件事后,以前素不相识的贡布和杨木匠成了无话不说的“仲甲”,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朋友。杨木匠有个想法,就是等日子好过了些,一定要和儿子给贡布头人建造一座漂亮的木楼。这次四月十六庙会,请贡布一家来,杨木匠就是想表达下谢意的。 想着儿子,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春来,到现在还没有婚配,兄弟的个人大事情也该瞅着点啦!等这次弟弟从岷县回来,就去给他问问线家的姑娘,看成不,成的话腊月里就把事情办了。 当杨木匠在家里想着心事的时候,石刚和杨春来已经带着县衙公安局侦查科的四名探员和仵作到了回来的半路上了。他们回来时仍然没有走大路,而是身着便装原路返回。几个人骑马走完了胭脂三川的大路,上到了紫沟峡边的撒楞坡时,已经快要到半晌午时分了。 此时斜阳山外,云杉林立,仿佛青山泻波,一片苍翠,不一会儿白云出岫,飘浮如带。 今天出去回来是十分地顺利,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击,也许他们还不熟悉这条小路。 临近大山,几人被苍茫的山色所吸引,放慢了对马儿的催促,离城已经不到十里了路了。他们此时的心情正应了贪图路边风景的回娘家的小媳妇们的一句话:急啥忙啥,通黑走到娘家。 马儿们一路走过箭竹丛生的小沟,上了杜鹃丛生的串林,此时一坡一弯的野生高山杜鹃花正开得鲜艳,粉红的、洁白的花朵在绿叶的陪伴下展露姿颜,随风而动,轻微摇摆,正尽情吸收晚照的阳光,人在其中,仿佛入了花海。 面色朱红,身体微胖的公安局张科长陶醉于山色中,不停地赞叹。 “石管家,想不到这山里的景色这么美啊!你看这白云青山,绿竹花海,真个让人爱死了!” “哎呀,这次事情紧急也没准备个啥,等事情办妥了,我一定要陪张科长尽情游玩游玩,我们可以煮全羊,跳锅庄,请几个把式唱花儿,有的是时间。但今天只能委屈科长大人走马观花了。”石刚抬承着,客气着。 “哎呀,大乱初定,大小匪案堆积如山,工作忙啊!也就办案子了才能走一趟啊!恐怕以后我如果多跑,你们都要烦我们了,哈哈哈!” “哪里哪里,只要您来,我们就高兴都来不及呢!”石刚打着哈哈,谦虚着。 人马前行,蚰蜒小路边鲜花和绿叶随着半人高的杜鹃树不断后退着。 “春来,你来一段,给咱们唱个花儿!”石刚撺掇杨春来,他知道莲花山下,方圆四五十里内,几乎人人会唱花儿,他自己也很喜欢花儿,这种音调高亢的民歌和自己家乡的信天游听起来一样过瘾。 杨春来摸了摸头,羞赧地说道:“我怕我唱不好,你们笑话我!” “别谦虚了,哪那么多废话哪?”石刚佯装生气了,但又笑着说道,跟前的张科长和随行的几个警员、仵作也撺掇起来。 “一转山的莲花山,上坡的哥哥你站一站,你背的钢枪没子弹,空排子耍了几天?” 没等杨春来开腔,对面斜坡上却突然飘过来几句戏谑性质的花儿。这一曲高亢的洮岷花儿从上坡的花丛中响起,是个女声,脆生生地很甜美,略带岷县口音。 张科长们闻听,哈哈大笑,这明显是冲着杨春来来的,因为他就骑马走在最前面,正要上一处小坡,只见他身背昨晚缴获的水连珠钢枪,红红的枪身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石刚不禁怀疑,这野地里哪来的女子,但又一想,可能是割扫帚的农家妇女,没有去浪庙会,而是进山补贴家用,现在割累了,唱唱山歌也未尝不可。 这一句,激怒了杨春来,太小瞧人了,我来了! 脱口便唱。 “杆一根的两根杆,我大路走过几弯弯,没见凤凰着麻雀喧。”回唱毫不客气,听的石刚摇了摇头,愣头青,开口就不客气,今天没戏了,这个大姑娘怕是要羞了。 “杆一根的两根杆,麻雀虽小五脏全,哪像凤凰五音乱;大路朝天走半边,今儿个有缘遇上了,我和哥哥你谝闲传。” 回曲音调优美,词意不卑不亢,透着一股子聪明,看来是杠上杨春来了,众人听得暗暗称奇,想急忙赶路的杨春来也觉得意外,遇上唱把式了,索性唱他一唱,免得大家笑话。 高亢的音调从这边那边响起,传入了杜鹃林中,咯咯鸣叫的野鸡都不叫了。 一时间,两个人你来我往,对答唱和,好不投入。此时,只有山野的风和着山歌,此起彼伏,众人停住了脚步,如痴如醉,眼看太阳就要翻山了,杨春来就是不忍移步。 太阳快要落山了,山间一片空明。虽然那女子始终没有路面,但两个年轻人唱的热火朝天,有一种相见恨晚,欲罢不能的感觉。 “哎~~一转山的莲花山,我想你着你没见,三天吃了两叶饭,一叶还在碗里端。”这**裸表达思念的歌声。虽然直白而大胆,却曲调优美婉转,似倾诉似独白。 杜鹃林里的女子感觉今天有了一种一吐为快的酣畅淋漓,不由得对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一种冲动悠然而生,也许下一次还会碰到他,要问问他。虽然自己的身份特殊。 “走路的大哥等一下,把你的名字留下姓留下,你是阿里人的外甥娃?” “我景古城里名不小,是木易家里的顶角(ge音)佬!夏秋冬天没有我,春风花开我才到。”杨春来打了个谜语,告诉了对方,木易为杨,坐顶角房的只能是木匠,因为他知道怎么对付房子。 对方知道了他是杨木匠家的男子,名字叫春来。因为当地有这样一句俗语总结木匠和阴阳先生的胆大和艺高:木匠坐的顶角房,阴阳的家里鬼上墙。 “春来,走吧!时间不早了。”看着杨春来如痴如醉的迷恋,石刚怕误事,赶紧催促。 张科长们也从歌声里醒来,想催马上路。 “缸二两的米心缸,对面的尕妹你听着,咱们二人好一场,没看你的眼睛着很冤枉。”杨春来不想走,想见见姑娘。 “缸二两的米心缸,你是天上的大月亮,把我星星尕者看不上!”女儿家拒绝了。 [奇书网 www.qisuwang.cc] “想你想着腿子疼,坡上坡下走不成,花儿唱着也嗓子疼,没见尕妹送一程。”杨春来抱怨开了。 “莲花山的转角楼,转角楼上摆瓦呢?尕妹人土没看的,有缘咱们还见呢!”丢下杨春来,歌声已经飘远了,最后连人也没了踪影,夕阳西下,四野一片风声。 杨春来傻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众人轰地一声笑了。 “春来啊!咱们真的该走了,驾!”石刚叫了一句,策马飞奔,上了小坡,催着杨春来也策马前行,一行人下了撒楞坡,沿着倒流河水往景古城进发。 一路无事,夕阳落山后,一行人很快到了下城门。瞭望的人早已告知石远举,石远举匆忙从城门口迎了出来,一阵寒暄后,众人进了城,杨春来有点失魂落魄。 安排了晚膳后,张科长等人随即前往义屋验尸。 看到伤处,张科长等人大吃一惊,好歹毒的手端! ------------ 第三十五章 余音 张科长等人随着引导进义屋后,看到了三个亡人的伤处,他们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尤其面对死于老骒马山下的那个枪手时。虽然看过很多凶杀案子,但三人看的还是心惊肉跳。 凶手的歹毒不是一般,可以说这伙人行事毫无人性可言。这样的案子也是他们这几年来所罕见。在他的印象中,近三年来有三类案件较多,一为仇杀,二为图财害命杀,三为情杀。除了报案之人死于飞针的诡异,那个枪手就有点被虐杀的残暴了。随行的仵作作了仔细地检查,并一一记录在案。 石刚和石远举互为补充,谈了事情的经过,张科长嘱咐书记作了详细的记录,并提了一些问题,最后两人被要求按了手印。 看到录好了口供,张科长很遗憾地说道:“这是一件棘手的案子啊!很有可能会成为无头案,因为我们人手有限,作案者又是流动作案,这给我们破案造成了困难,我们目前能做的只能是记录在案了。” “张科长,报了案子,我们心里也就安然了一些,否则人命关天,不报官府,我们也无法向民众交代啊!”石远举心里怅然无奈地向张科长说道。 “虽然这样了,你们还是要小心,千万不可大意!”张科长不无关心地说道。 “那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敢大意啊!”石远举坚定地回话道,他的心里已经升起了一股愁云。 “虽说大乱初定,县上有了新的县长,可现如今洮河两岸还是时局不稳哪,据我们所知,这几年帮会道门的活动非常活跃,尤其河湟之乱后,不说老牌的‘青红帮’、‘哥老会’,现如今什么‘红枪会’、‘扇子会’等利用民众自保的心理趁虚而起,尤其岷县的鲁大昌、景平娃势力坐大后,岷、洮、狄三州间的秘密组织是异常的活跃,其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洮河下游的狄道一带,你们不可不防啊!” 听完张科长一番语重心长的告诫之辞,石远举试探地问道:“那新县长上任应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地方的治安一定是有望了。” “世上应该的事情太多了,只是世道......唉” 张科长哼哼地冷笑了几声,不无愤愤地说了一句,然后欲言又止,末了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验完尸后,石远举安排张科长等人住了下来,并派人严加防护。 自从今天下午在撒楞坡和那女子对过花儿后,杨春来仿佛变了一个人。回到了家里也是痴痴呆呆地,仿佛傻了一般,晚饭时,他还感觉茶不思,饭不香,他耳边回环扰动的都是花儿,甜美的嗓音,委婉高亢的唱腔,妙不可言的歌词,尽情的诉说,一切都仿佛都还在耳边。 草草晚饭后的杨春来回到了后园子里,躺在了炕上,痴了! 他回味着对花儿的场景,力求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躺在炕上的他尽情地回味着,傻笑着,也想象着对方的音笑容貌,那歌声和那还未曾谋面的人儿早已印入了他的心田。 还在闷闷不乐的耀武进得后园子,从窗户里看到尕爸的怪相,吓了一跳。他悄悄出了园子,赶紧告诉了阿妈。 耀武娘一听,吓坏了,心想,是不是今天陪石刚报案遇上不干净的或者被吓着了呢?紧张中她又告诉了杨木匠。杨木匠一时也不得其解,坐在炕上正吸烟的贡布先是吸着烟听着,看到这一家人吓得不轻,他在火盆上轻轻磕了下羊干把的烟锅,笑咪咪地说道:“仲甲,你们不要担心,估计杨兄弟是心里有人啦。”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木匠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这个傻兄弟,一天就喜欢玩枪把鹰,钻山入林,啥时候想过自己的事情啊!这回终于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也有点过火了吧!一个媳妇把人做成啥样子了,我得赶紧问问是谁家的姑娘。 耀武听得一头雾水,心里有人了,就会那样啊?思来想去,他有了新的发现。哎,这和《诗经?关雎》里边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是一样的,尕爸莫非是看见淑女了,嘿嘿!把人笑的,好玩的尕爸啊!笑死我了。这样一来,他倒暂时忘记了和石海林断交的不快。 他招手叫上了耀文、华尔丹,想给尕爸一个突然袭击。在一旁喂着红嘴鸥的卓玛看到没叫自己,心里有些不爽,她把嘴一撇,看他们出去后悄悄地跟了出去,灵巧地跟在后面。老大耀华看到四个小孩子这样,觉得很搞笑。 三个人悄悄地摸进了后院子里,大黑马、枣红马们正扬头甩嘴地吃着草料,他们绕过大梨树,摸到了窗户跟前,二小子从那个本来应该是往外望的小纸洞里望了进去,杨春来正躺在炕上呼呼睡大觉呢?哪里再有怪相呢! 看到这样,耀武让耀文、华尔旦再看,还是没有新发现,三个人顿觉索然无味了,唉!白来了。他们的眼睛离开了窗户,三个人来到了门前,华尔丹轻轻探手准备推门进去,吓他一跳,然后叫醒他。 “杆一根的两根杆,麻线总从细处断,心想尕妹着喊不传!”一声高亢的花儿突然从屋里穿了出来。 华尔旦的手哆嗦了一下,被吓了一跳。他哪见过这阵势啊!立马就叫开了:“鬼啊!”,然后跑了起来,耀文一听也跑了起来。这时,听到声音的杨春来则被吓醒了,一个箭步冲了出来,看到耀武站在门前,他很是诧异,这帮毛孩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这时,已经不辨牛马的华尔丹、耀文顿时如惊弓之鸟,更加疯狂地跑了起来,转过墙角,一下子跟一个影子撞在了一起,都倒下了。 “放开我,放开我!”撞倒在地华尔丹甩着手臂,想爬起来躲开鬼的撕扯,可就是甩不开。耀文也吓得够呛,和华尔旦、影子搅在了一起,就是爬不起来。 有人疼地哭了起来,华尔丹一听是个女鬼,就更惊恐了。人吓人吓死人,更何况在月亮还没有升起来的夜晚。 听到了撞击声和喊苦声,两个人跑了过去,杨春来担心地大声喊道:“怎么啦?” 听到了大人的声音,华尔旦和耀文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和腿子疼的不行了。 听到了喊声的杨木匠和贡布等人也戒备地拿刀从前院里奔了过来,跑到了过道。一听是孩子们,两个仆人马上过来一人拉起了一个,单单把卓玛丢在了地上,这下卓玛气坏了,小姐脾气一上来娇喝道:“江措,扶我起来!” 一个仆人上前,恭敬地把卓玛也扶了起来,连忙给她拍身上的土,被卓玛一把打开了。央宗和耀武娘心疼地走了过来,一时间大人们给三个孩子抖拍尘土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家鼻孔里都闻到了一丝丝的土腥味。 孩子们的惨样让杨春来看的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事情看来是由我而起,今晚的我到底怎么啦? 杨木匠怪异地看了杨春来一眼,没说什么?赶紧和大家把三个孩子扶到了厅房里,两个女人在油灯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卓玛和华尔丹的头上只是碰了个疙瘩,耀文被绊倒了,手掌擦破了一下,三人并无大碍,耀武娘这才放心了,也开始了对孩子们的安全教育。 油灯下,杨春来发现兄长时不时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怪怪地,不由得挠了挠后脑勺,讪笑了几下,仿佛被人看穿了一样尴尬。 “春来啊!刚才我听见后园子里有人大声地唱花儿,这是怎么回事?”杨木匠黑着脸终于发问了,这社风民俗还是要遵守的。按照当地的乡俗,花儿是不能在庄子里边唱的,否则就会被人问责,甚至一顿石头蛋蛋逐出庄子去,如果沦落到那一步,那就真的上不了杨家庄了。花儿以情歌居多,它只能在山野吟唱,因此洮河两岸甚至大夏河、湟水流域也就有了很多的花儿会,在这些山场,你可以尽情地唱,无人非议。 杨春来羞坏了,也就说出来实情:“大哥,我正睡觉呢?也就不知道怎么一嗓子给吼出来了,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贡布夫妻俩闻听只是默默地笑着,耀武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哦?看来我要跟你好好谈谈了,我这当哥哥的经常在外,对兄弟也关心不够,看把我们家的老二给憋成啥样了,睡梦地里都唱起来了!”杨木匠瓮声瓮气地慢条斯理说道,他说的是大实话,但在旁人看来,古里古怪地。 贡布和夫人央宗笑的更不行了,几个小孩子也忘了疼,笑了起来,耀武娘更是禁不住笑出了声,笑着就骂道:“这死老头子,你说啥胡话呢!” 看着尕爸尴尬的神情,耀武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明天早上贡布一家就要走了。 一想到卓玛几次救过自己,对红嘴鸥又是那么喜欢,他想把红嘴鸥送给卓玛。 ------------ 第三十五章 送别 四月十九的那天早上,放假三天后的小学又要开学了,杨春来很早就出去了。耀武练完拳后在后园子里预习课文,他把课文背了下来后感觉很熟了,这才和贡布一家一起吃了早点。 他感觉心里还是有点烦。一起玩了几天的华尔旦和卓玛就要走了,他想送送他们,可是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 今天第一节课是秦先生的国文课,要讲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这四天放假时间特别布置让他们要作预习。 怎么办,去上课,就不能送这两个仗义的朋友了,想到卓玛对着石海林的枪口护住自己和城墙上呼喊口号拼命拉绳的一幕幕,他决定今天旷一次课,后面给先生再解释,就旷这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送送他们。 看到儿子还不去学校,杨木匠媳妇有些看不下去了。 “耀武,你今早怎么还不去学校?” “先生说今天迟些到校!” “哦!” 马匹已经披挂定当,耀武娘已经拣藏地没有的绿色蔬菜,装了一羊毛口袋,又把一些油炸的面食像油饼、馃子之类的吃食装了一口袋,耀华和几个仆人一起动手分别把东西搭在了四个仆人的马背上,一家人陪着贡布夫妻和孩子送出了大门。 前面的杨木匠拉着贡布的手,媳妇拉着央宗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着体己的话,缓缓前行着,后面的华尔丹拉着父亲的大黑马,上面坐着正过骑马瘾的耀文,仆人们分别拉着自己的坐骑,一行人穿街过巷,浩浩荡荡出了下城门,走在了通往当铺的下坡路上。 枣红马的马夫最特别,只见耀武斜背着黑石布书包,一手讪讪地拉着枣红马小心地走着,马鞍上端坐着硬要骑上去的卓玛,此时她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扶着马鞍,一脸的骄傲和幸福。二小子却显得有点脸上发烧,他怕的是再有孩子们看见了喊他臊他,但他没法选择,给人家拉马缀镫是杨木匠亲点的。 一路上主客畅谈着未来,主人说着送客路上的吉祥话,客人感谢着,邀请着,双方依依惜别,一片情深。 耀武拉着马,听着大人们的话,只是往前走。卓玛提着鸟笼,高兴地看着已经和自己熟悉的鸟儿,又不时和华尔旦互相做着鬼脸,洋洋得意,当她发现这个汉民娃娃的话今天特别少,有些坐不住了,她美目一转,决心开个玩笑。 “哎,耀武阿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怕我们把你抓回去吗?”银铃般的笑声里,小姑娘发难了。 “你们都要走了,我再说啥呢?”耀武难为情地回头看了看卓玛,憨憨地笑了笑说道。 “哎,耀武尕侄儿娃,今儿个跟我们到我们西番里走,去了,给你招个漂亮的藏民媳妇,你这样攒劲的娃娃要的人肯定多得很!哈哈哈!”贡布话里有话地转着开耀武的玩笑了,引得众人大笑。 “我不去,我要念书呢?大叔,你们那有学校吗?”耀武先是否决,然后歪头好奇地问道。 “喔,学校啊!有的,不过你得到寺里去当了小喇嘛,才可以念书的,但那样你可就招不成媳妇了,哈哈哈哈!”贡布解释着,玩笑着,卓玛听得几乎要笑岔气了,这个阿爸,尽拣可笑的说。 由于发展和传统的原因,藏区没有景古那样的学校。藏区的文化主要在寺庙里,寺庙既是烧香磕头的地方,也是传播文化的地方,所以贡布这样说。 “耀武阿哥招女婿,还不如到咱们家来招!” 华尔旦傻傻地发话了,惹的卓玛一声娇喝:“华尔旦,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我看把你招了还差不多!” “我又不是女孩娃,招我?哈哈哈”华尔旦笑翻了,吓得大黑马有点吃惊,突突地仰着头,马上耀文紧张极了,华尔旦安慰了几句,大黑马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走着。 看到枣红马上的卓玛已经脸红的发烫扭头看着远处的太阳,耀武讪讪地笑着,也感觉不好意思,但他发现披着霞光的卓玛真的很好看,像一尊菩萨,又像一尊度母。 “我不怕你,昨晚阿妈和阿爸说你和耀武阿哥着来,我都听见了!”安抚了大黑马后的华尔旦更傻地说道。 听到儿子这样一说,贡布夫妻俩一下子倒不知所措了,杨木匠夫妻笑咪咪的沉默着。这次来汉地上香游玩,看到了二小子耀武,两口子是非常喜欢,再看到杨木匠夫妻为人憨厚,他们也是非常的喜欢。这里就有藏汉通婚的传统,汉地的男子到藏区招亲的人也时有可闻,杨四郎、杨八郎招亲番邦的故事在此地流传地非常久远,从莲麓进入野木峡口的巴儿寺,据传就是供奉杨八郎的寺庙。这事情八字还没见一撇,昨晚夫妻俩交换意见的事情,没成想被儿子给捅了出来。 “阿爸、阿妈,你们......” 小卓玛不知道父母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华尔旦在人前这样说出来,确实伤了她的脸面,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委屈地娇嗔一句后,她俯首一把夺过耀武手里的缰绳:“驾”的一声,挥起绳梢子就是一甩,马惊奔出。她稳坐马背提着鸟笼子把众人抛在了后面,骑马独自下了当铺而去,笼子里的小鸟扑啦啦地扇着翅膀,有些受惊。 这下,轮到华尔旦不知所措了,阿姐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啊? 卓玛纵马而去,耀武看的目瞪口呆,敢情她会骑马啊!还让我拉着?不过拉着她心里蛮舒服的,似乎也不烦躁了。接着他又羡慕起来,啥时候我也像她这样能纵马狂奔就好了。 看到女儿跑了出去,贡布夫妻并不着急,知道她会在不远处等着自己,所以和杨木匠等人一起走着说着,一直到了当铺,卓玛果然没跑远,在那立马等着呢?只是静静地提着笼子看着远方的阿姑山默默地不说话。 一番殷勤地致辞后,送别酒被端了上来,喝过酒贡布一家就此告别,一行七人上马挥鞭纵马而去。别时,卓玛故意不看二小子,和母亲共乘一骑,马过秦家河,转弯前行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吃惊地发现小山坡上的旧城东门豁口的城墙上有个小黑点在招手,她认得那人,就是耀武。 耀武已经抄近路上了旧城坡,看到贡布一行人纵马而去的英武样,二小子心里充满了羡慕,骑马驰骋真是一件让人骄傲和惬意的事情,这次他们来,耀武最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骑一下马,哪怕是仆人们的马也好。 旧城外,古道边。看着远方渐行渐远的马儿,耀武暗下决心,以后长大了,我一定要到草原去,由大大和耀华哥带着,还有阿妈、尕爸、耀文都要去! 直到贡布一家转过远处的山脚看不见影子,耀武才一路狂奔,大汗淋漓地奔回学校,这时第一节课已经下了。 他被秦先生叫到了办公室,秦先生虽然略显苍老但目光犀利,看的耀武如针芒在背,很不自在,他知道自己开了个很不好的头,但令他欣慰的是秦先生并没有骂他,而是目光转为温和,只说了一句话。 “你把《少年中国说》的课文给我背一遍吧!” 二小子挥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汗水,背起了课文。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够了,看来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嗯,很好!那么,你说说今早你为什么迟到了?” 耀武心里惴惴不安,嘴上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脸红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这样,秦先生说道:“耀武啊!你可是我非常器重的学生,在老师面前可要说实话?” 听到秦先生语气依然缓和,二小子就把自己送人的事情和想法说了一边,当然省去了华尔旦开玩笑和卓玛纵马奔驰那一段,说完后他只等着先生来批评自己。 让他感到诧异的是秦先生不但没批评他,还赞扬了他:“嗯,你该送送她们,为人须有情有义,无为不入世,有情始做人,你做的很好!就冲这,我准许你补假!” 耀武松了一口大气,低着头难为情地轻轻说道:“师父,我知道自己错了,没有遵守时间。以后我会注意的。” “时间是要遵守,但有时需要灵活处理,否则会耽搁事情的,你能认识到自己遵守时间纪律的问题,这也是你长大了的表现,人生难得一些真诚的朋友,有了一定要珍惜,我为你高兴啊!徒儿!” “谢谢师父,那我先回去,师父?” “嗯,你等会儿把假条送过来,我签字!” 回到教室,刚进门,十几个学生看到耀武,一下子喊起来了。 “骑红马,接媳妇儿,耀武的舅子卷卷毛,你拉马,她坐轿,马蹄一翻吃酸杏儿!” 看来有人不但看见了今早的送别,而且还故意在传扬耀武的故事,耀武又羞又气。回首扫视,他看到石海林坐在后面低头偷笑。 ------------ 第三十六章 托付 这一天,杨耀武在忐忑中总算上完了一天的学,那几个同学下课后动不动就喊他,他们知道二小子手善,不会随便对同学动手的,因而喊起来更是肆无忌惮,耀武很无奈,实在是不胜其烦,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有了石海林这么个朋友呢。 下午放学后,耀武提前出来,在学校外回家的小路旁,专门等石海林,他要问问他。 不一会儿,石海林和石海娟走了过来,远远就看见了耀武,他给石海娟耳语了几句,石海娟迟疑地往这边望了望,没有言声地低头走了过去。石海林不但不躲,还贼笑着径直走了过来,不等二小子发难,他先开腔了。 石海林一脸贼笑地喊道:“耀武,跟我走!” “去哪里?”,二小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好气地问道。 石海林躲开了他灼灼逼人的大眼神,眨巴了下小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脸地坏笑,这小子又要冒什么坏水了,看来在人后编我的顺口溜还不过瘾,又要骗我。 “不去!” “不去?你可别后悔!”石海林有点慌了神,一下子原形毕露,威胁道。 哈哈哈。路出尾巴了吧!耀武也来了横的,看着石海林说道:“不去就不去,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好好好,我叫你可以不去,但师父叫你,你总该去吧?”石海林改变了策略,道出了实情。 “你少胡说,谁信呢?” “信就信,不信拉倒,我先走了!”石海林反倒横了起来。 耀武一迟疑,看这家伙不像撒谎!问他的话等从师父家出来了再说!耀武跟着他,一起向石刚家走去,但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不一会儿,就到了石刚家,石海林推开院门,直接走了进去,在院里看着他,耀武也跟着走了进去。 听得厅房内有两人正言谈甚欢。耀武一听,知道是师父和云清道长,不由得一愣,看来这个贼娃没有撒谎,回看,石海林已经吓得够呛。 两个人各自心怀心事,硬着头皮进得厅屋,依次给长辈鞠躬问好,石刚看了看耀武和石海林,发现他们神情不对,就瞪眼含笑说道:“还墩着嘴啊!谁又把你们的馍馍块掰烂了?” 耀武扭捏了会儿没有吱声,尴尬地看了看默默含笑的云清道长,兀自讷讷地站着,石海林低着头不敢看云清。 “不会是因为你那放牛的媳妇走了的缘故吧?”石刚故意又问了一句,一下子惹得云清呵呵大笑,怕怕的石海林也在旁边笑得很是得意,二小子却愈加难受,这一句戳到了他的敏感处。 听见师父也这么说,他真急了,也顾不得礼数了。 “不是师父……”话未说完,石刚已经接住了话头。 “哦,不是……那是为什么?” “真不是这个,师父!”耀武急的要哭了,石海林一看,乐的不行,强忍住了,他真怕出去了没好事。 看到他这样,石刚温和地把话挑明了:“行了行了,你们小娃娃们的事情就那样,谁还不清楚啊!我开个玩笑罢了,师父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事情和你们说。” 这壶看来是不提了,耀武松了口气,静听下文。 “今天叫你们来有两件事情,第一,就是你和石海林的事情。” 一听到师父提到了自己和石海林的事情,耀武的心又抽紧了一下,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本来我要后天动身去岷县的,但因为事情急,明天,为师就要和石老爷去岷县了。” 什么?师父明天就要动身了?那石玥、石强是不是也要走了?耀武又一阵难受,两个要好的伙伴又要走了。 “我知道你和海林闹矛盾了,那天城墙上的事情,你要理解海林,他首先是他大的儿子,他老子那样,做儿子的也有他的难处。所以今天我叫你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希望你们两个和好如初,不要让为师出门在外,还担心你们两个。人跟人遇上,这是活人的缘分,一定要珍惜。对于这件事情,海林也非常愧疚,他找我,希望我说和你们,我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其他的咱们就不说了,现在你们就握手言和吧。”石刚一口气说了了出来,特别提到了石海林和自己的想法,目的很明确。 听了石刚的一番话,让二小子犯难了,回想起往日的一桩桩事情,他就来气,如今事情虽然过去了,可是该不该原谅他呢?尽管从感情上他还不愿意原谅石海林,但师父说的是在理也合情。 “耀武哥,实在对不起,那天在城墙上,我不该撇下你,那天我实在是被我大吓坏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先救你的,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以后会加倍还你的,这次,还请你原谅我这会!” 当着师父和云清道长的面,惭愧地看着很是为难的耀武,石海林郑重地说完后给耀武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然后静静地等待回话,心里充满了期望。 看到石海林如此隆重的道歉礼,耀二小子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弯腰给他还了一礼,之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才好。 “好,你们两个这样就算和好了,看到你们这样为师也就放心了,记着,以后遇到事情,同门之间一定要以和为贵,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放水推脱!人生在世要惜缘,这方面你们要向云清道长学习。” 石刚晓明大义的劝和加教育,让两人互相鞠躬以礼相待,尔后这一席振聋发聩的现身说法,让云清也听的不住点头,他看着两个孩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孩子们哪,人生在世,难免磕磕碰碰,重要的是要互相谅解对方的难处,与人为善,这样才不至于滑入偏颇,才会省却许多烦恼!” 听到云清也耐心劝说,耀武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知道他为自己和石海林的事情上心了。思前想后,也觉得自己和海林就是误会而已。虽然他老子坏,但个人的事情个人负责,他大大坏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也就是父子而已。 他的心软了,也就原谅了他,不过他还是说了几句话:“这次我原谅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计较我误伤你大的那件事,咱们的事情有个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我能保证不再找你的麻烦,你能保证吗?” “嗯!”石海林看着耀武拼命地点头答应,唯恐对方不答应似的。 “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不是你,还有,以后不准在同学面前说我坏话,喊我臊我!” 石海林先一楞,后面久乐的不行了,他害怕这啊。 云清看在了眼里,心里对耀武的干脆是大加赞赏,这娃娃看起来憨实,但脑子里不缺聪明劲,警告是必要的,石海林骨子里懦弱,如果在他亲大的威逼利诱下,以后的事情很难说,这个特别需要注意。 看到两个人缓和了很多且做了保证,石刚的心里舒服多了,孩子们能够和睦相处,健康成长,多好的事。 “为师要给你们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他看了看云清,转过头来说道:“为师这一去,一年半载恐怕回不来。生逢乱世,盗匪横行,安危移位也许就祸在旦夕,你们虽然识文断字,学习文化,但武艺万万不可荒废。我虽然收你们为徒弟,但由于四处奔忙,只给你们教了一套形意五行拳,而拳术的精进和提升一直全凭你们自己在摸索,这对你们而言是我的一种失职啊!你们两个都是练拳的好苗子,尤其耀武,如得高人指点,功夫和技法必将大进。如今这高人,为师替你们找见了,我要把你们引荐给云清道长。来,拜师喽!” “哎呀,石管家过讲了!云清不才,就怕耽搁了他们!”听到石刚边引荐边对自己赞赏有加,云清有点不好意思地起身回应道 “道长,你的武艺和为人大家有目共睹,把他们交给你我,我是放心的!”石刚郑重地说道。 “两位洋学生,还不过来拜见你们的新师父?”石刚起身招手说道。 要拜云清为师?耀武顿觉惊喜,心里说不来的舒畅,他早就羡慕云清不已。他轻快地走到云清面前,望着云清,眼里写满了激动,一种莫名的兴奋霎时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振奋,让他开怀,与石海林的不快早已随风跑到爪哇国去了。 石海林却迟疑了,拜他为师,好是好,但他会原谅我吗?他会不会因为我大看不起我,他想的比较多。 两人的这一切表现都未能逃过云清的眼睛。 “石管家啊!我可是夺人之爱啦!贫道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把两个孩子教好!”云清又一次郑重地说道。 拜云清为师是石刚已经和云清已经商量好了的。 原来,石刚想到自己经常跟随石远举经商在外,对两个孩子照顾不到,一直是个心病,尤其他看到耀武是块难得的材料时,更是歉疚不已。想到上次耀武突然发力踢伤张海生,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责任给耀武找一位更能教导他的老师,云清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 但是云清本来只要耀武,不要石海林,一是石海林的家世,他有一个很混蛋的的父亲;二是因为石海林自己的为人,自从看到石海林拿枪和摔跤的场面,他就断定石海林不可教。可是石刚请求他把两个孩子一起收了,否则就觉得太不公平了。 两个人协商来协商去,云清最终答应收下石海林,因为他太喜欢耀武了。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带到棺材里去,包括他的武学和人生经验,石海林是属于收一送一白送的那个。 两个人在石刚的主持下,给云清简单而庄重地行了拜师礼。先磕头,后上茶,口称师父,云清答应后,一样都不少,礼成。末了石刚嘱咐二人改日一定要携带礼品去甘泉寺再行称谢,两人连忙答应。 云清嘱咐他们后天开始练习,要求他俩早点到旧城的坟滩,石海林一听吐了吐舌头,耀武还算镇定。 看到时候不早了,石刚说道:“关于拜云清道长为师的事情我今天已经问过了你们的家长,他们是同意的,回去后给他们说一声。如今新师父也拜了,师父就不请你们吃完饭啦!你们该回去了!” 石刚起身把两个徒弟送出了厅屋门,到了院里,他让石海林先走,然后从身上摸出了两块双龙的大清银元,递给了耀武。 耀武起先不肯收,直到石刚脸上呈现愠怒之色时,才很愧疚地收了下来,而石刚则马上转怒为喜。 “记着,这不仅仅是我给你的零花钱,我建议你买上一份自己认为最好的礼物送给云清师父,剩下的钱不要乱花,买些书去看,好吗?” 耀武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泪水。 看着离去的耀武,石刚的眼里也湿润润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今天张科长们的无功而返背后的不安吗?是因为明天就要去岷县吗?还是怎么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今天送孩子们出来,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很惜人的惆怅感觉。 不过,把耀武和石海林托付给云清道长,他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轻松之余又不免失落。在大门口,他一直望着耀武走了很远才作罢。 “石管家,你也有偏心啊!”云清道长走了出来打趣地说道。石刚回过神来,笑着打了个哈哈,回答道:“你也不是一样?” 回家的路上,耀武一直在想师父。 耀武知道,师父是怕自己家庭困难买不起礼品才这样的。自从十年前师娘在生育时难产而死,师父就一直未娶,至今孑然一身,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他的心里其实很苦的,他一直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师娘而自责,听阿妈说,去世的师娘很是漂亮,是十里八乡头梢子的美女。 今天,他对师父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依恋,就想多看几眼。 “明早,我一定早点去送你!”耀武心里想,嘴里也不禁这样说出了口。 此时,他把问石海林的话给忘了。人生其实就是这样,在遗忘中我们每个人都在长大,而这种遗忘绝对不是背叛。 ------------ 第三十七章 刀 刀 师父把自己托付给了武艺高强的云清让他很是高兴,思绪万千地回到家里,二小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两把几乎一模一样的刀。 刀就藏在西面的小阁楼上。 阿妈正在厨房做饭,父亲正和尕爸在厅屋里说着什么。他绕过厨房和厅屋,走过狭窄的过道,然后拾步上了小阁楼。傍晚时分,昏黄的光线从狭小的窗户斜射过来。虽然微弱倒也算亮清,阁楼里堆放着许多杂物,有木匠的一些工具,什么刨子、偏刃斧头、锯子、凿子之类的,有的挂在墙上,有的散放在地上的箱子上。耀武经过墙上挂的一把弩机后,弯下腰打开了靠墙角的一个古董箱子,他伸手进去摸出了两把腰刀,然后揣在了怀里,又悄悄地溜回了后园子的小屋。 关好门他迫不及待地取了出来,他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拿起两把刀比对着看。 两把刀除了刀鞘为一银一木外,其他竟然一模一样,一样的折花工艺,一样的什锦刀把且一样的饰以三颗鸽子红宝石,刀身部分都长不过一尺。虽然乌黑但刃口却雪白,目视之寒光闪闪,似乎锋利无比,就连那刀尾的样子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仅小有不同罢了,让人惊讶地是刀把尾部却是可拆卸的固定螺丝,显得非常巧妙实用又不失美观。 只是木鞘的似乎要比银鞘的小一点,这个差异让耀武百思不得其解。耀武把玩着,如痴如醉,不觉已到黄昏时分。 屋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二小子赶忙把刀藏在了被子底下,假装靠在被子上睡觉。等到来人推门时他偷偷地眯眼察看着,进来的是尕爸,他没有动。 刚才还看见他在院子进进出出,等自己和哥哥说完话,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想到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估计他奔了后园子了。进了后院,杨春来早听到屋里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知道他在里面。进了门,发现他“睡着了”,就故意坐在炕头背对着耀武,等他“醒来”。可耀武半天没动静,也不动弹,两个人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等着。 “看来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了,就让他睡会儿,我还是走吧!可惜啊!”杨春来故意把声音放低了,却很明白地说道。 尕爸这几天一直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可不能让送上个门来的他这么就走了,耀武一跃而起,大喝一声: “尕爸!” 待杨春来回首时,已经一跃而起的二小子站在炕上,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还是“啊呀”地大喝一声,故意装作被吓了一跳地转过身来,耀武一跃而下,扑在了杨春来怀里,被杨春来稳稳地接住了。 “把你个日鬼娃娃,尕爸来了也不知道起来的,还跟我耍心眼!”杨春来伸出右手,轻轻地闪电般刮了一鼻子。 “这几天,也不知道你在干啥,理都不理人,那天在城墙上掏鸟窝,我差点被摔死,在那么多人面前你还吼我!”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有尕爸在,你不要怕,以后遇上石生那样的坏怂,你一定要小心,尕爸也知道你受委屈了,那天我那样做也是为你好,这个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我们得给石老爷面子啊。”杨春来慢慢地耐心解释着。 “嗯,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就是那天我实在是气的不行,尕爸你说,为啥石海林他大总是跟我们过不去?他为啥那么坏呢?”耀武实在不明白。 杨春来沉默了,看着侄儿的困惑,他只能说,不要怕,有尕爸在。二小子闻听却是心里心里暖暖地。 该进入正题了。 “我今天来,是想向你借件东西?”杨春来看着侄儿说道。 “啥东西?” “刀!” “啥刀啊?”耀武嘻嘻一笑佯装不知。 “尕日鬼,又跟我耍心眼对不对?” 耀武真有点舍不得,但是尕爸来借那肯定是需要极了,谁让他是尕爸呢?没问题。 “成,你要哪一把?” “啥?”二小子的话把杨春来惊了一下,知道二小子有一把好腰刀,没想到一问问成了两把,看到耀武从被子底摸出两把刀来,杨春来惊得张大了嘴,这小子会变魔术,打哪学的? 他摸了摸,是真的。把子一样,只是鞘不一样,就像两弟兄或者夫妻俩,嗯,这两把刀应该说是很有夫妻相,是一对雌雄刀,但却分鞘而藏,让人惊艳。 看着叔叔差点惊掉了下巴,耀武一脸的自豪,这可是自己的珍藏,看来没错。 接过刀,杨春来轻按卡扣,腰刀一一弹出,非常迅速。将两把刀刃口对刃口,握在同一手里,走出房门细细比对观看,一时让人看得心寒胆彻,好刀!明显看得出,这是一对老物件,但又锋利如新。一样的什锦刀把,一样的鸽子红宝石,刃口部分都长不过一尺,刀身乌黑,但刃口雪白,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此刃一出,谁与争锋! 绝世宝物! 想不到,尕侄儿手里竟然掌握着这等好东西! 听到耀武的介绍后,杨春来不禁为侄儿高兴,冥冥之中,看来很多东西都是可与而不可求的,遇上了是缘分,错过了虽也是缘,但未免遗憾。 杨春来看上了银鞘的那把,嘱咐耀武藏好桦树皮的那把。 “尕爸,你要刀干啥?” “明天,尕爸就要随石老爷和你石刚师父到岷县去了?” “啥,你要去岷县,那儿远吗?”耀武一下子莫名地不安起来,师父要去了,他没办法,但他实在不希望叔叔这次去岷县,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他很是不安。 “不远,几天就来了!” “你不要去,好不好,尕爸?”耀武想劝阻住叔叔。 “不行啊!说好了的事情哪能说变就变,你就放心吧!有你的刀在,尕爸会有事情吗?” 一听到自己的刀,二小子自豪地笑了。 “那我明天可不可以送送你们?” “我们起的很早,你就送送石玥、石强他们吧。” “嗯,可是我也想送送石大爷和我师父?”耀武不甘心地歪着头问道。 “你的意思我会向你石大爷和师父转达的,你就送送石玥他们吧!哦,对了,秦先生给我带话说,他明天也要送送春红夫人和石玥石强,叫你早上一起去,给你放假半天呢!”杨春来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吗?太好了!”一听秦先生也去,耀武高兴坏了。石夫人春红实在是太好了,他还记得那天穿上了新衣服的兴奋,和卓玛、华尔旦玩耍的情景是多么令人高兴啊。明早把我这把刀也带上,让秦先生看看,说道说道。 四月二十的早上,鸡叫二遍后,石远举一行人搭好物品,骑马出了城,踏上了前往岷县的前路。夫人春红也将于今天中午前带孩子们离开景古城,翻越朱家山,下红道峪进入洮河河谷前往临洮,然后乘车去兰州。 这次岷县之行,由石刚亲自挑选人手,以防不测。 眼力足枪法准的杨春来也被选入,石远举、石刚加上石生,一行总共十四人,全部骑马,全副武装,佩刀带枪,有长枪短枪,可以说长短物件齐全。这是一支不可忽视力量。队伍里的四匹土黄骡子,各驮了两长羊毛口袋银元,这可是预定岷县当归青苗和采购洮州洮砚的钱款,共有一万大洋。拿现大洋也是没办法,乱世年间的老百姓只认现银子,不认钞票,因此,他们只能带着这些吃力又危险的硬通货向岷县进发了。 一行人出得城来,下了坡道,此时晓月西沉,河水哗哗作响,杨家河谷一片凄冷。 经过当铺边的车马店时,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人声嚷嚷。早起的贩夫走卒,行商路人也已经整顿行李,准备上路。大乱之后,时局虽然 时好时坏,但出门的生意人明显多了起来,也往往结队而行。 当太阳从洮河东岸边的南屏山冒出红花花时,石远举一行十四人已经经过南屏山抵达莲麓。 这是洮河边一处背靠大山依临两河的美丽小集镇。清澈悠长的冶木河水容纳了了黑河水和冶海的溪水从西北面流下来,过冶力关出冶木峡,一路清水扬波,婉转绕流,轻抚着河边的村庄涣涣流入了南来的的洮河。 此时金色的阳光洒在山川上下,木板房人家隐隐山腰或河滩,街边的有些人家已经炊烟袅袅,孩子们的欢笑声也时时传来。民居旁边的河面上白鹅戏水,成对成双,沐浴着初夏的绿水轻柔,好不惬意。 一行人无心欣赏美景,从木桥过冶木河,沿着洮河边的古道,经吉利村,过寺址,从大麻沟往上不远,在阴谷乘木筏摆渡过河,入了东岸的峡城。入了峡城,也就意味着入了九甸峡。 峡城街道上,过往的商旅行人在此地等待结队。有十几人,有男有女,看到石远举们过来,一时感觉来了大救星,纷纷上前,要求和他们一起通过九甸峡。 ------------ 第三十八章 惊魂朱家山 第二天太阳出山时,耀武、秦先生已经陪着春红夫人和孩子们一行坐着大马车,在往临洮的路上了,耀武特地穿上了春红夫人给他做的蓝色衣服,显得特别的精神,石海林也溜了出来送行。 一上路,秦先生和石远举的家人来福坐在前面一面赶着马车一面闲聊着。夫人春红在车内闭目养神,四个孩子则叽叽喳喳地说着,热闹个不休。 途径古墩时,一注火箭带着哨音突然从高高的墩台上冲天而起直上半空,然后剧烈的炸开,犹如天女撒花一般,煞是好看。坐在左侧的耀武看呆了,这谁家放的,太好看了!遗憾的是在白天,如果是晚上,那会是怎样的美丽。听到了响声的石强、石玥和石海林也急着去看,但什么也没看到。春红没动,仍然在闭目养神,美丽转瞬即逝,但对美丽背后的原因和结果,车内的大人小孩子均未在意深究。车外的秦先生却感觉有点意外,大清早的谁没事放烟花呢?事情有点诡异,可得小心一点了。 车经过五户滩时,路边草色青青,东面的紫松山巍然矗立,郁郁葱葱,几个孩子不说话,默默地从车窗里看着这些景色,石玥、石强贪婪地看着自己即将要离开的故乡,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耀武则好奇地望着他们,石海林却好奇地看着他背着的弩机和弩箭。 “二小子,你准备把我们送到哪里才回去?”春红突然睁开了眼,注视着耀武含笑问道。 “夫人,我和先生商量了,送你们过了朱家山就回去。”耀武看着春红,脸红红地答道,把个春红夫人乐的,这小家伙还害羞。 “二小子啊!听石玥石强说,你可真不简单哪?” 耀武的脸更红了,看了脸春红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不知道夫人具体说的是什么。 “那天,听他们姐弟两个说,你不但会摔跤,而且还会打拳,还会让绳子吊着掏鸟呢?你会的可真多,胆子也不小呢!”春红见耀武张了张嘴没啃声,就绘神绘色地几乎把他的传奇事迹一一给说了出来,然后很慈爱地看着他。 “夫人,我会打拳是我石师父的功劳,会摔跤是我新师父云清道长的功劳,掏鸟主要是看着那小鸟太可怜了!他们的大大、阿娘被人给打死了!”本来他要说是石生干的,但顾忌到石远举和石生的关系,再者海林在跟前,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但石海林的脸色明显不自在了。 听到耀武待她说出具体的事情时,似乎一下子找到话题的一番言辞,春红很是欣赏。二小子把自己的本事归功于师父,以谦逊、善良作答,她感到这孩子有礼貌知道感恩也很有同情心,实在是太善良了,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喜爱,看来远举没有看错人,这个娃娃可教。 春红叹了口气,轻声地道:“是啊!没有大大亲娘的鸟儿和没有父母的人一样可怜啊!你们做得对,可是以后还是要特别注意安全才行,毕竟人是本钱,人有的话可以置办万物,人没有了啥都是闲的,你们都是前途无量的好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是,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以后我会小心的。”看了微笑的春红一眼,耀武心里热乎乎地,他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母爱这感觉就像阿妈在跟前一样。 “妈,耀武哥哥说是大哥哥开枪打死了红嘴鸥,是不是他呀?”石强插嘴问道,把个石海林说的心里颤突突的,不知道脸往哪儿放了。 “这个嘛,我还不知道,说话可要负责任的,哦……耀武,是真的吗。”春红看到侄孙石海林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笑着问道,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石生,毕竟在孩子面前,大人说话要注意分寸,更需要有理有据,再说了这石强也真是的。 “夫人,就是他打的,他不但害了红嘴鸥,他还要害我师父呢!” “什么?”春红闻言,大吃一惊,此事非同小可,石海林更是张大了嘴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晚的事情她有所耳闻。虽然不明白为何,但这个惊人的消息从小孩子的嘴里说出,还是震惊了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春红警觉地盯着耀武不放,焦急地又追问了一句。 耀武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了,但春红更着急了,她一把拉过耀武,按着他的胳膊想问个明白,她需要知道真相,但耀武有点害怕了。 看到耀武的神情,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笑了笑松了手,然后放低了声音微笑着,目光温柔地郑重问道:“娃娃,你要给婶子说实话,这个事情关乎我们大家的性命,婶子再问你一遍,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师父不让我说给任何人听,说他自己会处理!”耀武受不了春红的追问,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嗫嚅着说道,一脸的冷汗。 “快说呀,你!” 石玥、石强逼开了,春红示意她们不要吵,她看了看可怜的石海林,知道顾不得许多了,她对一双儿女说道:“还是让哥哥自己说吧。” 耀武知道瞒不住了,心想告诉春红夫人也是好事,就擦了擦汗,把那晚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春红。一番话听下来,春红听的是如坐冰窖,浑身发冷,脸色非常难看,咬着牙说了句“家贼难防!” 看到她的脸色,耀武吓坏了,而石海林去死的心都有了。 夫君一行人危险了,这个祸害也一起去了,阿弥陀佛,但愿他们没事,我得告诉秦先生。 此时车行十里,已经上了朱家山的半山腰了,在车辕上赶着马车闲聊的秦文华和来福跳了下来,却被伸出头来的春红夫人给叫住了。随即,春红夫人也跳了下来,车上只留了四个孩子坐着,马儿顿觉轻松了很多,昂头奋力上坡,来福在前面拉着。 “来福,在山梁上停一会儿!”春红喊道。 “好的,夫人!”来福大声答应着,继续拉马前行,他知道到哪里能停车。 两个人跟在车后,春红很焦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但并没有说明消息来源。秦先生闻听吃了一惊,他不敢相信石生会勾结马家的人谋害自己的亲叔父,夺取家产。但凭自己对石生德行的观察和了解,又不能不考虑。如果春红所言是真,那将是轰动洮河两岸甚至兰州的一件惊天大案,这背后的阴谋和水之深非同一般。 他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春红说道:“夫人,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凭一面之词判断,如要证实还需假以时日啊!” “对于石家的财产我不抱任何私心,有我们的一份,就有他生娃的一份。主要还是生娃不成器,所以这几年远举一直是犹豫不决啊!怕给了他后害了他!关于这次的事情,秦先生,请您相信我,我觉得杨木匠家的二小子耀武是绝对不会撒谎的!”春红有点急了,先表明了自己对石家财产的态度,然后把耀武说了出来。 “什么?耀武?”这下秦文华信了,他知道那晚旧城的事情发生时,耀武就冒险在场,石刚曾给他说过。他信得过耀武,这是一个诚实的孩子。秦文华顿觉一股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 “夫人,请叫住来福,我们回去!”秦先生变了声音对春红说道,惊得石夫人一片茫然,但随即明白过来,转身奔向山梁。 “来福,来福,停一下!”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秦文华跟着她奔跑着朝前面快要到山梁的马车一起喊,马车已经到山梁上了,来福闻听跳了下来,大声问道:“夫人,怎么啦?” “快,快,快掉转马头,我们回去!”跑得气喘嘘嘘的春红来到车前,急急地大喊道。 未等来福答应转马,十匹快马从对面临洮方向的坡下一跃而出,马蹄哒哒,扬起一股尘土,直奔而来,在离车辆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马上人黑衣黑裤,个个黑布蒙面,手提马刀,如凶神恶煞一般,不停地勒马在车前车后打转,春红背靠着马车,一脸地惊恐,秦先生眼盯四下,心里却冷静思谋着对策。 “你们回不去啦!”为首一人喷着羊肉的膻味和酒气凶狠地说道,额头上的那颗黑痣如凶恶的第三颗眼睛。 石海林吓得大腿直发抖,心里也咚咚作响,他哪里见过这阵势啊!想起昨晚亲大石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送奶奶、小姑和小叔的事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的恐惧和愧疚一起涌上心头,耀武想跳下去,被石玥、石强给拉住了。石玥颤抖着悄悄地告诉他:“妈妈说了,有事情小孩子一定要先藏起来,不能干扰大人。” 耀武无法,只好看着干瞪眼,他把背上的弩机取了下来,用脚蹬开扣上了弦,搭上了弩箭,静静地瞄向了外面。 “你们想干什么?”来福护着马车,大声喝问道。 “吆呵,干什么?你知道爷爷们是干啥的吗?爷爷们就是劫道的,弟兄们,这个娘们攒劲的很啊!到底是石老爷的小老婆啊!哈哈哈……” 群匪们闻听,肆无忌惮地在马上笑作一团,把没来得及飞起图谋在跟前潜伏的一只小麻雀吓得彻底绝望了,扑嘟一声飞走了。 “有我来福在,你们休想动我们夫人一根头发!”名不见经传的来福突然发飙了,看着他微胖的身子,石海林一阵绝望。 只见他仓啷啷一声,从车辕上抽出一柄斩马刀,挡在了马车前。此时春红乘机上了马车,秦先生坐在了车辕上,众匪见状围了上来。 “哪里跑,今天阿爷先跟这个胖子玩玩,谅他们也跑不出老子的手心,弟兄们让开!”为首那人催马上前,直取来福。 来福纹丝不动。 骑兵如风,马到刀起,寒光一闪之际,隔窗偷看的石强、石海林看的闭上了眼睛,来福叔完了,他们不忍看下去了。 耀武也很是纳闷,看大刀也是个练家,怎么刀来不躲避呢?怪!他的弩机早已瞄准了来人,可是手抖得厉害,正待狠心击发救人时,情况突变。 就在刀临脖子之际,来福一下子没了踪影,眨眼再看时,只见为首那人已是人仰马翻,被砍断两条前腿的骏马,血淋一片,洒向尘土,扑倒在地,痛苦地嘶鸣挣扎着,而那人先前在马上耀武扬威,如今惨跌马下更是痛苦。 凶恶的匪徒先是闪了腰,尔后被抛下,接着被断腿马压了个结实,身淋一片血红,爬不起来。耀武惊呆了,明白了什么叫艺高人胆大。 “嘚求,嘚求!” 趁马匪们一片惊慌,秦先生趁机赶转马头,扬鞭几下,赶着马车冲开包围,顺着梁上的大路往紫松山方向狂奔,他不敢赶马下坡,怕翻车。 这时,马匪们才回过神来,留下四人对付来福,余下五人急追马车。追了几十米远,从背后斜刺里闪出一骑比他们更快。 只见这匹黑马扬蹄,如飞一般,马上人也是黑衣在身,黑布蒙面,马刀在手。追赶,超越,马过刀闪,手起刀落。跑在最后的那人已经跌路马下,成了无头之鬼。 刀快的连惨叫也来不及,无声无息。 就这样,接连五刀,刀无虚发,大路上只剩下五马空空地狂奔一阵后莫名地停了下来,而五个马匪已经丢了性命,马儿狂奔的车子才跑出去了不到一里远。 耀武看的既兴奋又害怕,一眨眼功夫,就把五人全斩落马下,不给人一丝机会。这个骑士不简单,但太狠了一点。 耀武叫住了车,回看那人已经绝尘而去,赶往刚才的山梁处。 “娃娃们不要乱看啊!驾!”秦先生嘱咐了一句,就驾车回奔。 等到秦先生赶着车好不容易一路避开惨不忍睹的死尸回到山梁,把车停到稍远处时,山梁的战斗也已经结束。 只是跑了一个,就是那个黑痣。 来福一身血迹,张大了嘴,在那只出气,他又解决了一个,另两个让蒙面人三下五除二给解决了,不一会儿,黑衣人从南垅沟方向飞马过来,奔到近前,飞身下马。 “到底还是让那个黑痣跑了!跑了也好,去个报信的!” 等解开了蒙面,耀武和秦先生等人都惊呆了,是云清道长。曾经是关中土匪的马林啸,如今的云清道长开杀戒了,威风依然,石海林面如死灰,内心备受煎熬。 “贫道来迟了,让你们受惊了!” 云清谦谦施礼道,至此惊魂甫定的春红才长了一口气,她开始担心起丈夫一行人的安危,弩机在手的耀武心里也起了许多惆怅和不安。 ------------ 第三十九章 要命的花儿(一) 洮河边的峡城街道,这十八个人操洮岷口音,为首一人个子中等,面色黧黑,方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似热情,但总给人城府太深不可捉摸的感觉,他跟周围的人似乎不熟悉又似乎较熟。 看到石远举过来,这人就扯开嗓子,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哎呀,是景古有名望的石远举石大善人哪,久仰久仰!大家伙儿过峡可就不用愁了!” 他拱手自我介绍说他们主要是到景古跟庙会的商客,早知道石远举的大名,现在庙会散了要回岷县老家去。而其中两位女子,均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段苗条,面似桃花,眼如秋水,正值妙龄。只见她们青丝成髻,横插一枚碧口鸳鸯碧玉簪,仿佛两位道姑,又感觉亦俗亦道。为首一女身着月蓝色大襟短袄,表情轻佻含春又似乎冷如冰霜,这女子自称姐妹俩是到景古烧香访亲的,如今也要回老家茶埠,石生看的直流口水。更绝的是另一女子,身着素白圆领的大圆襟女装,虽美如白牡丹,但沉眉锁脸,一脸的稳重,又是别有韵味。 这些人都嚷着要跟随商队过峡,街道上一时人声嚷嚷,群情熙熙。 面对众多央告,而且是洮岷人,也不好拒绝,因此就让他们一道同行。石刚让他们跟在后面,但不得靠的太近。 石远举一行人,石刚带两人在前开路,石远举和石生跟着驮骡,杨春来带两人负责断后警戒,左右两面各有三人负责警戒。 洮河水从甘肃、青海交界的西倾山源起,一路向东南而流,流经岷县茶埠时,几乎一个八十度的拐弯后奔向西北面。亿万年来,它奔流不息,开山劈岩,沿途峡谷无数。九甸峡就是最有名的一个,这全长十公里的九甸峡因为峡内的九座高山而得名,为连接甘川的重要便捷古道。 进得峡来,顿觉空气湿润,行走在千百年来人们或踩出或开辟的曲折蜿蜒小路上,但见两岸高山如云,连绵不绝,一片葱郁。悬崖上,或青松依绝壁而生,扶势竞上,或枯松倒挂,惊骇奇绝。天空不时有雄鹰盘旋飞过,疾风吹过时,偶尔有风化脱落了的小石子从崖上诡秘地跌落,发声悠远,而两面山崖上细沙轻飘,仿佛魔鬼在吹气。 道路狭窄艰险时,大家只能拉着马匹前行,石刚和杨春来不断观察前后道路和山崖的情况,偶尔有过来的客商时,也是最为紧张的时候,尤其在狭窄处,除了要避让开道外,一行人还需戒备森严,唯恐被山贼马匪乘了空。 出门人的日子很辛苦,尤其带了银钱时,有个一差二错,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从峡城初入时,水面七八十米宽,所行之路为仅容两匹马并行的小路。此时,越往深走,河水面愈来愈窄,响声却越来越大,峡内河中巨石三五相叠,形如卧牛,激起惊涛怒吼,巨浪滔天,而路也越来越狭窄,两岸荒无人烟,阴森湿润之气亦越重。 已经进入了半峡,一路无事,除了水声、风声和后面行人的笑谈声,偶尔有雄鹰展翅高鸣,再无别的声响。 无聊紧张中,身后传来河州花儿高亢婉转的音调: 上去高山者望平川。 平川里有一朵牡丹。 看起是容易摘起难。 摘不到手里是枉然。 …… 一曲《阿哥的白牡丹》在峡谷里和着水声,在崖壁上舒缓深情地来回激荡,把个杨春来唱的是心事起伏,浮想联翩,痴了。后面随行的两个女子听着花儿,不时观察者前面的情况。那个年岁较轻的白牡丹,不时地会瞄一瞄杨春来,然后脸上会现出不易察觉的红云,大一点的蓝袄女子看在眼里,不易察觉地偷笑着也不点破。 石远举们没出景古地界时,队伍的后面就跟着一队马队,十个人的样子,有几匹骡子还驮着货物。石刚知道那是从大车店里出来的河州客商,因此也未特别警惕,只是嘱咐杨春来注意。 前面的道路要从悬崖下通过,一道木板的栈道横空出现在行人面前。远看栈道悬挂在空,五六丈下洮河水急速奔流,呼啸而过,不时翻滚扬起许多白沫,其咆哮如雷,从此地望去已是令人两股战战,肛缩不已。 “大家小心了,前面要过栈道了!”石刚回头大声地喊道,他率先牵马走了上去,人马走在厚实的木板上,空空作响。人在半山崖,放眼天空,蓝天一线,高旋的飞鸟急掠而过后,一片空旷寂寥,而脚下则急水涡鸣,激浪滔天。 过得山崖,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山湾,斜横眼前,山下的大路宽了许多,也有不少平地在山下路边,半山上隐隐有一座古堡,到了打尖的地方了。 此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安顿好警戒和马匹,石远举一行人在古堡下的河滩里德一片卧牛石旁依坐了下来,枪不离手,开始吃干粮,后面随行的洮岷人和河州客商们也开始吃干粮。三伙人各占一角,互相警惕着,各自闲聊着,气氛倒也显得轻松起来。 “石老爷,这半山上的堡子叫什么名字,好险要啊!”回望四周,杨春来看到了半山上的古堡,感兴趣地问道。 “哦,你是说这堡子啊!这叫桥道堡啊!是专门来镇守这九甸峡用的,这九甸峡可是通往甘川两省的要道,以前这里是番汉的交界处,往上出了这峡,就到藏巴哇了,那里的人们据说是很早从西藏来的…… ”石远举饶有兴趣地介绍着,杨春来一行人听的很感兴趣。 “哎呀,你们看,这跟前的石崖上还有佛像哩!”四顾的杨春来像发现了世界第十大奇迹一样惊叹起来,然后不管不顾朝着左手青松盘顶的摩崖造像虔诚地跪了下去,五体投地,磕起了长头。 众镖师们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喝着,后面还要赶路,这峡谷才走了一半的路程。看到杨春来起来后,想活跃下气氛的石远举看着大家和杨春来,扬了扬声音,微笑着说道:“连手们哪,这九甸峡的名字啊!可跟一个酒店有关系的!” “啥?石老爷,你哄我们呢吧!这荒郊野岭的,哪有酒店啊?”有人不信。 “说起这峡名字的来历,据说以前啊这地方曾有有一个姓王的婆婆开了个酒店,她的酒香得很,因此过往的行人都要喝上几杯,以壮行色,久而久之,这峡也就叫酒店峡,后来人们又根据岸边有九座大山的缘故叫成了九甸峡。” “哎呀,东家,这地方要是有酒店的话,那也不错啊!咱们弟兄们到这口渴了累了,也可以顺便喝上几口,解解乏气,弟兄们说是不是?”站在路边的银子驮跟前,一直沉默警戒的石刚猛然回头对镖师们和石远举说道,忐忑不安的石生惊得一阵心肝乱颤。 “是啊!”镖师们哄地一声笑里有不少人赞同,气氛一下子火了起来。 “弟兄们哪,只要这次我们平安到了岷县,肉任大家吃,酒任大家喝,石某人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 “好!”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惊得后面随行的两拨人们往这边望。 方脸男和月蓝袄的女子听了冷笑了下,石生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昨夜马营长回信,将在九甸峡对石远举采取行动,要他到时候予以配合。这个时候,看到人们谈笑风生,互相谦让的情景让人很容易想到这仿佛是一次艰难旅行后的惬意野餐,此时的石生倒真的希望不要发生任何事情,他甚至希望这次能够顺利到达岷县,和大家一起看看那里的花花世界,了解一下那里的市场行情。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人家要的是一万现大洋,自己也想要。 他抬头望了望不太宽阔的天空,面目狰狞地咬了咬牙,起身四望,恰好被石远举看到了,还以为他伤口犯了疼。石远举快步走了过来,看着他的脸色关心地问道:“生娃,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坦了?” 石生闻言吃了一惊,转过来头时脸色一片惨白:“阿伯,我……我…我…没事!” “脸都白了,还说没事?快坐下来!石管家,你过来看看,看生娃怎么啦?”石远举看到石生惨白的脸色更有点担心了,把石刚叫了过来,想让他看看。 “大少爷他没事的,就是劳累过度了,以后可要少动脑子,静心修养啊!等到岷县县城了,给你找个老郎中好好瞧瞧。”石刚据枪走了过来,看了看石生白的像纸一样的脸很轻松地说道,石远举这才放了心,心疼地嘱咐他道: “路上有啥不舒坦的,给我们说说,这样,你这长枪,让石管家找人背上,你就带着短枪拉好马行了。” 石生有了一阵感动,因为石远举经常出门在外,自己平时跟他很少接触,今天看来,他这个人还是挺关心人的,心念至此,一时心里矛盾不已,呆呆地看着石远举,不觉中长枪就被石刚给接了过去。 突然,意识到长枪被石刚给接了过去的石生像被蛇咬了一下,一下子跳了起来前扑,急切地想夺回枪。 看到他这样子,石远举吓了一跳,很是不解,还以为他又怎么啦!石刚则感觉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为了平息石生的不安,他拨开了石生的手,以退为进地伸手笑着对石生说道:“大少爷,你累了,长枪我先给你背着,你看这短枪我也是不是给你背上?” 石远举以为石生是担忧自己的安危才不肯的,就安慰他道:“你不要怕,有我们大家呢?再说你还有短枪呢!” 知道长枪已无要回的可能,也只能留下短枪了,石生打开了他的手,望着石刚含笑的黑脸悻悻地说道:“长枪你就背着吧!连短枪我都让你拿,我还是儿子娃娃吗?” “哈哈哈,大少爷,佩服佩服!等会儿出了峡我给你也不迟,你还是多休息着!”石刚打了个哈哈,转身就往银元驮子那儿走去,看的石生牙根痒痒的却又无奈。 ------------ 第四十章 要命的花儿(二) 石生正在纠结之时,一声“花儿”从后面传了过来,似乎是他一路张望不已的那个白牡丹唱的,花儿唱的他浑身酥软软地,再也不想走路了。 “一转山的莲花山。 我想你着你没见。 三天吃了两叶饭。 一叶还在碗里端。” 听到洮岷人伙里有人唱起了火辣的花儿,杨春来一个激灵,这声音好熟悉啊!对,就是撒楞坡,是撒楞坡对“花儿”后让自己茶不思饭不香的那个人,是让自己在梦里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他循声望去,正是那位岁数小的身穿白衣美如牡丹的女子,他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过峡来的危险和不安此时荡然无存,唯有花儿赛牡丹。唉!她的嗓音还是那么亮,曲子还是那么婉转,情感则更真挚。 此时,突然唱响的天籁之音,让众人听得有点呆了。优美的“花儿”也让石刚陶醉,但熟悉的声音让他疑惑,他扫视着那边随行的洮岷人,希望能找见是谁在唱,但他不知道的是杨春来比他先看见了,就是那个年龄小一点的白衣女子。 听到了梦寐以求的人儿在此婉转悠扬,杨春来心跳的很厉害,他的嗓子真痒的不行了,一口一口地连喝皮囊里的泉水也不管用了,就是想唱。 “莲花山的尕白菜。 太阳出来闪亮呢? 你想我着谁见来。 发雷来吗闪电来?” 杨春来一嗓子回了过去,颤抖的嗓音增强了抒情的效果,惹得众镖师和石文举喝起彩来,石生也禁不住张望,听到杨春来对的,心里一股子醋意油然而生。对面也是有人在笑在赞叹,黑方脸只是暗暗地冷笑着,月蓝袄则若有所动,于心有所望,再后面的河州客商们也竖起了耳朵,冷冷地听着。 两个人唱“花儿”的人似乎受到了对方歌声的鼓励,都站了起来,含情望着对方,你一唱我一和,诉说着思念之情,那边的洮岷人跟着唱“花儿”的女子也慢慢地走了过来,河州客商们也跟了过来,一场洮河两岸司空见惯的“花儿”会正在九甸峡里的洮河边的沙滩上拉开了序幕,宛如远古最最淳朴的约会一样。 三拨人陶醉在“花儿”里,杨春来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镖师们也放松了警惕。 石刚在路边的银元驮子前冷峻地思索着,他感觉今天的事情很不寻常。虽然说此地有对“花儿”耽搁了正事的很多传说,但在这儿发生也未免太诡异了吧。 不对,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紧张地冲四面看着,如果在此地受到阻击,只要两头一堵,是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花儿还在继续,情感还在抒发,喝彩声还在响起,镖师们也听的如痴如醉,石生望着牡丹般的白衣女子走过来,一阵迷糊。虽然醋意犹存,但他真希望这“花儿”继续对下去,也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男主角,他希望这女子快点过来,离自己再近点,再近点,他已经看清了她楚楚动人的脸了,看到了她毛敦敦的大眼睛了,痴迷的石生看到河州客也过来时,心里猛然惊醒,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心里慌乱不已。 两拨人前前后后离石远举的马队越来越近,一直到了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众镖师们听的彻底醉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美的人唱这么美的“花儿”,这让人似乎比喝了王婆婆的美酒还要痴迷。 天神爷哦,这是哪里来的精灵。 他们不知道的是,和杨春来对花儿的是洮岷花儿南路流传区一带的花魁,这样貌美歌美才貌双全的花魁十年都出不了一个,今天他们有幸遇上了。 石远举回看石生,诧异地发现石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发黄,惨白,接着豆大的汗珠子下来了,好似虚脱了了一般,浑身发抖,喘着粗气,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了。 他大骇,生娃的病太重了,伤口还没好,这次出了峡一定要先看看,要不然怎么得了?想到此,他急忙扶住了石生,两个人靠着巨石坐了下来。看到对面路旁的坎坡上人影一动,石生惊得差点张口出了声。 看到逼近的人群,感觉到不一样的杨春来从沉浸的幻想和歌声里突然醒了过来。 对花儿的白牡丹不知去了哪里,站在对面的人变成了月蓝装的女子和黑方脸的男子,两人一脸的杀气,诡异地盯着他。 月蓝装女子手里的有几苗小针在阳光下正闪着寒光。 不好! 杨春来来不及细想,左手携枪倒向了右面,又一个侧翻滚,他的反应还算快,但有些人就没这么快了。 五枚绣花针发出了诡异的响声,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呈斜扇面从高到底携风而过,两个还沉浸在花儿余音中的镖师,来不及躲闪,就咽喉中针,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瘫软痉挛,依身的俄国造水连珠步枪也脱手在地,而余下三枚钉则从杨春来站立的地方在其腿部高度射入大石中,撞击的只冒青烟。 就在同时,路旁远处的坡坎上枪声响了,目标是石刚!杨春来在滚动中就看见石刚胸前血花一闪,随即向后栽倒在地。 他急的大喊一声:“石管家!” 石刚被击中了,正中胸膛,此时已经悄无声息。 而那帮子河州客商此时也变了身,纷纷从货物里取出了清一色的制式钢枪,拉栓既向黑方脸们射击,也向杨春来们射击。峡谷内一时枪声大作,子弹横飞,打得卧牛石上直冒火星子。 马匹们受惊后,顺小路一股脑地钻进了古堡下的那条沟里,石生一阵心急。事出突然,场面一片混乱,石远举也有些茫然,等到明白过来,他大喊道: “隐蔽,藏起来,反击!”。 枪声响起,黑方脸一方已经有几人被击倒。腹背受敌的黑方脸和月蓝那群人大惊,纷纷藏在了附近的大石后观察是谁开的枪。 石远举这边剩下的八位镖师们趁机纷纷躲入巨石后,向方黑脸们开枪,杨春来则急切地寻找着山坡上开枪的人。从弹道飞来方着手,隐蔽在巨石后的杨春来往山坡方向急速扫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石崖,树木,草坡,找到了! 杀手就在古堡下的一道坎上,据此一百步远,正俯首谨慎地寻找新的目标,他看到了石远举,枪口迅速转了过来,但杨春来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他的脑袋。 “去你娘的!” 杨春来口中一声怒骂,枪已击发,弹丸飞速,以很小的曲线飞行,嗖! 那人头一歪,血花已经溅起,枪从坡坎上滑落路下,人撒手后不再动弹了。 观察感觉没有第二个杀手后,杨春来把枪口对准了月蓝袄和河州客们的方向。 形势一时陷入了僵持,方黑脸们被河州客们打的抬不起头来,这边又被杨春来们压着,很是窝火。 借此机会,杨春来几个跃起又卧倒,连滚带爬,来到了石刚跟前,把他拉下了路旁,藏在了大石后,失声地俯身大喊道:“石管家!石管家!你醒醒!” 石远举听的是一阵心痛,但又无奈,石生则有一股既解气有失落的感觉,心里乱糟糟地。 口吐鲜血的石刚已经气如游丝,躺在地上的他努力睁开了眼,看了看山岗上的古堡,气息微弱但急切地说道:“堡子,是石生,快……到堡子里……拼了!” 看到石刚头一歪不动了,杨春来懊恼万分,这要命的花儿,都是这要命的花儿,此时他的心里曾经日思夜想的白牡丹早已经成了白骨精,让他心痛,让他抓狂,更让他仇恨。 趴在地上的杨春来“啊……”地长号一声,右手抓起一把沙石狠命一攥,沙石间已经多了丝丝鲜血,但他并不觉得痛,因为他的心更痛! “拼了!” 他扬手抛沙后大喝一声,喀拉间子弹已经上膛,仇恨地朝后面的河州客开火了。 一枪一朵血花开,转眼之间,三人已经被打倒,河州客们一阵骚动,散开来,把火力集中到了杨春来身上,乱枪打得石头上火星子乱溅。 这时,藏在了大石后杨春来倒清醒了许多,他知道在对方火力还很盛德时候千万不能蛮干,他记起了石刚所说的古堡,他四下环顾了一回,轻声冲不远处的石远举急切喊道:“老板!石老爷!” “停止开火!” 石远举喝住了众人后回头望着杨春来,他看到杨春来用手指了指半山上的古堡,知道示意往那儿撤,因为骡马也入了山下那条沟。 这边的枪声一停,那边也停了下来,只听河水哗哗,而人心也咚咚地跳着,看到石远举们点了点头,杨春来心里有数了。 他示意一个镖师向自己靠拢过来,然后耳语了几句,两人就一起开枪打了过去。对面一躲枪子,石远举拉起虚弱的石生和七个镖师们趁机跃起,冲过道路,向沟里撤退,此时杨春来们的枪又响了。看到石远举们抽身进了小沟,方黑脸们和河州客又是一阵骚动,自恃有枪的河州客们先冲了过来。 他们就是马营长派来的,得到可靠消息的他们昨天就到了景古的车马店,今天一路尾随,本想动手却被黑脸、月蓝们抢了先,局面变得不可收拾了。但他们今天一定得堵住石远举,把他结果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青海方面的大事情也会受到影响。 今天必须在这九甸峡里把事情办了。 ------------ 第四十一章 内讧 趁此机会,石远举拔出毛瑟手枪拉着石生,带着七个镖师,捡起了石刚的长枪和另外两个镖师的长枪短枪,追着骡马先进了小沟。后面的河州客们一看急了,自恃有枪的他们并未把黑方脸和月蓝们放在眼里,仅留两人掩护压制射击,余下的五个人一跃而起追了过来,妄图绕过黑方脸,追击石远举们。 这时,杨春来的枪响了,对方举枪疾跑的一人登时撒枪扬手,跌倒在地,血溅青草,余下四人猛然匍匐在地急忙寻找掩蔽物,不敢再向前,掩护的两人立即向杨春来这边压制射击,几颗子弹在两人周围擦破空音激飞而过,听着令人恐怖不已。两把枪打得火热,但却对巨石后面的杨春来和镖师毫发无损。杨春来知道,只要拖延住他们,石远举们就可以有时间找到骡马,进入古堡固守,待援甚至反击。 看到压制他们的两人转移了目标,方黑脸和月蓝二人迅速移动。方黑脸猫腰灵巧地绕过一个个卧牛石,从侧面潜窜向十步开外的那两人,而两人却浑然不知,不断地向杨春来们射击着。 好机会,杨春来看到了方黑脸的行踪,此时河州客们还有六人,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杨春来轻蔑地一笑示意镖师跟自己行动。交换眼神获得应答后两人同时举枪,一人一枪随即一跃而起,在对方躲避的时候起身离开了藏身的卧牛大石。 河州客们见此情景纷纷举枪要射击,但此时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由于轻视了洮岷这伙似道非道,似商非商,手无钢枪的乌合之众,他们注定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不是用钱,而是用命。方黑脸已经到了那两人的身后,双手似钳,一人一跃,连续两个跃起,快如闪电,只那么一拧,活生生拧断了两人的脖子,让人大骇不已。 见此此景,追击的掉转枪口,五人放弃了对杨春来两人的射击,对着方黑脸开枪,但方黑脸一闪隐入石后,已不见踪影。此时,在侧面伺机出击的月蓝袄抓住了机会,几个迁跃,大胆地从杨春来的方向悄悄接近了五人。就在女子从荷包里拔针将要撒出,一个圆脸的河州客恰好不放心杨春来,回过发现了接近的女子。 他看到了女子满脸的杀气,举枪就射,巨大的枪声顿时响起,女子的飞针也撒出,但枪弹比针先到。圆脸一下子很诡异的被枪弹击倒,步枪撒手垂落沙石间。 女子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但手不停着,又是一把绣花针撒出,击倒了回头射击的两人后,自己已经躲在了大石后。剩下的两名河州客大骇,滚入一处洼地,借石头掩护不再露面,只辨声开枪,乘胜追出的黑脸手下被击倒了三个,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 乘此机会,杨春来和镖师跑进了小沟里,刚才正是杨春来开枪救了月蓝女。 当月蓝袄隐蔽接近被发现时,不忘观察的杨春来正要跃进沟口,看到了危险举枪便射,那人应声而倒。面对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后身,他本来可以把这五个人都干掉的,但他不能那么做。形势需要他们活着,也需要越蓝女活着,尽管杨春来恨她和白牡丹恨得要命。 开枪后,杨春来含泪望了望一眼石刚,然后头也不回以最快的速度和镖师趟过沟里流出的浅水,跃入了沟内。河滩里的枪声还在响着,但稀疏了起来,身后形势的变化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河州客只剩两人了。 进入沟内,小路转入半坡,顺路而上,坡草凄凄,灌木交错稀疏而生,进入半山上的古堡院内,已经找到了骡马的石远举们正在持枪警戒。 这是一座用洮河地区特有的片麻绿石垒成的不大的椭圆形古堡,满打满算也就方圆二十丈,四面围墙高约五丈,堡内围墙下空阔无物,只有一处台阶通向北面围墙顶。堡子中间高台上又有高约三丈的方形碉楼。进古堡的门只有一个,朝向南方。从布局看,北方显然是重点防御的方向,他们来的那条小路就从北面的坡下斜伸上来,绕入南门。 此时夕阳西垂,西面的莲花山把巨大的身影投射过来,古堡陷入了一片阴暗之中,更显孤零零地,恐怖的气氛也一下子浓了起来。 洮河边两声枪响后,方黑脸利用遗弃的枪支一枪一个,正中眉心,恼怒地收拾了最后两个河州客。 至此,马营长派来的十个军人,外加一个杀手,均殒命九甸峡,从四月十五至此,马营长已经折损二十二人三连败,不知道石生以后该如何向他的主子交代。 方黑脸一清点人数,己方连同自己只剩下了十二人,六人已经殒命枪下。他恼怒不已,作为秘密会教“无极门”的大师兄,他带队出来执行任务,这样的损失还是第一次。 他把枪丢给了一个下属,然后指示余下的几人捡起了河州客们的枪弹,除了他和月蓝袄,正好一人一枝,对花儿的“白牡丹”也得一枝,但她明显不会用,抱着枪来手足无措,只看着月蓝袄,月蓝袄示意她背上,她照做了。 来不及细细打扫战场,一行人九人循着马蹄印逼向了古堡。 方黑脸和月蓝女却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白牡丹被派去联络其他人。 蜗居在古堡朝北围墙上的杨春来压好了子弹,坐在了朝外的护墙下,竖着耳朵,怀抱水连珠钢枪开始了痛苦的思考。 而古堡内,石远举刚刚平息了一场内讧。 看到马营长的人功败垂成,石生乘机把一切都归罪于杨春来,指责他对花儿给了对方靠近的机会,并对他产生了怀疑。 “杨春来,你干的好事请,老子今天毙了你,说---,你跟那伙人是什么关系,那个白衣服的女孩娃是你的啥人?”此时的石生提着短枪,奔到杨春来面前,声音很大,气势很凶。 看来他是绝不放过一丝机会了,马营长的人是指望不上了,但杨春来对花儿的热情劲,是让人怀疑,他倒是忘了,在白衣女孩深情地唱起来时,他比任何人都看的专注,想法也最多。 石远举和众镖师一下子惊呆了,镖师们纷纷以怀疑的目光看着杨春来,这个人他们虽然很早知道,但不熟悉。 面对石生的发难,杨春来嘴短,一时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看到石生要坏事,石远举喝住了他:“生娃,不得无礼!你不要忘了,是春来掩护我们离开的,我相信他!” 杨春来对石远举报以感激的眼神,眼圈有点湿润了。 石生还是不依不饶,他一本正经、义愤填膺地张口问道:“要不是他闲汪汪地对花儿,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串通好了是什么?”他一心要把这水搅浑,好让杨春来受水。 “记着,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团结!我再说一遍,杨春来是值得我们信赖的人,不要忘了,民国一十八年,是他陪着你出城到了马仲英那的!”石远举到底是石远举,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说得石生哑口无言,当时口秃言短没了声息,也平息了众人的疑惑。 但他戳疼了石生,激起了了他的旧恨新仇,可石生也只能恨恨作罢,他也明白,这帮子洮岷人来者不善! 坐在寨墙上,刚才的事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的杨春来彻底明白了,撒楞坡对花儿完全是个圈套,先引自己上钩,然后在此接近劫道,好歹毒啊。想不到那么美的年轻女子,唱的那么婉转动情,背后却藏着这么大的阴谋,想到这儿,杨春来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一下子不辨南北了。 命运似乎完全跟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个玩笑不但把自己,还把这次岷县之行的人全部开了进去,三个人已经为此失去了性命…… 是自己的鬼迷心窍害死了石管家和另外两个人,也坏了石老爷的大事。他们都是杨家的恩人,现在事情却办成了这样,让自己情何以堪,自己将来怎么给耀武交代,从哪里给他再找一个这么好的石刚石师父呢? 他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和良心的不安,痛苦地咬破了嘴唇,泪洒满面。 美丽的女子却原来是一株有毒的致命花儿,他不由得想起了南山湾里经常开放的罂粟花。 在对石刚中枪惨状的不断回忆和自责中,他记起了石刚师父临终时说的话,是“堡子,是石生,快……到堡子里……拼了!”,对,其中“是石生”什么意思呢?莫非这事情和石生有关系?联想到以前石刚让他监视石生放鸽子和旧城发生的事情,他猛然觉得这背后一定有着巨大的阴谋,很有可能是石生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为什么刚才那样急不可耐地气急败坏找自己的麻烦,想把水搞混? 嚓……嚓,嚓……嚓…… 此时,他灵敏的耳朵清楚地听到了坡下小路上传来了小心的脚步声,有如觅食的小鹿轻轻走过荒原一般。 ------------ 第四十二章 喋血山城(一) 内讧平息后,来不及为石刚伤神的石远举迅速对几个人进行了防守分工。 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了,前有大河,后有高崖,在高大的山崖之下,已经别无出路,只有这个小城堡可以进行防守。今晚看来肯定是到不了藏巴哇了,只能在此地固守,待明天天明再说。 对手确信无疑就是十五那晚在旧城的两伙人,从杨春来的消息来看,河州这伙人已经覆灭了,而洮岷口音的这伙人像影子一样,还在后面。 由于枪法好,杨春来和刚才那一位镖师被分到了临北的寨墙上警戒,一位镖师负责封锁西面临河的坡头,另一位监视东面的山崖方向,其余人进入碉楼重点封锁南门。 八大口袋银元被四个镖师吃力地从骡子身上一一卸了下来,藏入碉楼内新发现的地窖里,然后附上了茅草。 杨春来在古堡的寨墙上灵敏地捕捉到了北面坡下“嚓嚓”的脚步声,他举手示意那个姓李的镖师掩护自己,然后自己起身悄悄地从片麻岩垒砌留下的射箭口往外窥视。 坡下没有任何东西。 他只看到了河沟对面的山崖顶上,青松一片林立,此时夕阳晚照,松树下的断崖上那一层层残缺的石窟和佛像熠熠生辉,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他数了数,从离地一丈处起,总共有三层,其中就有他膜拜过的佛像。 他重新坐了下来,贴墙静听。 当金红色的太阳跌入西山后,今天的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山林吞没了,整个山谷顿时暗了下来,此时疾风劲吹,松涛阵阵,和着水声,催人欲泣。 嚓……嚓,嚓……嚓…… 那响声又起,杨春来从射箭口望了出去,只见坡下有三个人已经一会儿爬,一会儿跳着摸了上来,他们没有走正路,而是借助青黄不接的枯草丛和低矮成一丛丛的灌木悄悄地摸了上来,来人手里都有枪。 天色还不算太黑,杨春来右手捏了捏枪柄,伸直三指摇了摇,示意李镖师有三个人。 子弹已经上膛了,就等放近了再开火。 摸过来的三个人自以为得计,爬一会儿,又蹲了一会儿观察,然后继续往前摸着,已经离古堡的寨墙不到五十步了。 盯着外面坡下的来人,想起石刚的死,想起这次对花儿,杨春来的心里充满了仇恨。 古堡外的三人再次起身准备往前挪动时,杨春来和李镖师的枪同时响了。 枪声清脆,犹如流水脆鸣,在山间来回震荡,把准备在对面山崖上过夜的野鸽子们吓得扑棱棱地飞了起来,绕过古堡向西面飞去,院内的马匹们也阵阵嘶鸣,发出不安的叫声。 杨春来打的是最后一个,李镖师打的是最前一个,两杆枪几乎同时命中。看到最前和最后的人中弹,中间的一个人情知不妙,索性端枪就射,人也不再刻意隐蔽,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凶悍地往这边冲了过来,妄图冲到墙下的死角再作打算。 但他的速度再快,没有杨春来的枪快,更没有枪里的子弹快。当仇恨的子弹从俄国造的枪里喷出时,杨春来一枪击中了奔跑者。 墙外奔跑的人就像突然被雷电击中一样,扬手抛开了步枪,一头栽倒在地,血溅枯草。 不到一锅水烟的功夫,堡外的三个人似癞蛤蟆一样,都趴在了堡外十步内的草坡上,其中二人都是头部中枪,一枪毙命。杨春来感觉稍稍解了些气。 听到枪声停止,方黑脸知道沿路而上的人受阻了。 他们已经绕到了南面,他原来准备要和月蓝袄攀岩而上,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对月蓝袄耳语了几句后,月蓝袄向北面的的小沟方向原路返回。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黑夜似魔鬼一般,完全吞噬了光明。 鉴于黑夜里视线不清,石远举把人重新做了安排,他把古堡外墙上的人都撤了下来,决定全力防守碉楼。 “各位,今天的事情到了我们生死存亡的关头,今夜我们只有人人一条心,坚决固守,才能活下去,也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鉴于晚上视野不开阔,我认为应该全力固守碉楼,马匹就不要管他们了,只要挺过今晚,明天我们就可以等到救援。大家有没有不同的意见和想法?”身躯微胖,穿着黑丝马褂的石远举环顾周围,眼睛炯炯有神地对大家说道。 看到东家依然平静不泄气,镖师们顿觉心里踏实多了,纷纷同意固守碉楼,石生一阵绝望,今晚就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石远举要分工时,杨春来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石老爷,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在外面的堡子墙上放一到两个暗哨,一方面作为警戒,一方面也可以作为外援。” “哦,这个也有理,那么谁去呢?”石远举环顾四周问道,黑夜里只能听见人们的呼吸声,看见眼睛泛着亮光,但没有回应声,场面有点冷,镖师们犯难了。 大家知道,这是个危险又苦的差事,在堡子墙上,一方面要承受四月里依旧寒冷的山风的侵袭,另一方面也很危险。据传说,就是这伙人里面的某一个人在景古城里把一个大活人掳出城去,在老骒马山下给弄死了,如今虽然枪杆子在手,但一想还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我去吧!谁愿意跟我去?”杨春来发话了,他觉得自己提出的还是要自己去执行。 石远举一阵感动,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这样的人。 “我跟你去吧!”李姓镖师也开口了,石生则在一旁则满脑子的恐惧和不信任。 就这样,留下的七个镖师外加石生,进入了狭小的楼口,由石远举指挥固守碉楼的一二三层,杨春来和李镖师则去北面的堡子墙上警戒。 “小心啊!” 石远举同时握住了杨春来和李镖师的手嘱咐道。虽然看不清他们的眼睛,但他看到了他们的心。 “放心吧!老板!”李镖师信心满满地说道,他对自己和杨春来很有信心。 两个人摸黑出了碉楼,悄无声息地走走听听,一个掩护一个,上了堡子墙。 对面的山崖下黑黑的,耳中直觉晚风吹来一片松涛声和水声,此时此地,山野没有灯光,没有人声,只有心跳的声音和着山风起伏。 两个人挑了一个既便于观察路口又便于撤退的地方,埋伏了下来。 碉楼内,石远举把人分成了三拨,二人在楼顶。二人在二楼,其余三人和石远举叔侄在一楼固守,石远举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生死患难的石刚兄弟已经遭人暗手,如今困守这荒野孤堡,生死难料,他知道自己这大半辈子以来最大的考验到了,他不禁想到了很多。 那一双可爱的儿女和能干贤惠的娇妻春红他们是否平安,想到此他的心里惴惴不安,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接着就咳嗽不已。 不管怎样,必须要给石家保留下血脉来,生娃一定要活下去。石生被一个镖师扶下了地窖,石远举希望他能在里面躲过一劫。 地窖口被茅草掩盖上了,石生在底下恼怒不已。虽然留了长、短枪给他,但他感觉自己还是被抛弃了,一股绝望和恨意弥漫开了,他拿起步枪往墙壁上死命的砸去。 方黑脸是岷州秘密会道“无极门”的第一执行,在他攀岩而上前,他改变了计划,派遣师妹包红玉也就是那个月蓝袄前去协调那边的进攻,自己则一个人攀上了南边的山崖。这两个人都是厉害的角色。 黑方脸已经爬上了南面的断崖在崖边仔细地观察着,从南门的豁口望进去,没有灯光,里面死一样的寂静。 今晚必须要解决这帮人,一方面要拿到这一万大洋,另一方面必须活捉石远举,因为据岷州总坛最近飞鸽传书的消息说,土生土长的石远举知道景古城旧城的一些秘密,也包括“无极门”圣物的秘密。 观察一会儿,方黑脸没有进正门,而是绕到了东面的墙根下,舒耳静听了一会儿,只见他舒展手脚,脚蹬手攀轻似猿猱,几个纵身攀跃,就上了古堡外墙顶,五丈高的石墙竟然毫不费力! 谛听一阵,他顺墙轻攀倒下内壁,临近地面时一个翻身,已经匍匐于地面,悄无声息地观察起碉楼来,接着几个跃进,似鬼魅一般无声地跃爬上了碉楼。 此时的石远举坐在地上已经给长枪短枪压好了子弹,并且都上了膛。他闭眼看似小憩,实则在谛听。这时地下传来轰隆一声,地面一阵颤抖,石远举一惊。 而三楼上也同时上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响声,似乎是警戒的人在走动,不一会儿,接着二楼上有了声响,先是似乎某人摔倒了,接着就猛然听见了一声枪响,枪声震得碉楼一层顶上的破土簌簌地掉到了四人的脸上,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众人惊觉,谁走火了? “有情况!”石远举悄悄说道,冷眼向上率先举起了手枪。 ------------ 第四十三章 喋血山城(二) 石远举知道二层三层的四个人完了!他一挥手,四把枪同时对准了连接一层和二层的楼梯通道口,但二层上却死一样的沉寂,再没有任何声响。 空气似乎凝固了,四个人感觉嗓子干渴上火了。 嘭嘭嘭!脚下的地窖板也被人砸的山响。 众人一阵绝望,石远举也快要晕过去了,生娃的命休矣,上面情况不明,这底下也埋伏了人,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一阵对兄弟歉疚的负罪感涌上了心头。 “阿伯,阿伯!”有人在沉闷地在地下喊着,石远举促耳一听,发现是生娃在喊,他一阵轻松,右手举枪几步过去,左手拨拉掉茅草,一下子掀开了木盖板。 “快,快进来!”石生在地道口急切地喊道。 这时候二层上突然一声枪响,站在通道口的一人被击倒了,子弹击穿身体,打在地面的石块上,溅起一串火花,又弹起后撞击在了墙上仓啷啷地落地了,恐怖中血腥味儿一下子弥漫开来。 石远举举枪就射,另外两把枪也同时开火,一阵急射。尤其石远举的毛瑟驳壳枪连续击发,打的通道口外二层里面墙上的石片子一片火星,一层内则尘土飞扬,硝烟味合着尘土味,气味弥漫呛人,上面却再没有任何动静,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心虚不安。 不能再等了,石远举把心一横,顺势拉了下两人,示意两人先鱼贯而入,然后自己才进了地窖,地窖口的板子也被最后进入的石远举哐当一下拉了过来盖上。 石生举着火机看着仓皇入内的石远举三人,声音惊喜而颤抖地轻声说道:“阿伯,有暗道!” “什么?”石远举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其余两人也一阵高兴。 原来黑暗中,恼怒绝望的石生举起枪托狠命地砸向了墙壁,没想到的是砸中的却是一面早已朽了的泥糊草墙,只听轰隆一声,前面的半截墙壁向外倒了,听到声音的他吓了一跳,他伸手一摸,发现前面是空的,不禁大骇,石生摸出了打火机。 咔! 打火机亮了,眼前豁然露出一个二尺宽三尺多高的洞口,仿佛魔鬼张开了大嘴,嘴里冒出的强劲冷气吹得打火机的火苗几乎要熄灭了,一股湿腥味弥漫开来,石生打了个激灵后,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他发现原来是一堵三尺多高的泥坯墙堵住了洞口,其实这个地窖的四壁都是砌成了泥坯墙,这一面唯独藏有玄机,泥草糊面的墙本来就很凑合地堵住了洞口,加上年久日长,早已经破朽不堪了,自然经不住他发狂地狠命一击,轰然倒塌了。 石生胆怯地凑过去,小心地往里照了下,冷风几乎把打火机吹灭了,但他借助着那一瞬的光看清楚了,倒塌的土坯基块后有石台阶往下通去,而地下有多深,则是黑魆魆地,深不可测。面对此时此景,石生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是福是祸。 二楼上的一声枪响让石生焦虑起来,得做个决断了,管他呢?总被困在这里好,可他一个人到底还是不敢下去,他跌跌撞撞地爬向地窖口,撞击着盖板,呼喊着,想把石远举三人叫了下来。又一声枪响,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缩了回去,外面枪声大作,他吓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等到了石远举下来。 石远举看到地窖里的情景,惊得是目瞪口呆,一时悲喜交加,天不忘我石家人啊!想不到在这山体是石头的地方也存在着地道。 城堡是防守的重要基地和屏障,因此在过去中国北方的很多山川间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城堡。这些城堡或屹立半山或控制河川交汇的五路总口,或据守要津或控地理之便,挟制四方,雄踞一地。随着人口和地方经济的演变发展,不少城池也逐渐成为了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而那些处在山川间独挡一面,斩断峡谷通道的要塞,其军事意义往往是其存在的价值所在。为了防守,这些城堡往往留有通往城外的暗道,这些暗道,一是在被围困时可以作为取水和报信的便道,再则也是迂回偷袭敌人的秘密通道。 石远举一直以为只有在景古城那样的黄土坡上的城池才会有密道通往外面,像这样在石头山下有地道是他没想到的,他估计是溶洞。 “走,进去!” 看到众人迟疑,石远举举枪抬脚先行进入,一阵冷风袭来,使人有不禁之感。 杨春来在北面的古堡墙上和李姓镖师顶着冷风,悄悄地潜伏,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哎,老哥,你叫什么名字?”黑暗中,杨春来轻声地问道。 “李林山,阿古山的。”李姓镖师低声憨厚地答道。 “哦~是阿古山的李师傅啊!你结婚了吗?”杨春来白天看到李林山面相很轻的,他冒失地问道。 “兄弟,我都两个娃娃的老子了!” 李林山的话吓了杨春来一跳,也弄得他不好意思了,这都什么眼神哪自己。 “我的老大娃娃叫恒元,今年十岁了,跟你们家的二小子同岁,小的是个丫头,叫恒丽,今年七岁了,唉呀,每一次离开家的时候,娃娃们围住我,叫我大,我是左看一个不舍,右看一个不舍,每一次我都走不开哪,现在想起来还心里酸酸的呢。” 李镖师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他不但对杨春来家的事情门清,而且还叹了口气,说起了为人父的感受。 一席话听的春来有些迷糊和羡慕,也为他的无奈感到同情。这是怎样迷人的两个小娃,能把三十不到的年轻父亲出门在外时也引得惆怅不已。 对于为人父的独特感受,杨春来其实没有发言权,毕竟他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没有结婚的男人永远是孩子,而结了婚,没有孩子的男人,依然是个半大孩子。男人成人,其实就是在为人父之后,这和女人为母则强一个道理,杨春来显然不具备这些资历。 夜黑魆魆的,风在劲吹,在堡子的北墙上,他们不再言语,李林山的眼里渗出了泪花,在夜风中泛着亚光。 棒~! 一声枪响突然从碉楼里传了过来,他们一个激灵,摸着枪仔细地听起来,试图辨明情况。但接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没有枪响,也没有人声。 也许是谁紧张走火了,李姓镖师悄悄地说道,杨春来没有做声,而是继续听着思索着。 不久后接下来的一声枪响仿佛拉开了序幕,一阵枪声如同炒豆子一样密集而激烈,听得出里面的长短枪都开火了,杨春来和李姓镖师大惊而起,据枪往碉楼方向观察。 杨春来鼓足眼力,往碉楼顶上望去,顶上看不到任何情况,倒是一楼的射箭口缝隙里有火光闪出,但却很快停止了,夜又闪入了静默中,两人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得下去支援他们,李林山拉了拉杨春来,示意行动,两个人沿着古堡北墙顶往西,向通往碉楼的台阶口摸去,这段墙体比较长,得绕过一个近十米的弯子,才能下了城墙。 两个黑影已经不知何时攀上了堡子墙到了台阶口,端抢堵住了他们去路。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同时开了枪并闪向两边靠墙,堵在路口的两人被击倒,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不等二人拉枪栓上第二颗子弹,身后的外沿墙上已攀跃上一人,那人飞身而下轻似鸿毛,快似流星,直扑左面的李林山。 李林山一个侧身避让,横枪托后击了出去,来人一个急翻,在三步后止住脚步,右摸向自己的腰间。闻香识人,杨春来惊觉,大喊一声:“闪开!” 听到杨春来的声音,来人一愣,手势方向稍微转向了李林山,挥手之间已是嗤嗤声传来。杨春来据枪低姿一跃而过,不顾跌地的疼痛,顺势滚下了台阶,后面传来李林山倒地惨叫的声音,飞针打得杨春来身后的石墙上火星点点,凶险异常。 见杨春来避开了飞针一跃而下,包红玉暗赞其身手不凡,竟然能躲开这一击,她本来要打杨春来的左臂的,她一跃翻身,从古堡外墙的内侧顺墙而下,想截住杨春来。 但她却被另外一个黑影截住了,包红玉轻喝一声:“挡我的人死!” 五苗较长的钢针已然在手甩出,空气中发出了诡异的嗤嗤声,似哨非哨,似笛非笛,破空而去。来人冷笑一声,笑声未落时已经高跃而起,犹如一鹤冲天,带响的暗器从他脚下飞过,犹如为他伴奏而已。 一击不中,包红玉大骇,三十六计走为上,往碉楼方向转身就走,想与方黑脸会合。哪知来人已经判明他的方向,在空中一个翻翻似鬼魅一般早已落地等候,惊得她差点喊出了声。但她不愧是无极门的飞针秀女,她就势踢出一脚,待对方躲闪时已经回身后撤。 就在回身后退之际,右面香囊里的钢针已经统统被取了出来,她五苗针一把,连发三次,次次使尽全力抛射了出去。一时间碉楼外的黑夜里充满了钢针破空的诡异声音,使得古堡之夜更加的恐怖。 来人见惹恼了女对手,知道没好事,就在她出针时早已一个就地十八滚,向侧面很远处遁去。乘此机会,包红玉几个跃纵,跑进了碉楼。 就在来人堵住包红玉时,已经起身的杨春来子弹上膛,他端起枪,但见两人争斗,不知道该如何开枪。趁此机会他摸黑上了古堡墙,他实在不放心李林山。 李林山扑到在地,不知道怎样了,只听他气喘如牛,中间夹杂着难捱的痛苦**,他身后中了四针,针针要害。 当杨春来搬过他的身子时让他侧卧时,他握住杨春来的手,强忍着痛,抬头喘气,最终说了一句话:“兄弟~回去了~代我看看我的娃~”,然后头一歪一口气轻出,整个人瘫软在地,了无声息。杨春来欲哭无泪,只能握紧枪杆,他起身时,却已经泪流满面,他想从通道口走下去,他要会会这个歹毒的女人。 “春来,杨春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黑影在不远处先发话了,他怕杨春来误会,是云清道长!杨春来一阵眩晕,心情激动地难以言表,大救星来了可自己又无处说起。 “其他人呢?石老爷他们呢?” “我不知道啊!”杨春来悲愤欲绝,哽咽着绝望地说道。 “啊!” 云清大吃一惊,看来对方蓄谋已久,自己到底还是没有赶上石远举一行,他们到底还是出事了,他为此懊恼痛心不已。看到杨春来精神恍惚,一副急于找人拼命的样子,他觉得还是先稳住他的情绪为好,他拍了拍杨春来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兄弟,你慢慢说,咱不急。” 心急如焚的杨春来一阵抽泣,就是气息不畅,仿佛有千斤负担压于心间,他整理了下心虚和呼吸,断续地说了出来:“我们受到了伏击,有两伙人,石管家被人打了黑枪,刚才我们被人使了暗器,死了一个人,石老爷和石生刚才就在碉楼一层呢!” 说道死了一个人,杨春来的眼泪又下来了,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在尽最大努力控制情绪。 “在碉楼里?快,我们走!”闻听的云清大惊。 他们小心地从一楼搜到了三楼。 在一楼发现了一具已经中枪死亡的镖师的尸体,二楼有两具尸体,都被拧断了脖子,杨春来估计最初那一声枪响就是其中一位临死时发出的。三楼的也是两具尸体,也被人拧断了脖子,悄无声息地给结果了。 惨象令人愤怒! 整个碉楼里总共有五具尸体,都是己方的,枪都在,但却没有其他人,连刚才跑进的那女子也不知去向。杨春来似乎记起了什么?他喊了声:“地窖!” 云清明白了,他摸索着掀开了盖板,一股湿润带着腥味扑鼻而来。他调动一切听觉仔细地听了听,确定没有人后第一个先下去了。 杨春来打开手枪的机头,斜背长枪也跟了下去。 ------------ 第四十四章 喋血山城(三) 洋火的光一下子照亮了地窖,火苗在呼呼的冷风中游动着,他们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八口袋银元堆在墙角,上面凌乱地盖着些茅草,一面墙倒塌了,半墙上一个洞口诡异地吐着冷气,不知有多深。 云清示意杨春来盖好银元并多带些茅草,两人先以茅草为火把,弯腰进了洞里。 下行走过一条狭窄的长约十米的坡道,里面豁然开朗,一个溶洞大厅展示在两人面前,水珠带着清脆的声音从顶上串串滴流下来,溅在林立的石笋后落入脚下,在火把的光亮里闪耀着迷人的银光但也更让人诡异,一条狭窄的路从大厅中央经过,两旁石柱林立,流水滴落,人好似行走在一片正在落雨的石林中。 经过大厅,汇聚的水开始往下流,两人沿着依稀可见的道路继续下行,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处断崖。走近看时,断崖有一丈多高,而小碎的台阶在旁边的崖壁上,湿滑地逶迤通向下面,让人目眩不已,台阶最宽也只有一尺宽左右。 看了看前路,两人续上火把,很小心地走了下去。 在崖底,他们发现了前面趴着一个人,搬过脸来一看,杨春来认得这人,是一位镖师,不幸已经身亡,似乎是摔死的。 继续前行,他们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走过三十几步后,一条巨大的暗河呈现在他们面前,火把照在上面,泛着幽蓝的光。 沿着暗河边的小路走了一会儿,路径离开了暗河边,拐向了右面,转过一处拐角,他们又听见了更大的水声传来,仿佛惊涛拍浪,喧闹不休,杨春来有点着急了,又遇见了大暗河,啥时候才能走出这古怪的石洞呢。 一阵清新的空气带着潮味传来,云清知道快要到洞口了,他解下了身上背的长枪,卡啦一下,子弹上了膛,杨春来也照做了。两个人灭掉了了草火把,静静地往前摸了五十几步,路一转,前面陡然出现了一个亮光点,云清知道那是洞口,伏下身子,看看四周适应了会儿,他悄悄地摸向了洞口。 一股子更强烈的冷气带着湿润扑面而来,洞外面水声宏大,喧闹不休。他爬了过去谛听了会儿,然后在前出探出头,往外仔细地观察着,洞外面一片光亮,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上来了,把洮河边照的一片凄美。外面什么人影也没有,他这才和杨春来警惕地互相掩护着出了洞口。 一阵怪鸟的叫声凄厉悠长,和着巨大的浪涛声,在峡谷内来回震荡,杨春来却并不觉得怎么样。看着四周,他长出了一口气,贪婪地呼吸者新鲜的空气,回到地面的感觉真好,能够活着真好。 出口在洮河边一处不引人注意的拐弯处,往上走不远就是峡内的道路。 云清和杨春来辨别了下方向,发现正处在古堡下游约三里地的洮河边,两面高山巍峨,一处栈道在上面离这儿不远,杨春来记得那是今天晌午前走过的那处栈道。 但他们失去了目标,石远举他们去了哪路呢?两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云清本来想和杨春来一起行动,但现在形势不容许他们一起走,只能分开寻找了。 “春来,我们两个今晚一定要找到石老爷!可是你看……”云清指着九甸峡的上下,有点为难地说道。 也许这个夜晚,危险会无处不在。但一听到石老爷,杨春来想起了石刚,想起了李林山和几个死去的镖师,想到他们的惨死,想到很多人家的孩子会没有了亲大,他的仇恨被勾了出来。此时的杨春来倒不那么害怕了,他倒想尽快见到方黑脸这几个人,或者把石老爷救了,再说了今天的灾难是由自己对歌引起的,无论如何自己和今天的惨案有着直接的关系,只有找到石老爷并且杀了方黑脸那些人才能洗清自己的恶名。 “好,云清道长,我们分路寻找,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石老爷找到!” “这样,我往上找,你往下找,如果找见,你们就在附近的路边先藏起来,等我回来,如果找不见,你就今晚乘着月光先回峡城,在悦来客栈等我,如何?”云清让他一方面去找石远举,一方面也有让他先回去的打算。 “道长,还是我去上游找,你去下游。”杨春来急忙争抢道,他知道云清的意思,但他更知道一万大洋放在古堡里,方黑脸们绝对会去搬运,这是伏击他们的好机会。 “春来啊!我们救人要紧,你我不能再争了。” “可是我……” “行了,就这么定了,啥时候你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云清以不容争辩的口气结束了争议。 云清向上游,杨春来向下游找去,峡谷内浪涛依旧激越,喧嚣冲天,云慢慢起来了。 往下走了不到一里路,不忍心放弃的杨春来掉转了方向,跟上了云清,他觉得石远举们还在古堡周围,他返回后,走上了栈道。 白天石刚呼喊大家小心的声音仿佛依然在耳畔回响,令他幻觉不已,他一手扶着崖壁,一手提着手枪,尽量不往下看奔腾喧嚣的洮河水,一步步往前走着。 好不容易走过了栈道,来到了晌午时休息对歌的地方,杨春来一阵神伤,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但很快就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他发现河滩卧牛石边的尸体一个个不见了,石刚不见了,两个镖师也不见了,就连十个河州客和几个洮岷人的尸体也不见了。 一切都诡异地不见了,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天空中一阵昏暗,细雨扑面而来,混合着杨春来的泪水在他脸上肆意的流着,他冲着天空啊地惨叫一声,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但他压抑住了自己,浑身颤抖地蹲在地上抽泣起来,仇恨和悲伤充满了他的身体。 良久,他用右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甩了甩头上的雨水,以决死的心向古堡走去。 前路已经一路泥泞。他没有进正门,而是在走到了北墙外时,借助身上的飞虎爪攀援而上,缓慢地爬上了堡子北墙。 临近墙头时,他听了会儿,感觉没有危险,一跃而起。一阵冷风袭来,猝不及防的他被人一下击中了,身子滚落五丈高的墙下,昏死了过去。 袭击者冷笑一声,知道他绝无活着的可能,也不去理他,走下城堡北墙,只吩咐两个手下人前去收尸,像其他人一样抛入洮河。 无极门在峡内还有一支接应的人马,这是杨春来不会想到的。 月光下,一个蓝黑的身影冒雨从坡下的草丛里迅速跃近北外墙根,摸了摸杨春来的鼻子后,拉起他背在自己的背上,又迅速地消失在了下面的小沟里。 ------------ 第四十五章 喋血山城(四) 原来,朱家山救出春红及秦先生一行后,云清立即护送他们返回了景古城老家。云清一方面安顿好春红和孩子们,另一方面又请秦先生派人火速传信给八大头人和各社长,召集城内丁壮分成两拨,一部分守城,一部分前往九甸峡救援。同时,按照和石远举先前约定的预案,一方面飞鸽传书,让藏巴哇的藏民朋友从上峡口入峡予以救援,堵截一切可疑人员,另一方面派出得力之人骑马沿小路前往临洮县衙报案。 事情紧急,云清先行率领十人从景古城出发,一路快马加鞭直奔莲麓。后一拨人总共有一百人,在他们出发后一个时辰内也随即出发,只不过是以步行者为多,估计会来的迟一点。 晌午前,他们就已经到了峡城对面的阴谷渡口,可是任凭他高声呼喊就是不见有人过来摆渡。 原木扎就的大筏子就在对岸水边漂着,顺着导引筏子的钢丝溜索,他几乎要喊破了嗓子,依旧不见昔日摆渡的老艄公过来。河面宽阔,河水又急,泅渡是渡不过去的,望着滔滔河水,云清急得直跺脚,恨不能长双翅膀飞过去,但无人摆渡,他们也只能望河兴叹。 他们哪里知道,今天渡过石远举他们后,贪杯的老艄公早已被人用二斤上好的四川烧酒加上二斤香喷喷的临洮卤猪肉给灌醉了,此时的他就在河边不远处的小屋里睡觉说梦话,放屁打响嗝呢?还呵呵呵的傻笑,他正梦见小孙子追着自己叫爷爷,哪里顾得上河对岸之人。 无法,云清只得奔向附近的村子,经向村民打听,好不容易才觅得一位水手,面对十块雪白的银元,小伙子答应泅渡过河,把筏子摆过来送他们渡河。 一阵吱扭作响的摆渡声后,心似火烧的云清拉着马上了回来的筏子,坐在筏子上,云清恨不得一下子飞到石远举、石刚身边。 到了峡城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望着太阳西沉,云清的心更沉,犹有千斤重担,此时他又恨不得飞到峡内,截住石远举一行,按照行程和地势,九甸峡就是对方动手行凶的地方。 入峡后的路上,他们又受到了阻击。三个壮汉在前方的石崖顶上各据位置,只要见人过来就开枪,险些打伤了两人,前路被封死了。为了找出并击毙延这三个骚扰者,也延误了他们不少时间。 看准时机,云清一枪击毙了对队伍威胁最大的一个,也吓着了后两个,等他再寻机时,这两个人不断变换位置后,死活不露面,但只要他们一前进,对方就开枪,然后又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无论怎么换点,都牢牢地控制着道路,不让出半分。 云清那个气啊。他把几个人叫到后面,耳语了几句,看到他们明白的点了了点头,这才从对方看不见处溜下了河边石崖上,从山羊路上潜行。 山羊是一种极易攀援的山地动物,只要有落脚的地方它们就可以攀上悬崖,吃到鲜嫩的灌木尖。这种享受,绵羊是永远也享受不到的。在悬崖上,一个银元大小的地方,绵羊们去都不敢去,更何况站立行走。绵羊天生就是在平坦的草原或者坡度柔和的草坡上安静吃草的。云清不是绵羊,但云清就敢。 众人执意前行的样子激怒了骚扰阻截者,他们决定给这几个人一个下马威,就在他们从各自的位置露出头准备开杀戒时,云清也从路边临河的崖下露出头,看了个准,两枪击毙了两人。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出于安全考虑,云清把随行的十个人留在了峡口,一方面警戒堵截,接应后续人员。另一方面进峡实在太危险,如果再遇到埋伏,前途堪忧,他们都是有家有舍的庄户人家,未经过特殊的或者专门的军事训练,上有老下有小,而自己一个人前行,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见机行事。但十个人群情激奋,就是不愿留下,唯愿前行救援石老爷,云清好说歹说才留下了他们。 留下十人,他继续前行。 天色已经黑了,峡内水声轰鸣,阴森恐怖。前路茫茫,他顾不得许多,留下马匹后,嘱咐了几句,就独自提枪冒黑前行,进入峡内。一路越桥过沟,上山下滩,也再无特殊状况,到古堡下是出奇的顺利。 临近古堡下的小沟时,天色已大黑。 阴谋的现场已经被清理,毫无发现的他准备继续前行时,左面山上古堡里清脆的枪声响了,这时正好是方黑脸从碉楼顶侵入突袭的那个时候。正在无头绪的云清循声而上,潜入了北面的堡墙,结果遇见了杨春来,堵住了包红玉。 而后来在堡子墙上袭击杨春来的人是为专门接应方黑脸们而待命的。 这拨人是为了毁尸灭迹和搬运银元而来,总共有十五人,他们原来潜伏在小沟对面断崖下残破佛像所在的洞窟里,本是想等方黑脸们迅速得手后就出击,抛尸运银子离开九甸峡,秘密运往岷州总门。没想到河州客们横插了一杠子,使得事情产生了波折,并未带武器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远举一行人几乎是撵着马匹的后脚也入了小沟口,然后顺路上坡奔向了古堡。等到方黑脸击毙了马营长从河州方向调来的人时,石远举们已经入了古堡把银元藏了起来。 因为坐看事情功败垂成,他们被方黑脸派人严令训斥,并命令火速清理现场,就这样近二十个亡人被抛入滔滔河水,包括他们自己的那几个。 方黑脸姓侯名天亮,现在是古岷州秘密组织无极门的第一执行。是去年才返会的,以前曾经离开过三年,无人知道他这三年去干什么了。此人武功高强,行事诡秘,为人暴戾,尤其对待自己认为是敌人的人心狠手辣,如今的他打得一手好枪,但他似乎又不喜欢用枪,仿佛在刻意隐瞒什么?除非万不得已,一般情况下他很少用枪,而是用拳脚说话,尤好折断对方的脖子。 从清末到民国以来,无极门在岷县一直很低调,但自从军阀鲁大昌在岷县分水岭的黄香沟招兵买马,东征西讨,这个组织就鲜见地活跃了起来。今年,岷县县城、临潭、漳县、陇西、武都、西固(今舟曲)、文县、武山、西和、礼县、甘谷等县先后被攻占,割据之势已经俨然形成,如今对洮河下游的临洮、洮沙也是虎视眈眈。 石远举们不知道的是,景古城的相关活动已经是无极门今年最重要的行动之一,可是花了血本的。他们在一年前就建立贯通了连接岷州和景古的信息通道,或利用飞鸽传书,或利用快马接力送重要的文件和消息,甚至他们准备架设无线电设备来联系,只是采购的设备出了点麻烦和人员也没有到齐而暂时未运用。 跟青海的马家军的目的一样,他们也是为了景古城旧城的秘密而来。 和杨春来分开后,云清过栈道,经古堡下的小沟口急行向上,往藏巴哇方向寻找。如今石远举们是死不见人,活不见尸,最要紧的就是找到他们。一想到今天的安排,他也略微放心了,万一他们上行或下行,上下峡口应该已经有人在接应了。 当然云清也没有想到会有另一拨人存在,在他今晚最初到达古堡下时,当时光线昏暗,他也没有看到古堡下小沟口外的河滩里有尸体,其实,那时候将近二十具尸体就已经被抛入了滚滚洮河。 他沿着峡谷又上行了五里,他一面走,一面谛听分辨,力求不放过任何声音的蛛丝马迹,当细雨在月光下和着劲风从天而降时,他突然有了一个很强烈的感觉,石远举们应该还在古堡的附近,因为以石远举的经验,他在明明知道上下游有堵截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出峡,如果不辨情形地一路疾奔,那无异于自投罗网。石远举不会这么干!他抖了抖身上的细小雨珠子,决定重返古堡。 身影飞逝中,云清脚下加力,疾步向下游走去。就在他回到了小沟口时,杨春来刚好进了小沟。因为已经离得远了,再加上雨声风声,云清并没有听见,他继续快步向下游走去,上了半崖上的栈道。 找到洮河边那个隐秘的入口后,云清从暗道潜入了碉楼,临近入地窖的洞口时,他听到了动静。有两人在黑地里说话。 “奇了怪了,刚才二师兄一掌明明把那个小子从堡子墙上劈了下去,可是收尸的人出去后,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你说怪不怪?” “是啊!也怪,按说他应该是死了,怎么会找不到尸体呢?师弟啊这个石老爷可不是个善茬,三年前,就是他率领景古人把马仲英的兵给退了,马仲英什么人,就连咱岷州的鲁司令都忌惮他三分呢。可人家就让马仲英乖乖地带人走了,奔入了洮州,哎呀这个人势力极大呀,估计手下能人也不少,我们可要小心了。” 云清知道,他们说的鲁司令就是鲁大昌,可是被劈下去的是谁呢?莫非是杨春来,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师兄啊!那今天怎么又冒出来一群河州客啊?” “这个谁知道呢?这不是你我关心的了,我们还是看好银元,等待外面的人收拾好,马上从密道运走。” 云清一听,心想这里还有密道?会不会是现在这条暗道吧? 他开始盘算起来。 ------------ 第四十六章 暗黑交锋 话说云清重新进入暗道,到碉楼下地窖的入口时,借着黑暗潜伏的他听到了两个人对话,他盘算开了。 他决意今晚要大干一场,问出石远举一行人的下落。 借着黑暗,云清如黑暗之神蹑足潜出暗道口,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两人,而黑暗中乘夜潜伏的两人还浑然不知。听着气息,感受着对方身体的微弱温度,凭借着准确的判断认准方位后,云清果断出手。离他最近的一人后颈上挨了一掌,登时软软地靠在云清身上,云清小心地扶住,把他轻轻放在了地上。 另一人听出了不对,但却看不清情况,他惊恐地急忙问道:“师兄,你怎么啦?” “没事,有蚊子咬了我后颈一下,我把它拍死了,这死蚊子,咬的老子脖颈疼!” 云清运用拟音作了惟妙惟肖地回答,此时的他声音变了,连口音也变了,一口流利的洮岷口音,仿佛就是那人的师兄在此。 “师兄啊!还不到入伏天,这峡里冷飕飕的哪里会有蚊子呢?你莫非说笑呢?你啊尽拿师弟我开心,这黑夜里突然一声响,怪吓人的,我都快要吓出尿来了。”对面的人有些不满地埋怨道。 “有我在,怕什么?”云清瓮声瓮气地说道,一副浑然不怕的样子,说时人已经欺身迫近,右胳膊搭在了那人的背上。 异样的感觉让那人察觉到了危险,头皮发麻后的他顿时毛骨悚然,他想叫喊,可是已经叫不出来了,云清的左手早已锁住了他的咽喉。他被拖进了暗道里,拖下了坡,一直来到了溶洞大厅里,恐惧早已占据了他的心智。 “啪”的一下,云清从百宝囊中摸出了打火机,火苗一闪,冷冷的大厅里顿时有了些许光明,但这光明却跟着冷风晃动。微弱的光亮下,云清看清了黑色夜行衣簇拥着的身体上那一张惊恐万分的黑红脸,那人也看到了一双愤怒万分充满杀气的眼睛。 “你是想活命,还是想留在这里?”云清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低声呵问道。 大颗的泪珠溢落下来一串串挂在脸上,那人被憋得上不来气,早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恐惧地拼命点头,云清这才松了手,那人随即瘫坐在地上,先是咳嗽不止,然后大口大口地吸气,逐渐地呼吸也平复了。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把石老爷他们怎么样了?”云清冷冷地问道。 此时,一股冷风从下面吹上来,打火机的火苗一跳,灭了,洞内陷入了漆黑。黑红脸见状,盘算着想借机逃走,但云清的一席话让他彻底断了逃走的念头。 “逃跑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这样想会对你非常不利,你师兄应该比你厉害很多,想想他你就不应该胡思乱想了,快点,捡要紧的说,我奉劝你,千万不要撒谎!否则……” 黑红脸知道唯有从命才可以保全性命,他只得把今晚他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了供述,他知道了对方的来路。对方有两拨人马,一路由侯天亮掌管,另一路由二师兄灵龙掌管,是专门接应的,这两人就属于灵龙手下,他也知道了石刚的遭遇。让他怒火中烧的事情是,这些人做事的手段,不管对方还是己方的人统统抛尸洮河,自己做马贼时也未必如此狠心,同时也暗自惊叹对手的组织严密。 处心积虑,对花儿迷惑,杀人越货,严密分工,毁尸灭迹,非一般的山贼土匪可以想到的,只有严密的组织才可以想到办到。 看到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云清一把拉起了那人,右手挥向其后颈重重地一击,那人晕了过去。他把外面地窖里那人也拖了进来,解下两人的裤腰带,把这两难兄难弟反绑了起来,然后又绊住了双腿,最后用他们的臭袜子狠狠地塞住了嘴,一面一个丢在了溶洞的两边。 但依然没有石远举和石生他们的消息,这两人也不知道云清的下落。他们到底在哪里呢? 想到对方要来搬运银元,他重新回到了地窖,然后上到了碉楼入口处,静静地等待着后来之人。他今晚一定要问出石远举等人的下落。 一会儿工夫,碉楼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其间夹杂着马匹的声音,听着似乎来人不少。 来人们临近堡子大门口时,借着微弱的月光,云清看清了总共有一十三人,其中有三人每人拉着两匹马或者骡子。 看来他们要把银元运走了。 快要到碉楼门口了,但他们并没有立即进来,走在最前面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大个子摆手止住了众人,回首吩咐道:“灵影,你带灵踪,你们两个进去,看看灵青、灵白他们两个在不在。” “遵命,二师兄!”一人恭敬地回答道。 从他们的名字云清知道这是一伙邪教中人,所谓的灵这灵那是他们的内部称谓,并非真名。云清已经来不及细想,门外两人已经拾级而上,警戒着来到了门口。云清没有动,屏住了呼吸,聚气凝神,静候时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两人进得碉楼,走到了地窖口边,正要点火把下去,却被人同时从后面拧住了脖颈,随后两颗头颅撞在了一起,弹开时,脖颈已经被拧断了,魂飞魄散,无影无踪,云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到了响声的黑衣大个子急切问道:“灵踪灵影,出了什么事?” “师兄,我们不小心撞在一起了,他们都在,货物也在!”里面的灵影急切地向外喊道。 “为什么不点亮火把?”黑衣大个厉声喝问道。 “洋火掉了,我们摸的时候碰头了!”里面喊叫道。 听到喊声,被称为二师兄的人气的有点无语了,两个笨蛋,怎么这么多事情,他本来已经被侯天亮传令臭骂一顿,而且训斥他的还是一个黄毛丫头,一想到这个,他就特别来气。自从侯天亮归来后,他在掌门的眼里地位就一落千丈,这次他也想乘此机会露一手,好在掌门面前邀功,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闪失。 “你们三个看好马骡,其他人跟我进去把货物抬出来,准备运走。你们两个笨蛋,要小心一点,不要坏了咱们的大事!”吩咐好后,他骂骂咧咧地带着众人走了进来。 “灵踪,怎么不点亮火把?”进得门来,里面还是一片漆黑,领头的大个就不满意了,心里只骂手下人办事不力。 “二师兄,我这就点亮火把!”灵踪恭顺地答道。 霎时,咔地一声,打火机一闪,灵踪们带来松明浸油火把已被点燃,火光伴着清香的油脂味冲散了黑暗,照亮了碉楼内部。 咔声让黑衣大个警觉起来,等他在火光下定睛看清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身材中等清瘦的黑衣人举着火把立在眼前,抬枪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你是啥人?”黑衣大个躲闪不及,略带惊惶地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晚得听我的!”云清盯着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说道,黑衣人顿觉有一股寒气袭来。 “哈哈哈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今晚能走出这里?还是不要吓唬爷们,想想你自己!”一阵掩饰惊慌的狂笑后,他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那你可不要后悔!” 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握着长枪的云清如凶神恶煞一般更冷地说道,说的黑衣大个一行人是心惊胆寒,有人已经头皮发麻。 话音刚落,火把也就此熄灭,是吹灭的还是自灭的黑大个一行人并没有看清楚,毫秒之间他们已经陷入暗黑恐惧之中,只听到彼此齐声啊地喊了一声后心里冷到了极点。 退到门外已经来不及了,狭小的黑暗中己方人多,因此谁也不敢开枪,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闷响或脆响后,当火把再次点亮时,进来的十个人已经瘫倒在地,云清连出十招,一气呵成,准确地击倒了他们,没有人能在此前走出这间房子,九人已经毙命,只有他们的二师兄灵龙还尚存一口气。 碉楼外只听得马蹄达达,看守马匹的的三人已经不见去向,云清并不理会,心想多几个报信的也好,爷就在此等着侯天亮。他轻蔑地望了望在地上爬窜不起的灵龙,冷冷地说道:“现在,你该听我的了吧?” “你…你…你是谁?”灵龙艰难地侧起身,左手捂着胸口,眼露怯意地用右手指着云清问道。 云清笑了笑,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他,碉楼内只剩松明油脂火把滋啦啦地燃烧着的声音。 “你…下手也太狠毒了!”灵龙气息不齐,但不屑地虚弱说道。 “狠毒?你们在这峡内劫道行凶,杀人越货,造就了多少的孤儿寡母,这就不狠毒?毁尸灭迹,惨无人道,这也不狠毒?你也配谈狠毒不狠毒,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要说狠毒是你们狠毒在前!朗朗乾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被你们杀害的人都有父母妻子儿女,他们为生活奔忙,不曾做半点伤天害理之事,却不想丧命于此,你说,到底是谁狠毒?”云清闻言,满腔怒火澎涌而出,口若连珠,说的灵龙心颤不已。 “我们没有杀过人!”灵龙不服地说道,他似乎已经忘了正是自己此前不久袭击杨春来,把他打下了古堡寨墙,生死不明。 “你是说你还是你们?你可能没有杀过人,但你们呢?你敢说没有害过人?那刚才从堡子墙上被打下去的那人是怎么回事?就算没杀过人,但为虎作伥,良知何在?你身后的这些人,是死有余辜,你也一样,死了毫不足惜!你少在这里给我扯淡!说,石老爷他们到底在哪里?你们的秘道又在哪里?”痛斥了他们的残暴后,云清话锋一转厉声喝问道,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跟一个邪恶之人在这里开辩论会。 “你不会知道的,我也绝不会告诉你!” 灵龙自知在劫难逃,喘着气惨然一笑,头靠地面,不再做声,他得保持自己作为男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这由不得你!” 云清揶揄地说道,面对此等恶人,他有的是办法,既然能在对十人一气呵成的攻击中唯独留下他,他也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可也由不得你!” 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地窖里传了出来,接住了他的话茬,彷佛平地里炸响了一声惊雷。 他等的大人物终于出场了,爷要的就是这效果,云清想到。 ------------ 第四十七章 碉楼之战 “你终于出场了,我等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云清理都不理灵龙,迅疾转身靠墙,眨眼间火把已经被立插在石墙的里缝隙,而整个人却暴露在墙前,此时,他背着的长枪已经瞄向了来人,而来人也枪口直指云清。 云清发话、转身、插火把、举枪,一系列动作的完成速度几乎和对方闪出地窖口一样快,当黑影从地窖里一跃而出时,他没有开枪,而对方虽然长枪在手,也没有开枪。 两个人仿佛早已约定了见面方式一样,以不开枪为方式见了面,似乎有着一种无言的默契,枪在此时宛然成了摆设,充其量只是安心的拐棍。但两把枪口仍然互相指着对方,似乎先在彼此考验对方的胆识和心神。 立在墙缝上的松明浸油火把在滋啦啦地燃烧着,往下溢落着油脂,看来照不了多长时间,此时火光摇摇,惹得人心几欲摇摆。 有伤在身的灵龙被夹在中间,面对进退两难的场面,趴在地上的他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急火攻心吓得晕了过去,瘫倒在了地上。 火光中,敌对的两个黑衣人彼此看清了对方,都是一副行走江湖的样子:紧身夜行衣,松紧的腰带,贴身的百宝囊,黑帽子,长枪在手,一样的小心,至少,从行装他们彼此看出了对方都是老江湖的底细,因此不由得更加小心,但都仍然是不露于形色。 “云清道长,看来你很自信!”来人幽幽地传音送话,仿佛自己掌管着一切,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自信和不屑。 “你不也一样,无极门的第一执行,侯天亮!”云清嘴角一声冷笑,反唇相讥,也点出了对方底细,脸上也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侯天亮心里一惊,他以为云清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因为他做事一向缜密,很少暴露,但如今云清的一席话让他感到一阵意外,他需要保持自己的神秘和低调,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的底细,尤其外人。由此,一股子杀心也逐渐聚拢而来。 “可是你想过没有,今个儿的你还能走出这古堡吗?” “你就这么自信?”云清反问道。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过高地估计了自己!”侯天亮嘴角微翘,似乎在开导云清注意自己的不足。 “哦,那你就试试看!到底是你自信过头,还是我。”云清眼睛盯着来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空气一时紧张了起来,几乎要凝固了。 侯天亮有了一种爆发的冲动,但他忍住了,现在开枪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他知道这个时机云清也在等待。 在云清和石刚准备和解的那一夜,耀武身后那绝妙的一枪,已经让云清在景古旧城头上见识了侯天亮冷血的枪法和不一般的身手。今天,他觉得对面的这个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一个受过严格军事和格斗训练的人,也只有经过军旅生涯的人才能看穿这一点。 “哈哈哈,果然是闻名关中的马林啸,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几句话下来,威风依然不减当年,可惜了!”一阵难得的大笑之后,平素脸色阴沉的侯天亮竟然开始连连摇头。 突然之间,他仿佛换了个人,替云清开始无限的惋惜。 云清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其中有诈,立即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最后的油脂在脱落着,一些已经顺着松木的火把把流了下来,滴滴涟涟,宛如思妇离人的眼泪,松明油脂火把即将燃尽。 一阵风来,火影摇晃,人影也借机摇动,两把枪在火把熄灭的瞬间,在间隔五米的距离上同时开火了。 枪口喷出的火焰如同两条细小的火蛇急忙去激吻一般,几乎要扑在一起,但终究一闪后熄灭不见,而射出的两颗子弹却在十万分之一秒间迎头相撞,势均力敌间激出了狂热的火花,以千年等一回的奔放姿态给火蛇续写了传奇。 在一声金石相激的争鸣之后,两颗弹头丝毫不理会主人们的期望,各自变幻了弹道轨迹斜射而去,在所落的石墙上又啃出出一串串火花,方才仓啷啷落地,仿佛在和着弹壳跳街舞。 枪声过后,黑夜里的两人仿佛一样的想法,在狭小的空间内他们均抛枪跃起向对方迫近,只不过各自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侯天亮抢先出手,他右手反扣刀把,连出四招,砍、刺、挑、划,刀刀带风,但都被云清一一化解避开。 四招落空后,侯天亮大骇,敌人就在近前,呼吸和心跳几乎都能听见,而自己用的也都是实战中一击制敌的死招,可是现在却如泥牛入海无消息,连对方的毛都没捞到一根。 不好!他一跃而后,他知道此时己方力乏势弱,也是对方反击的时候,后发制人者,不动时静若处子,若动时远胜脱兔。 果不其然,云清已经乘势而动,毫不留情。 也不知何时,山风吹走了九甸峡上空的乌云,没了阻挡的月光叼住了时机,从碉楼墙壁上的空隙里射了进来,丝丝缕缕,把这层照的鬼影斑驳。 不等侯天亮退到安全距离,云清已经人随影移,步其后履,白刃的短刀带着冷月的寒光直划了过来,飞向侯天亮的咽喉,又快又准,几无躲避的可能。 侯天亮毕竟是侯天亮,无极门第一执行的名头也不是浪得,只见他一个后仰,整个人迅疾后倒,躲开了一击,而右腿又如弹簧一般从下盘踢出,直击云清裆部。 好阴毒的腿法,势在必得的云清心念一决,脚底用力,整个人乘势侧起前翻,从侯天亮头顶腾空翻到了其后背顶上时,第二刀又乘势划出,闪向侧脖颈大动脉处,一样的毫不留情。 闻声出手,侯天亮低头一个猛回首,右臂随即转刀回格,只闻听咔地一下,两把短刀在其眼前硬硬地相交碰撞,爆出一丝火花。然而云清的刀并不停留,毫秒之间,借着余势已经掠过其反格的刀间,把他的右臂划出了一道血槽。 那灵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这里爬了出去,钻心的疼痛感漫上心头,侯天亮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湿湿的,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滴落,他知道那是血。 一缕月光照在了移动的侯天亮脸上,就在那毫秒之间,落地的云清看到了侯天亮恐惧的眼神和脸上一阵痉挛的肌肉,他知道他已经怕了。 “你是不是怕了?” 云清挽着带血的匕首,站立在月光扑进来的碉楼门口冷冷地问道,声音依旧不高,但侯天亮却听出了阵阵寒意,当他看到月光下那刀尖滴下的碧血时,不由得心里哆嗦了一下。他哼了一声,正待要发话时,却听到外面有些异样。 古堡南门外像变魔术一样突然间人声鼎沸,接着堡子门口闪出许多火把,来人大约有二三百人之多,不少带枪携刀,人们咋呼着一拥而入,众多滋啦啦作响的松明浸油火把吐着浓烟,闪着火苗,古堡的院内一时被照的火光冲天。 从生死对决中醒来的侯天亮和云清都大吃一惊,不知来者何人。 嗤----- 一颗烟幕弹被丢在了地上,熏人的烟气在碉楼内弥漫开来,在二人间迅速形成了一片烟幕,青烟四散,有哮喘旧病的云清顿时咳嗽了起来。 侯天亮一个腾闪,乘机钻入了地窖。 ------------ 第四十八章 泪洒桥道堡 突如其来的烟熏,使得云清剧烈咳嗽起来,有点背不过气来,也惊动了外面的人,好些枪口和弓弩瞄向了碉楼入口有人用生硬的洮岷口音大声询问着。 “里面什么人,赶快出来,你们被包围了!” 碉楼内烟气弥漫,月光缕缕轻射,烟和光纠缠在一起,让人感觉有点理不清头绪。他急忙调整呼吸,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受伤的侯天亮情急之下放出了这枚烟幕弹后,已经乘机逃入了地窖,外面来人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此时的他快速做出了决断,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他把目光转向了危险的地窖。 屏住了呼吸,摸起了横躺地上的长枪,喀拉一下让子弹上了膛,待看清了方向后,他越过两具尸体,拉起其中一具,戒备着前行。在石台阶上的入口旁谛听了数秒,确信没有任何可疑,他把尸体先抛入了其中,随即一个疾步闪身其入了地窖。扑通一声响后他也入了地窖,周围没有任何反应,里面漆黑寂静,来自暗河和洮河边的冷气还在往上冒,吹得人发梢飘飘。 漆黑的空间里,他调动一切的感官,用听觉、嗅觉和触觉仔细地探查了一遍后,冒险打亮了打火机。雪白的羊毛口袋还在墙角一个个堆着,地窖里早已经空无一人,逶迤洒向洞口的血迹告诉他,侯天亮真的逃跑了,是来不及包扎伤口的狼狈而逃。 “石老爷-----石老爷------” “里面的人是石远举石老爷吗?” …… 有人在外面开始大喊石远举的名讳,不一会儿功夫,喊的人越来越多,有临洮口音的,也有洮岷口音的。云清听得出其中就有景古城来的人在喊,莫非是他们?他一阵激动,我们的援兵到了。 “在这里!” 他怕有误伤,先在地窖口伏了下来,然后放声朝外喊道。 “里面的可是云清道长?我们是后援,现在赶到了,石老爷可好?你们出来吧!” “正是贫道,大家不要开枪!我出来了。” 确定是他们无疑,云清搭过话后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古堡院内,男人们一片,有缠头挂着大耳环身背杈子枪的藏民青壮,也有扛枪拿刀、举弩插箭的景古汉人,藏巴哇的头人扎西也率领近二百人的队伍,声势豪壮地赶来了。 月光下,看到他一个人走了出来,举着火把的众人都迫不及待地往后望去,但他们快很失望了,后面没有人再出来,他们没有看到他们希望看到的人,失望的气氛一时弥漫在月光下的小城堡里。 “师父!” 一声怯怯的呼唤从人群里冒了出来,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出人群,踏上台阶,来到了云清面前。云清看清了,那是背着弩机和箭匣的耀武,他也来了,云清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月光下的孩子形容憔悴,仿佛大病了一场。真难为这孩子了,此时他应该在家里的热炕头上进入梦乡,依偎着父母睡觉,而不是为了生死未卜的亲人们担心,在这荒郊野外的寒风中一夜未曾合眼地拖着这病怏怏的身子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的是,不放心尕爸和石刚安全的耀武,在第二波救援的人出发时,偷偷地吊在大部队后面,跟来的。上了莲麓,才发现了他的大人们怕他有危险,感动之余也带上了他,他也因此成了救援队中最小的一员。 面对徒儿,云清心里有些苦涩,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沉重。最怕什么?什么真的就来了。 “师父,我石刚师父和我尕爸呢?石老爷他们呢?” 面对孩子真挚的问话,云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看到云清没有回话,耀武急了,少年老成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月光下的耀武怯怯期望着,小小的身躯显得格外的孱弱,他眼睛期待地盯着新师父的眼睛,抓住了他的手拼命地摇了起来:“师父,您说话呀!” “耀武,师父无能,现在还没有找见你石刚师父和你尕爸他们!”强忍着悲痛的云清努力撒了个谎,除了石刚的情况外,失踪的石远举和杨春来等人真的算是没有找到。面对一个孩子的殷切期望,他不能也不愿用最最残酷的消息来打击和摧残,在他看来这样一种告知本不是自己该做的,对于不幸,唯有让他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接受了。 闻听云清这般说辞,带着哭音的耀武早已泪流满面。 “不,师父,你见着他们了,我不相信你没见过他们,师父,你说,你说他们没有死!”耀武哽咽着,希望云清能做出保证,尽管他知道这是徒劳的。 此时,聪明的耀武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仍然不死心地希望云清能做出澄清,而这只不过是一种虚妄的期望罢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不好的感觉使这个十岁的少年不由得热泪滚滚,无声地和着冷月滴落在古堡的院落里。 云清蹲下身子,怜悯地把耀武抱了起来,给他擦眼泪,这时耀武才发现师父的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转。 听到了刚才耀武的几句话,几个看不到自己亲人的中年人已经控制不住了,霎时院内的人们哭成了一片,悲戚的声音在古堡内突然爆发,传出了很远,连那些平日里刚强的藏族小伙子们也禁不住眼眶湿湿的。 云清的心里一片茫然,这哭声勾起了他的许多记忆,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还需冷静对待以尽快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时间就是生命,他需要擦掉眼泪,其他人也一样需要。 “各位乡亲,请听贫道说一句,现在,不是我们哭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我们继续寻找他们!” 云清的一席话催醒了悲痛中的人们,也止住了众人的悲戚声,不少人看着云清,希望有人做出决断。 凭自己的感觉,云清觉得石远举叔侄俩和杨春来就在这附近,需要大家马上行动。 见过藏巴哇头人并且致谢后,云清简单介绍了自己先前经历的情况,并且听了上下游来的救兵们带来的情况。当听说他们都没有遇到有人经过时,云清向双方的领导者提出建议,建议两拨人马分成四路寻找,大家觉得可行。 近三百人的队伍被很快混编成四路,每队都有懂汉话的藏族向导和勇猛的藏族武士带领,又有知道石远举商队情况的识别者随行。 四路人马的分工如下:一路继续在附近搜寻,一路进地窖走暗道探查寻找,一路到小沟对面的石崖洞窟里看看,另一路就地警戒。 进暗道探查的这路由云清亲自率领。得知云清要进暗道探查,扎西头人叫住了他。 “喂,朋友,你等等!” “敢问头人有什么指教吗?” “你的会看地图不?” “哦,有地图,什么地图?” “你看看,这是什么?可能会对你有帮助的!” 扎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羊皮,哗哗啦啦抖落着摊开来,一位仆人把火把照到了近前,昏黄的羊皮被照得一片明亮。 云清凑了过来,看了看,顿时惊喜起来,他发现这是一副似曾相识的地图,其中的线条、山脉一一标注着藏文。虽然有些藏文还一时看不懂,但等他看清了洮河、九甸峡、莲花山和南屏山的位置后,发现地图的重点就在古堡及其周边,特别是从古堡起,有一些奇特的线条或者河流凭空出现在近旁,他一时不得其解。 云清激动地看了看扎西头人,扎西知道他对这个感兴趣了,就说道:“朋友,这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有关这个古堡的羊皮地图,里面有看见的路和看不见路的!” “看见的路,和看不见的路?看不见的路?”云清思谋着,感觉有些线条的走向似乎很是眼熟。对了!是暗道的走向!这个地图主要是暗道的标记,同时也对周边的山川走势作了记录,而那个无极门道徒所说的所谓暗道,莫非也在其中?云清一阵激动,仔细地查看起来。他运用自己军旅中养成的良好记忆习惯,快速地把图中暗道的走向都记了下来,有了这个地图,寻找石老爷就更有了把握,也不怕侯天亮这些人潜伏或捣鬼。 带着地图,云清一行近七十人进入暗道,耀武也在其中。 云清本来想把他留在外面的碉楼里,在扎西头人的陪同下先睡上一觉,可他死活不肯,一定要和云清在一起,云清也就同意了。 火把被点燃了,大家鱼贯而入。冷风习习中,经过底下的溶洞大厅时,被绑起来的那两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下了滴水的悬崖,来到暗河边时,湿冷的风吹的人只打冷颤,转过一处石拐角,他们突然听到有人在前边微弱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暗自落泪的耀武听得出那是尕爸在喊,他不由得一阵高兴。 ------------ 第四十九章 诡计 虽然听到有人喊,但火把的照明范围有限,大家就是看不到在那里,前路沉沉,暗无天日,小心翼翼唯恐中了埋伏的众人有点吃不准,怕真有埋伏或有人使诈。 “灭掉火把!” 云清疾呼道。 三秒之内,所有的火把都熄灭了。 耀武已经看清了路,更看清了说话人站的地方,就在暗河右岸上绕过几处石柱子不远的大石头背后。听到呼救声,思念叔叔已久的耀武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既为自己高兴,又为杨春来痛苦,尕爸就在那儿呢?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呼救了,他怎么啦?谁害了他?尕爸跟石生在一起,会不会是石生害了尕爸,一连串的疑问一闪而过后,最终还是思念战胜了怀疑,他一个人向前,站在前面的空地上对着黑暗喊了起来:“尕爸!师父!你们在哪里?你们在那儿吗?” “不要出声!”云清悄声告诫道。 这边突然没了呼喊,那边也没有了呼救声,溶洞内只有耀武真切呼唤后的回声在渐行渐远,而刚才那呼声仿佛消失了一般,再没想起。 和耀武一样众人期望能听到回应,但听到的却是暗河哗哗后死一样的沉寂,外加呼呼的冷风声,还有众人自己的呼吸声。又谛听了一会儿,漆黑的洞中还是没有回应声。 一想到尕爸惨痛的呼救声,再想到师父石刚,耀武真有点急了,想冲过去看个究竟的心都有了,但已经被云清一把拉住了。 “悄悄往后传,有情况,注意隐蔽!随时准备撤退!” 云清向后面悄悄地传令,从军的经历和对对手的强烈感受让他有了一种不一般的警觉。不一会儿这个口令由藏汉语交替的方式悄悄传到了队尾。 云清示意众人分散隐蔽后,他立即把耀武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往后推,示意他也撤出去。 听到口令时,耀武也觉得自己实在有点莽撞,如果这真是一个陷阱,自己岂不已经自投罗网了,弄不好还会害了大家的,可是他还是很想到那边看看,看看自己的尕爸怎么样了,他没有管云清的推搡,坚持在他后面,而云清也没再推他。他把小手伸向腰间,摸了摸腰里别的腰刀,发现桦树皮的刀鞘和那刀都还在,不由得心里踏实多了,黑暗中弩机是用不着的,他已经把它大背在了身上。 一阵窸窣的响动之后,云清看到大家隐蔽好了,云清伏在石后向那边喊话道:“我们是景古城来的,那边是谁在喊?是春来吗?” 半天还是没有回应,再喊仍然没有回应,三声过后,云清顿觉有一种不妙之感,而火气也上来了,一夜未眠到如今的他也有点上火了。他把枪栓一拉,朝那边喊道:“对面的人听着,如果你再不出声,我们就开枪了,枪子可不长眼!” 就在云清拉枪栓的当口,他竟然没发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自己旁边窜了出去,等到他发现时,耀武已经过去了,他不由得大惊,大事不妙,现在要阻止他已经有点迟了,他只觉耀武一个猫腰,很快地窜了过去。 原来黑暗中的耀武越想越感觉不对劲,仿佛已经看到对面的不远处,大石后有人影在隐隐闪动,莫非是尕爸受伤了,他如果和坏人在一起,自己是一百个不放心的。 云清大喊道:“耀武不要,危险!注意掩护!” 然后他也据枪窜了出去,他只求追上耀武把他截住,宁可自己冒着危险,也一定要把他截住,因为从他第一次看到耀武这个孩子,他就觉得自己对这个面容清秀身材壮实的孩子有了一种天生的好感,以后几次见面,他感觉自己想为人父的慈爱之心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发出来。这时候,他有责任阻止他的冒险。 “师父,不要过来!” 对面三米开外,传来了耀武撕心裂肺的呼喊,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心如刀绞的云清一闪向旁,凭着黑暗中对地形灵敏的感觉躲在了一个石柱后面,他知道耀武着道了,一时心如刀绞,好娃娃啊!还记着师父。 他急切地大喊道,把危险信号传给了后面:“有埋伏!不要过来!后队变前队往回撤!”。 后面的七十个人闻听,抹黑急忙往后撤去,一时间洞内传来人撞人的喊叫声,很快就撤向了悬崖边,这边已经听不到太大的声音了,现场只剩下了云清在虎视眈眈地顶着。 两簇火把突然从前面的石柱后斜出,诡异地燃烧起来,火光照的暗河泛着幽幽的蓝光,河边几根石柱石笋依次排去,闪着寒光,耀武看见的那个大石后依旧人影不见。 “哈哈哈哈哈,老子一个小小的计策,就吓得龟儿子们屁滚尿流!云清,老子知道你还在这儿,有种的话你就不要走了!” 有人在前面半截石柱后狂笑着骂道,那里似乎有一个深深的石窝凹了进去,狂笑笑骂之人正是侯天亮。 他还没有走,这个家伙挨了一刀后竟然还敢在此设伏掳了耀武,云清为自己的大意有点自责,不知道撤退的人们怎么样了,耀武又怎么样了,一阵恼怒直冲脑门,但理智告诉他,越到危险时越要冷静。 “看来侯执行不准备回去了,要在此地款待贫道了!”云清戏谑地问道,手里的枪依旧不松,他想稳住侯天亮。 “今天的这里就是你和你徒儿的葬身之地!”侯天亮似乎稳操胜券,自信悠然地说道,一阵狂妄之心油然而生。 “有种的你就现身出来,像个娘们一样躲在门背后算什么本事?”云清勃然大怒,怒骂道,他知道对方想玩什么花招了,激将他,他肯定出来。 “好,老子出来了,谅你也不敢怎么样!” 一袭黑衣闪出石柱后,耀武被他用左手搂在怀里,软软的背朝云清,那张大弩机就那么在背上,人似乎晕了过去,火光下的侯天亮冷冷地看着他,一脸的小人得志相,让人感觉非常可憎。 “把他放下来,我知道你不服气,你如果还是个男人的话,我们两个公平地决斗一场!” 云清冷峻地铿锵说道,说完目光盯着侯天亮,听觉却向四周搜索着,他知道还有一人没有出来,脚步很轻,是受伤的杨春来还是其他人,他一时拿不准。 “看来你很关心这个小娃娃,告诉你,他没有死,只是暂时晕了过去,现在这个场面下,你说了不算,把枪扔掉,否则我拧断他的脖子!” 侯天亮轻蔑地威吓道,他觉得自己人质在手,不怕云清不就范,今天就要他死在这里,否则如何向总舵交代,自己的脸面何存?他觉得自己和云清现在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自己是一只威武的大猫,而云清和自己手里的小孩儿就是可怜的老鼠,猫和老鼠的游戏应该由猫说了算,他要慢慢玩死对方,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掌握着一只对大老鼠来说至关重要的小老鼠。 啪嗒一声,云清扔掉了步枪,但人还是在石柱后面,而心已经动了杀机,他绝不容许有人伤害耀武,伤害他就等于伤害自己的儿子。 “那么,刚才发话呼救之人、石家老爷和他侄儿也在你的手里喽?”云清想进一步弄清情况,他不瘟不火地问道。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这个告诉你也无妨,你马林啸能模仿别人的声音骗人,我也是可以的!至于你说的什么石家老爷少爷,谁知道他们在哪儿呢!” 侯天亮没说是什么人在此,云清知道藏的是另外一人了,他心里有了底了,他记起扎西头人给他的羊皮地图上标注此地有不止一条条岔道,斜通过去,从距离远近看这里应该有一条的。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个石凹窝应该就是过道了,而另外一个人也就在那里,他为什么不出来呢?而这个岔道也极有可能就是无极门道徒们所说的暗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暗道通往何方。 “这会儿的你依然很自信,我知道你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在临死之前我有问题要请教一二。” “算你识相,不妨把你的问题全说出来!老子现在有心情回答你,也好让你往黄泉路上走个明白!” “爽快!” “不要耍花招,花招是没用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次你们无极门为什么如此痛下杀手?” “我一向的原则就是挡我者死,拒我者也死!要怪就怪你们的石老爷太固执了,死守着金山,就是不放手,不但不和我们合作,还和我们作对!”侯天亮决绝地回答道。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什么金山,就因为不和你们合作就要杀死这么多人,制造这么多寡妇?”云清愤愤地问道。 “你马林啸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你会真不明白?你不明白,你千里迢迢从陕西上来干什么?仅仅是阿古山的风水好?莲花山的花儿好听?”侯天亮一脸的鄙夷,连发三问,在似乎对云清知根知底的他看来,一个人从马林啸变成云清动机绝对不会那么单纯,他以为云清也是有目的而来。 “你好像很知道我的来历,也枉费了你不少苦心啊!我十分佩服你,不愧为无极门的第一执行,但是人不会都是你想像的那样,你无极门可以为了一个目的去杀人越货,甚至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你可以知道我的过去,但你未必能了解我来到景古的真正目的。虽然你是一位很不错的军人!” 侯天亮见云清点破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惊讶不已之余不由得恼怒和震惊:“你你你到底是谁?” ------------ 第五十章 诱惑 “我是谁并不重要,再说你不已经都知道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军队背景?”侯天亮心里颤颤地问道,这时的他有点色厉内荏了,他一直以为从来就没有人看穿过自己真正的身份,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被人看破。 “你心虚了,不瞒你说我也算是行伍出身,先是落草,后入军营,负伤后大难不死,辗转到了洮河边的景古,想必这些你是知道的,而你军人的身份的暴露是由于于你至少两次的失误。” “哦?” “第一次,那晚在景古旧城的城墙上,你和你手里的小孩子同时开枪,只不过你先打准了青海马家军派来的杀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怕他伤了某位重要的人物才开枪的。” 侯天亮没有发言,只是冷冷地听着,但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自己和青海马家军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这个倒不怕,关键是这个家伙知道的太多了。 “第二次失误,就是刚才在碉楼的地窖里释放烟幕弹,据我所知,这个东西只有军队上的人才能弄到也只有军人才会使用,我愿意相信你是在情急之下使用的,用它是迫不得已,否则你绝对不会使用,但这恰恰再一次暴露了你的身份!”云清侃侃而谈,听得侯天亮一阵阵头皮发麻,脸色也越来难看了,本来以为此地闭塞无人识货,可这个人知道的够多了,此人必除而后快之,否则对本门事业危害极大。 “如今,就算你知道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都迟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整个洮河地区都会是我们的,青海的马家军再厉害,他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本地人又能怎么样呢?卓尼的杨土司实力极强,雄霸一方,但他在我们看来也是小菜一碟!” 侯天亮不屑地嘲笑道,算是对云清刚才嘲笑自己的回答,也是对刚才对话的总结。但云清听的非常吃惊,对方嚣张得意地夸耀中无意透露了许多信息,他们真的在向洮河下游渗透,卓尼土司也是他们觊觎的对象,就连对青海的马家军阀也充满了蔑视。 “你还是这么自信?你们的雄心不小啊!那么能告诉我那你们指的是谁,是无极门吗?” “看来你很感兴趣嘛,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可以指无极门也可以指岷县方面,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的鲁大昌司令见多识广,胸怀大略,如今齐聚了洮河两岸三州八县的精英,准备轰轰烈烈地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配合我完成任务,那你不但能保全性命,日后还可以论功行赏的!” “哦,什么任务,说说看?” “两把刀,一座城!” “我有些不明白?能详细些吗?” “刀是关乎本门的两件圣物,就在景古城里,城就是狄道城(临洮)!”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帮你找到这两把刀,然后帮你们把临洮城夺了?” “可以这么说!干不干?”侯天亮有些得意地问道,看来他不记恨云清那一刀了,他为自己能够在在阵前策反游说成功有些洋洋得意。 “干!我干你娘!这样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我看你白日做梦做的太多了!”明白了对方底细的云清一个大声厉喝,骂开了,比鲁大昌强的的军阀他都见识了,如今有人竟然又游说自己入伙作恶,他觉得不骂不足以平己愤,这一骂惊了侯天亮一个猛子,醒悟的他转而恼羞成怒。 “老子惜你是个人才,才这么说的,如今放着阳关大道不走,你要一条路走到黑,老子也没办法,哈哈哈……你休怪老子们,啊!你……你,老子今天竟然栽在了你这个小娃娃手里……啊……!”面目狰狞狂笑的侯天亮却没有笑到最后,笑声在气急败坏中戛然而止,人呆在了那里。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人意料,刚才踌躇满志的侯天亮真的不理解了,他手里的小孩子已经醒了过来,明明是猫戏弄老鼠的游戏,但这回老鼠把猫给咬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动怒,而是用惊恐无助又略带怪异的表情指着吓傻了的耀武,这表情有痛苦但更多是惊异,孩子手里一件奇异的东西暂时麻痹了他,让他兴奋了起来,他一把抢了过来,转了过来,握着满是血迹的刀刃,兴奋地看着。 他看到了三颗神秘的红色眼睛正在自己眼前凝视自己,近在咫尺!火把的照耀下,正是那三颗被镶嵌在匕首柄上的红色宝石,正在黑暗中闪耀着神秘的光芒!这正是侯天亮这一段时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没想到的却是在此时此地,以这样一种方式见到了它,钻心的疼痛顿时从胸腹部传向全身,他强忍着,他实在舍不得放弃对匕首的观察,他吃力地看着,宝石还在呼拉拉燃烧的火把下闪耀着神秘的血光,他感觉自己的视力越来越暗,侯天亮突然惊悟,红红的宝石闪耀的是死亡之光。 天哪,几百年来流传的诅咒莫非是真的?咒语曾说:谁想拥有它,谁就会看见死亡之光! 一直观察的云清看到了侯天亮怪异的神情,云清大惊,心念一动知道该采取行动了。此时,喘着粗气的侯天亮从后领提起了看似仍然晕着的耀武,把他送到了自己面前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侧面,接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耀武的眼睛。 侯天亮的动作给了石柱后面的包红玉一个误导的信号,点燃了导火索的包红玉听到了侯天亮的声音,才发现事情有了意外的变故,云清不仅听到了导火索的声音,也闻到了硝烟味,他知道没什么好事情了。 “大师哥!” 看清了侯天亮的痛苦表情后,她粉脸急变惨叫一声,想要扑过去。 “不要过来!接着,走!” 感到自己全身很冷很累的侯天亮知道自己不行了,他右手把 匕首抛了出去,另一手早已抛下了耀武,而腹部鲜血还在喷出,导火线所剩不多了。 “哪里走!” 趁乱捡起步枪的云清一声大喝,手里早已飞出了一道绳镖,寒光一闪中他人已经跟进,疾飞的绳镖直直击中了话音未落的侯天亮咽喉部,一个高空扑的他如大鹏展翅,右手同时截击叼住了匕首,随之一个翻转,左手搂住住耀武,两人一起跃进了暗河里。 云清这一击两抢,一闪而过,勇似神人,快如闪电,又准又狠。 轰隆隆! 早已布置好的炸药被引爆了,独特的地理环境强化了其爆炸威力,山洞内一时地动山摇,炸碎的石块和震落的碎石从顶上落了下来,埋住了炸成碎片的侯天亮也堵死了这条岔路口,一些石块则直接飞向暗河砸在了水里,激起很高的水花。在近旁搜索和已经准备进入洞窟搜索的两队听到了地底下的震动,震惊不已,也都停止了搜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们以为是山神发怒了,纷纷趴在地上,磕头祈祷。 正在院内堡子墙根休息的扎西头人摸着念珠,不停地数着念着,众多的藏人们也伏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景古城来的汉人们也伏在地上磕头祈祷。 “天神发怒了!” 扎西头人喃喃地说道。 ------------ 第五十一章 援手 就在接过匕首的瞬间,云清撇见斜洞里包红玉一手闪闪的针光就情知不好,他护住耀武,空翻后一把揽住耀武以雷霆之势下坠,躲开飞针就势跃入了暗河里,这个时间内,他的右手把匕首准确地插入了耀武腰间的桦树皮刀鞘内,然后一摘一送,在落水前匕首带鞘已经入了百宝囊。 耀武听得师父轻喝一声:“闭气闭眼!”,他立即照做了。冰冷的河水浸湿了耀武衣裤,惊得他哆嗦不已,他知道自己得挨着,情况紧急,配合师父是正道,他感觉自己和师父在急速下沉,大弩机在背上浮动着,他不知道水有多深,自己还要憋多久,但他还憋得住,只是感觉后颈有带点疼,那是被侯天亮偷袭时的受力部位。 两人先是下沉,然后横移,云清一手带着耀武,脚蹬水体,右手划水,两人躲入了暗河崖坎下千万年来冲刷而成的空腔内。进去了一段距离后他一手托着耀武,两个人的头试探着凫出了水面,顶上是空的。吐了一口水气后,两人大口地吸着微带腥味的湿气,耀武急促地接连咳嗽了几声,看来憋坏了,而后背沾了水的云清感觉后背某处火辣辣的疼,这个娘们的飞针真是厉害,不知她什么来历。 容不得他细思量,一声巨响的身后随之连续传来的巨大响声震得水面晃晃悠悠,洞内仿佛山崩地裂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像下饺子一样,狠命地砸向了水里,晃动的水体狂跳着拍着人身,仿佛惊恐不安的孩子们围着大人乱转不已,但他们周围落下的石块却很少,他把耀武揽入怀里。 不一会儿,云清感觉水位明显地上升了,他伸手往里摸了摸,可是摸不到崖壁,往空腔的崖壁里望了望,里面黑魆魆地似乎很深,他心头一阵振奋,莫非天无绝人之路。 一手揽着耀武,一手划着水面往里游了游,他发现水越来越浅,等到踩到了石板,水位有一尺深时,他才让耀武站起了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谛听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从宝囊里取出了打火机,咔的一下打着了。 火机的亮光下,他回顾四周,发现水下别有洞天,一条近乎五米宽的扁长斜洞从上面铺了下来直入水里,洞底散落着一些石块,他和耀武正站在浅水处,洞里只飘来少量的硝烟和土石的混合味道,这表明这个洞至少和那个斜洞是联通的,但是为何味道这么轻,就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他仔细地看了看耀武,耀武的脸色还行,眼睛闪闪,正水露露地看着自己,但孩子似乎有些发冷打抖。 打火机灭了,两个人又陷入了黑暗和冰冷中,但云清的心里仿佛有了火一样,热了起来,耀武没事,这比一盆炭火要暖人心的多。 “徒儿,你哪儿不舒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父,我后脖颈那儿疼得厉害,我好像发现我尕爸在那大石头后呢?刚才我走过去,那个人一下子拧住了我的后脖颈,我拼命喊才喊出了声,我怕你过来呢!” 闻听耀武这话,云清一把抱住了耀武,把脸贴了上去,他明显感到耀武的小身子在发抖。他很是感动,一个十岁的孩子,临危竟然有这份责任和爱心,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抱着了耀武,希望他能热一点。 在打火机的微弱光芒下,他拨开耀武的衣领,发现耀武的后颈处有一抓捏的痕迹,五个手印红红的,落指处皮肤已经开裂尽失,看来是突然的袭击造成的,但为何却只受了皮外伤晕了过去,他有些想不通,按照侯天亮的力道和一贯的做法,他是下了死手的,难道是徒弟那说不清的神秘力量? 突然,他觉得耀武的头很烫,似乎在发热,已然不同于刚才的冰凉,得尽快找个地方让他烤烤火,然后给他详细看看,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出这山洞。 所幸自己后背处的针射入的不深,仅仅串皮而止,右手绕过去从左侧后拔出了针,放在了打火机光下,他发现这是一根银针,已经发黑,莫非有毒? 他狠命地把伤口挤了又挤,出来的的是黑血,他继续挤着血,挤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手里的红血为止,一定得走出这山洞,否则,师徒两人只能葬身其中。 走出水面,他让耀武靠着自己,然后拿出了百宝囊里的羊皮地图,仔细地看了起来,附近有出路。羊皮上把这条暗道的走向向东南标了过去,按以往行走的经验,大概再走一里地也就出山了。 灭了打火机,他把耀武抱到了怀里,整了整斜背的长枪让它枪口朝下后,从百宝囊里掏出了毛瑟手枪,打开了机头,沿着斜长的洞子缓缓而又小心地往上走去。两人隔一段打一下火机,等看清路后,继续前行,云清一路走一路注意谛听,上了一段坡道后,硝烟味和着粉尘浓了起来,洞子也开始平行延伸往前方。 拐过一道弯,云清的耳朵动了一下,有一些微弱的**触动了他的耳膜,似乎就在前方。他停下来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样,就先让耀武在此靠洞壁蹲下,自己提枪乘黑摸了上去,这个情况必须得排除,否则没法出洞子。 摸着漆黑的石洞内湿潮的地面,云清悄悄地爬了过去,他听到**声越来越近,也越清晰了,是个女声在柔弱地**着,看来受伤不轻。 他爬了过去,咔地一下打亮了打火机,火光中他看到了蓬松秀发下一张急促呼吸白如宣纸的脸,此时正紧闭着眼睛在**,那脸色简直是惨白。 看到有亮光,那张秀美的脸缓缓睁开了了眼睛,她看到了一张长长地胡须飘飞的黑脸,顿时晕了过去,不知是吓得还是虚弱的缘故,云清摸了下手腕的脉搏,发现受了内伤的人儿尚且可救。一看那身似曾相识的月蓝袄装束,云清知道是包红玉,看来突然的变故和她最后不顾一且的一击消耗了她撤退的时间,奔跑未远的她被强烈的冲击波冲起甩在了崖壁上,受了内伤。 “耀武,你过来!” 耀武闻听先是答应,但又多了个心眼,他要确认是云清,前事已经让他长了记性,他把背上的弩机取了下来,上好油漆护着的弩机身并未受水多大的影响。虽然牛皮条的弩弦有些湿水,但足以堪用,他蹬脚慢慢拉开,搭上了箭,然后询问开了。 “师父!真是你吗?师父?” “我们刚从水下出来,我还查看了你的伤呢!快点!”云清知道徒弟又长了些见识,不由得为他高兴,但现在真要他快点过来,他做了验证后催促道。 “真是师父,我过来啦!” 耀武缓缓地走了过来,看来很是虚弱。 “师父,怎么啦?”他走到近前,发现了包红玉,为山洞里的这个女子大吃一惊。 “师父,不会是蛇妖吧?”耀武怯怯地有些想不通地问道。 “嘿!你这个娃尽胡说!什么神神怪怪妖精的,是人哪!” “啊!是人?是什么人?”耀武指了指头发凌乱仰面朝天的包红玉,吐了吐舌头。 “就是刚才差点要了你师父老命的人!”云清淡淡地说道。 “啊?” 耀武吃了一大惊,原来是坏人!他不由得的仔细看了看,修长的脸蛋,面容玉洁光滑,散乱的长发乌黑,眼睛虽然闭着,但睫毛仍然长长地护着眼睛,他有些想不通了,这么美的阿姐会是一个坏人吗? “如果没人救她的话,她必死无疑!”云清边说着边搜查了包玉红的武器,最后全部解除了,尤其她那装满各式针的针囊。耀武接过云清递过来的针囊没有作声,他不知道师父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得救她。虽然她跟我们为敌杀过我们的人,毕竟她已经丧失了能力,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道祖葛洪也说过,道门以救人活命为上功。这个人我们救了。不过你要特别注意,这是个危险的人物,要小小心伺候!” 云清的话很明白,人必须要救,但要耀武特别盯着点,耀武轻快地答道,但他心里其实很紧张。 “是,师父,我一定会特别关照她的!” 云清背起了包玉红,带着耀武,一路走走停停,顺利地出了山洞,这个山洞口依旧身处大山中,此时外面阳光普照,山山水水间已经一片光明。洞外的小山坡下,一处平坦的盆地里人家攒集,一条小溪源源而来,绕过村子缓缓流入了山根,看不到去向,真是人柳暗花明又一村,钻久了黑洞,此时的云清和耀武别有洞天的感觉特别强烈。 在阳面找了一处还算平坦又有些坡度的青草地,云清把依旧昏睡着的包红玉轻轻放在地上,让她躺着,自己打开了羊皮地图,他需要确定下方向。 “师父你看!” 耀武惊呼一声,云清抬头一看,发现有二三十人出了村口,跨过溪上的石拱桥,正向这边移动过来。 ------------ 第五十二章 紧急遭遇 云清闻言迅疾收起了已经看清楚的地图,凝目远眺。这一群人总共有二十八人,人人背枪跨刀带着武器,出了村子就匆匆往这边赶来,目测距离也就二里路的样子远。 应该避开这群人才是,云清打定了主意后准备背起包红玉转移时,女人却醒了。 “耀武,快拿水来!”云清一手扶住了挣扎着要坐起的包红玉,回头朝徒弟急忙轻喊道。 “不要碰我!” 气息孱弱的包红玉一把打开了云清的手,斜眼望着半跪的云清绝望地喊道,言语未出的她眼里已经充满了委屈的泪水。 看到泪水,云清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女子为何而哭,难道是因为自己冒犯了她?也不对啊!看到女子发飙,他停在那里不知所措,耀武也沁在了那里,一时间师徒俩呆呆地矗在那里,一下子没了主意。 山坡下村子外面的那群人已经穿过了村边碧绿的田野,正在快步向这边移动,来人们动作干练,步伐稳健,看来都是惯于行走山岳丛林之人,云清有点焦急起来。 “如果因为我冒犯了你,你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只是背你出了洞,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云清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但这女子哭得更凶了。 “为什么救我?啊呵呵……你让我去死吧!啊呵呵……为什幺救我……”包红玉哭的喋喋不休,没有一点罢休的样子,似乎她死不足惜,看来她是为侯天亮的死或者其他什么而悲伤不已。耀武看在眼里,嘀咕在心里,真是个怪人,自己都这样了还不依不饶,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情况紧急,容不得再婆婆妈妈,云清脸一沉,盯着气息微弱的人儿,以不容置疑的气势轻声说道:“我救你,就因为你是一条命!耀武,把水给她,让她喝些我们好快点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耀武走过去,把水囊递给了包红玉,包红玉索性闭眼,看都不看耀武一眼一副等死的样子,只是一脸的泪水,耀武感觉很尴尬,转脸看了看师父发去了求救的目光。 “看球她去,耀武我们走!”云清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冷冷地拔脚就走,耀武却迟疑了,走还是不走,走了这女人可怜啊!如果是坏人来,那她就惨啦!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阿妈。 “师父,带上她吧!怪孽障(可怜)的?”耀武眼巴巴地对云清说道。 包红玉惨然一笑,气喘吁吁地说道:“呵呵呵 ,娃娃啊!你应该向你师父学习,所谓刀剑无眼,江湖无情啊!我,你就不要担心了,咔咔咔……”随之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她几乎要晕过去了,但看得出她在强撑着。 “带她做什么?就看她这幅嘴脸?你不要忘了,在朱家山杀人的是她,在九甸峡杀人的也是她,如今我们救了她,她却这样,这样的人不救也罢,就算她娘老子白养她了!”云清义愤填膺,滔滔不绝,他知道包红玉身体虚弱,激将下也许会晕过去。 包红玉先是一脸的无所谓,但当她听到“就算她娘老子白养她了”这句话时浑身发抖,嚎啕大哭,把个云清惊得伸手去捂她的嘴,结果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嘴,钻心地疼一下子一阵阵袭来,云清没有动直直地看着她,任凭她死死地咬着,只要她不哭,怎么样都行。 “放开我!”包红玉支吾咆哮着,泪水更多了,落在了云清的手背上烫烫的,但她真的弄错了,是她咬着云清了。 “姑奶奶,是你咬着我了。”云清满怀着悲悯之心无奈地说道。 躺在地上的包红玉松开了嘴伸手就打,被云清躲了过去,再看时她手里却多了一把匕首,云清看的大囧,那匕首是从胸部掏出来的,云清知道自己搜查的不够到位,一时脸臊热不已,一跃而起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包红玉。 “我绝不会让你侮辱的,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侮辱我的父母,尤其我亲大!”包红玉挣扎着硬坐了起来,恨恨地看着云清,簌簌落下的眼泪里满是怒火,牙齿咬的咯咯响,云清的激将法看来不起作用了。 大惊后的云清很是诧异,耀武却看的两眼发光,那匕首分外熟悉,他不由得就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吓了包红玉一跳。 “不要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包红玉气息越来越急促,但仍然盯着要凑上来的耀武,一脸的威严,耀武感觉面对着一只母老虎似地,但他还是念念不忘那匕首,眼神在包红玉的速地来回晃荡着,他恨不得从她手里抢过来问个明白。 看到耀武的眼神,包红玉也紧张地跟着他,在耀武和匕首间来回看着,想弄个明白,但两个来回她就在不甘心中晕了过去,匕首滑落到了地上,刀把上的宝石一闪,就入了耀武的法眼,耀武奔了过去后从地上一把拿起了匕首,看着自己一次次摩挲后熟悉的那刀把和刃口,他的眼里满含着泪水,但硬是嘴憋了憋没让它们下来。 “师父,快看,这就是我尕爸带的腰刀!”耀武毕竟是娃娃伢伢子,言语吐露时眼泪也随之而落,撒在草间。 来人们已经来到了山脚下,离这不到一里路了,似乎看到了他们。 “哈哈,这下赚啦娃娃,带好腰刀,不要哭,我们走!” 云清扛起晕过去的包红玉,看准方向后入了路东边山坡上一块灌木丛生的高地。 临到洞口时,来人们拉开了散兵线,以警戒的队形向这边搜了过来,但他们扑了个空。 此时高地的灌木草丛里,云清和耀武正看着这些人。到了这个可以俯瞰下面洞口的高地,云清把自己的步枪检查了下后轻轻拉上了枪栓让子弹上了膛,也给耀武的弩机上了箭让他拿着,并且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扣扳机,一切按自己的口令行事。他要看看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咦,赵护法,刚才我明明看到这儿有三个人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一个矮个子提着手枪嘟囔着不解地说着,眼睛却四处观望着,除了草色青青灌木丛生的山坡沟坎,什么也没有。 “大家再仔细找找,估计他们是从暗道里出来的,我估计是咱们的人,如果是咱们的人一定会出来见咱们的,因为只有咱们的人才知道这洞口通往那边的洮河,大家报上名号喊喊!”一身老板打扮的赵护法赵天甲拄着文明棍立在路边,取下了墨镜一边擦拭一边自信地吩咐道。 “哎----岷县人哎,自家人啊出来吧!我们是救兵!”有人双手呈喇叭状朝四面大声喊开了。 看到底下人喊叫的样子,耀武和云清只想发笑,瓜怂,连喊都这么难听! “救救我,救命哪!”有人在附近喊叫,云清和耀武大吃一惊,怎么没发现附近还有人,循声望去,但是却看不到人影,他们看到很多人往路下的坡下灌木丛中奔去。不一会儿,一个黑衣人被扶了上来,虚弱的不成样子了。 “水,水,快给我水!”那人急切地要着水,云清看清了,那人正是昨晚趁乱逃走的二师兄灵龙。 云清正待听他喝水后说什么时,突然感到后脖颈处一阵冰凉,知道大事不好了,回首看时,包红玉已经站了起来冷冷执枪对着他,纤细嫩白的手里拿的正是自己后腰里曾经别的盒子炮,此时枪口黑洞洞的,后面的机头也张开着。 “快,快,告诉总舵,门里出了叛徒啦!”灵龙喝了几口水后,急忙大喊道。 来人们一惊,云清和包红玉也被吸引了过去,耀武更是饶有兴趣,等他回头看了下云清才发现情况的险恶,他急忙回转,一下子把弩机对准了包红玉,但手抖的不行。这情形看的包红玉一阵心颤,既高兴又担忧,三个人暂时达成了一种恐怖的平衡,坡下人和灵龙的对话此时又传了过来。 “灵龙,你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赵护法赵天甲恶狠狠地问道。 “我们前去接收搬运货物,但在桥道堡受到了伏击,一番恶斗后我受了重伤,除了外面看守马匹的,其余进入碉楼的同道都不幸遇难,我拼死才幸而逃脱!”听到灵龙的汇报,云清为灵龙精彩的口才差点听的哑然失笑,看的包红玉一脸的诧异,这个时候这个老男人还笑得出。 “灵龙啊!挑重要的说!” “此前我曾在堡子墙上击落一人,但清扫的人出去时,那个人却神秘失踪了,后来我逃入了密道,遇见了包红玉在其暗河边,她对我很是冷淡,最奇怪的是她妹妹当时竟然失踪了,她们一向可是形影不离的,这点我很奇怪,我忍着内伤,好不容易出了暗道来向你们报告消息。” “嗯,你可有你大师兄侯天亮的消息?” “侯师兄估计凶多吉少,我快要出暗道口时,听到了里面巨大地爆炸声,我被气浪冲翻在了洞口外,直到我醒来也没见他出来,我爬到路边时一不小心就滚了下去又摔晕了,一时不省人事,刚才听到了你们的喊叫我这才又醒了过来。” “那你刚才见着三个人了吗?” 灵龙闻听一脸的茫然,摇头表示不知,赵护法有些兴趣索然,这个灵龙说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都是些猜测,说话得有证据才行。 “你的意思说,这一切都是由内奸造成的?”提手枪的矮个子感兴趣地问道。 “我们那么严密的计划,怎么会弄成如今这个样子呢?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捣鬼放水!”灵龙咬牙切齿地说道。 “依你之见,会是谁呢?”听到他这样说,赵天甲若有所思地问道。 “包氏姐妹!” 不但赵天甲和矮个子大吃一惊,云清、耀武和包红玉闻听后均大吃一惊,三个人面面相觑,包红玉一脸的愤慨,脸色由黄变红,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更虚弱了,云清一脸的得意和坏笑,耀武则一脸的不解,这个凶恶的母老虎啥时候成我们的内应了?三个人中可苦了包红玉了。 “护法啊!看来刚才不是咱们的人,莫非真的如灵龙所说,这次是包红玉姐妹趁机勾结景古人想独吞圣物,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嗯,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有人说这姐妹俩早就心怀二心,甚至有线报说她们利用大师兄侯天亮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入门的动机极度不纯,掌门也嘱咐我们护法特别要注意的,但我看不一定,我看她们做事还是很用心的嘛!”赵天甲踱着方步,来到路边,望着南边的盆地缓缓地说道,他知道事情变得不简单起来了,需要自己充分考虑。 包红玉听的入了神心里一阵感动,感动之余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发现自己的手腕不能动了,云清绕到身后已经点了她的穴位夺了她的枪,她又被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心里一急又晕了过去。 云清的动作快的仿佛鬼手一般,看的端着弩机正微微颤抖的耀武一阵咋舌,呀,师父不是陕西上来的,是河南、河北上来的,还会变戏法,嗯,我一定要学会它。 “赵护法!赵护法!总舵急信!”有人在坡下喊道。 ------------ 第五十三章 打劫信使 沉思中的赵天甲被骑马而来的信使的疾呼惊醒,看了下灵龙和一些人惊愕的眼神,他有些不悦地对下马后风尘仆仆的信使说道:“什么内容,念!” 来人很精干,是一位2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迟疑地看了一下周围惊愕的人,谦恭地说道:“总舵飞鸽传书,非要您亲阅,小的不敢!” “好吧!拿过来,我看看!” 接过来人手里递过来的一支翠绿小竹管,有些烦躁的赵天甲用力一拧拔下了统着的一头,从中抽出了一个长约半寸的小纸卷,打开看了起来。 看到蝇头小楷写就的内容,他大吃一惊:赵护法天甲,据可靠消息,我无极门第一执行侯天亮在九甸峡已经为本门尽忠,此次失败,疑有内奸作乱,才使行动功亏一篑。今酌令你代理本门临洮地区一切事宜,注意革除内奸,务必得到圣物并配合鲁司令在该地一切行动,不得有误!无极门总舵敕令。信中一条特别批注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圣物寻找方面需特别关注寻找包氏姐妹,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不留后患。 赵天甲的脑子飞速地运转了起来,想着想着,脑门上的汗珠子就下来了,看的灵龙和矮子几个随从有些错愕。看来真的出了内奸了,总舵的指示把目标直接指向了包氏姐妹,这内奸必须要除去,圣物也要得到,二者如何平衡,况且还要配合临洮的工作,一切都几乎没有头绪,手头也只有零星的信息,他一下子感觉压力山大,不由得用手擦着汗水,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囧样让云清看得一清二楚。 拿枪的矮子名叫求正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了,两人关系也不错,看到赵天甲擦汗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他小心地问道:“护法,怎么啦?”。 “你看看吧!”赵天甲把密信递了过去,求正好想接又不敢接,看了看信使又看了看赵天甲讪讪地笑着,有些不知所措。 “叫你看看你就看,看我做什么!”赵天甲有些恼怒地说道,求正好知道此时的赵天甲很烦躁,再不接可能要挨骂了,他没再看信使,就把信拿了过来,一看后跳了起来,愤愤地破口大骂开了:“他阿爷的嗉子,真的有内奸啊!这两个臭**,如果老子发现了她们一定要把她们的头给揪下来!这些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这一番叫骂引得周围不明就里的同伙们一阵脖子乱转,齐齐瞄向了他。 “行了,先到这儿,弟兄们注意了,我们进暗道先探查一番,然后回去再做打算。”看到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赵天甲制止住求正好后挥手朝同来的人说道。 一行人在赵天甲和求正好的带领下迟疑地进了洞口,朝洮河那边搜索而去,怀疑和内奸的消息让这些人人人自危,深怕有事情落到自己身上。 年轻的信使看到赵天甲一行人进了暗道,拉着青马下了坡,准备回官堡复命。下了一处陡坡,拐过一处坎,就是平地了,到了平地的他低头踩了马镫正要借鞍上马,猛听得有人在侧面喊道:“无量天尊!施主且慢,这是要到哪里去?” 他只得单脚落了马镫,抬头看时发现一位胡须飘飘的清瘦道士已经站在马前单手施礼,眼睛炯炯有神地正看着自己,莫非同道中人?他定睛一看感觉又不像,一时起了疑心。 “请问道长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贫道擅长相面之术,今日路过此地,见先生匆匆而来又急忙而去,感觉先生有血光之灾啊!” “呵呵呵,道长说笑呢?大天白日哪里来的血光之灾?还请道长让开道路行个方便。”他把手伸向了腰后,那里是十响的盒子炮。 “哎,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先生可能公事繁忙,但你一定要听贫道一句劝,千万不可大意,这样吧我替你把把手相,看看能否破解这血光之灾!”道士言语间已经欺身迫近,握住了年轻人的手腕,信使努力挣扎但巨大的疼痛伴随着阵阵麻辣的感觉一股脑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过去,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子顿时顺着蜡黄的脸流了下来,盒子炮已经被轻轻抽出离了己身。 到了路边的树林里,云清开始审问坐着的信使,信使吓得不轻,但就是不说。云清对准后背穴道一个用力,信使歪着嘴就轻声呵呵地连续笑开了,开始时还能勉强支撑,但时间长了笑的口水直流,口目交错,就是停不下来,睡又睡不倒,坐又坐不住,十分地痛苦。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云清冲后背分手各一点,年轻的信使立马停住了动作,一下子仰面瘫倒在地,直流眼泪。 “说吧!不说的话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听我的话,你可以免遭血光之灾的!”云清冷冷地说道。 云清很快知道了这个村子里有无极门设有的联络点,也知道了无极门最近活动的情况,更知道了官堡分坛的情况,末了他对包氏姐妹的事情非常感兴趣,问信使时发现信使也知道不多,只是说她们不是本地人到岷县已经好几年了,似乎是某位大人物介绍来的,这之后就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云清只得作罢。 解下了信使的裤腰带,把信使绑了起来后,云清到坡下的小河边割了些细条绵柳抱了上来,很快揉绞成了一条很长的柳绳,用一头绑着手腕处,把堵了嘴挎着裤子的信使拉得离地悬空六尺,吊在了路旁一颗近百年的歪脖子胡杨树上,他实在怕狼把这家伙给吃了。 把马拴在树旁,云清从上面背下包红玉,和耀武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那信使眼睁睁地看见了包红玉被云清背着下了坡,胆子很大地往村子方向远远走去,他似乎明白了一切,原来真有内奸,而且还是受伤的。 云清往村子方向走了一会,在信使看不到的地方折转,上了东面的大山,那里才是他真正要去的地方。他觉得该先找个地方先歇歇脚,让耀武和包红玉休整一番再作打算,尤其包红玉,这个女子虽然透着一股子匪气但确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 第五十五章 破庙交锋 入了东面的大山后,云清让耀武在后面持弩机注意警戒,自己则背着包红玉一路前行,经过刚才高地上的休整,吃了干粮喝了水的耀武体力已经有所恢复。抬头看太阳的高度,此时天色已临近中午。虽然行走在稀疏的的林子中,但四月下旬的太阳已经晒得开始有些火辣辣的味道了。 云清告诉耀武必须尽快离开这座村庄,说不定周围还有无极门的眼线。上得山来,两人沿着山梁顺小路往东疾行,一路无话,走在荒野里只听得嚓嚓地脚步声。包红玉仍然昏昏沉沉没有醒来,云清已经点了她的瞌睡穴道,只希望她暂时不要醒来,以免再激动碍事且伤身体。晌午时分,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行走,三人来到了一处临近山顶的向阳台地上,抬头间一座不大但显得古朴破败的庙宇呈现在眼前,庙前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树龄的数棵横排的大椿树正在准备吐露绿色,景象蔚为壮观。 在离庙门不远的一棵大椿树前,云清停了下来,并示意耀武注意。他小心放下包红玉让她靠在了黑黑的树根旁,自己仔细观察起古庙来。庙门前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掩没在青黄相间的草色中,新发的青草一片凄凄,去年的的枯草却没有清理,一片荒凉,大门破败散落,通行处早成了豁口,往内望去里面寂静无人,许久不见人影出来,似乎是一处荒废了许久的破庙。 如果不是战乱,这里应该是一处极好的修行处所,观察了许久的云清决定带耀武和包红玉进去休息一会儿,他把缴获的那把盒子炮递给了有些怯意的耀武,简单地教了下使用的方法后,告诉他跟在后面注意警戒,如果有人劫道或者图谋不轨,就开枪。他把步枪挂在脖颈上横在了胸前,然后背起包红玉,一手拿着自己的盒子炮,两人悄悄地进了豁口。进得豁口,三间宽阔的大殿巍然眼前,是檩子前三后三的虎座式大殿。 院内杂草丛生,长及膝盖,看来最起码一两年来没有人打扫清理了。穿过院子,前一道柱子前的横梁上高悬颜体的“大雄宝殿”四字,两人拾级而上来到了大殿廊檐下,殿门前门楣上又是一道牌匾,书曰“佛光普照”,字体同样是富有宰相风度的颜体,耀武看的很是喜欢。 推开庙门,一阵吱吱呀呀声渗人地传来,一股子霉味带着早已散淡了很久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殿内端坐的如来像依旧慈眉善目地俯视着来人,似乎人间的疾苦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环顾四处,殿内空无一人。 香炉前的蒲团前铺着许多旧麦草,尚可将就,云清把包红玉平放在麦草上。此时的包红玉还在昏睡,云清立刻解开了她的穴道,估计等会儿才能醒来,他嘱咐耀武注意警戒,等会儿人醒来了先喂些水喝。自己则拿起那把耀武从包红玉手里拿过来的匕首,携长枪短炮走了出去,带枪绕寺院巡逻了一圈后,他发现除了前面的大门豁口和后面右侧取水的小门,这座靠山的寺院外围墙还算齐整,他从小门往外望了望,发现门外的小路逶迤前出,和他们来时的路重叠后继续前出,往上转过了东面的大坡,就看不见了。 他拿起匕首,压簧弹出后,在阳光下用大拇指试了试刀刃口,发现此刀非常的锋利,回想未搜包红玉一幕他还有些后怕。思谋已定,他掠起已经留了两年的长长胡须,从耳根开始刮起,不一会儿功夫,一脸的胡须被刮了尽光,道爷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四十出头的长发绾起的面容清瘦的英俊大叔。今天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改头换面了以免被人看出来路,他知道自己已经和徒弟深深地卷入了这件事情。 回到大殿内,耀武手里提着水囊呆站在旁边,已经醒来的包红玉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大殿内阔大的顶棚,眼角流了许多泪水,两鬓的青丝已经被打湿了一片。 “姑娘,你醒了?醒了就好,你要好好休息,喝些水,等会儿再吃些干粮,完了之后我带你去看一位郎中,他对治疗内伤非常的在行,你虽然服了我的药,但是要根治内伤非得找这个郎中不可,否则对你以后的生活会有影响。耀武,把我百宝囊里的河州“锅盔”馍馍拿出来,你也先吃些!大的油多的那个给留给她吧。”这时的云清仿佛一位慈父般对包红玉和二小子轻声说道,可包红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搭腔说话,二小子看得一阵不适。 “姑娘,你不要怕,我不会怎么样你的,只要你的伤治好了,要走要留随你,我绝不阻拦。我马林啸说到做到。”云清笑着看着她安慰道,一脸地诚恳毫无欺诈之意。 “哼,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如今姑奶奶落魄了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刮随你的便,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包家人的女子!”云清一笑,没有做声,她终于说话了。虽然人没有回头但话里却充满了绝望的敌意,可以确定的是姓包的她就是包红玉了。 “这位阿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师父从那个黑洞里把你背出来,又大老远地把你背到这儿,你以为他是铁人啊!他容易吗他?为了能给你治伤,他累死累活把你又背到这,又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如今还劝你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你倒好,不但瞎情不知你还连瞎命都要上去呢?你以为你真是姑奶奶啊!你别忘了,我尕爸我石刚师父还有石老爷可都是你们害的,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呢?做人可得讲良心啊!”听不下去的耀武一阵激愤,语言如连珠炮射来,说真的要不是师父在此,按平日的脾气他早就破口大骂了,这个女人不知好歹。 包红玉闻听心里一阵触动,真是这样吗?想到自己和妹妹漂泊在洮岷一带的这几年,她很是心酸,从来很少有人这样对待自己,落井下石的事情她见得多了,此时闻听耀武一席话她心头顿时涌起一阵不可名状的难过,还有些许感动。她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半天后她嘴一憋眼一闭,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言声,唯由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云清看着耀武一脸的不认识,这个娃娃嘴也这么厉害,得意的耀武回首看了看他想对下眼神,却突然指着他的脸惊讶地说道:“师,师父,你咋成这样了?” ------------ 第五十六章 你害死我了 “成啥样了?”云清一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摸了摸脸不明白地看着二小子,寻思着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不成,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镜子照照。 “师父年轻了,成一个帅哥了!嗯,师父我觉得你这样比胡子长了好看,石海林他说他也怕你胡子长的样子呢!” 云清一听才明白了,他若有所悟地哈哈一笑说道:“都是拜你这把刀所赐啊!嗯,那就是师父先留着这张脸,也帅上一回,我们陕西人常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你这一说啊!师父感觉自己成了绥德的汉子啦!哈哈哈……”说罢用手去捋胡子,但捋空了。 耀武闻言而视,发觉了他的动作有些滑稽,就哈哈弯腰笑了,一串笑声顿时从殿内飞出殿外,散向了荒野。 背向而卧的包红玉一惊,她把脸悄悄地转了过来,看到了云清,她惊讶地发现眼前换了个人,先前那个黑胡巴老的臭道士消失了,眼前人变成了一位胡须点点、脸色红润的英俊汉子,修长的头发挽在脑后成髻,全身上下青色的袍衣罩身,和徒弟谈笑晏晏,温和又不失幽默,自有一种风流,仿佛一位清修的俗家修士,整个人早已没了昨晚在古堡和暗道里的那种杀气。想到此她心里倒有了一些安全感,不由得也就想起了妹妹,现在的她在哪儿呢。 云清没有再看她,轻松地说道:“赶快吃干粮,晌午后我们再走十里路,就可以到郎中家了!” 这话似乎是对徒弟说,也似乎是对包红玉说,包红玉其实对这条道路十分熟悉,以前她就来过,想到顺着这条路走下会遇到的人,她心里充满了期待,绷紧的心自然也轻松了不少,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很渴很饿。 “你个毛娃娃,还不给姑奶奶拿水来?小心噎死你!”包红玉有些饿了,她起身捋了下头发,靠在了供桌前一面拿话要着水一面咒着耀武,话里不无调侃和回敬,她还记着刚才耀武‘教训’自己的一番话。 “你,你……”耀武被突然响起的这一声吓着了,回头干瞪着她说不出话来,他是一口干馍下去恰好水没跟上,真的给噎着了。努力了几下才好不容易吞咽了下去,早已憋的眼泪出来了,包红玉看的一阵哈哈大笑,得意地抬头去望着天花板,没成想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低头时几乎要晕过去了,耀武看到她这样,又弯腰哈哈大笑起来。 云清看着她倆的样子,乐了,看到包红玉因咳嗽而面如桃花,他制止了耀武,让他赶紧给包红玉在后背拍几下,耀武闻言立马丢掉了吃剩的半个‘锅盔’,过去对准包红玉的后背扬手就拍。 “慢着,姑奶奶还没到让你伺候的地步,把水拿过来!”包红玉干咳着急忙制止了他,让他把水拿过来。耀武顺手递过了水囊送到了她的嘴边,包红玉也不嫌弃,只见她朱唇轻启,一股清流便沁入了口内,喉咙蠕动吞咽下去后全身顿时感觉和润了不少,随后她又吃了些干粮,在云清的注视下,她几乎吃完了这个外硬内软的厚厚饼子,她感觉这是多年来自己吃的最香的一次馍馍。 “这就对了!你一定饿坏了,跟我们在一起,该喝就喝,该吃就吃,吃饱了,我们好上路!”云清看着她不无怜悯地说道,他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戒心的,能吃能喝表明这种戒心在慢慢解除着,石远举们下落的事情也许会有些眉目了,想到此他的心里也多了些宽慰。 “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出发!”看到两人都不吃了,吃完了一个饼子的云清起身拍了拍下自己的手问道。 耀武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傻傻地说道:“嗯,师父我吃饱啦!力气又回来了!” 包红玉扑哧一下又忍住了,看来她跟这孩子倒有缘法,云清看了她一眼,预防性地说道:“我们大家现在很危险,估计后面会有尾巴跟来,因为你现在成了无极门的大叛徒!所以我们要快走,你得跟我们一条心。” “你胡说,我啥时候成了叛徒,我只不过是被你救了而已,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你的,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包红玉不干了,她一副公私分明毫不妥协的样子,云清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耀武则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这话你说给我我信,但你说给那个赵护法还有那个瘦子和灵龙,他们信吗?虽然有赵护法在前面替你说好话,但自从今天中午后他见到那个信使后他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了。”云清看着她眼神里不无得意,坏坏地说道。 “你就这么自信,我不相信!”背靠供桌的包红玉瞟了他一眼,不屑地坚决说道。 云清就把今天怎么劫掠信使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包红玉听后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哪怕是跳进比黄河还要清的洮河也洗不清了,一想到父亲的惨死,想到和妹妹几年来苦苦追求的目标就要功归一篑不复存在时,不由得落下了伤心泪来,对云清的些微好感又荡然无存了,转而充满了恨意。但一想到云清救了自己,她又觉得不该心存恨意。一时间心里如此反复,充满了矛盾,情急之下不由得嚎啕大哭,哭的背过气去昏厥了。 “阿姐!阿姐!” “姑娘,姑娘!” 云清和耀武呼喊着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叫醒了她,扶她坐起时时,此时的包红玉半晌无语,落泪涟涟,凄婉动容的她最终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你害死我了!” 然后泪珠清挂两腮不再言语,整个人仿佛痴呆了一般,吓得耀武不轻,连连忙看云清,云清示意他不要说话。 “姑娘,姑娘!你还好吧?我们走啦!”云清连叫两声后试探性地在她面前扰着五指,可包红玉视而不见,理都不理他,只是斜靠供桌低头暗自伤神落泪,宛如邻家暗自伤神的清纯小女子,全然没了杀气和戾气。 看到此,耀武吓坏了,慌忙望着云清,云清示意他不要做声,自己自有办法。 此时,耀武听见院外的枯草仿佛被人踩断了,一声干草茎断裂的声音暗暗地传了过来,云清也听见了,包红玉也听见了,但她仍然没有回头。 ------------ 第五十七章 侦查 耀武和师父云清迅速地躲在了大殿的门后,从两侧的窗格亮子往外警觉地望了出去,发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一头黑色的大犏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地从取水的侧门溜了进来,正在院内贪婪地啃吃着草,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那一声响正是它走到前院来时踩断了枯草发出的,耀武和云清虚了一声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耀武发现这是一头非常高大漂亮头的犏牛,黑色的牛毛覆遍全身,体格强健,尤其一对弓如满月的金色大角显得特别醒目。那条从牛鼻子的桊子上拖出的半截缰绳告诉他牛应该是家养的,而且是跑丢的。 会是谁家的牛呢?二小子很纳闷,云清也觉得有些蹊跷,有牛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出现,如果出现会是什么人呢?是敌还是友呢? 他疑惑地思索着看了看二小子,二小子一下子明白了。 “师父,要不我出去看看,看有没有啥情况?” 看到二小子这么勇敢,云清倒有些担心了,要不是怕暴露目标和对醒来的包红玉有所顾忌,自己倒真想亲自出去,现在也只能让他出去了。 云清看了看耀武,想让他把弓弩放下来,有心让他带上那把山西制造的十响盒子炮,但又担心走火,所以索性让他带上了弩机,又让他把杨春来借的那把匕首带上。看到他把刀藏在了怀里,云清伸手摸了摸,替他紧了紧腰带觉得一切停当了才嘱咐他道:“出去了一定要小心,你从右边侧门出去前先注意听和看,了解周围有没有人,没人的话你上到寺院后的小山上瞭望下,看寺院周围和我们的来路去路上有没有可疑之人,如果万一遇到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是来寻找自家走失的牛的,你家就在吊林山庄,你姓何,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师父!”二小子眼睛明纠纠地看着云清,憨憨地答道。 “嗯,好样的,记着不要走得太远,来,把水囊拿上!这半个‘锅盔’你也拿上,万一饿了再吃些。”云清满意地嘱咐了他一句,把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二小子带的水囊里的水早喝完了,他怕他上山口渴,毕竟孩子受过些伤的。 在云清的注视中,瘦弱的耀武提着弩机轻巧地出了殿门下了台阶,从离大犏牛较远的廊檐台下悄悄往右,在大犏牛警惕的抬头注视下,到了侧门前仔细谛听了会儿出了寺院。看到他出去了,大牛继续放心地扑闪着耳朵啃吃院内的嫩草。 太阳照得刺眼,出了侧门,二小子踏着青石铺就的小路放亮耳朵,手搭凉棚四顾前行,真像山村里一个寻找走丢了牛的娃娃。 看了一眼院落前面那几棵茂盛欲抽叶的大椿树,他没有到寺院前去,而是在小路快要跟翻坡大路交汇的地方捡能走的青草坡,入了灌木从生且夹杂着杏花和桃花的后山,在那里可以俯瞰寺院周围。 入得灌木丛来,杏花和桃花杂生而居,色彩红、白一片一团开的正艳,真应了那两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诗句,面对如此美景,耀武却觉得有些落寞和伤情,尕爸、石刚师父、石老爷他们还没有找见,如今和师父又困居于此,还要前行十里去给这个女人治伤,啥时候才能找见尕爸他们呢?不由得他就流下泪来。 午后的阳光从西面斜射过来,依然一片火热,一会儿工夫,伤心的二小子就走的汗森森的,汗水合着泪水混在了一起。他揩了揩脸上的汗水泪水,拔出塞子珍惜地喝了口水,微觉水已经有了一股微苦的杏花香和甜美的桃花香在里面,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异常。水已经不多了,小心地盖了盖子,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回首,除了树上来回翻飞打情骂俏的鸟儿,四野静悄悄地什么情况也没发现,他完全可以回去了。 此时离山顶已经不远了,也就一百来步的样子,望着山顶一颗孤独高大的云杉神树,他突然有了一种冲顶的想法。 一口气上得山顶,背靠五个大人都围不过来的云杉树,俯瞰大草坡下的寺院,耀武觉得寺院孤零零地坐落在在离近山顶的山窝,大片的杏花树和桃树掩映其后,让这座寺院成了一片修行的乐土,但却因为战火荒芜了。 转头往西望去,午后的斜阳光线正强,刺眼不说,时间稍长就晒得人脸上依旧火辣辣的。如果说东面坡下云杉林立一坡的对面台地上冒出的一庄人家的奇特山野景象让他难忘,那么北面的的断崖景象让他震惊。 但见白色的洮河水劈峡开谷从南而来,流经神树西北面下方不远处一台一台的青黑色云杉林立成片的断崖,抚着对面的莲花山脚向北流去。白云片片漂浮头顶,眺望北方,远处的洮河谷地遥遥在望,暗昏昏之处似乎可以望见狄道(临洮)城,一想到石刚师父曾经说过要带他到狄道城里去的美好承诺,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这里是洮河东岸一处最高的制高点,恰好就在九甸峡的东面,他不知道的是这里就是南屏山。 失神地往四野望了会,二小子百无聊赖地穿林过坎下了坡,悄悄地往寺院走去,踏上青石小路临近寺院时,听到水囊里快要完了的水声,他想到师父和那女子也许需要水,就转身往东走去。 走了十几步远,前面的路面变得湿润起来,草色也丰润了许多,再几步,下面红褐色的沙土地上豁然出现了一条细细流动的溪水。二小子一阵激动,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在一片碎小黄花盛开的溪边掬水洗了几把脸后,他才取下水囊走向了泉眼处,那里有一处经人工用青石围砌的水坑,那水坑仿佛一只闪耀着天光云影的大眼睛正多情地望着他。看着闪亮亮的清澈泉水,耀武心满意足地灌满了水塞好了塞子,起身准备离开,他得快点回去,师父已经等得太久了。 就要离开的时候,他总感觉下面溪水边某个地方有些不对劲,可又一时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 ------------ 第五十八章 祁哥在这儿 在即将离开这一片处于寺院侧后半山腰的湿地时,二小子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他,他有些毛悚,不放心的他回头又扫了一眼。 呀,刚才洗脸的稍下方水边的泥水窝窝里趴着一个人,那人的衣服颜色暗红和土地很是相似,以至于满心欢喜于流水的他竟然没看出来。他起身小心地往四周观察了下,看到没有什么疑点,这才小心地翼翼地走了过去。 这个人身上血迹斑斑,腰间扎一条毛蓝的腰带,穿一双本地很少见的黑色牛皮靴子,本来黑色的绸缎面的棉裤子和棉上衣,由于身上沾满了红色的泥巴,也成了大地色,以至于耀武前面没有发觉。这人的旁边有一顶黑色礼帽,礼貌旁的草丛里横躺着一副硕大的茶色眼镜,似乎成色很不错,没有破,让人心惊的是,一枝盒子炮也抛在旁边,无人搭理。 也不知道伤口在哪儿,二小子斗着胆子把手搭在他的鼻子上试了试,发现此人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这个人还活着! 好不容易搬转了那人,把一张糊满红浆泥的脏脸弄得朝天后,二小子发现那人一下子呼吸微微强于前面了,但人依旧昏迷不醒。他急忙捧来溪水,给那人清洗脸面,清洗中那人虽然醒了过来但却异常虚弱,一任二小子摸着脸肆意“打扮”。几把过后,一张干净的红脸呈现出来,耀武发现这是一位相貌威武的男子汉。虽然此时的他嘴唇干裂,虚弱不堪,但从他的身形和面容可以看出平日里那种气势依旧存在。 给这人洗完了脸后,二小子拿出牛皮水囊拔下塞子,凑到了那人干裂的嘴唇边,想细细地倒进去,先润一下口。但那人显然等不及了,一张嘴就咬住了水囊口,囊里的水一下子哗地流出嘴里流了一脸,顺着脖颈前后打湿了衣领,人也被呛得的咳嗽不已,结果吐出了几口红泥和草,也不知是血染的还是就是泥土色,二小子待他呼吸顺畅后再看他的神情,发现反而好了许多,他确定红色的主要是泥。 “谢谢你,小兄弟!”那人躺在溪边望着他弱弱地说道,耀武看了看他又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言声,看到他干咳的喉咙,立马站起来跑过去从泉眼泛处又淹满了一皮囊水,走过来扶住他的头送到他的嘴边。 那人用嘴噙住水囊口贪婪地喝了起来,几大口下去他放开了囊口,喘着粗气,又等了会儿,他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小子,二小子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一想到可能饿了,他从衣袋里掏出了那半个油锅盔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那人已经能伸手接住了。 就这样,那人一面吃着馍,一面喝着二小子送到嘴边的水,不一会儿他把半个锅盔吃了个尽光,连指头上的碎屑也吮吸了个尽光,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要知道大半天没吃东西的他可是饿坏了。 看到那人恢复了好多,耀武又淹满了水囊,捡起了地上的盒子炮,然后在那人的示意下把他扶了起来,两个人一摇一晃离开潮湿的溪流边,往东面来到了离寺院较远的一处干燥之处,扶他坐靠下去后,二小子把盒子炮给了那人,然后又从怀里摸出茶色的水晶眼镜,戴在了他的眼眶上,那人呵呵呵地笑了,二小子跟着也傻笑了起来。 “敢问小哥,你是干什么的?”躺靠在半截红褐色的土崖坎,略微休息了会,那人温和地问道。 “大叔啊!我是找牛的,我们家的牛丢了。” “哦?你是本地人?” “嗯,大叔,你怎么会在这呢?”二小子怕他再问把话岔开了,盘问起他来。 “唉!也怪我啊!今天后半夜早起,我到这南屏山来办点事情,黑夜里和一起的连手走散了,由于一时骑马不慎,被摔了下来窝在这水洼里,昏迷不醒好长时间,这不是幸亏遇到了小哥你才大难不死嘛,太谢谢啦!”那人脸上充满了中了五百万幸运大奖般的微笑,露出了一副大难不死后的感激神情,看的二小子很是不忍,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算是回应。 “来,这个你先拿着!”那人从怀里摸出两个碰得脆响的东西递了过来,耀武一看是黄澄澄的两根金属长方条,他知道那是金条。虽然没见过,但杨木匠说过的。 “耶耶!大叔,这个我不能要的,要了我大大打我屁股呢!”二小子连忙一口推脱了不接,弄得这人很是吃力。 “小哥啊!你是不是嫌少了?来来,这幅眼镜也给你了,你拿回去给你大大戴去,这可是上好的茶色水晶,也送给你啦!这是你应该得的!来,拿着!”那人一看二小子不接受,有些急了,连忙把眼镜也摘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他,真希望他收下。 “大叔,我不是嫌少,我是觉得我不能拿你的钱财,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门也以救活人命为上功,我救你非为钱财,只为行善干好。”耀武一急把云清救包红玉时的一番话像倒石子一样哗啦啦倒了出来,听的这人一愣,想不到山野间的放牛娃也能说出这么高深的道理来,看来‘深山老林出鹰鹞’这话不假啊!不由得对耀武就有些刮目相看了。 “那好吧!你过来,我给你这个,你该收下了吧?”二小子走过去,半晌后发现又说话的那人已经把左手大拇指上一只洁白的玉扳指取下递了过来,眼里满是殷殷诚恳之意。 二小子正要退后推脱,那人已经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不放,趁他一愣,顺势把玉扳指戴在了他的左手拇指上,心存感激地说道:“你救了我,钱财不要,那就让我用这个不值钱的玩意给咱们做个纪念吧!它就跟你家老太爷用的鼻烟壶差不多,你不要多心,昂?” 面皮薄的二小子正忍受不了人家的一次又一次殷勤,一听到东西一般也就没再推脱,算是默认了。 “小哥,这样吧!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嗯,成!怎么个交法?”二小子眨眼望着他说道。 就在二小子傻傻地看着这人时,有五人骑马突然从东面的青草坡上飞奔下来,马蹄噔噔踩得山响,来人们一边奔驰一边四下里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二小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顺过了背上的弩机,蹬腿拉弦,上了弩箭,然后示意他藏好,瞄向了来人,看的这个中年人一阵诧异,这个娃子不简单。 “祁哥!祁哥!” 看找寻不到,那五个人中有人手成喇叭状冲山上山下喊开了,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叫‘祁哥’的声音响遍山坡,二小子疑惑不解,也倍感紧张。 “不要怕,是找我的。你去把他们叫过来!”那人轻松地对二小子说道,耀武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你就说祁哥在这儿!”看耀武没有做声,那人也并不在意,而是教他怎么叫人。 “哎---祁哥在这儿呢!”二小子退了弩箭放下弩机,站起身朝那边拉长声音招手大喊道。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看,在那里!”看到二小子的一人在马上指道,顿时五匹马一窝蜂地往这边赶来。 “祁哥,祁哥!”一阵呼喊后,二小子看到头戴礼帽,身穿黑色丝绸短褂,斜挎盒子炮的来人们又是一窝蜂地下马,快步来到这人跟前,齐刷刷跪爬在身旁,摸着看着,关切备至,好像孝子贤孙遇到了久别的亲爹娘一样。 “妈了逼,祁哥的东西是你戴的吗?”有人回头看到了耀武左手大拇哥上正挑着玩的玉扳指,立马指着耀武的脸破口大骂起来,其余人闻言一看,一下子拔出了盒子炮对准二小子。 二小子一看他们这样,二劲也上来了,他把玉扳指取下来拿在手里伸出去对着几个人轻蔑地说道:“把你们几个鼻烟壶,你以为阿爷稀罕的很啊?诺,你们谁稀罕了谁拿上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很是恼火,那人暗暗称奇之余感觉手下失礼太重,也有些生气了,不由得怒喝一声:“不得无礼!把枪放下!” 这一声威严的喝声从那人口里传出。虽然声音不大但却不容怀疑,几个执枪的一听马上怂了,收手垂下枪口,回头看着他们的祁哥。 “你们还不谢过这位小哥!要不是他,我早就见阎王爷去喽,你们还在啥地方呢?这玉扳指是我送给他的,以后你们谁要是见到他,就是见到了我,听到了没有?”祁哥没有沉浸在孝子贤孙们的殷勤里,看到耀武被无礼对待,一时火起,厉声吩咐道。 “是,祁哥!谢谢小哥!谢谢小哥!”几人齐刷刷一声回应,又齐声道谢,很是有那么几分雄壮,看的二小子傻傻地一阵可笑,祁哥却看的心满意足。 在二小子默默地注视中,几个人把那人扶上了马,临别时,那人说道:“小哥啊!还没说我们怎么个交朋友法呢。这样,你以后到官堡来了,就来找祁三,我定会款待你的!谢谢啦!我们先行一步啦!再见!” 二小子嘿嘿一笑,然后默默地看着他算是回答,在他的注视中那人快要转过云杉林立的山坡脊梁时还在招手。 等到那人转过山脊后,一想到那人说今早起地早,是从官堡来的,二小子有些后悔了,后悔没有问问他今早见没见过尕爸一行,也后悔没有问他认识不认识孝忠、孝文和小姑他们一家。 想着心事的他看着玉扳指兀自在山野发愣,突然寺院那边传来枪声,他把玉扳指揣进了怀里的内兜,拿起弩机背起水囊撒腿就跑,一路疾奔趟过那片水洼,上了往寺院的小路。 ------------ 第五十九章 惊魂 二小子撒开腿趟过小溪,上了通往寺院的青石小路,那头犏牛早已慌忙溜出了侧门往这边来了,看到二小子气势汹汹地迎面飞奔而来,哞的一声爬上坡坎就往泉水那边落荒而逃。 二小子恨不得马上就飞到那里,师父和那女子可还在里面,奇怪的是那一声枪响后,再也没有枪声传出,师父该不会被坏人害了吧?一想到尕爸他们的神秘失踪和那女子昨晚点燃炸药的可怕情形,他的心开始怦怦地抖开了,就这样一路小跑一路胡思乱想着,也不禁为自己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开始懊悔起来。 临近寺院时,他放满了速度,眼睛不停地往四下扫描着,看四周有没有可怀疑之处,让他心惊的周围没有一个人,四野哑然。他快速溜到寺院后坡上的林子里,确定了周围再没有人了,最终决定悄悄从侧门溜进去。 摸到侧门前的墙根,二小子看到了一溜血迹从侧门里逶迤出来,他心里充满了绝望,师父遭了坏人的毒手了。忍住性子静静谛听了会儿后,他俯身顺着血迹蹑手蹑脚地摸到了高出自己半脖子的廊檐台下又听了会,里面静悄悄的还是没有声息,他冒险探出头去,看到了殿门大开,门内就是不见人影。 坏了,师父一定糟害了。 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台阶前,哭喊着摸着眼泪几步扑进了殿门。 “师父啊!啊啊……” 后檐墙前正中打坐的如来佛还是一副慈眉善目,供桌前的麦草却散乱不堪,一滩血迹刺眼不已,似乎有人在此激烈打斗过,如今却空空如也,只留一滩血迹,看到这惨象,他一下子感觉眼泪止也止不住了,顿时跌坐在地上摸着血迹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啦!来迟了就哭啊?” 有人猛然在他旁边轻描淡写地问道,抹着眼泪的二小子一惊,转头回看时发现一双大眼睛正怪怪俯视着他,他一下子爬了起来。 “师父,你没死啊!”他抹着眼泪怯着气抽抽地说道,再看时,包红玉则在一旁的柱子跟前表情很不自然地虚弱看着他,眼圈红红的。 “臭小子,你就这么盼望师父死啊?” “嗯,嗯,不是,我听到了枪响,以为你被坏人害了呢!”面对鲜活的师父二小子高兴地解释着,但还是气息抽抽,高兴之余,他心里多了一份疑惑,那这血迹是从哪里来的呢? “就算被坏人害了,你也不能一奔就冲进来吧?就你这么个莽撞法,来一百个你也是个白死啊!以后可不敢再这么做了,知道了没?”云清这一席话说的二小子面红耳赤,半晌低头无语,只要师父活着比什么都好,再说了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臭小子,你师父说的对,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样子冲进来,哪怕里面尸骨如山,你也要耐得住,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千万不要这样,否则你的小命难保!这可是姑奶奶行走江湖的经验,一般人儿我是不会告诉他的!”包红玉有些怜悯地对二小子说道,但霸气不改。 “切,才几岁的人,也配教训本小哥?我就怕你害我和我师父,只要你不藏瞎(音哈)心,没人害的了我师父的。”二小子白了她一眼,把刚才很受用的‘小哥’称呼抛给了她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包红玉闻言粉脸一红,随即把嘴一撇没再吭声,白了他一眼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心想这个娃娃嘴巴骨还厉害的很。 “行了,赶紧收拾一下,枪一响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我们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派一个小孩子出去,云清现在很是后怕,怕暴露目标和行踪,他决计马上离开这里。 原来,耀武出去后,云清则嘱咐包红玉靠供桌休息会,如果实在累的话,就在麦草上睡会儿,等二小子回来,他们马上离开这里,他估计耀武回来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包红玉头靠在供桌上低头看着脚尖默默无语,只是偶尔警惕地斜看他一眼然后目光迅速转移。 看到她这样,云清不再言声,摸过一把麦草放到一人粗的柱子前,右手提着子弹上膛的盒子炮,背着长枪靠着柱子对着大殿门坐了下去。先前还保持着警惕,但等着等着竟然睡着了,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劳累,他实在太困了。 大殿内,看到云清沉沉睡了过去的包红玉动开了心思。 她故意长叹一口气,却发现云清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匀称的呼吸声。 二小子、云清和包红玉不知道的是,在二小子出寺院侧门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只大山猫早已潜伏在大门外对院内吃草的这头大犏牛窥视了。这是一头从神树那边的断崖上过来的金钱豹,饥肠辘辘的它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豹是一种比虎小的猫科动物,体能极强,视觉和嗅觉灵敏异常,性情机警,既会游泳,又善于爬树,是一种食性广泛、胆大凶猛的食肉类。善于跳跃和攀爬的它们一般单独居住,夜间、凌晨或傍晚出没。而金钱豹生性凶猛,但一般不伤人,常在林中往返游荡。也许是这头豹子饿坏了,今天下午早早地就下了山到领地巡视,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 小心地巡游到寺院附近时它闻到了一股外敌入侵的味道,既有人的,也有其它动物的,尤其其他动物的味道很是强烈。循着味道而来,最终它在前门外的椿树下偷窥见了一头体型硕大的动物。可是面对从来没见过的这么大的猎物,它有些吃不准,到底是出猎呢还是另寻他物呢?犹豫了一会儿,它最终选定了吃草的犏牛,只要放倒它,这几天都不愁了。 花豹子耐心地在那里等候着,他在等犏牛往这边吃草,只要它没有发现自己,就有可能会往这边过来,只要猎物一进入攻击地域,自己就可以逸待劳突然出击,致之于死地。 就这么傻等了一会儿,犏牛在院内转磨般围着吃草,就是不出院门,把个豹子等的很是心焦,沉不住气的它绕到了侧门,想从侧后偷袭给以致命一击。没想到潜伏进了侧门后刚一来到大殿台阶前,还没准备好要出击时,大犏牛早已发现了它,吹着气亮着金黄的一对大角主动迎了上来。没想到吃草的猎物也会来势汹汹地迎上来,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惊,摆着尾巴灰溜溜地跳上了台阶。 正在云清面前翻动百宝囊的包红玉,还不知道的是云清早已发现了异响,只不过假装睡觉的同时正在严密的监视,手里的盒子炮随时可以射击。 包红玉只想翻出自己的针囊,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一拿到自己的东西,她就可以溜出大殿,悄悄地把大犏牛捉住,骑上它提前找到吊林山庄的妹妹,再作打算。翻出针囊的她一阵欣喜,接下来只要抓住大犏牛就可以啦。 起身的她又蹲了下来,美目细细地凝望了会儿云清俊朗疲惫的脸,满是歉意地叹了口气,轻轻说了句“你是好人,可我得走了”后起身准备离去。这时候,那只大猫一下子跳了进来,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它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时,呲牙咧嘴地刨着麦草咆哮起来,腰身一弓一击而起。 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傻了身体虚弱的包红玉,她捏着针包傻傻地立在那儿,此时身后的枪声响了,前有恶豹相扑,后又枪弹,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大喊一声“妹妹!”,心里一疼绝望地倒了下去,望着豹子心有十分的不甘,晕乎乎的她也看到豹子头上似乎开了血花,好厉害的枪弹! 就在她快要落地时,早有人一手已搂住了她的后腰,然后一个翻滚,那只大猫随即就准确地落到了她站着的地方,两人一起滚到了门前算是躲开了一击,邪门的是那中弹的花豹子一个打滚起身后竟然歪歪斜斜地出了殿门,留下一滩一溜血迹从侧门溜了。 枪声吓跑了吃草的犏牛,院内又归于平静了,大殿内更静,静的都能听见别人的心跳。 佳人压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女子温软的身体让云清有些气息急促,得把她弄开,云清拍着舒服压在自己身上的包红玉急忙说道:“哎,你先别死,你还活着呢!” 此时的包红玉压在了云清的胸口虽然感觉非常的虚弱,却也感觉很是踏实,要不是听见了云清的心跳和云清拍脸时的话,她真以为自己死了,死原来这么美好,可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压着云清,她一下子慌了神,想挪开身子,但是由于刚才的惊魂一吓,她实在是乏力。看到此,云清闲着的左手臂巧如灵猿,手掌入她的左腋一把把她扳了个滚,她便滚入了他的左臂弯里。 “你,你,没想到你也是个坏怂!”又急又气之下,羞愤的包红玉对着云清骂道,她倒一时忘了自己正躺在人家胳膊弯里是因为人家救了自己。 “姑奶奶,你刚才还说我是好人,这一小会儿就变卦啦?”云清一双大眼睛亮光一闪回头看着包红玉笑了笑,异常滑稽地说道。 包红玉闻言一阵脸红:“你,你,你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装着?” “我倒要看看,你要干什么?不过我发现你也是个好人!”云清转头对她轻描淡写地幽默说道:“但这个,我得替你保存着,以后再还给你。” 包红玉看时,才发现针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高扬的右手里,再看看自己还头枕人家的胳膊弯,一时又是羞愧难当,挣扎着要起来时,云清已经抽出胳膊起了身。 “红玉哦,咂奶奶喝汤汤儿来!” 站立在旁边的云清突然一边从地上抓起三撮浮土一次次撒下,一边怪怪地配以三声连喝,起初闻听把个包红玉吓得不轻,等听清楚了这才知道他是在替自己叫魂,小时候亲大大正是这么叫的,可是如今他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和妹妹,想到此,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开始轻轻抽泣。 此时,屋外传来了潜行的脚步声,正在错愕的云清一惊,拉起包红玉,两人藏在了柱子后面。刚藏好,二小子就心急火燎地莽撞哭喊着进来了。 ------------ 第六十章 耀武之怒 扒拉好麦草,捡起弹壳,一行三人收拾好现场,从侧门离开了古寺。出门时看到金钱豹留下的血迹,云清知道它一定跑不远,但也不愿去管它,他背起虚弱却扭捏难堪的包红玉上了那条通往泉水小溪的青石小路,经过古寺的这番事情,他们三人倒熟悉了起来,在云清和不知情的耀武看来,她只是一个病号。 到了小溪边,二小子发现那头犏牛又在溪边吃草,看来惊吓已经平息了,那神态是相当的悠闲。二小子看到云清和包红玉,突然有了个想法,他几步跨过去来到了牛跟前。 那牛听到有人来,抬头一看情形不对,扭头扬起蹄子就走,停也不停,云清立在水边看着二小子,不明白他要出哪路神。 只见二小子退后几步从云清的百宝囊里摸出半块锅盔馍馍,又往正停下来回望自己的牛那边走。但那牛看到他过来,又开始警惕地往后退了。 “嗷食,嗷食嗷食!” 二小子嘴里一阵乱喊,把手里的油锅盔馍往前一伸,那退后的犏牛就忽然停住不走了,等看到了手里的东西闻到了油香味竟然口里涎水成线,径直走了过来舔着耀武手里的馍,毫不怕生,耀武一手递馍,一手很轻松自然地把那半截缰绳给抓住了。看着犏牛津津有味地吃着油锅盔馍馍,二小子在它的头亲昵地摸着挠着,大犏牛很是受用,不时低头扑拉着耳朵,不一会儿就愿意让耀武抓挠抚摸它的脖颈和全身了,这一幕看的云清和包红玉神奇不已,尤其包红玉觉得之前就算自己不被云清发现,这牛她是绝对抓不住的。 二小子顺顺地把它牵了过来,很有成就感地对云清笑吟吟说道:“师父,你让她骑到牛上吧?我来牵牛,你休息会儿?” 这时候,包红玉要求云清把她放了下来。她在溪边洗了把脸,十指蘸水抿拢起头发来,收拢了头发成髻后,用一枚碧玉簪子横插过去,把头发紧了紧,在云清的帮扶下稳稳地坐上了牛背。 三人很快转过了山坡脊,顺着山路进入了一片高大的云杉林,此时夕阳西下,林内阳光条条,金亮亮的非常诱人,云杉枝条上的小鸟鸣叫应和,此起彼伏,仿佛在尽情享受这一天最后的美好时光。山野一片安详,对面遥远的山坡上已经有一处人家稠密的庄子遥遥在望了。 一路上三人横穿森林,云清跟在后面持枪前后警戒着,二小子拉着牛走在前面。 “哎,小子,你怎么把这牛拾掇的这么服帖?莫非你会牛话?”坐在牛背上的包红玉发髻圆圆脸色绯红,一下子话多了起来,眼睛瞄着二小子调侃开了。 “这有啥难的啊!你知道这牛叫啥吗?这牛可是从西番里来的,叫犏牛,这种牛最能驮东西了!” “我看你的嘴比这牛还牛,听你说的好似我成这东西了不成?”包红玉继续调侃,话里似乎有些不满了,但明眼人知道那是装的。 “不是我吹牛,你也不是东西,是这牛真的能驮的,这可是我大大说的,他经常在西番里做木活,他知道的比我还多哪!不信了咱们回家去了问问他。”二小子一看人家不信,不耐烦中执拗劲一下子上来了,可是还是把话说的有点错了,话说人家不是东西,那人家是什么? “好啊!变着法子骂姑奶奶,看我到地方了不撕烂你的嘴!”包红玉娇喘着笑骂道。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大大可是说了‘车巴沟的犏牛,卓尼的丫头’,看这牛的样子,你再看这对角像月亮,多好看,这犏牛绝对就是从车巴沟来的!”耀武一面看着路,一面开始吹牛自圆其说了,跟在后面的云清没有插话,只是警惕地搜索着四周,不时回头望着。 “哦?‘卓尼的丫头’是什么意思?”包红玉佯装不知,坏坏地问着耀武。 “卓尼的丫头就是像你一样的意思!”牵牛走路的二小子回头瞄了她一眼,背对着她,大声说道。 “呵呵……”一串清脆的笑声飞了起来,穿林破空,洒满了小路。 “你个小鬼头,可是姑奶奶还是不明白,怎么‘卓尼的丫头就是像你一样的意思’?”听到二小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包红玉觉得蛮可爱的,决心逗他一逗。 “哎呀,就是像你一样漂亮的意思啦!”二小子极不耐烦地回吼道,速度极快,末了偷回头看了她一眼,可自己的脸早已经有些红了,不知道是晚霞照的还是怎么的。 “啊哈哈……,你个小鬼头,还知道这号心思,哄姑奶奶开心,啊哈哈……,以后要是那个姑娘遇上你,绝对会死心塌地跟你的……”虽然一个毛孩子借解释无意中夸了她,但包红玉还是十分的开心,不由得对他既是揶揄又是赞赏地说了几句。 见此情景,云清看的十分舒服,此时的三人不像是亡命,倒像是快乐回娘家的一家三口。 “傻小子,那你亲大大一定给你瞅下了卓尼的媳妇了?”包红玉继续开着玩笑。 耀武闻言一怔,没有接茬,此时的他想到了卓玛,想到了石海娟,也想到了石玥,一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讷讷地拉着牛前行,有些不敢回头,这个阿姐尽说一些让人脸红的话。 “不说话,那就是有了呗,哈哈哈……我可看到过你跟一个藏民小姑娘摔过跤的,那小姑娘生的白白净净,标致麻利,那一定是你未来的小媳妇了?” 又是一阵笑声后,包红玉说漏了嘴,她把自己曾到景古城侦查的事情说了出来,云清听得极为专注,他需要这样的信息,这意味着包红玉的戒心进一步解除了,这正是他尽快了解石远举一行人的行踪所需要的,但耀武闻言不干了。 “你滚下来!原来以前杀人的事情你都参与了啊!朱家山你杀了两个人,说,这九甸峡你又害了多少人,你还我的师父,你还我的尕爸!”刚才还好好地,这时候二小子突然发难,眼里仿佛要喷火似的,回头指着包红玉的脸当时就破口大骂,还哭喊着从她跟前要开了人。 包红玉一时尴尬在牛背上,看着耀武脸红红地无言以对,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杀人时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的,如今面对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对他对亲人的思念和追寻,她一时间感觉罪孽深重,哦,自己也曾经面对过亲人遭害的悲惨遭遇,那是何等的凄惨。 “耀武,不得无礼!”云清想喝住了他,但早已怒火中烧的耀武不依不饶,痛哭起来,嘴里喋喋不休,非要跟包红玉过不去。 “师父,你把这样的刽子手也救下来了,我心里难受啊!说不定我尕爸就是她害的,你要我为我做主啊!啊哈哈……”一时间,他痛哭流涕,看的包红玉心里一酸也是一阵落泪。 可在二小子看来她那只是鳄鱼的眼泪,毒辣和坏心依旧不改,他心里恨包红玉恨得要命,当时一使劲把牛缰绳一拉,大犏牛一受惊,包红玉从牛背上沿牛屁股就滚了下去。 ------------ 第六十一章 男人的肩膀 突然地变故使得包红玉猝不及防,但跌落牛背的那一瞬她倒希望这一摔下去最好能把自己摔死,这样也就解脱了,再也无需惭愧面对二小子咄咄逼人的羞辱、控诉,尤其那幽怨的眼神,让她真的受不了。 云清一惊,吓得不轻,的他一个轻纵飞身上前,其间把右手的枪交到左手,随即右臂膀右出延揽,单臂盛揽住了包红玉的后身,把她抱住了。 “为什么救我?” 包红玉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抱住自己的云清,秀目满是泪水,她弱弱地问了一句,但云清却无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深沉不见低。 “你让我死了算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后,云清感觉一阵疼痛袭来,包红玉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摇晃着,咆哮着,仿佛是在发泄心中长久以来淤积的悲伤和不满。 云清没有动,只是任凭她咬着摇着,任凭成河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肩头,他知道此时的包红玉正处在无处发泄的地步,也许她需要自己,需要一个这样的男人来为她提供一个情绪的发泄口,而自己无疑在这样一个地方,遇到这样一个女子,恰好撞在了这个窗口期,这就是命。 看到师父身形矫健地接住了那个女人,二小子一楞,也发觉自己有些过分了,毕竟人家是伤病号。他其实也知道包红玉的重要性,这个是云清反复给他说过的,这会儿只是一想到尕爸杨春来一行生死不明,恰好包红玉的玩笑勾起了他的不快,就忍不住发火了。 二小子的懊恼只是一时的,看到包红玉死死地咬住了云清的肩头,他大惊失色,继而愤怒不已,敢咬我师父你个毛鬼女子,他把早已被包红玉的咆哮弄得惊恐不已的大犏牛三下五除二拴在了路旁的一棵小松树上,一下子拔出了杨春来借过的那把腰刀,看着云清和包红玉冲了上来。 云清见状,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二小子一愣,看不懂了,垂下握刀的手疑惑地望着他们,山野上此时只闻包红玉低低的咆哮声,二小子感觉那声音好似藏獒在凶狠地发威,唉!估计卓玛家的藏獒发威也不过如此。 一阵咆哮撕咬后,包红玉松了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不但打湿了云清的肩膀,也洗过了她秀美的脸庞,只是那脸有些扭曲,透露着一股子释放感和疲惫感,外加对云清纹丝不动的惊讶感和负罪感。 看到她放开了自己,云清抱起她把她放到了路旁一棵高大的云杉树旁,让她照着夕阳坐下来休息,嘱咐耀武照顾包红玉,二小子在旁边傻傻地看着又开始哭泣的包红玉和呲牙咧嘴的他,没有啃声。 这是一棵两人合围不来的大树,云清转到树背后,把盒子炮插在了腰里,用左手解开了外套和衬衣的扣子,然后咬着牙撕开了右肩头和血肉连在一起的衣服,一个大概似牙印的轮廓显现了出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是云清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女人的亏,这个亏吃的不轻。 他从百宝囊里摸出一个小小地如鼻烟壶大的瓷瓶,用嘴拔出松木塞子,扬起小瓷瓶把里面黑黑的治疗刀枪伤的藏药倒在了伤口,药入伤口,一阵疼痛使人心肝颤抖。待一切弄好后,他闪身出了松树背。 二小子冷漠的看着包红玉还是傻站在那儿,包红玉已经停止了哭泣,正靠着大树神情落寞地在擦拭泪痕,大犏牛拉着涎水丝正不解地看着三人。 “耀武,把你那水囊拿过来!”他看着二小子吩咐道。 “做啥呢?”二小子显然抱着警惕,他不明白师父云清此时要水干什么?但还是拿着递了过来。 “拿给这位阿姐,让她把脸洗一洗,我们好赶路!” “我不,师父,您要我就给你,她要用让她自己到泉那边洗去,我自己的水我自己洗脸呢!”闻听要用自己打的水给包红玉洗脸,二小子一百个不愿意了,说着说着委屈地哭开了,看来这一囊水也不够他们俩洗脸了。 “哭哭哭,是儿子娃娃不?就知道哭,说啥话呢?你长脾气了不是?师父的话也不听了?你尕爸你石刚师父和石老爷他们你不想救了,咹?”云清一看二小子二劲上来了,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立马就训开了,训得二小子一阵冤枉,但人不哭了脑子也清醒了。他把水囊拿到包红玉面前,取下了塞子,像一个丫鬟一般立在身旁,单等包红玉伸手掬水。 包红玉已经用袖子擦干了泪水,泪痕犹在的她不看耀武,正失神地靠着大松树望着山顶的夕阳,她怕看到二小子那幽怨的眼神,看到就心痛惭愧。 “姑娘,你洗洗吧!过了这个大山湾,等会儿进村子里看郎中怕是不好,你说呢?至于这嘎小子的无礼,等会儿到地方了我来收拾他。”云清看包红玉没动,开始好言劝说,一半实话一半哄着,也算是安慰。 “你不要收拾他,都是我的不是,刚才实在对不起,让你受,受苦了,我向你赔情道歉!也向这位小哥赔不是,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的!”已经情绪平复了包红玉站起身来,冲着云清一个鞠躬,冲着耀武又是一个鞠躬。 这两鞠躬把个云清看的心花怒放,一阵惊喜涌上了心头,事情终于有眉目啦!却把个二小子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此时倦鸟归林,夕阳渐没,催的喜上眉梢的云清忘了疼痛,忘了不快冲徒弟大喊道。 “耀武,把牛牵过来,咱们上路,天色不早了得赶紧的!” 二小子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解了缰绳,赶忙把牛牵了过来立在旁边,云清抱起包红玉把她重新架到了牛背上,还是云清在后耀武牵牛,三人无言地行走在松树林中,风声渐起,松鸣阵阵,一天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你们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牛背上的包红玉发话打破了这份宁静。 “姑娘是个有故事的人,对于你的故事我当然想知道,但是你不愿意说,我何苦要知道,如果你觉得现在到了说的时候,那你就说说看吧!我洗耳恭听!”云清淡然地说道,他真怕再有什么刺激到包红玉。 在云清的鼓励下,包红玉整理了一下思绪,讲起了往事。 包红玉的讲述把云清和二小子杨耀武一下子拉到了几年前的兰州。 ------------ 第六十二章 包红玉的身世之谜(一) “云道长,你曾经到过兰州,那么‘风吹梨花苞,雪压杨柳梢’这两句谚语你听过吗?”牛背上的包红玉没有回头,只是心情沉重地问道。 “是农谚吗?”云清有些不解,看着包红玉在夕阳中似乎瑟瑟发抖的背影小心地问道。 “不是,它其实是两句谐音谚语,也叫隐语,就像曹雪芹《红楼梦》一书中的‘护官符’所说一样,‘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其中就提到了贾、史、薛、王四家人,我前面所提到的话里也包含了五个人,我的故事就跟这五个人有密切的关系。” “哦,还请姑娘明示一二。”由于云清近三年才来到甘肃,他对于甘肃的事情不是太清楚,他很小心地向包红玉请求着。 “唉!要不是遇见了你们,我真的不愿意再向人提起往事,一想起就噩梦连连,那是民国十四年的事情了。” 准确时间应该是五年前的秋天,公元1925年11月13日,正是阴历九月二十七日,那一年包红玉16岁,妹妹包红梅14岁,二人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就在这个秋天,她们永远去了自己亲爱的父亲。 她们的父亲名叫包志祥,是当时甘肃陆军第一师师长李武的手下,曾任职该师营长之职,现任旅长,和师长李武同属河州老乡,因为思路灵活,办事干练,人称“小诸葛”。 在包红玉的记忆里,父亲为人灵活热情,对子女也疼爱有加,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父亲。虽然三年前失去了妻子,但他却未再娶。父亲送她们姐弟两到当时同乡人牛载坤所创办的陇右公学学习,在兰州学习之余,还经常带她到军营玩耍,因此她也学习了许多军事方面的知识,尤其受人指点,偷偷学得一手暗器绝活,对此行伍出身的父亲并不反对,说女子学习暗器可以防身的。 那一天中午,身穿一袭粉红色衣服的她和妹妹正在城西郊外七里河的黄河边游玩嬉戏,此时的黄河岸边一片片昏黄的芦苇草正在微风中摇曳,旁边的小西湖内也是芦苇片片,黄河水更是清清如洗,水面上寒鸦只只,鱼鸟飞凫,随浪而起,好不自在,河心的白马浪小洲上,隐隐约约可见栖息着更多褐红色互相啄理羽毛的野鸭。 一人骑马从西关方向匆匆而来,对旁边警戒的卫士耳语了几句后,卫士脸色大变,两人一起快步走了过来,尤其小卫兵神色严峻,似乎非常的不安。 “大小姐,二小姐,快过来!”,看到放罢风筝的姐妹俩还在嬉戏打闹,又要跑向了较远的芦苇丛,同乡的卫士小黎急忙喊道。 “什么事情呀,小黎子?我们玩得正高兴呢?小心我回去告诉旅长大人,呵呵呵……!”包红玉半开玩笑地回答道,和妹妹一阵娇笑后脚步却不停还想顺着河岸往上游跑。 “唉!我的小姐们,我的姑奶奶们,你们站下,听我说……”小卫士跺着脚几乎要急得要跳起来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哭音,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哦,什么事情,看把你急的?” 听到卫士小黎的声音明显不同于往日,包红玉一把拉住了还要跑的妹妹,迟疑地望着来人,长期军营生活养成的警惕习惯让她嗅到了一种不同于往的气息。毕竟,近三个月来甘军和国民政府甘肃督军刘郁芬部闹矛盾的事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大小姐,你知道旅长今天去哪儿了吗?” 到了近前,小黎紧张地望着包红玉,面容红黄地有些不知如何说起,汗滴已经从大沿军帽边渗了出来,他试探地问着包红玉。 “哎,他不是说他今天早上去督军府赴宴了吗?” “大小姐啊!出大事了!……”小黎凑到包红玉的耳边低低地说道。 “啊……” 闻言一阵错愕之后,包红玉如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整个人呆了痴了,妹妹包红梅看到姐姐突然大变的神情,也一下子呆在旁边,眼泪夺眶而出。虽然她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阿姐,怎么啦?啊!你说话呀?”包红梅摇着姐姐的手害怕地问道。 “你详细说到底怎么回事?”包红玉看到妹妹吓得快要哭了,擦掉了眼泪稳了稳神,没有回答妹妹,面对小黎和来人急切地问道。 “大小姐,魏参谋长秘密派我来的,包旅长和李师长已经恐生不测,他嘱咐我务必要找到你们,让你们不要再回城,最好回老家藏起来,他说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啦!这是一百大洋和路上所换衣物,他让我转交给你们,另外这是过关山关卡的通行证,请您拿好尽快离开兰州,越快越好!”说完事情的大概情况后,匆匆而来的青年军官神情凝重地回答道。 又是一出鸿门宴! 原来,李武和包志祥一行于今早接到了刘郁芬的请柬,请柬约请李武部营长以上军官赴督署会餐。青年军官所说的魏鸣,曾任过第一师参谋长,也接到了请柬,当时任宪兵司令。 今天早上十点左右,李武亲自率领部属叫上了魏鸣前往督军署赴宴,三道门过后,李武身边只留下了包志祥一人,另外就是宪兵司令魏鸣。随即三人被请到督署后面的方圃喝茶休息,茶未过手,突然间刘郁芬的手枪队蜂拥而入,枪口直指李、包、魏三人,三人被五花大绑押赴督署后花园…… 随后,李部营长以上的长官都被刘郁芬的军队控制起来了,此时,被缴了枪支的李部之众人只有俯首。 魏鸣因为和刘部行动总指挥蒋鸿遇同为保定军校同学的缘故,得以被释放,命令他前去安抚甘军第一师,因此得以有空报信给她们。 “我的大大吆!”包红玉一听长叹一声,自知父亲此番凶多吉少,心如刀绞的她顾不得许多,便要只身前往督署衙门面见刘郁芬,替父亲鸣冤叫屈,救回父亲,但被青年军官和卫士小黎拉住了。 ------------ 第六十三章 包红玉的身世之谜(二) “小姐不可莽撞,国民军和甘军在这三月来已经势同水火,李师长和包旅长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小姐此去定会凶多吉少,到时候不但救不了他们,还会再生变乱,还望小姐从长计议,万万不可前去啊!听我一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青年军官一看包红玉一副拼命的样子,急了的他伸手拦阻住包红玉不让他通过,因为他知道她此番万不可前去,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容许她去了,再者凭她的性格定会难以全身而退,因此急忙制止道。 “放开我,你让我去!” 包红玉一看更急了,跳着奔子往前冲,青年军官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急的鼻子上冒出了汗,他虽说想拦阻但也不敢真拦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不好意思迎面拦住一个大姑娘,手忙脚乱地伸手堵截中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还暗自伤神的小黎。 “快来帮我,我堵不住啦!二小姐,把你姐姐先拉住!” 一看情况不妙,惊醒的小黎快步走了过来,两人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了,在包红梅的协助下合力把包红玉总算拉住了,但包红玉还是在跳奔挣扎,一阵子过后,最后无力地哭倒在黄河边的金沙滩上,声音哑哑,其情无比悲伤,只哭的寒鸭飞起,芦苇也似乎呜咽地随风而泣。包红梅也在不断地垂泪。 “我只是想说明情况啊!哦啊……”包红玉喃喃自语地哭着。 两个男人呆呆地站了会儿,青年军官见她这样心里很是焦急,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他时不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又提放着包红玉,心里在想着主意。 “小姐,你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但是你这样去实在是送死,你不但救不出李师长和包旅长,你还会害了你和二小姐的。你想想,从一开始的国民军入甘到互生龃龉以至今日,事情已非说说就可以解决的了。” “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亏你们还是儿子娃娃?呜呜……” 青年军官无语,小黎无语。 被阻止了的包红玉起身抱着河边一棵大柳树无助地又呜呜哭了起来,引得劝她拉她的包红梅也一阵号哭,一些路过的游人不解地往这边张望着,卫士小黎和青年军官见状急忙上来劝住了他们。 雇佣了一辆大车后小黎和青年军官护送姊妹二人过了七道梁的关山,关山顶,青年军官和三人告别了,临别时,她才知道了对方姓名,事实上他的年龄比他的面相表现要大的多。 “二位小姐,你们一路保重,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一定要记住老人们的一句话‘三十儿晚上算一账,人在本钱在’,还望二位千万要保重,鲁大昌就此别过!”青年军官拱手说道,一脸的凝重。 她们被小黎护送回了洮西老家,名字叫黎怀义的小黎又只身回兰州打探消息。 几天后黎怀义带来了消息,是噩耗。兰州城内传言,那日督署内传出了开枪声,据传李武、包志祥和同乡的军官华步云一起被害,被活埋在了督署后花园内。另外事变当日遇害的还有李部营长杨占魁。 闻知噩耗的包红玉姐妹三天水面未打牙口,哭成了泪人,咬破了嘴唇的她当时就下发誓言一定要为父报仇。 云清至此才明白:“风吹梨花苞,雪压杨柳梢”这句民谚其实就是暗指李武等被诱杀之事。 民谚上句中的“风”谐音暗指冯玉祥,也指刘郁芬:“梨”则暗指李武:“花”则暗指华步云:“苞”指的是包志祥;而民谚下句中的“雪”谐音暗指薛笃弼。诱杀事件之后,薛笃弼代替原来的甘肃省长杨思任省长,于民国十六年公历十一月二十六日走马上任。杨柳梢即指杨思,原甘肃督军陆洪涛请辞督军一职后,本是由杨思暂代督军及省长之职的。 自此之后甘肃政局大变,为国民军所控制。 她曾经只身到兰州多次图谋暗杀刘郁芬,无奈要么刘部警卫森严,要么刘本人又深居简出,她无从下手,又考虑到妹妹需要照顾的她只得作罢,漂泊洮、岷等地再等机会。 民国一十五年的甘军汉民地方军阀和国民军在七道梁的大战让她重新看到了报仇的希望,投奔临洮宋有才的鲁大昌在狗娃山以白刃战一战成名,似乎一颗英雄明星冉冉升起,可惜的甘肃军阀张兆钾、韩有禄、黄德贵、孔繁锦、宋有才联军最终却被国民军张维玺、梁寇英部打得大败,丧师失地落荒而逃,她的希望落空了。 民国十六年后,鲁大昌从蒋介石处讨得“甘肃讨逆军”第二路司令的官衔,又在途径四川晋谒吴佩孚,讨到“甘肃自治军”总司令的头衔,鲁屯兵岷县、漳县交界处的黄香沟、大草滩一带,她随即带领妹妹前往,考虑到同乡之谊和女子在军营的不便,鲁把她们介绍到了“无极门”,她遇到了侯天亮,侯天亮对他照顾有加,使得她心存感激。报仇心切的她梦想着有一天能够率领一支军队前去堵住刘郁芬,把他杀了。去年,天生爱唱西北花儿的妹妹在无极门的操作下成了洮岷花儿南路二郎山一带的“歌魁”,让她心里产生了忧虑,她其实很不希望妹妹再卷进来。 经历了惨痛的事情,人心会逐渐变得硬起来,在配合鲁军扩大实力的目标指引下,她的心也渐渐冷血起来,她也就成了现在的自己。直到这次暗道被救,这一路走来,被云清痛骂,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也让她想了很多很多,如今看到了耀武的哭喊,她想起了自家的往事,觉得自己造孽很多,因为恨,所以把它转嫁给别人造成别人的痛苦,这是一种非常无良的事情,想到了妹妹,她怕天谴。 “没想到姑娘会有这么的身世,云清为前面的无礼向你道歉,你们姐妹漂泊异乡,这么多年来也实属不易啊!唉呀,你们受苦了。”听了包红玉的自述,云清为自己以前痛骂她的行为产生了深深地自责,也为她们姐妹悲惨的身世唏嘘不已,二小子听得落泪涟涟,哭得淅沥哗啦。 “阿姐,你也是苦命人啊!我刚才不该那样对待你啊!呜呜……”二小子难过地哭开了,惹得后面拉的大犏牛有些进退为难。 “唉!乖娃娃,你不要哭了,这一切都不怪你的,要怪就怪我吧……”包红玉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突然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长久地讲述已经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她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嗯,耀武也不要哭啦!你看我们快要出林了,天也要黑了,我们得赶紧赶路!”云清对二小子劝说道。 妹妹的事情该给他们说了,可没等包红玉开口,路两边突然闪出五个中年汉子来,都是庄户人家打扮,为首一人五大三粗,提着棒子堵住去路,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副鄙夷的神情。 ------------ 第六十四章 我们是避难之人 云清迅速掉转了盒子炮的枪口,看来人装束不像是山贼土匪,但又不排除真是山贼土匪,毕竟在这黑松林边的夜幕时分,突然奔出来这么一伙人实在让人心惊。 “偷牛贼,不但偷了牛,还连小娃娃和女人一起拐骗!”路旁有个年轻人愤愤地骂道,跟在牛后面的云清一怔,咦,似乎不是土匪山贼,他知道麻烦来了,看来牛主人寻来了,说清楚可得费一番口舌啦!庄稼人的牛那可是大宝,丢了那还不急得跳了。不过这总要比遇到山贼土匪强得多,想到此他倒有些轻松了。 这五个人正是云清要去的吊林山庄的庄稼汉,他们是弟兄五个,老大叫何山,老二叫何林,老三叫何水,老四叫何冰,老五叫何江。 这头牛可是今年冬天哥几个从卓尼车巴沟花了大价钱之后又花了好几天功夫赶到洮河边,好不容易弄到船上渡过河后赶回来的,是才三岁口的小牛,目的是想训服后为几家的耕种打碾服务。今年二月里耕种时,好不容易才驯养的顺手,没想到今早放山后就再也找不见了。 今天他们在村庄周围方圆五里内找了一天,也没找见,这几天庄子周围有生人来,他们以为被人偷走了呢。傍晚时分过后,天阴暗了下来,找了一天的哥几个正在快出林的路边丧气地休息时,就遇见了云清三个过来,他们见到牛和来人是又喜又气,结果就不由分说地拿棍棒冲了过来。 “喔呀,喔呀!” 看到情况突变,二小子一边紧握住腰刀一边发出了牛语喊住了惊慌的犏牛,然后几步退到了牛耳旁,盯着五人,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各位好汉,我们贱脚踏到了贵地,不知各位有何见教?”云清短枪前指,眼看前路,耳听后方,稳住了阵脚,急忙大声问道。 “啥教都不怕?偷了我们的牛,拐骗良家妇女和娃娃,还敢往回走,你胆子不小啊!”为首那人毫不客气,对云清的话置如罔闻,大声指责后随即向另四个人说道:“弟兄们,把他拿了,我们去见官!” 闻听为首的这人有话,几个人不由分说,就执棒冲了上来,绕过小孩子和大犏牛,不等云清回话就对他的腰下部位一起用棍棒招呼,力道十足,抡的风响。 云清一个跃起飞旋躲开了棍棒,随之踩在一人肩膀上一个借力,那人被马趴踩翻在地时云清已经飘然而过落在其身后约两米的大松树旁,回身执枪看着他们。 他们这一来二去,把牛吓的不轻,耀武一个没揪住,大犏牛就挤身冲了过去,眼看把他也要拉倒了,跟前堵截的那个年轻人有些急了。虽然牛上的人救不了啦!但救一个是一个,他冲上前想把二小子拉开,但他发现这个小娃娃像吃了定海神针一样定在了那里,不但那冲起的大犏牛硬是被生生拉住,鼻子吃疼地转了个圈后又站在了那里,而且自己也没有拉动他,他大惊,觉得今晚邪了门了,太阳落山后麻影子才下来了啊。 “阿哥,见鬼了!” 他有些后怕,一惊一乍间头发根就竖了起来,结果就张口喊开了,把老二老三老四惊得不轻,但大哥何山哪里听得见呢?他的耳朵比较背,看到偷牛贼已经怒火万丈了。 这一个转圈后,牛背上的包红玉还算坐的稳当,这多亏了以往在父亲军营骑马的经历,即使是这样她也吃惊不已,尤其为二小子的纹丝不动,这个娃娃神力啊!可是她哪里知道,耀武的手掌上已经勒出了一道血槽。 “飞贼,你不要猖狂!” 看到云清飘然而过,还踩翻了二兄弟何林,为首的那人气不过,发怒地喝骂一句,又抡起棒冲了过来,恨不得把云清衬着松树打成肉酱。 云清看到刚才惊险的一幕,不想再费力了,他飞身跃上云杉树离地约两米高的一枝碗口粗的侧枝大喝道: “朋友,看清楚了再打不迟啊!”可惜何山听不见,他踩翻老二何林也惹恼了其他哥三个。 “爸爸大爷们,他不是偷牛贼,我们也不是被拐的!我们是避难之人!”当地人把叔叔叫‘爸爸’(读三声),看到情况不妙的耀武在跟前急忙大喊道,他连在戏台前学的文言戏文也用上了,但也坏事啦!哥四个闻听停了下来,可为首那个汉子依旧不依不饶。 “啥,你们的被面子烂啦?你们的被面子烂了他就偷我们的牛?哥几个注意这贼还拿枪呢!”他听到了耀武的话,看到了云清拿枪心里更加气愤,无良贼,为被面子偷牛拐人更加可恨,庄稼汉养个牛容易吗?还拿着枪?哥哥们不怕你! 一想到这就举起棍棒子在底下叫骂乱打,只打得松树枝乱响,嫩枝飞落而下。 云清似乎听出了端倪,把手枪插在腰后只蹲在上面监视着没动,看到他这样,树下的其余哥四个似乎听懂了也看懂了,看看还在叫骂打树的大哥何山,有些迟疑不决了。 机灵的老五何江走过去,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哥哥在他耳朵旁大声说了几句,那人才半信半疑地停了下来,来回看着云清和二小子,想弄个明白,末了嘟囔道: “打错了,不是贼,那你们为啥不早说?明明那个娃娃还喊说他们的被面子烂了呢!” “阿哥,他说他们是避难之人!不是被面子烂啦!你是戏看的太多啦!今晚不是《柜中缘》,是误会!”何江看到云清虽然执枪,但一再避让,而这个大力娃娃也没有动手,看来真是误会。 耀武就差笑翻了,但他和包红玉一样忍住没笑,这些个人真怪啊。 “嗯,既然你们是避难之人,这牛怎么在你们手上?”稳住神后,为首那人大声盘问开了,云清听出,这人真的耳背,否则绝不会这么大声说话的。 云清跃下树枝,把在那座寺院遇到牛后被花豹袭击的情况给他们说了一遍,然后特意说明了包红玉受伤的程度和前去治疗的目的,说明了自己之所以牵牛一是因为此地无人,牛估计是从吊林山庄跑过来的,再者因为包红玉受伤,行走不便也需要牛,因此想把牛带到庄子后再作打算。 一番话下来,说的何山半信半疑,但毕竟牛找到了,是好事,可他还想问问。 “真的,你们没有骗我?” “真的,老哥,我们急着要赶到你们庄子里去呢?就是不知道何本初老先生在不在?”云清冲何山拱手说道。 听到云清说出本家大爷的名号,何山放心了,知道是熟人来访,也就变得热情起来,哥几个看到哥哥鉴别完毕,也一个个喜笑颜开,走丢的牛找见了,运气不错啊。 “哎呀,大兄弟啊!真的是错怪你啦!估计是这牛想老家了,顺路往回赶,让你们遇见给找回来了。你好功夫啊!真的打起来,我们哥五个估计都不是你的对手!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老大何山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搔着后脑勺憨憨地笑着说道,其他哥四个见状也纷纷含笑客气地‘就是就是’地说道,几个人一下子都腼腆了起来,仿佛一群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大男孩似的。 二小子一小子感觉这哥五个都是可爱之人,山里人就是实诚人多些。 “各位大哥,你们客气啦!话说开了也就没事啦!咱们这叫不打不成交啊!兄弟斗胆相求,能否再借你们的牛驮我妹妹一程,到到了贵庄子,牛你们再牵走?”云清拱手问道,包红玉在夜幕下一阵脸红,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哎,哪里的话呢?牛闲着也是闲着,你给我们找见了牛,又送了回来,驮个人算啥,就算把你驮上也行啊!还有,你问我大爷,他在呢?他今天一天没有出门,好像家里收了个重病号,就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见你们了。” 老五何江闻言,一口气说了两件事情,把个包红玉又听的耳红面赤,这个二愣子说话怎么这么直杠子,你卖人情也不用这样啊!姑奶奶还在牛背上呢?但一听到何大夫家有病人,她明白那是谁,不由得充满了期望,等会儿再告诉云清吧。 “哎呀,谢谢,谢谢啦!谢谢各位老哥啊!” 云清又是拱手道谢,他一一问清了五人的姓名后牢记于心,才和五兄弟继续前行,耀武看到云清处理事情的方式很是赞赏,武功高超的师父真是很有办法,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礼多人不怪吧。 “大哥,你真的把那花豹子头上一枪冒血啦?”何江惦记上那受伤的豹子啦。 “嗯,真的,如果你找见,就归你啦!”云清闻言微微一笑,大方地说道,何江一阵激动。 “老五,说什么呢?赶紧回去,再不走天黑了,路可就不好走了!”被云清踩翻在地的老二何林说道,经他这么一说,几个人忙请云清一行一起回庄子。 夜幕下,东南方已经繁星闪烁,何江在前带路,二小子耀武拉牛,云清和哥四个断后,八个人沿着黑魆魆山顶的山路一起向吊林山庄而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后面早已悄悄跟上来了两只尾巴。 ------------ 第六十五章 耀武的待客之道 临近村庄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些耳朵灵敏的大狗一叫,其他狗都凶恶地吼了起来,一时间狗吠之声响彻山庄,告诉全庄子的人有生人来了,有些人家的灯一下子灭了,狗却叫的更凶。行走在黑夜里,二小子心想人常说大庄的孩子山庄的狗,都不是善茬,这话看来不假啊。 去年六月,云清陪甘泉寺的云明道长过洮河到南屏山采药时曾拜访过何本初先生,那时候来是白天,如今晚上走路到底有些生疏。好在还有何家兄弟陪伴引路,云清和二小子在黑暗中倒也不是很吃力,包红玉自不在话下。沿着两米宽的土路上坡,七拐八让就来到了何本初家门前。 这是一处宽大的四合院落,一棵高大的老榆树下对开的本色大木门已经紧闭,只从缝隙里漏出些许灯光,而诊所就在大门旁右边不远处朝南的三间厢房,另开门设立。 云清把包红玉从牛背上抱了下来,然后请何家弟兄收牛。 老大何江吩咐老二何林和老三何水把牛牵回家去添草喂料,自己则乐呵呵地亲自上前叫门。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小心问清了来人后开了门,冲何山叫了大哥,把大家往屋里让,云清扶着包红玉和何家三兄弟进了何本初的诊所。进得屋来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很是让人亲切。 “嗯,你们先坐下来,稍等会儿,我这正想到一个要紧的方子得马上记下来,一会儿就好啦!何平,先给客人们倒茶!” 屋内一人听见有人进来,只是嘴里让大家先坐下来,吩咐那个叫何平的年轻人倒茶待客,而正到要紧处的他却头也不抬地仍旧看书急写。 云清扶着包红玉让她坐在了左面的条凳,自己则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站立着等着。这是一处简陋却陈设整齐的两间药房,里面看来还有一间卧室什么的被隔开来,看不见。二小子好奇地环顾四周,一个长满小箱子的壁橱立在进后稍进去左侧的墙根,右面墙上则挂着手绘的人体经络和穴位图各一张,下面墙根处放着一条能坐五人的条凳,往里面进去不远,在一张八仙桌后的靠背椅子上坐着一位五十出头的老先生,只见身形清瘦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这位老者身着青色长袍,头戴瓜皮帽子,鼻梁上挂一副花镜,在清油灯下正聚精会神地一手翻着药书,一手提着湖州小楷笔急速书写,他不时思考着又不时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沉浸其中。 终于忙完了,一阵急写后他放下书笔,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回头看向客人,等看到云清的一身打扮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客人从哪里来啊!怎么这般打扮?” “本初先生,别来无恙啊!”云清含笑拱手问道。 “你,你,你是云清道长呀,哎呀呀,怠慢了怠慢了,昨晚来了一位重症患者,我正为此事琢磨法子呢?你今儿个怎么这身打扮,把老朽吓了一跳?”听清了是旧识,何本初一下子惊喜起来,上前拉住了云清的手让座,很是热情。 “你今夜来访,莫非找老朽瞧病不成?哎呀,这一路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那采药的路可是十分的难走啊!莫非你们是从官堡绕道而来的?”面对云清的星夜来访,何本初多了几分有朋自远方来的兴奋喜悦,同时也多了些许关心的疑问。 “是有病人要老先生您给瞧瞧呢?事情说起来一言难尽,还需慢慢给你说啊!”云清淡然一笑,略作交待后收住了话头。 “哦,哦,我们到里面说话!”何本初起身把云清一行往院内让,大家出了诊所小门前往院内的厅屋。 进得院子,一股桃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何山三兄弟见云清已经送到也就不再进去了,临别时说明天一定来答谢后告辞而去。送走何山兄弟,在本初先生的引导下,云清搀着包红玉进了厅屋,二小子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进得厅屋,但见字画悬挂四周,满屋书香气萦绕,中堂竟然是当今张维先生的行楷手迹,手书清雍正年间临洮名人松花道人吴镇《我忆临洮好》诗,诗曰:“我忆临洮好,山川似画图。高岗真产玉,寒水旧流珠。云影迷双鹤,涛声落万凫。日归归未得,三径日榛芜。”这些字二小子是认得的,而这张维和吴镇其人秦先生也恰好讲过,二小子知道他们的事略,但却从未见过他们的字和诗歌一体呈现,如今见到自然是十分的喜欢,背着弩箭目不转睛的读着看了个够,何本初看在眼里,暗暗称奇。 “何老先生,这位姑娘,我们……”落座后,云清思索着正待介绍包红玉,可是眼奇的何本初已经认出了包红玉。 “哦,这位姑娘啊!你不用介绍我认识她,包姑娘啊!才一天不见,你自己怎么啦?”何本初看着虚弱的包红玉关切地问道,这一问听的云清和二小子一阵惊奇,他们怎么认识,才一天不见? 突然之间,二小子感觉自己的肚子一阵咕咕叫,马上感觉不行了,只想去五谷轮回之所,他焦急地看了看云清指了指肚子,云清一点头,他溜出了厅屋满院子找茅房,好不容易在西南角找到了茅房,他试探着摸了进去,擦亮了一下洋火,蹲了下来。 蹲了好长时间,才感觉舒服许多了,起了身正提裤子时,听得外面传来了怪异的脚步声。出门在外,始终提着的警惕性使得二小子一阵敏感,这脚步声很怪,不像夜行晚归的乡野之人咚咚咚很实诚敲击地面的声音,这脚步声有一股子天生的贼意,总是蹑手蹑脚地,而且似乎是两人在行动,他心里一动,悄悄地蹲了下来,拿出了牛筋弹弓,挽上了石子。 “师兄,是这吗?这儿能进去吗?好臭啊!”外面有人在抱怨,还是陌生人,二小子一动,莫非来贼了,这何先生家境这么好,难免招贼,我得守着,听到有人从这儿往里钻,二小子举起了弹弓。 “别吵!我先运功进去,你随后进来,今晚一定要探个明白。”一人训斥了一声,已经弄开了小木门探头从出口利用缩骨法进来了,耀武蹲着没动,只是瞄准了来人额头,待那人进得半截身子进来,他撒手放开了弹弓皮挽。 怕地一声后,哎呀声的惨叫随之而来,来人受到打击,功法一散,卡在里面进又进不来,出又出不去,接着耀武拿起铁锹,接连三铲铲起自己的污秽之物,朝头脸招呼了过去,惊得卡着之人惨叫连连,他哪里见过这阵势啊!好不容易被外面的师弟拉了出去,忍着疼顶着一头的污秽之气路荒而逃,再也不敢停留。 耀武听得来人奔远了听不到脚步声了,这才放出早已憋不住的笑声嘿嘿嘿地在茅房了偷笑了半天,直到发觉了臭味这才急忙出了茅房,在院内引来的泉水旁偷乐着洗了把脸后强忍着进了厅屋后,发现何本初正给包红玉开方子呢。 云清看了他一眼,他实在憋不住了,又转过身去偷偷笑了笑。 “何先生,等会儿你给这小娃娃也看看,我看他也病的不轻!”云清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二小子一惊,忙转身对何先生说道:“我好着呢?没有没有啥病的!” “你真的有病!”何先生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道。 ------------ 第六十六章 见到尕爸 耀武闻言一阵子紧张,看着何本初想确认一下,但人家忙着开药方子,根本不看他一眼,二小子看了看坐着的云清,发现云清一直在怪怪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毛苏苏的,把个包红玉看的乐的,二小子一看更紧张了。 “师父啊!真的吗?你可不要吓唬我。”二小子看着云清略带哭音地说道,其实他在装可怜。 “嘎小子,还挺能装的你,我的意思是让你何大伯给你看看。虽然说这一路走过来没事,毕竟你还是小孩子,这样为师也放心些。”云清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听说你小子可不简单哪!”开完药方的何本初搓了搓手,对二小子说道。 “没有啦!大伯,您听谁说的?”二小子有一些不好意思,他嘿嘿一笑狡黠地反问道。 “再有谁呢?知子莫若父,你师父好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我可知道你一进来就瞄上我那幅中堂了,对不?”何先生开着玩笑,调侃着,看得出他对二小子很是欣赏。 “嗯,您那可是名家手笔!”二小子吹开了,其实也真是出自名家。 “嗯,有眼光,这个娃娃不简单!”何先生竖了下大拇哥赞叹道。 这时,儿子何平走了进来,添了一道茶水后,何本初吩咐他赶紧去诊所那边抓药马上熬制,又吩咐他收拾好后面的客房,以便安顿云清他们。 “云清道长,包姑娘的身体没啥大事,筋骨完好,只是受了些内伤而已,再一个由于她多年来气血有些不调,所以这次受伤后表现的较为严重,其实并无大碍,只要服草药三天,完成一个疗程,再静心调养就可以了。”何本初对云清和包红玉说道,说的云清放心了不少,包红玉则听的脸色微红,低头思忖道,这大夫真的神了,连女儿家的这种病也能看的清楚。 “嗯,娃娃,你过来,我给你看看!”何本初把二小子叫了过去,让他坐在面前,给他号了会儿脉,最后认为他的身体棒极了,身体只是略微受了些寒气,所以有跑肚的症状,只要注意防寒,自可痊愈。 何先生尤其提到一点,他说二小子体内有一股子天生的异气随心脉勃勃而动,竟然对身体毫无伤害,这十分的令人诧异,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却听得云清非常高兴。 不一会儿,何本初的儿媳妇端来了热腾腾的晚饭,何本初劝三人赶紧吃饭,饭后三人感觉身上热了起来,包红玉不禁想到,在家的感觉真好。 看到时候差不多了,何本初对包红玉看了看,包红玉点了点头以示容许,何本初缓缓地提议道: “包姑娘,有些事情也该给他们交交底了。” “这样吧!还是让他们先看看再说吧!”包红玉起身看了看云清和何本初谦虚地说道,云清听的一怔,莫非是……,二小子则听的如坠云里雾里,看什么呢? “嗯,也好,你们几位随我来。”何本初起身带领三人离开了厅屋,经过西北面的一处便道,进去后又是一院房子,比前一院略微小些罢了,何本初的家是个前院套后院的二进制大院。 进了院子后,二小子发现靠北处两间房子里亮着灯光,何本初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有一位女子脆生生地问了声谁后开了门,把四人放了进去,屋里一片光亮。 这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二小子感觉很是美丽,就像自家花园里的白牡丹。但云清在进门后的刹那却发现这女子眉宇间有一股愁云压着,似乎被什么事情给拿住了。看到最后进来的包红玉,她竟然激动地叫了声姐姐,就和她拥抱在了一起,耳鬓厮磨间两人轻轻啜泣起来,拭泪不已,不一会儿泪水打湿肩头,看的旁边的人一阵不忍。 “嗯,好啦!你们姐妹俩这不又见面了吗?昨晚后半夜刚哭过的,就再不要哭啦!这样对病人不利的。”看得有些酸楚的何本初宛如一位慈父一样,从郎中的角度慢条斯理笑呵呵地劝慰着,闻听这话姐妹俩这才分开了身。 看到这情景云清感觉和自己的预测是一致的。 这是两间用墙隔开的屋子,外面是一个小客厅,里面是卧室,有门帘相隔,包红梅把大家往里面让了进去,云清一怔,有些不解,莫非其中还有什么不成,他的心一阵急跳,看了看二小子,发现耀武同样的期待,就连呼吸都有些不一样了。 进得里间,靠窗子的清油灯下的炕上还睡着一位男子,二小子感到有些不解,会是谁呢?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奔了过去,借着油灯的亮光他定睛一看,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踮脚上前摸了摸,炕上的人竟然毫无反应,似乎死了一般,二小子大惊失色,心疼地趴在炕头沿悲声嚎开了,云清吃惊不已,近前一看,发现竟然是杨春来,也一时呆住了。 “尕爸,尕爸!是你吗?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呀,是谁把你害成这样了?呃呵呵……” “娃娃,你不要哭,他今早就醒来了,吃了我的药后昏昏睡去的,这样对他的身体疗伤好一些的,你们不要担心!”何本初见到二小子伤心欲绝的样子,又有些不好受了,看到包红玉姐妹尴尬地站在旁边,他怕再引起一些不测,就在旁边抚着他的肩膀解释着安慰着,就差他立下了军令状。 二小子一听,就是不相信,他摸着眼泪对何本初悲戚地说道:“大伯,你怕是哄我呢?我不信,呜呜……”,又哀哀地哭开了。 见他不相信,何本初对着他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喊道:“你这个娃娃啊!怎么不相信人呢?我说的是真的!三天后,我还你一个活奔乱跳的尕爸,怎么样?” 这一嗓子惊得二小子不由得抬头看他,但还是一脸的疑问。 “真的?” “嗯!你不要哭了,成不成?” 盯着二小子的眼睛,何本初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商量的口气一出,说的二小子一下子不再大哭了,喜欢地摸去泪珠抽抽着,心里满是感激。 看到杨春来已经找到,且听何先生说三日后可以活奔乱跳,云清心花怒放一阵轻松,拱手向何老先生致谢,二小子见状,没等云清吩咐,已经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云清一怔,和何本初相视后哈哈哈大笑,何本初把二小子拉了起来后说道:“你们谢错对象啦!你们感谢的人应该是包氏姐妹!” “哦?”云清很是诧异,这一路过来她可从来没有提起。 ------------ 第六十七章 解释 包红玉看到了云清的疑惑,心里不由一阵慌乱,这慌乱倒不是因为心里有鬼,而是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因素,似乎是一种愧意下的怕意,怕什么她也一时说不清楚,要紧的是得给他们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稳住了神情,歉然地对云清说道:“云道长,这件事情本来在黑松林里我准备就说给你们听的,但是说过去的事情占用了太多的时间,再者因为牛的事情又一打扰,也就先没有给你说,末了,我倒想不如给你们个惊喜算了,所以就等到了现在了。” “是呀,你们也不要多心,今晨凌晨时分,就是她们俩抬着柳条编的担架,把你尕爸送到了我家,否则这后果难料啊。云道长,娃娃,包氏姐妹的情况我还是清楚的,我和他父亲曾经见过面的,小娃娃前面看到的那幅画就是我八年前到兰州给张鸿汀(张维,字鸿汀)议长看病后他赠给我的,那次我也曾过去给包旅长看过病的,所以我认识她们姐妹。哎呀,没想到几年的光景,包旅长不在了,他的这一双女孩却漂泊在家乡的四周,居无定所,姑娘家家的,也真难为她们了。” 何本初一说起这姐妹俩的经历有些伤感起来,但还是忍住了,他顿了顿,慷慨地继续说道: “她们的本质其实并不坏,只是报仇心切,诉求无门才误入歧途,如今能够在关键时刻幡然悔悟,救人于水火也算是功德无量的事情。还要请你们二位和景古人原谅她们才是!”何本初一番语重心长的长话说的包氏姐妹泪光闪闪,听得云清一阵感叹不住点头,二小子心里的疙瘩也涣然冰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多了几分对包氏姐妹的同情。 随后包红玉倾其所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是一次秘密的行动,在九甸峡劫掠银元只是行动的一部分,这个云清是已经知道的,发展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大阴谋,真如自己所料,这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凶残大劫案,其背后有着极为强大的势力参与,正在秘密进行着,看来来者不善啊。 他特别感兴趣的就是无极门方面的人事安排。这次行动直接受岷县总舵指挥,暗道口外坡下盆地的村子是这次前出的一个基地,设有秘密联络点,而真正的前出指挥所设在官堡,两地以飞鸽和快马传递信息。前面在暗道口遇见的赵天甲就是官堡人,负责督促这次行动的执行情况,已经死去的侯天亮本来是前行执行指挥,这次一死,估计会被赵天甲所替补,继续执行,这和云清在信使那儿了解到的情况是一致的。 包红玉的介绍让二小子听得张大了嘴,他感觉事情好复杂,尕爸不死真是大幸,可是师父和石老爷他们呢?包红玉姐妹从前往后的叙述太多太细,他有点等不住了。 “阿姐,你们还是先说说我石刚师父和石老爷的下落吧!”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云清闻听一惊,他很不希望二小子再听到噩耗,尤其石刚的,他紧张地看着二人,不希望听到相关的信息。 包氏姐妹惭愧地互相看了看,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似乎特别不愿提起,这一举动惹得二小子急了,一把上前拉住包红梅的手摇着就问:“阿姐,你一定知道他们怎么啦!对不对?”。 包红梅无助地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云清,她发现了云清轻轻地摇头示意,好像怕自己不理解还急忙眨了几下眼睛,这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弟弟,你听我说,因为救你尕爸,你石刚师父和石老爷的行踪我们也不太清楚,只能再打探消息了!” “不,你们知道,对不对?你们在骗我!在骗我!”二小子的二劲又上来了,一嗓子哭喊开去,眼泪流了下来,随后抽抽着鼻子哭的伤心欲绝,不一会儿竟然趴在杨春来跟前哭开了,大家哄也哄不肯。 “耀武,我是不是你的师父?”看到他这样,云清火了,站起来大吼,把大家吓了一跳。 “是,你是我师父!可我现在要石刚师父呢?呃呃……”二小子答应的很清楚,可照哭不误,哭的云清心里一阵阵烦躁和不安。 “好,你承认我是你师父,那你就给我闭嘴!不要再哭了,你要相信你包姐姐!” “我不,你们骗我,我都刚才看到你挤眼睛了呢……”这小子贼奸,云清一阵绝望,如果说出来只怕这娃娃承受不起,傻了,或者胡思乱想对包氏姐妹做出一些想不到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需要考虑包氏姐妹了。 “水,水……”有人在耳边轻轻地要水,二小子抬头然后跃上炕头,他看到了杨春来干裂的嘴唇,心里一疼后急忙擦去泪水,转头四下里找水。 “我来吧!” 包红梅对二小子说后,拿过晾好的开水,在何本初的指导下熟练地喂起水来。 “去你娘的,去死吧!”躺在炕上的杨春来突然扬手做端枪击发状,一下子把包红梅端的水碗打歪了,流了自己一脖子,包红梅急忙救碗,结果碗里剩下的水又洒了自己一怀一腿,大家被这一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再看杨春来时,其人嘴里嗯嗯一阵子又昏昏然睡去,只留下尴尬地包红梅在忙活。 “哎呀,姑娘,青龙扑怀是发旺呢?好兆头!” 为了活跃下气氛,何本初开玩笑地说着,这话一出,云清和包红玉笑了,说的急忙收拾的包红梅脸庞发红,羞赧不已,可她一点也不恼怒,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末了回了一句: “先生说笑呢?我有啥好兆头呢。”然后又收拾起来。 包红梅的举动看得二小子有些感动,她对我尕爸真好,自然而然间心里的怨气和疑问也就少了许多。 “何大伯,我尕爸不会有啥事情吧?” “没事,你放心,他今天一直很安静,估计是让你给吵醒了!”何本初安了他的心后故意说道,二小子一吐舌头,转头定定地看着杨春来不再言声了,云清和众人长出了一口气。 稍后,等待服药的过程中,包氏姐妹较为详细地回答了云清的提问,等到包红玉喝了了药后,房间内的气氛好了许多,何本初看时候不早了,有些事情还需要了解商量,他起身对二小子笑呵呵地说道: “嗯,你把你尕爸看好了,再不能让他走了,看上两天,就醒来了!我们到外屋商量下事情,你可不能再大呼小家的,成不成?”。 “嗯,成呢!” 二小子干脆地答道,看到尕爸的他此时什么都不想了,就想陪着他看着他。 ------------ 第六十八章 云清的训斥 当他们说完事情时,已经快要过了午夜时分了,云清了解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据包氏姐妹说,石生可能还活着,而石老爷和其他人似乎都不在了,至于怎么死的因为偷救杨春来过来,后续的事情她们也不太清楚。另一条消息引起了云清的注意,包红玉回忆说侯天亮曾在暗道里得意地吹嘘过,说过不了十日,景古城以后就是无极门的天下了。 消息令人震惊和不安,云清眉头紧锁,半晌无语。 时间已经不早了,何本初老先生先进得内屋,看着炕头爬卧的人,他发出了轻声的感叹: “哎呀,到底是娃娃们哪,你们瞧瞧,睡得多香啊!” 云清和包红玉姐妹进得内屋时发现,二小子已经头朝杨春来的咯吱窝睡着了,仿佛到家了一般怎么叫也叫不醒,还不时傻笑着,哈喇子流了很长一段,惹得何本初云清一阵怜悯地摇头,包氏姐妹也很不是个滋味儿,这样的日子对她们而言自从父亲去后,就再也没有了。 这一夜,云清抱起了耀武在后院西面靠近过道的两间屋子里睡下了,包红玉则睡在了外面客厅里临时支起的床上,杨春来和包红玉由妹妹包红梅来回看护。 看着呼吸均匀沉沉入睡的徒弟耀武,油灯下的云清陷入了沉思,如今看来这救人的事情得暂告一段落了,现在他该想的就是如何平安地把这四个人带出去的问题。杨春来还没有醒来,包红玉也很虚弱,两人都经不得长途跋涉,只能在此地隐蔽休养一段时日再说了,至于景古城,他只能期望苍天眷佑,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尤其石夫人春红和孩子们,石生如果回去会不会胡来?想来想去,他觉得虎毒都不食子,亲亲相顾,他石生还不至于如此吧。那如果无极门掌管了景古城,事情又会怎么样呢?他翻来覆去好久没有睡意。 这一夜云清很警觉,和衣浅睡一直提放着,三把枪里的子弹都是上膛的,但后半夜到清晨却很是安静,一夜无事,直到黎明时分。 到了天亮他倒头竟然睡过去了,二小子从梦中惊醒起身找尕爸杨春来时,却看到师父云清在炕头沿侧卧睡的很香,心想着杨春来的他有些不忍,就悄悄地从云清脚边溜下了炕头,提起鞋子蹑着脚就想到外面去,本想出去了再穿,但起脚还没走出一步,云清就在后面冷不丁地叫了声:“怎么不穿鞋就外走,做贼啊?” 这一声吓得他一哆嗦,手里的鞋啪地一声落到地上,他定立了一小会儿,回头抱歉地对云清笑了笑说道:“嘿嘿!我是怕吵着师父你呢!” “把鞋穿上,先看你尕爸去,注意敲门啊!”云清叮嘱道。 听得二小子敲开了北面的屋门,云清拿起盒子炮关了保险,出门往前院而去。 二小子敲开了门后,包红玉要起身,被他给拦住了,包红梅把他让进了里间,他爬上炕头俯视着还在昏昏睡觉杨春来,发现呼吸比昨天均匀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了起来,心里也略微觉得放心了些。 “阿姐,我尕爸昨晚夕醒来过吗?”他看着有些憔悴的包红梅问道。 “嗯,要过三次水,然后又睡了,睡得挺安稳的!”包红梅悄悄地答道,生怕吵醒了杨春来。 正说话间,云清在窗外急忙喊道:“耀武,耀武,你出来!” 二小子急忙走了出去,看见云清一脸地严肃,其中夹杂着几许不安。 “师父,怎么啦?”他有些不解地看着云清严肃的脸问道。 “昨晚你一定有事情瞒了我们,对不对?” “没有啊!啥事情?” “你敢说没有?那茅房里是怎么回事?” “哎呀师父,昨晚跑肚我就上了会茅房,这个也会有事啊?” “哎呀,不是说你上茅房有事,他是这么个事情,那墙上出口处的污秽之物是怎么回事?”云清有点急了,说的有些吃力,但还是把事情讲明白了,二小子一听猛然记得自己昨晚先前光顾高兴偷笑,后来又因为尕爸和石刚师父的事情,最终把这个事情忘了,按理他一定得给大人们说说才是。 “哦,你说的那事情啊!我一高兴给忘了,昨晚我差点抓到一个贼了!”记起了事情的他炫耀似的给云清说道。 “嗯,贼,什么贼?”云清警觉了起来,他们前脚到,后脚就来贼了,这也太巧了吧。 等二小子说完事情的经过,云清勃然大怒,对他一顿狠批,批得他眼泪都下来了。 “你纯粹是胡闹!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报告?你学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前脚来,贼就跟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此事必有蹊跷。昨晚后半夜幸亏没事,如果有事,我们如何对得起何老先生,又如何对得起包氏姐妹和那些还需要我们救助的人?你连这样的警觉性就没有吗?亏你是个练武之人!” 二小子听的呆在了那里,不是因为云清无情地训斥,而是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这要真是有什么事情,尕爸和大家岂不都受水了不成?说不定又要死很多人了,想到此他的心里感觉很堵很堵,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你,你,你怎么尽哭啊!才说了你两句就,你就哭开了,纯粹像个娘们家似的,你能不能给师父长长脸啊!尤其在女人面前的时候?你这样做师父会没面子的,你知道不知道啊!”云清一急,又训开了,等他看到耀武可怜兮兮的眼神时,心里一阵怜惜,就把最后的话低低地吼了出来,但还是被刚走出房门立在门前的包红玉给听见了。 “女人怎么啦?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啊!看你把娃娃吓的!”她走下台阶,一边替二小子打抱不平,一边拉过耀武摸着他的眼泪,挑衅地望着云清。 云清看到包红玉发话了,扭了下头欲言又止地闭了嘴进了西房,开始洗起脸来,好男不跟女斗,还是洗脸为上策。后面的包红玉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咯咯地得意娇笑,看来昨晚的药效还不错,今早的她声音都不一样了。 “不怕,有我呢。你小子倒是会来事情啊!昨晚那鬼劲儿够那两个倒霉鬼受的啦!哈哈哈……” 她夸着二小子,把里面的包红梅听得也笑了,这个嘎小子,胆子大,还能出一些邪恶的注意,以后谁要是遇上他,一定会有好招待的。 梆梆梆! 前院里突然传来巨大的砸门声,门被砸的几乎山响,云清一阵警觉,拿起枪嘱咐包红玉和二小子快速退入杨春来房内,顶好门,自己执枪来到过道警惕地监视着外面。 二小子在杨春来屋里找到了自己的弩机和箭匣,拉开弩机搭上了箭,包红玉又是一阵赞叹,这个娃娃灵性的很,天生就是打仗的料子,上次在暗道外的坡上就让她印象深刻,今天虽说让云道长训斥了一顿,可他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啊!如果假以时日,教练得当,此人不可小觑。 急急出得厅房门后,问明来人的何平刚打开门,呼啦啦一下子就涌进来几人,差点把他挤倒在旁,其中一人急切地朝里面四望着大喊道: “云道长在不在?” ------------ 第六十九章 豹子和那人 匆匆忙忙提着鸡和酒的来人们原来是何家五兄弟,此时的何山引众弟兄进得院子来极为激动,扯开嗓子就找云清,把何本初也惊动了出来。 云清收起了枪,出得过道含笑跟疑惑的何先生对了对眼神点头示意后,两人一起走了过去。他拱手向何家弟兄施礼道:“何老哥啊!啥事情这么热闹啊?” “云道长啊!我们答谢你来啦!”何山笑呵呵地提起大土鸡说道,后面提着烧酒坛子的何江和其他三人也都笑呵呵地,一脸地热情和真诚。 “哎呀,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要谢也得我谢谢你们才是,要不是你们家的大犏牛,我们不知道要得吃多少力呢。”云清再次拱手谦虚地说道。 “道长客气啦!关键是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信服的人,所以我们哥几个今天决定一定得谢谢你才是!”何山见云清这样说,把自己的心里话一下子掏了出来,其余弟兄闻听也都纷纷“就是就是”地附和答应道。 “云道长,照你所说,我跟老四出去到古寺那,你猜怎么着啦?”老五何江挤上前来喜滋滋地看着云清,乐颠颠地几乎合不拢嘴了。 “哦?说说看,莫非有喜事不成?” 看着何家弟兄们乐开了怀,云清有些不解,但,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道长,你好枪法啊!”未等老五何江张口要说,竖起大拇指的老大何山已经一屁股挤掉他,兴高采烈地抢了话头说了,这一挤挤得何江嗓子噎了噎,咽了口口水好生尴尬,唉!谁让人家是大哥呢。 听到人声后,刚过来的二小子和包红玉姐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哈,这弟兄们怪得很。 “那花豹子我们抬回来了!” 怕云清不明白,挤掉老五的老大何山自豪地大声说道。 何本初一阵好奇,成天跟药材打交道的他豹骨倒也见过好多,野狼也见过不少,至于豹子,只是在外出采药时见过一些一闪而过的身影,却从未近距离见过。 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中,云清看着有些激动的五兄弟和充满期望的何本初含笑不语,静听大家热烈地说着。 “啊!是吗?在哪里?” 二小子一阵好奇,他倒要亲自看看曾经袭击了包红玉的这只豹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于是急忙问道,自小这么大他只见过一次花豹子呢?那还是在五岁的时候,那一见他就被豹子那美丽的皮毛吸引住了,如今听说有豹子他很想见第二次。 “就在大门外的榆树下呢!走,看看去!哎呀道长,把这些先拿进去吧?”何山哈哈一笑指着门外说道,突然记起要送的东西还没有收下呢。 身在乡村,云清知道人情的憨厚,今天的东西人家拿来了,如果不收那可是却之不恭,会伤了人情,他嘱咐何平收下何家弟兄们拿来的土鸡和酒,然后和何本初、二小子、包红玉等众人一起来到了老榆树下。 一只硕大的豹子趴在榆树下的担架上似乎在休息,有人一看到便不由得心里有些害怕,其实这是只死豹子。虽然死了,但这豹子威风依然不减,金黄美丽的皮毛上黑色斑点耀眼夺目,除了头顶上一处伤口外,全身光亮如新,仿佛鲜美的杭州绸缎一般,却又浑然天成透着一种高贵和神秘,煞是好看。 众人围着豹子赞叹着议论着,云清目测了一下,这只豹子腰身大概长约有六尺有余,估计体重在二百斤以上,这样的豹子实在是罕见,也只有南屏山这样的深山老林才有。 看到这只豹子,包红玉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一阵后怕,昨天在大殿里实在是凶险,要不是这个老男人那么一救,自己恐怕非死即伤,想到此时脸上不由得发烧又多了一阵红晕,好在云清和众人没看她,都在看豹子。 “云道长,你看这只豹子怎么处理啊?”老大何山看到众人赞叹的眼光,一时兴犹未尽,看着云清用商量地口气郑重地问道。 “哎呀,你怎么问我呢?你们捡到的自然是归你们喽,对不对?”云清轻松地回首看着何本初和包红玉姐妹俩肯定地说道,何本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暗自称道。按照洮河两岸的山规,一群人打猎时谁抓住就是谁的。 “那不成,这枪是你开的,没有你这一枪,我们上哪里去捡呢?路上有人出大价钱我们都没卖呢?就是因为你开枪打的!”老大何山一席话说的众弟兄们齐声点头称是。 “哦?路上有人问你们要买这豹子,是什么样的人?”老大何山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云清的特别注意。 “也没啥,是个带着几个伙计的老客,说是收山货的!”何山无所谓地解释道。 原来,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老五何江悄悄叫起老四何冰,两人拿上早已准备好的斧子和绳子想偷偷地溜出自家院子,到寺院附近的山林去看看,说不定那只豹子就在不远处,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洋财啊。 他们俩昨晚就商量好了。 洮河两岸人家有句俗话说:‘三娃四娃,羊粪蛋变下的地娃’,老大老二要帮衬父母干活,老三老四自然只能自顾自一起玩耍了,因此弟兄伙里老三老四往往最能尿到一起,那老四老五就更不用说了。这弟兄俩就怕大哥二哥不答应,所以两人在晚上一个小聚就决定了。 刚走出大门,就被老大堵在了们口。 “站住,你们两个要到哪里去?”大哥何山盯着他俩威严地问道。 “嘿嘿!我们,我们进林剁柴火去!”老五何江嘴快,心虚地笑着说道。 “看你们两个的怂样子,前年剁的柴都没烧完,快要烂掉了,你们这是哄谁啊?”老大大声地一顿揶揄。 老五何江垂头一阵丧气,今天这事情看来要黄了,哎呀,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了。唉!真扫兴,还不如回去睡觉,他拉起四哥何水扭头就走。 “站住,干啥去?还反了你们!”老大何山有些生气了。 “大哥,我们回去不就行了吗?你又要怎么呢?”老五何江无回头奈地说道。 “出来了怎么能回去呢?哥几个也出来吧!”老大瓮声瓮气地古怪说道,末了一嗓子把老二老三都招呼了出来,哥俩从院内的草房里笑哈哈地冒了出来,都拿着绳子和斧子,当然也包括老大经常爱不释手不让老五碰的那杆黑管猎枪,另外还把家里那条才两岁的名叫黑娃的黑藏獒也牵了出来。 “老四老五,这个事情你们做的可不够大方,也欠考虑,有啥事情咱们哥几个一起做呗,你们想的啥,大哥和我们都知道了!”老二笑嘻嘻地说道。看着俩小兄弟,老四更是感觉他们太冒了,比自己那会儿还厉害。 太阳出来时,天空如洗,阳光灿烂,鸟雀齐鸣。这时的哥几个已经穿过黑森林,来到了寺院旁。 老五何江拉着黑娃,哥五个循着草尖上落下的血迹跟踪入了后面的桃杏林,上坡大概走了一百米远,血迹突然消失了。黑娃对着一处处于阴暗处的桃花盛开的花丛狂吠了起来,哥几个都紧张了起来,他们都停了下来四面,老大举起了猎枪警戒着往前,突然黑娃挣脱何江一跃而起,掠过老大旁边,直入花丛。 老五眼尖,一眼看出了豹子就藏在那花丛下,可是任凭黑娃怎么咬都不动弹,他知道豹子已经死了。 他赶紧拉住了黑娃,哥四个好不容易把豹子从花丛里拖了出来,放在阳光下一看,惊呆了,好大的家伙,如果活着,可够黑娃和他们哥五个对付的了。 哥几个高兴地砍了些树枝做了个担架,把豹子抬下了坡,沿着取水路过了小溪,在路边休息了会儿起身正要往回走时,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住了他们。 “哎——前面的人站一下,你们抬的那是啥?” 抬头看时,他们发现从西面的路上过来了一个戴黑墨镜的胖子,后面跟着一个矮个子似乎是保镖,另外还加九个随从,来人一副商人的打扮,看起来派头十足。等到来人过来,看到他们抬着的是一只大豹子,胖子眼睛一亮很是感兴趣,亲自问他们卖不卖。 哥几个警惕地看着来人,一想到是云清开枪打的,老大何山直接拒绝了。 接下来那人出了很大的价钱,哥几还是坚决不卖,来人们只得悻悻作罢,尤其那个小个子眼里竟然露出了凶光。 包红玉和云清一听就知道是赵天甲带人正在侦查,她看了看云清,一丝忧心悄然涌上了心头。 “何老哥,这豹子是你们哥几个弄回来的理应归你们所有,如何处理,这个主我就不做了。我已经不得已杀了生,如果再做主处理了它,那就是罪过啊!”云清坚决地说道,。 “云道长,既然你这么实心不说话,那我就说了啊!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豹子皮咱们卖掉它,把豹子骨头就给何老先生,他也好用来治病救人,你说怎么样?”看到云清一再推让,老大何山是直爽人,他一拍大腿直接发话了。 “嗯,就这么办,你们怎么做怎么好!”云清哈哈一笑,爽快地说道,何先生有些意外,但无功不受禄,也表态给一些补偿。 “哎,大家屋里说话,来,把豹子抬进来,在这吃了早饭你们就开始薄皮剔骨吧!”看到两厢谦让和谐,何本初一高兴,忙把几人往屋里让。 吃过早饭,在何本初的指导下,何家五兄弟高兴地开始处理花豹子了,二小子围着左右打下手,忙的不亦乐乎。云清嘱咐何平把那只土鸡给包红玉炖上,自己则在后院的西屋思考起问题来。 如今杨春来还没有醒来,包红玉身体虚弱,他觉得现在最迫切需要知道的就是景古城的消息和赵天甲他们的计划。 决不能坐以待毙,得马上行动起来! ------------ 第七十章 缓兵之计(一) 妹妹包红梅看到姐姐一脸的愁容,不敢再打扰姐姐,她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想到杨春来还在昏迷,她无声地走进了里间。 包红玉斜靠在床上静静地思索着,原先一丝的愁意经过这个中午的肆意滋蔓,已经渐渐长成了一条挥之不去的心之毒蛇,正在她决意要回归正常生活的心田放肆地挥舞,让她有些承受不了。 自从撒楞坡对花后,妹妹就丢了魂似的闷闷不乐,对歌本来就是无极门秘密计划的一部分,可是没想到妹妹竟然动了真情,对杨春来念念不忘,自此,每每看到妹妹不开心的样子,做姐姐的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她知道自己因为报仇,已经把妹妹带入歧途太深了。无极门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道,否则也不会以杀戮为事,更不会不择手段地对那些善良人下手。事实上,任何宗教,如果以杀人为目的,以破坏他人的幸福来达到自身的目的,那它就是邪教,从这点上来说无极门也不例外。 想起以往的事情,如今的她心痛不已,在艰难中加入了无极门,如今要离开却更难,知道太多内幕的她们绝不会被无极门轻易放过的。幸好那晚她遇见了被击落古堡墙头杨春来,这也是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够在古堡下救出杨春来,不但可以还妹妹一个人情,同时也是一个取得景古人原谅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姐妹俩有了可以摆脱的机会。 可是如今杨春来昏迷不醒,自己身体也受伤不适,无极门在这一带已经有些根基,赵天甲虽然对自己较为欣赏,但如果自己一旦表明要离开,那么昔日的一些贡献都会清零,无极门从来就没对退教者宽恕过,一律以叛教处置,其结果往往非常悲惨。 一声鹰哨凄厉地在村庄后的山坡上悠扬响起,似乎是捕鹰人在召唤自己的爱鹰,包红玉心里一动,知道是有人在召唤自己。 过了会儿鹰哨渐渐急促起来,包红玉知道这是必须回应的命令,拿定了注意的她坚决地起了身,包红梅听到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失神无措地看着姐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妹子,你照顾好你的人儿,姐姐出去会儿,记着,千万不要自己出来,有事情找云道长,他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包红玉粲然一笑,嬉笑着对妹妹轻松地说道,但包红梅知道话里的分量,她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顾不得拭泪的她伸手拉住了包红玉,不让她出门。 “傻妹妹,不哭哦,你的情郎我都替你找见了,你还怕什么呢?姐姐出去会儿就回来,听话!”包红玉替妹妹拭去了眼泪,看着她不舍的眼神温和地说道,她试图安慰消除妹妹的不安。 “姐姐,我不让你去……” 包红梅嘴一瘪,猫儿一样地哭了出来,又不敢大声,只能大颗地落泪。 “你看你,才说过不哭,这才多会时间眼泪又出来了?嗯,不哭,姐姐不骗你,我还要喝我妹妹的喜酒将来姐还要抱我的尕侄儿哩,哪舍得就离开了这阳世呢?姐姐命大,再说了赵护法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自有办法!”包红玉轻松开着玩笑,哄着妹妹,也盘算着怎么跟二小子开口。 安置好妹妹,包红玉来到了前院。她冲正在远处忙活的二小子招了招手,二小子看见后急忙洗了手高兴地跑了过来。 “红玉阿姐,你好些了吗?我尕爸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小鬼头,记着,要叫我姑姑的!我现在好多了,倒是你尕爸需要一味草药,何本初老先生让你到山上去挖,你去不去?” “我啊?我可不认识什么草药,再说我正在忙呢?你看那豹子皮他们要撑展,需要我做帮手呢……主要是我不认识药,挖错了怎么办?” “哎呀,这也是个问题啊!这么着,我替你去挖,但你得保密,而且我有一个条件……” “你行吗身体,啥条件啊?”二小子一愣,注视着她问道。 “不行算了,你自己去挖吧!我走了,药名字叫麻黄草!”包红玉一扭头看都不看他,走了。 “哎哎,你回来,你啥条件说嘛,我答应你!”二小子急了,这会儿他倒想去看看叔叔怎么样了,挖药的事情实在不想去了。 “这才像个话!不过得加一个条件了,那就是不要告诉你师父,否则我不说第一个条件了!”包红玉狡黠地一笑,又加了一条,把个二小子说的彻底没脾气了。 “好吧!你说吧!” “我需要……,你给我提供两样东西……”包红玉密切注视着耀武的眼睛试探地说道。 “哎呀,说嘛,婆婆妈妈地真是个女人!”二小子不耐烦了。 “好小子,别看不起女人啊!你妈也是女人啊!姑奶奶我是怕你反悔,但请你相信我,我回来后一定会返还给你的!我需要拿回我的针囊和你那把刀,因为我要防身啊!”她很是小心地快速说了出来,然后眼睛眨巴着盯着二小子,生怕他不答应。 二小子一听很是为难,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好反悔,无奈地偷偷取回了东西,疑惑地交给了包红玉,包红玉一阵欢天喜地,有这些东西,她什么都不怕了。 从二小子那顺利拿到针囊后,包红玉悄悄地出了村子,望着天上流动的白云爬上了后山那青草茵茵的大坡,心中默念着只有她自己懂的愿心,迎着蓝天往山顶那棵吊林山庄人供奉了几百年的神树慢慢走去。 巨大的云杉神树高高矗立在山顶,已经承受了这个村子近乎几百年来的顶礼膜拜,包红玉来到树下虔诚地跪了下去,行了三叩九拜之礼,然后闭眼双手合十而起,静听风声。 “哈哈哈,铁红好兴致啊!竟然在这拜起山神来了,莫非许下了什么宏愿不成哪?”有人闪出树后,提着枪阴阳怪气地说道,其身后西面是一坡一望无际的云杉林,右面不远处一台一台地的云杉林地依着断崖往洮河峡谷逶迤下去,对面的莲花山九顶历历在目。 “求先生说笑了,我一向见山拜山,见水拜水,所谓万物有灵,道法自然,看到这棵神树自然也要拜上一拜了!”包红玉睁开了眼,看着眼前人正言说道,丝毫不惊慌,仿佛对着个老熟人淡然而谈。 “那就请了,赵护法要见你!”求正好不再言语,转手把盒子炮指向了包红玉,包红玉一惊,顿时沉下了脸。 “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这你也不清楚?亏你还是跑江湖的人,奉护法之命押你回去复命!”看到包红玉厉声喝问,求正好露出了凶相挥枪说道,纯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包红玉看的一阵恶心和愤怒。 “我好歹也是总坛派来跟侯执行一起来执行这次任务的,你求正好做事情不要过分,姑奶奶要是有个差错,小心你的脑袋。”包红玉盯着皮笑肉不笑的求正好愤愤地说道。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啊呸呸呸,你还好意思说侯执行,那他怎么没有回来,却单单回来的是你?你回来后为什么不回基地复命,却到了这里?”求正好听到包红玉拿总舵吓人,还提到了死去的侯天亮,他顿时一脸地鄙夷,虎视眈眈地连发两问。 “我回不回基地复命,恐怕不是你这等宵小知道的事情吧?你有这个资格知道吗?”包红玉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必须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否则到不了地方恐怕就得面对不测了。 “你,你,你……”求正好闻言一阵恼怒,脸涨得发红,他入无极门多少年了,在这好歹也算是老人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更何况是一个娘们。 看到求正好被气的噎住了,包红玉一阵得意,仰头哈哈哈地笑了出来,面带无限地鄙夷之情,结果一个气息不畅,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自己的脸也涨得发红,一时间两人的脸一个比一个红。 “你个臭**,你吓唬谁呢?你哄谁呢?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啊……”恼羞成怒的求正好顾不得脸面了,完全没了最前的优雅和文明,粗话也出来了,他指着包红玉直接就骂开了,没想到后续还未出口就被包红玉美目一扬截住话头,逼住喝问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说!说出来!说不出来姑奶奶今天跟你没完,你个挨千刀的!” 他看到了包红玉手里捏着的钢针在刺眼的阳光下闪着亮光,心里顿时一个激灵,听说她的飞针出手极快而且百发百准,这次总坛之所以派她到景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到此他有些后怕了,握枪的手抖了起来,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这一切都没有逃脱包红玉犀利的眼神。 再看着包红玉咄咄逼人的眼神,语塞的求正好好气,但站停在下坡的他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剩下汗流浃背了。 “老求,不得无礼!” 赵天甲带着八个人从对面坡中的松树林里走了出来,一脸地威严。 “铁红见过赵护法!”包红玉看都不看求正好一眼,移步上前施礼。 “哦,你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他解下了墨镜轻松地说道,示意求正好站到一边。 看到求正好悻悻地站到旁边后,他对着包红玉说道: “其实,我召唤你来,就是有一些话要问你的,希望你能配合啊!毕竟你也是门里的老人儿了,规矩我就不说了,嗯,其实刚才老求想问的也就是我想问的,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包红玉看到赵天甲虽然尽力平缓地说着,但脸上却出现了少有的凝重和杀气,旁边的人也一个个神情不善,她知道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 第七十一章 缓兵之计(二) “其实,我知道大家想知道什么?但有些心里话在我申述之前我不得不说,我们姐妹俩这几年来可谓孤苦无依,多亏各位大爷叔叔们照顾,我们才能够到今天,在这里铁红先谢谢了,你们的好我一直记着呢?后面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批评指正。”包红玉环顾四周,扬手作揖,一番慷慨陈词后,赵天甲后面的几个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求正好却冷脸相看很是不屑,心想你说什么都没用,今天看你怎么下这个台,老子倒要看看你的下场。 赵天甲闻听包红玉这番话不由得一怔,随即哈哈后以一副不可琢磨地表情说道:“哎呀,铁红,这些都是过去的啦!说它干什么呢?时间紧迫,你还是捡重要的说吧。” 包红玉定了定神,先把侯天亮之死前后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她先从侯天亮在碉楼失利后逃入暗道说起,一直说到了自己被震晕后直到吊林山庄,其中忽略掉了有关圣物的内容,这个她要单独告诉赵天甲。 众人闻听了她详细的介绍后陷入了思考,一时没有人发话,只留风声四起,吹的山坡上的云杉树一片涛声。 “既然是这样,我有一事不明,还望铁红予以解释!”求正好拱手发难。 “哦,什么事情?”包红玉没有显出过分的热情也没有显出厌恶之情,只是淡淡地问道。 “你在暗道和侯执行在一起之前,你和你妹妹在哪里?”求正好恶狠狠地问道,好像饿狼抓住了小鸡一般。 “这个事情关乎大秘密,不宜在此透露,实在无可奉告,还望见谅!”包红玉回以拱手,断然拒绝了,求正好好生尴尬,讪讪一笑,定定地看着赵天甲把球踢给了赵天甲,他倒要看看他怎么办。 “赵护法,事关重大,请容许我单独一并禀告!”包红玉恳请道,赵天甲示意她过来,在求正好愤愤地眼神中两人远离众人走到了后面山坡下的林边。 叙述中,她特别介绍了那次爆炸前后的细节,说明了如果不是为了那把匕首,侯天亮跟自己完全可以撤到别的通透的侧洞来躲开这次冲击,正是舍不得圣物,他才被炸死,自己也被震晕,因而在被救后也有了新的发现。 听完包红玉的话,赵天甲很是意外,也为她松了口气,毕竟原先的一切都是灵龙的一面之词,现在听了当事人的话,两相比较发现包红玉的陈述确实更为详尽,也不无合理之处。 “你的意思是侯执行因为圣物而死?” 刚才包红玉的咳嗽他在不远的林里已经听得很清楚,这妮子真的受伤了,看来伤的还不轻,否则按她的脾气和个性,绝不会这样失态。令赵天甲高兴的是,圣物就要出现了,这个任务似乎就要完成了,但他还有疑问要解开。 “嗯,我也为我的失误自责不已,我觉得侯师兄不能白死,这次机会难得,我也就未能急着前来复命。而之所以未能复命,也是有原因的,一是我受伤了没法行动,到此地后恰好可以一面疗伤,一面取得对方的信任;二是此地是我熟悉之地,就在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内,我在恢复身体的同时,可以相机而动。虽然这样但这次我确实犯了门规,铁红恳请护法责罚!”包红玉面带忧伤,申述了理由,然后自请裁决,其无怨无悔甘愿受罚的样子让赵天甲更是意外,他叫上包红玉一起向神树方向走了过来。 “为侯执行的献身我也很是惋惜,唉!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你和你妹妹忠心耿耿,对本门赤胆忠心,出现意外和未能复命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这个是可以说清楚的,还是说说吧!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已经走到众人前的赵天甲看着包红玉,和颜悦色地说道,把个求正好看的气哼哼不已,可也无法,护法在前,没有他说话的分。 “关于我妹妹,情况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大的计划,就是……”包红玉看到求正好的脸色不好看,就故意气人似地拉着拉着赵天甲又往外走了几步,然后朝赵天甲的耳朵凑了过去,香气如兰,吐语如花,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说给了赵天甲,赵不断地点头称是,看起来很是满意。 “嗯,嗯,嗯,不错……” “到时候,希望护法大人成全他们俩,我这做姐姐的也就知足了!” 众人不明就里,只是远远地小心看着笑着,机密大事,无需自己知道的坚决不听,更可况是护法大人和赫赫有名的人称“铁红”的辣姑娘包红玉在一起。 “好了,大家过来!”赵天甲一面招呼着人,一面和包红玉走了过来,他把几个人召集到了跟前,然后把包红玉的计划向众人复述了一遍,听后有人肯定,有人心生疑虑,尤其求正好。 “护法,既然圣物在此,我们何不向官堡和总坛求援,包围吊林山庄,解决掉那个高手,夺取它?”求正好铁青着脸,不满地说道。 赵天甲看了这个跟随了自己多年的人一眼,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解释道: “老求啊!你有所不知,这个地方的何本初先生曾是鲁司令的救命恩人,这个事情我么要考虑,否则将来不好交代啊。再者人常说‘好狗护一庄,好人护一方’,如果我们仗着人势佯装不知他和司令的关系,他也势必会阻拦,事情一闹僵对司令的声誉将极为不利,再则即使进入庄子,谁又能保证圣物一定会完好无损呢?所以围攻这里其实为下策。另外,事实上我们目前没有这么多人可以调配,狄道那个自以为是的王县长和保安司令张一鸣正调集兵力,准备对我们一击,目前其前锋或和部分游骑已经抵达官堡一带骚扰侦查,据我所知本门很多人都已经派出去化妆侦察了,对此地已是鞭长莫及,我们更不能忘了的是此地山民骁勇剽悍,凭我们这些人怕是……,因此万万不可莽撞误事。” 求正好被赵天甲这一番分析的话说得满脸通红,唉地长叹一声,立在旁边不再说话了,但心里恨不得吃了包红玉,这个娘们到底使了什么法术,把个赵护法哄得团团转,简直是言听计从,他不禁有了一丝悲从中来的失落和愤懑。 “各位弟兄,基于以上原因此事宜智取,不可鲁莽,不出五天我们将完成本门一件旷古惊世的大事情。现在我宣布一下纪律,这件事情需要大家的积极配合和严守秘密,今天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许向外泄露,尤其那些在此地有亲戚禄故的人更要小心,否则不要怪我赵某人转眼无情,都记住了没有?”赵天甲说出了他的打算后,宣布了纪律和警告。 “记住了!” 众人一声喊,包括包红玉在内,但求正好喊得很勉强,赵天甲看在眼里,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包红玉转身告辞,赵天甲一行送到了树下,他叫住包红玉对求正好说道: “哎,老求啊!刚才的事情是你的不对了,你得给人家承认个错!” “我不!护法大人,你让我去死都可以,这个错我坚决不认!”求正好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豁出了出去一口回绝了。 ------------ 第七十二章 缓兵之计(三)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赵天甲胖脸一变,面部的肌肉抖动不已,随即大声喝令道。两个年轻人马上奔过来把求正好的胳膊反扭了过去,一人从口袋里掏出了细绳子,照着手腕和肩膀缠绕起来,赵天甲在一旁数落道: “我刚刚宣布过纪律,你竟敢不尊号令,该当何罪?” “我不服,我死也不服!”求正好挣扎着喊着:“我们几十岁的人了,你竟然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圣物,可我们又有谁见过她说的圣物?单凭她一番话我们就集体行动配合她,坟地里抓鬼的事情谁办成过?她明明就是东吴来的黄盖啊!你还要我给她认错?啊呵呵……” 求正好说着说着竟然凄怆地哭开了,引得众人一阵错愕,尤其那个抓着求正好正用绳子绑他的年轻人,第一次看到这个一向牛皮哄哄的中年人哭了,他倒有点不知所措。面对老求的哭泣,包红玉看的一阵不忍,但她知道自己得先拿硬了心,然后冷静对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派胡言!绑上,堵住他的嘴!”赵天甲一声怒喝,吩咐手抖的年轻人,他对求正好被堵嘴后的眼泪和惨哭更是视而不见。 “算了吧!赵护法,我应召而来。虽然不是受他的侮辱的,可也不是来听他的哭声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求正好你听好了,这事我也不照你的量,你不理解,你可以保留意见,但千万不要坏了我的大事,否则姑奶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包红玉冲惨兮兮的求正好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他的身旁一把撕掉了嘴里的手巾,有人为她的大度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哼,老子不领你的情,黄盖,黄盖,把你个黄盖!”被绑着的求正好跳着骂了起来,众人看到他唾沫四溅,酒气四散,顿时一阵厌恶,见好就收得了,跟个娘们见什么劲哪。 “哼,呵呵……,姑奶奶就是黄盖,你想怎么着?告诉你,姑奶奶这黄盖做定了,姑奶奶不但要做黄盖,而且还要火烧他的连营,有本事你做个看看?没本事的话,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在这丢人现眼,姑奶奶可没工夫在这儿陪你磨牙!”包红玉一阵冷笑后嘲笑加批驳如骤雨般飞来,言语间充满了嘲讽和讥笑,求正好脸红的像猪肝,赵天甲和跟前的几个随从看呆了,这女子胆大人辣,语言也更辣,也是个惹不起的主。 就在众人以为包红玉即将离开的时候,包红玉冷冷地凑到求正好面前说道:“今天的这事情你服不服,真的不服吗?” “不服!”求正好头一扭,看向旁边,还是不服。 “好,好男人啊!是个儿子娃娃!我问你,为什么不服?难道是你想做这个黄盖?”包红玉继续挑衅地问道。 求正好一时语塞,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强挺着说道:“你,你,你少给我在这显能,老子不上你的当!”。 “哈哈……”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开了,看到赵天甲威严的眼神又忍住了,老求顿觉气短不已。 “赵护法,还是放了他吧!念在他是门里老人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他计较的。”心满意足的包红玉起身回头对赵天甲淡淡地说道,正无奈的赵天甲一愣,挥手示意让人放了求正好。 求正好捏着酸痛的胳膊,一脸地委屈,但仍然不服地斜眼瞪了瞪包红玉,就是这个娘们让自己在人前出了大丑,将来一定要让她千倍地奉还。 “圣物不是谁都可以见的,你想见到它,你要做好牺牲的准备,问题是你做好了吗?”看到求正好一脸的不服,包红玉忍住了没有再发作,心想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只是冷冷地解释道。 “少他妈的在这啰嗦,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要在这里再恶心老子了,看到你老子就心烦!” 立在树下整理好衣衫的求正好转过身来,倚老卖老地骂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包红玉的表情和众人的面子,一下子把个赵天甲气的半死,他的忽然变脸,让众人也莫不惊愕,这个老求又来了,这个破嘴莫非又吃错了药,空气一时紧张了起来。 “啪!嗡嗡……” 一把飞刀贴着老求那因纵欲过度而急需封山育林的头皮,带起一缕稀疏的衰发扎入神树,在树干上激荡着嗡嗡作响,老求只感觉头皮一凉一热,循声回头,却看到了幽蓝刀背衬托下的雪刃的死亡之光,胆战心惊间啪嗒一下坐在了树下今春发起的嫩草上。 众人惊呼一声,赵天甲以为包红玉下了死手,一下子慌了神,这个老求做的过头了,一心想坏老子的大事,活该! 那两个年轻后生急忙上前一看,发现只是头皮带掉了些发丝,其他都完好无损,老求还是老求,但已经没有那个精气神了,蔫了瘫了。 再看那柄刀,一些有经验的人发现这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匕首,三颗神秘的鸽子红宝石镶嵌刀柄,千折百炼锻就的折花刀身虽然半截插入树干,但那刃口却寒气逼人,视之依然夺人神魄,真是把好刀! 有人想拔下来仔细欣赏,但力气最大的几个人试着拔了下,竟然都没有拔下来,刀入树干如长在了里面一样。 “你没听过这把刀的咒语,但我听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有非分只想!”包红玉走近求正好,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说道,听见的人感觉如同跌入了三九天一般。 只见包红玉反手一把,那把刀已经掌控在她的手里,众人一阵惊呼相当地意外,连赵天甲也暗自后怕,真是小瞧了这女子了。 包红玉刀尖朝下,抱拳朝众人说道: “赵护法,各位同道,我包红玉若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见谅,不是我不给他面子,实在是他欺人太甚,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铁红虽为一女流之辈,但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仗势欺人。虽然如此,我依然不见他的怪,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是各位做个证人,从今后如果他再敢对我这样,我跟他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别以为我不敢!” 一席话说的这些老老少少目瞪口呆,有人冲她说道:“铁红算啦!老求今天喝了几杯,有些醉了,不要照他的量。” “好,这话我爱听,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算了,铁红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赵护法您请回!” 包红玉转身,缓缓地经过了神树,准备往坡下走去,可是走了没过五步就显得步子不稳,踉踉跄跄间口内一咸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抛洒在了神树下的青草间,看着殷红的血色她慢慢地扑倒了下去。 也许,这就是冒犯神树的代价,包红玉心里想。 赵天甲和两个后生跑了过来扶起了她,赵天甲关切地问道:“铁红,你怎么样?要不跟我们回去吧!任务再想办法?” “我还行,就是好累啊!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包红玉立定身子一笑,赵天甲看到她的脸色白里泛红,煞是虚弱。 包红玉挣扎着摆脱了三人的搀扶,兀自往前走去,再往前就可以看见坡下人家稠密的村庄。 赵天甲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郑重地说道:“有关这把刀的咒语是什么?” 包红玉回头用轻松的目光看着他,停了一秒钟后一笑,轻声幽幽地说道:“谁想拥有它,谁就会看见死亡之光!” 赵天甲顿时目瞪口呆! ------------ 第七十三章 缓兵之计(四) 好厉害的毒咒,看来成心不想让人得到它,目瞪口呆后的赵天甲心里一阵悸动,非常地不舒服。 顺着山坡看着包红玉远去的身影,赵天甲一阵犹豫,这是个像谜一样的女子,性情时而刚烈,时而温婉,办事干练泼辣,只是可惜了。 直到包红玉不见踪影,他才迈步走向了后面山坡的黑松林,走到林边时,他冲后一挥手喝道: “把老求给我带过来!” 尾随他而来的两个年轻人见状,一起跑回去提起还在那里瘫坐着的求正好又快步跑了过来,然后架起他听命。 “老求啊老求,你真是个老球,你今天险些坏了老子的大事,你知不知道?今天谁让你喝酒的?咹,你们谁给他酒的,说,你的酒哪里来的?”赵天甲愤愤地指着脑袋蔫耷的求正好骂道,跟前的人也一个个仿佛犯了大错似地低下了头。 “报告,是他自己私自带酒喝的,你看这酒壶!”有人从求正好背囊里摸出了酒壶,一摇里面的残酒,就听得咣当作响,已然是多半壶酒下肚了。 赵天甲听说后,气不打一处来,又训开了: “值此多事之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谨慎行事,你倒好,还喝上酒了,今早我怎么给你说的,你刚才又是怎么做的?你险些坏了老子的大事,你知道不知道?你个混球!来,你们让他清醒清醒!” 一位年轻人会意,立马拿起水囊拔掉塞子,把里面的水咕嘟嘟都浇在了求正好头上,一股子冰凉和遇水的疼痛感一起袭来,求正好被惊的张大了嘴,长出起气来,脑子的应激反应让他对现实有了清晰的感受,人也清醒了许多。 原来,昨天赵天甲率领人进暗道侦查后发现里面常走的那条道路已经被封死了,要疏通这条道路得需要些时间。这条暗道曾是无极门和岷县鲁军方面来往于洮州、狄道州、官堡等地之间的重要通道,里面曾经囤积着一些武器弹药之类的,经过分发搬运,在这次九甸峡行动时,只剩下了一些炸药,他实在想不通的是那个侯天亮为什么会命令炸掉侧洞口,然后与之同归于尽。 临近晌午时分,出得暗道来的发现更让人震惊,官堡来的信使竟然被人打劫后吊在了歪脖子树上。派人解下了口干舌燥的信使灌了几气水,信使才艰难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据信使说,伏击自己的人是一位长须飘飘的中年道士,武功十分高强,而且会点穴。末了,那信使还说道,中年道士还背着一位似乎受伤的姑娘,从衣服和背影看,似乎就是门内人称“铁红”的女子,赵天甲闻言大吃一惊。 自己一直以为包红玉是个很不错的人,办事干练,据侯天亮传来的消息,这次景古行动的前期,包红玉很有成效地完成了阻止报案和对唱‘花儿’布局的任务,现如今竟然和敌方人员混在一起。 他们沿着信使所指一路追了下去,到了基地所在的村庄,再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对方似乎神秘地失踪了。 赵天甲思索片刻,吩咐众人先休息,然后往可能的方向派出了精干的人员前去打探,尤其那些有郎中的村子更是重点。 正是派往吊林山庄这一路的两人在古寺听到枪声后,咬上了云清他们,最终在黑松林确认了身份并一路尾随而来,当夜正准备从茅房进来时,恰好被二小子撞破,二小子特殊的招待让其中一人吃了大亏,也吓得二人魂飞魄散,后悔没有听赵天甲对自己这一路的特别告诫,二人连夜回报赵天甲,闻报后的赵天甲半晌无语,人在吊林山庄,看来自己是摊上大事了,最起码是棘手事,人一入那个地方就不好办,再一个包红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必须弄清楚。 今早,天还未亮,赵天甲就带人一路搜索了过来,他已经昨晚跟求正好等人商议过了,决定试探一下包红玉,一个是确定她是否叛变,再一个就是见机行事。路上遇到何家五兄弟抬豹子,他对这个花豹子是喜爱有加,如果收过来把皮子送往岷县,那可是上面喜欢的啊!可是被一个黑脸的庄户人一口回绝,为此,求正好差点翻了脸,收了个不愉快。 本来说好了前面是求正好唱黑脸,赵天甲唱白脸,谁承想他喝多了,竟然转不过弯子和包红玉顶起了牛,气的本来虚弱的包红玉吐了血,求正好差点也被爆了头,最让人气恼的是险些坏了赵天甲的大事。而刚才包红玉那一甩飞刀,让他见识到了圣物的光芒,也坚定了利用她拿到另一把刀的信心。 包红玉的计划确实堪称完美,不但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还可以得到人,一位新人,自古英雄爱美女,只要能拿到圣物,可以成全她们。但他还是有一丝担心,凭他多年的经验,他感觉包红玉的这个计划有些过于完美,目前还不清楚她是否叛变。 不管她有没有叛变,必须稳住包红玉,找到圣物! 如果她叛离无极门,等待她和她妹妹的将是灭顶之灾,现今之际,需要做好计划,两手准备。 想到此,赵天甲传令道:“马上飞鸽传书岷县总坛,就说我们已经找到圣物踪迹,一切正按计划进行,不日将拿到圣物,鉴于圣物所在地吊林山庄地点敏感,如果强攻,则需要总坛作出定夺并另行调配人手支援。再一个,景古城我们已经派人继续监视。” “是!” 有人拿出墨条和小楷,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袖珍洮砚倒上几滴清水研磨一阵子,然后在某人后背上铺开纸蘸笔写开了,不一会儿写成的密信被藏入一根寸长的绿色竹管,绑在了专门携带来的鸽子腿上。 扑嘟嘟嘟 被放飞的鸽子飞上天空盘旋一阵,调整好方向后向南方的岷县飞去。 “老求,你过来!” 耷拉着脑袋的求正好抹了一把还在滴落的水滴,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 “看在你是老人儿的份上,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了,但你给我听好了,这次如果再有什么闪失,你提头来见!” “赵护法你说,你要我干什么!” “我将增加调配人员编成一组,由你带领这些人严密监视吊林山庄,尤其要注意包红玉姐妹和那两大一小的行动,重点是进出的人,注意封锁道路,一有情况立即报告,如果遇到危险,关键时刻可以开枪,清楚了没有!” 正耷拉着脑袋静听训令的求正好听后大喜过望,仿佛被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亢奋了起来,哈哈,老子的机会来了。 “记住,千万不要因为公报私仇坏了大事,否则别怪我翻脸!”赵天甲早知道死去的侯天亮就是求正好的表弟,要不然他这次也不会这么借机大闹,所以特别提醒道,一时说的求正好很不自在,但还是比较高兴,毕竟大权在握了。 就在赵天甲给求正好吩咐的时候,精神焕发的求正好仰头间恰好看到后面坡上的某棵大树上有人影一闪。 “护法,你看!” 赵天甲回首,顺着所指发现松树枝晃动的厉害。 “快,过去看看,注意警戒!” 他急忙命人包抄过去,但等到树前已经不见了人影,会是谁呢?他的心情一时陷入了沉重之中。 “护法,也许是个胆小的猎人,看到我们后被吓跑了!”有人说道。 “没那么简单,让我想想!” 赵天甲紧皱眉头思索着,估计着可能的状况,泄密了吗?谁泄的密?难道是她?为什么?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 ------------ 第七十四章 极速监听 包红玉艰难地拖着步子,缓缓走下了青草坡上折转悠长的小路,刚才那一口血喷出后,她就感觉有些累了,强忍着疲劳的她心里却满是欢喜,尤其是虽然身体疲劳,但窝在心里的一种负担似乎去掉了。 到了坡下入庄子的路口,沿着两边护地酸刺成排的土路,她进了村庄。没走几步,正准备要绕过右面一户人家门外的山楂树前行时,树后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把她吓的不轻。紧张之余的她摸针准备动手,却发现是手拿弓弩的二小子堵住了路心,正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警惕地好像在看一个初来此地的陌生人。 她放心地笑了笑,却感觉有些不妙,这一吓她感觉嗓子又咸咸的,似乎要吐了,更严重的是二小子眼睛通红对他一直冷冰冰地,没有一点笑意。 “怎么啦你?你个小鬼头,吓死我了!”她强忍住喉咙里的咸味,用手扇着,站定了身子眉目含笑着轻声问道。 “你说怎么啦?你说!” 二小子似乎二劲又来了,盯着包红玉一脸地不信任,口吐疑问,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把包红玉惹的快要笑了,若不是嗓子里堵着东西,她真的想笑一笑,好好地笑他一笑,就笑这个小傻瓜可爱的一怒,因为在她看来,‘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过如此气势。 她这一细微地表情和心理却没有逃过二小子的观察,仿佛受到了极大地侮辱一样,二小子竟然指着她带着哭音吼了起来:“原来你骗我,你骗我!” 十足像一个受到恋人欺骗后恼羞成怒的小青年,嗨,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大人如果没有一些善意的谎言,怎么能够抛下娃娃们去干大事情呢?老人们可把话是说绝了的,生意人不编谎,婆娘娃娃没人养,也许到你长大了,你才能明白了的。 有些疲劳不堪的包红玉站稳了身子,含着笑开始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娃娃,她很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她明白了,一定是二小子发现了自己说谎,这才赶来了,那他刚才在哪里呢?如果上山来,那可是相当的危险。 想到此一急,她感觉嗓子里的咸味一下子重了起来,似乎有千斤压着非要喷出来不可,她急忙向二小子摇着手自己迅速折转身子向侧面,接着一满口鲜血就喷了出去,落在山楂树下的泥土和青草间,尤其那落在草尖的点点血珠如草莓一般,比枝头繁盛的山楂花还要红艳。 她觉得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就要猛然栽倒在地了,一种痛彻的无助感向全身袭来。 二小子大惊奔了过来,但有人比他还快,一手已经揽住了包红玉的小蛮腰,随即她的头靠在了后面的肩膀上,迟来的帮扶一下子让她感觉很是踏实,在踏实中她人却晕了过去。 “师父,你回来了!” 原来,二小子把针囊和匕首给了包红玉后越想越感觉不对劲,马上去找了云清,云清一听就觉得有问题,委婉地一问何本初先生,发现根本没有这事。 一想起诡异的鹰哨,云清明白了,四月天了,驯养的鹰们早已被放归山林以让其休养生息,要捕鹰也要等到八月底树叶飘落的秋季,放鹰打猎更是在冬天春初的天寒地冻时节。而这个花如海的季节,正是万物萌发,鸟兽繁育的季节,根本不可能有人放鹰打猎的,更不会训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某种联络暗号。 如果包红玉出去了有危险怎么办,自己出去的话,这里又该怎么办呢?不想惊动何本初的云清感到事态严重,告诉何本初吧怕惊扰人家,不说吧万一有情况该怎么办呢?正踌躇无计间,他看到何先生茶几后面摆着一架包铜的双筒望远镜,听到了外面说笑的何家五兄弟,他有了思路。 回到后院西房,他快速地给三把枪都压好了子弹,提起枪出了门来到前院,何家五兄弟的工作已经干到了尾声,只要把豹子皮撑展就可以了。 云清把哥五个叫到了大门外的榆树下,压低声音把情况简要介绍了下,五人一下子炸锅了一般,云清忙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对于山贼土匪,何家弟兄们压根就是憎恨的,跟所有的庄稼人一样,他们的孩子和庄稼需要季节的轮替更新,更需要一个安稳祥和的环境,大乱之世,最最受伤的就是农民,因此农人们也最憎恨战乱和土匪。 老大何山坚决地问道:“云道长,要不要敲锣召集我们本庄党家?” “目前还不用,你们取来家伙事了我给你们说。” 老大一个吩咐,老五何江和老四何水马上去取了。 不一会儿,老五何江喜滋滋地抱来了那杆当地人称“老土炮”的长杆猎枪,恋恋不舍地交到了大哥手里,老四何水则拿来了四张大弓和满四匣子羽箭外带三把匕首。 武器分发停当,老大何山大声说道:“云道长,你说,该干啥?我们哥几个听你的!” “你们只要守住这个院子,我出去以后不要让外人和生人进入前后院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来办!” 何山看了看云清,脸色颇为不满,他只想打土匪,不愿意呆在这里,因此牢骚也出来了。 “咦,云道长,带上我们哥几个,干他娘的一仗呗,土匪可把我们给害苦了。你知道不?前面那个寺院里的和尚就是民国一十八年让土匪给杀光的,一想起这事,我们哥几个就很不痛快,今儿个土匪来了,你倒叫我们哥几个窝在这里,就冲这点,我觉得你这个人有些不地道了。” “就是,云道长,人活在世,三沓麻钱的本,豁出去啦整,我们哥几个不怕!”老五发言更是铿锵有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看着哥几个热心的样子,云清很是感动,但他不想他们卷入太深,他呵呵一笑说道: “其实你们守住这院子也是功德无量的,你们想,后面我们有三个人,前面这么多人,留你们在这里,如果有事情,你们的压力会很大的!只要你们这儿平安没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嗯,也成,那你说我们怎么个做法?”老大何山有些不爽地答应道。 云清嘱咐五人特别注意外来人员,切不可让他们入了前后院子,再一个不要惊动了在诊所问诊的何本初,一切照样,哥几个答应了。 问明了包红玉的去向,云清带着枪出了庄子,远远看见包红玉的身影在半山腰挪动,他避开了她,从左侧荆棘丛生的小沟里上了山。 出梁后右面是神树,树后面就是埋伏着赵天甲一拨儿人的一坡云杉林,而此时,包红玉还没有到。 小心伏在山梁后观察的他首先发现了神树后藏着的求正好,继续扩大观察,接着他发现了林子里还有人在潜伏等候。 一阵强劲的松风吹来,高大的松枝摇摆不停,满山一片风声,云清借机潜入了松林。靠近对方二十米的地方,顺风的他听到了赵天甲一行人的谈话。 “护法,这娘们恐怕不会来的,我估计八成是变了,派人把她俩和那些人解决了吧?” “先不要下结论,人不来了再说,如果人来了,大家一定要配合好求正好,不要演砸了!” “只要老求成功了,我们也就成功了,哈哈!” “嘘,老求起身了,估计人到了,大家注意!” 那个赵护法一个嘘字,林间一时鸦雀无声,几个人商人加保镖打扮的人起身齐齐看向求正好,云清也看他们更清楚了。 包红玉出现了,不一会儿,几个人下了坡,出了林。 伏在林中的云清警戒着监听着,他觉得需要弄明白一切,只见他跃身上起攀住松枝,上了一棵视野开阔又太不起眼的大松树,蹲在了上面,挂住枪,拿出了借来的望远镜。 借助望远镜他紧张地目睹了求正好刁难包红玉的场景,包红玉和那个叫求正好的没说几句似乎闹僵了,当云清看到求正好挥枪指着包红玉,他瞄准求正好脑袋的枪差点开火,随即他发现对方似乎在吓唬,也就罢了枪,继续观察。接下来他仔细研究了面对自己的包红玉的唇形,读懂了她说话的内容,对于包红玉所说的内容他相当震惊,如果是真的,自己倒小瞧她了,但一股直觉告诉他,此事必有蹊跷。 等看罢飞刀除皮的惊险那一幕,再看到包红玉脚步踉跄地吐血,云清心里不由得一阵心慌,焦急的眼光一直看着她下了坡。 云清继续监听观察,后面的监听很有价值,可是一想到包红玉吐血的样子,他心里慌慌的,又静不下心来,结果差点暴露了,幸亏躲得快,绕开对方后他立即下了坡。 二小子本来是被云清安排守在后院的杨春来身边的,但云清和包红玉两个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的他在院子里来来去去,末了着急的他给包红梅说了一声,就偷偷地溜了出来,趴在村口潜伏观察。焦急地等待中他发现了缓缓下来的包红玉,就退回村里面等着她,没想到气恼地他一个突然出现吓着了包红玉,幸亏云清赶到了。 云清背起包红玉,耀武警戒着,一前一后快速回到了何家。 看到他们回来,藏在大门后的何家五兄弟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等来了他们。在六个人的陪同下,云清背起包红玉一溜烟跑进了何家大院从后门进了诊所,把包红玉小心地放到了治疗床上。 “何先生,你给看看,她又吐血了!” 何本初看到他们的样子吓了一跳,云清简要说明了情况后,何先生抓过包红玉的手给她号起脉来。正号脉间,二小子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发现近前的二小子突然呼吸急促,面红目赤,一阵子怪异,似乎中了毒的症状,又有些不像。 ------------ 第七十五章 合作医疗 就在何本初发现他的怪异表情时,二小子感觉一阵子燥热,接着浑身地不自在,口干舌燥,也觉得眼睛鼓胀不已,自己心也快要跳出来了,他抓着胸口使劲地抠着,把众人吓了一跳。 何本初迅速拿出一枚银针冲包红玉人中穴轻轻一按挑,包红玉**一声,醒了过来,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后归于平复,看到她气息还算平稳,何本初嘱咐她休息会后,马上转身去看小娃娃。 何本初和云清一左一右抓住耀武,把他提到了凳子上坐了下来,抬手搭脉,云清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气在孩子体内横冲直撞,云清一个猛悟,莫非是他以往潜含的那股神秘力量被激发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何本初,正在把脉的何先生感觉耀武的脉搏跳得非常厉害,看眼睛、眼睑和脸色,似乎是中毒了。 “你们刚才谁给他吃什么东西了?”他急忙问道。 半天没人吭声,哥五个面面相觑,未几,老五何江扭扭捏捏站出来不好意地搔着后脑勺说道:“我就激将他吃了那个豹子胆,另外就吃了一大块熟的豹子肉,再也没吃啥啊。” 云清出去后,就在二小子在后院焦急等待的时候,老五何江看他急的,以为是胆子小怕事的缘故,想为他增添点胆子,在他看来云清那么好的功夫,哪里会有什么事情呢?主要还是这娃娃胆子小,听说熊心豹胆就治这个的,因此就偷偷把大哥收藏了的豹子胆取了过来,激将耀武把豹子胆吞了下去,看他苦的不行,就又把一块肉给他吃了。 “关于豹子肉,古代医书有这样的记载,《千金?食治》曰:‘宜肾’,《食疗本草》:‘补益人,食之令人强筋骨,能耐寒暑’,这个小娃估计是吃了豹子肉,消受不起了,但是我不明白的一点是,他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强劲的气在里面呢?” 何本初听了老五的讲述后,用眼光制止了老大何山恼怒的发威,有些不解地对云清说道。 云清把二小子不同于一般人的特殊身体情况和往事讲了一遍,听的何本初连连表示惊讶。 “哎呀,哎呀,这娃娃可是奇人啊!在古代可是总会有一些奇人出现,我一直以为那是人们为了增加他们的神秘性来提高威望所添加的一些东西,因此也不太相信,今天看到这娃娃,我信了!” 老五何江一听,哎呀,人家胆子可不小呢?这才知道自己好心干了件糗事,不禁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了别处。 “那,何先生您看,这娃?” “云道长,没事的,应该是可以转化为好事情的,让这道气在他体内再转转,我们先看包姑娘吧!” 何本初让老五何江扶住了战抖不已的二小子,自己来到治疗床前继续给包红玉把脉。 仔细感受和思索后,他发现这姑娘虽然虚弱,但此时的脉象却非常地平稳,不像是受了大伤的人,一时间他产生了幻觉,怎么会呢?是不是吐血的缘故呢?如果是吐了血的缘故,那就是她把体内淤积的毒气给排了出来了,但这个时候的创伤面却十分危险,极易发生感染,看来,不管是否如此,给她及时预防感染是必须要走的第一步了。 在云清和大家的注视下,他从里间拿来一个精致的小药箱子,看得出是西医用的。他打开后,里面出现了大家从未见过的几支光洁的玻璃针管和古怪的针头,他挑了一支管子和针出来,给了儿子道: “把这东西拿到厨房,让你媳妇在锅里烧开水煮煮,然后你让她送过来,你把那个盘尼西林的存货给我拿来,该到用的时候了。” 儿子一阵迟疑,何本初用严厉的眼神看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去,看到儿子不情愿地离开后,他呵呵一笑对云清说道:“咱们先给这小娃来治一下,这个需要你的配合啊。你是练过内家功夫的人,我要用针灸诊疗,你注意听我口令发功配合。” “嗯,好的,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听说要给耀武治疗,云清一阵高兴,只要能治疗,让自己干什么都行。 在何家五兄弟的注视下,二人开始了神奇的配合治疗。还在发抖的二小子被何本初在后,云清在前夹住,只见何本初拈针轻使,五根针依次扎入后背穴位,其间手法变换,分别施以揉、捻、弹、斜刺、搓刺,以堵截疏导体内莽撞的本气流。 在他的提示指导下,云清也根据穴位变换手法以自己体内真气引导耀武体内的气息,二人的针和真气严密配合,缓缓开始,其间又不乏闪电奇袭和大胆堵截及疏导,大约五分钟后,二小子脸上出现了汗珠子,十分钟后,汗珠子越拉越多,十五分钟后,那些汗珠子在蒸腾中又不见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红润,眼睛则变得清澈明亮,全然没了前面赤目焦躁的样子,整个人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治疗。 二十分钟后,随着何本初快速收拔针和云清运用的最后一丝真气的退出,对二小子的治疗彻底结束了,再看两个大人时,他们倒满头大汗,好像二小子的汗水都转移到了他们脸上一样,把个何家五兄弟看的目瞪口呆,尤其老大何山惊得口张得大大的,一不留神,口水刺溜一下拉的好长给下来了,收也收不住,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看病法。 斜看着他的二小子指着他一下子笑弯了腰,这一下倒是忘了自己处境的他差点从板凳上摔了下来,何家五兄弟都笑了起来,惹得包红玉也咧嘴直笑,也不知道到底笑谁,笑声一时充满了诊所。 “你好些了吗?”何本初看着他问道。 “嗯,谢谢何大伯和师父,我感觉好多了,身上特别舒服,我真想再让你们给治疗会儿!” 云清闻言一阵宽慰,不禁笑骂道:“傻小子,那不得把你师父我和你何大伯累死啊!” 这时,二小子看到何本初的儿媳妇撩开门帘把煮好的注射器端了进来后,何本初示意大家一起出去,只留下儿媳妇在里,不一会儿,儿媳妇就叫大家进去。 进去后发现,休息了会儿后又打了针的包红玉气色好多了,他感觉很神奇,以前听说草药能治病,没想到这管子和针也能治病,他一时呆呆地看着那打完针的针管,很想去摸一摸。 还未来得及伸手,院里传来包红梅惊慌的喊声。 “阿姐,阿姐,你们快来呀!” 大家一惊,又怎么啦?前后跑了出去的他们看到包红梅在院子里跳着跑着过来,一脸的不安。 “快,过去看看!” 云清说话间已经起步了,但在他没说话前,二小子已经第一个已经奔了过去,像会绕弯子的箭一样,入了后院。 ------------ 第七十六章 三喜临门 “尕爸!尕爸!” 头缠白布的杨春来站在院子里好奇地看着四周,从西边过道里呼啦啦涌出来的一群人把他吓了一跳,尤其一位嘴里喊着飞奔过来的小娃娃让他惊讶不已。 “你们,你们要干啥?”他退后几步,举手警戒着满是怀疑的眼神问道。 “尕爸!尕爸!”二小子跑过去,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抓住了杨春来的手兴奋地摇着又叫了起来。 “谁是你尕爸!” 杨春来甩开了他的手,愠怒地吼道,看来他不喜欢这个毛孩子很烦地缠着他,还莫名其妙地乱叫,众人看得惊呆了。 耀武一下子手足无措地定在了那里,明亮的大眼里充满了泪水,看着杨春来哀哀无助地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地下的尘土,溅起许多微小的尘埃。 “我们认识吗?” 看到耀武压抑的哭泣,杨春来有些不忍了,他小心上前试探地问道,没想到小孩子一下子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哭声更大了,他虚弱无助地想推开,但看到孩子的可怜还是忍住了,任凭孩子摇着哭着,自己也不忍落下泪来,唉可怜的孩子,你尕爸怎么把你丢到我这边来了,他在哪儿呢? “我们啥时候不认识了呢?呃呃呃……”二小子在杨春来身边稀里哗啦哭成了一片,他为这个可怜的娃娃也凄惶起来,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他俯下身子抱起了二小子,然后说道: “你说是,我就算是你的尕爸,但是你可不能再哭了,你说你是不是儿子娃娃?” “我是,我是,我是儿子娃娃,你也是我的尕爸!”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话语,怎么能算是呢?二小子一阵放声大哭,哭的杨春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刚才自己一说,这小娃娃就哭开了,现在自己又哪儿说错了,难道我真是他的尕爸?不可能,如果是,我怎么不认识他呢?再一个,我到底是谁呢?我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子里一片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陷入了自我的困惑中,呆呆地思索着。 看到他呆了痴了,二小子也吓得不敢哭了,叔侄俩就这样在院子里呆呆地一个看着一个,其实是耀武哀哀地看着叔叔,叔叔却呆呆地审视自己的内心,两人近在咫尺,却心隔天涯。 众人一片惊愕,包红梅一个回头,抱着姐姐包红玉无声地落泪了。 何本初上前施礼道:“年轻人啊!你醒了,醒了就好,你可在我这睡了两天两夜了,可喜可贺啊!”。 杨春来放下了耀武,起身抱拳回礼道:“先生是……?” “哦,本人姓何,名本初,是这吊林山庄的郎中,是这两位姑娘把你救起,大老远地从九甸峡送到了我这里来的,两个姑娘家,不容易啊!你该感谢人家啊!” “感谢二位姑娘搭救之恩,我这厢有礼了!” 杨春来看着两位女子,竟然怪异鞠了一躬,惹得大家笑了起来,但这笑在有些人心里有些苦涩,尤其二小子和包红梅,天神爷啊!他怎么了?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宛如白牡丹一样的姑娘站在那边,她就是自己刚才醒来后给自己喂水喝的那女子,看到她杨春来顿觉很是亲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在哪儿见过。旁边那个穿月蓝袄的女子虽然虚弱,但一脸威严,他感觉不是善茬,嗯,还是小心对待,不惹为妙。 除了这个小娃和自称何本初的郎中,还一个道士之类的也看着自己,旁边的五个人似乎在看耍猴的一样,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一阵心急袭来,他又陷入了不明自我的疑问中不能自拔了,一阵天旋地转,他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几欲栽倒,云清扶住了他。 何本初让云清和何江把杨春来扶进了里间,让他平躺了下来,然后坐在炕头沿给他检查身体,他细细地号了脉,然后又问了杨春来的感觉和情况后嘱咐他躺了下来。他起身对众人说道: “真的是可喜可贺啊!今天可是三喜临门啊!哈哈哈……” 说喜,云清很是不明白,要说喜也就是二小子的身体无恙,充其量也是一喜啊!如今是包红玉不明外出,归来时吐血体弱,杨春来虽然醒来却像个半边人一样,忘记了自己是谁。 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早日离开这里,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甚至危险了。这两人如果要带走,可是个不小的难题,自从包红玉外出后,他就感觉如今的形势逼人。 云清拉了拉何本初的衣袖,何本初会意,嘱咐包红梅小心伺候杨春来和包红玉,二小子也留下来帮忙,他们和何家五兄弟出了后院,来到了前院。 何本初看出了云清的担忧,不无欢喜地说道:“云道长,你不必担心,对他们而言,他们已经走出了康复的可喜一步,也不是吹的,凭我多年的经验和手艺,不出三天,他们俩都可以行走自如了!” 何本初喜滋滋地去给杨春来和包红玉开药方子去了。 这时候耀武过来叫云清到后院去。 包红玉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起来依然虚弱,但经过了休息的她精神还不错。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出去,出去后干了些什么?对不对?”她看着云清淡淡地说道。 云清不置可否地一笑,只是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我为咱们至少争取了三天时间!三天后怎么样我不敢保证。但这三天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希望你能理解我这样的做法。” “是吗?” “你不相信我?” “让我怎么相信你呢?就凭你神秘地单刀赴会?就凭你完美的计划和一面之词?” 包红玉一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看来刚才他是监视我了,但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能给他解释清楚的。 “我现在叫你来就是想给你解释的,之前之所以没有通知你,主要是怕有意外发生,我惹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哼,这已经是大家的事情了,我不去,意外就不会发生了吗?刚才多危险呐,你呀你!” 充满了埋怨的云清眼光灼灼逼人,似乎有很多话还压在心里。 包红玉避开了眼光,看着他的下巴平静地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无极门和赵天甲他们了,这次我是用了个缓兵之计,只想为我们争取些时间,以便我和那位的身体康复,其他的我们再商量了。” ------------ 第七十七章 圣物和回家 “那你说说看吧。”云清一笑口气缓和了下来,很感兴趣地看着她。 “你放开脑子来想一想,你徒弟拿的那两把刀是什么来路?”包红玉笑了笑后郑重地问道。 “那两把小刀刀?” “对!” “两把古物而已,卖掉的话估计能买些价钱!”云清不屑地开玩笑说道。 “错!”包红玉一口否决了他,然后慢慢地说道: “那可是两把无价之宝,正是无极门梦寐以求想得到的圣物,唉!从某种意义而言,我师兄侯天亮就是为它们而死的。”包红玉看着有些错愕的云清轻轻地叹了口气,几乎面无表情地说道。 “说什么呢?那么两把破刀就是圣物?那蜗牛也是牛了!”云清看着包红玉的眼睛,打了个哈哈说道,他有些不相信。 “你不要开玩笑,这事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云清一惊,看着她白里泛红的脸辨别着包红玉到底有几分的认真劲,当他看到了一副锁眉沉稳的样子,他明白了这是真的。对这两把刀一直心存疑虑的他顿时明白了一切。包红玉的话也解释了那晚在暗道那么的凶险时刻,侯天亮为什么会舍命不顾一时痴呆在那里? 二小子能够得以侥幸逃脱,可以说都是因为这匕首的缘故,原来一切皆因这匕首而起啊。唉!事情发展到此,这匕首到底是他不幸的开始,还是他的福音呢?这两把刀不知道以前何人用过,经过几百年岁月的轮回,这刀们以各自不同的的方式如今竟然就落到了他一个娃娃的手里,也许,这就是命! 可是对他来说,这两把刀实在是承受不起之重啊!孩子已经深深地卷入了罪恶编制的大网里,以他的性格,他小小的生命也许注定要在这网里挣扎不休,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何其悲也。 看着怔住后沉思不语的云清,包红玉轻声“哎”了一声,等把云清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后,她一笑继续解释道,无极门是一个明末时遗留下来的秘密会道组织,有一句古老奇怪的咒语被写在无极门的祖师遗训里:谁想拥有它,谁就会看见死亡之光! 这意味着你只能找到它,但千万不可据为己有。这句咒语只有这次行动的侯天亮和包红玉知道,而侯天亮已经为此丧命。 “我也已经受伤了,你看!”包红玉自我解嘲地说道,云清看着她的眼睛会意地摇头一笑,心想,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她还挺乐观地。 接下来,包红玉给云清说明了这次去神树岭给赵天甲的计划。 她先给赵天甲介绍了发现匕首和救下杨春来的经过和目的,她的计划就是这三天内寻机盗取耀武那两把匕首,并于三天后和杨春来一起交送,条件就是赵天甲容许她们说服杨春来加入无极门,并且由他主持成就妹妹包红梅和杨春来的婚事,赵天甲已经答应保证这三天内不派人骚扰或者。 云清一听乐坏了,真有她的,这是实话也是假话,都让她说的像真的。 “你想人财两得啊!不错嘛!” 沉思片刻后,他觉得对包红玉应该相信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她,她所说的就是自己读唇语所了解到的所有内容,他不由得一阵感动,看来这女子真的一心向善了,好事情,有些事情也要让他知道了。 “你可能不知道,他已经调派了了人手,并且派求正好担任了这次监视的任务,关键时候可以开枪的!”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吃惊,我是谁啊!我可以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哈哈哈……” “你少吹了!” 有些好笑的包红玉听了云清的解释,她才知道云清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多了一份深深而又复杂地感激,不由得对云清多看了几眼,看不出这个老男人还一直挺仗义的,她不由得摇头斜眼看着他一笑,好贼的老男人。 但一想到形势,她的心又沉了下来,形势确实出乎了包红玉的意料之外,她满以为通过今天那拼死的一刀会震住了求正好他们,没想到赵天甲还是留了一手,形势还是异常凶险。 “你也不必忧虑,毕竟你为我们争取到了三天时间,估计这三天内他们不会有什么轻举妄动的,但外围的监视会很紧的 ,今晚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拿出个计划来!” “嗯!” 晚饭时分,杨春来已经能够活动自如了。虽然不了解以前的事情,但和大家也相处得很是融洽和谐,尤其对包红梅有着深深的依恋,端碗摆碟的包红梅走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每每至此,包红梅则报以羞涩地微笑,低了头偷眼斜去看姐姐包红玉,包红玉则意味深长地呵呵一笑,她显得更羞涩了,宛如一株临风欲开的粉红牡丹,红晕在慢慢扩散。 二小子看着大人们挤眉弄眼的样子,很好奇,但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她们在搞什么鬼呢? 看到此,云清感觉这样倒好,否则,如何调节他和包红玉姐妹的关系就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如果他认得出人来,按照他的性格保不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毕竟血案在峡,这姐妹两就是帮凶之一。 晚饭后,西屋内,云清、包红玉姐妹俩、杨春来叔侄俩共五人先召开了一个会议。 面对似乎稳定了其实仍然充满变数的形势,云清首先发言了。 “各位,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在这个时候,需要大家同舟共济,克服困难,我们的敌人已经尾随而来,他们想把我们赶尽杀绝,来达到他们罪恶的目的。因此,形势逼迫我们一定要拿出主意来,把事情想到位,然后平安地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啥危险啊!你是说我们还有危险?什么危险,啥危险咱都不怕,那些小鬼如果挡道,咱们就把他送到阎王爷那儿去!”坐着正在偷看包红梅的杨春来闻听后起身朗声朝云清说道,说的包红梅低头嗤嗤而笑,这个傻小子,还勇得很。 “嗯,春来,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但形势不容乐观啊!如今我们是有点兵困两狼山的意思了,我一定要把你们带出去!” “啥,你说我叫春来,这名字是你给我起的,还是我原来的名字?”杨春来并没有在意云清坚决的决心,而是对自己的姓名他又犯糊涂了,惹得二小子也是一阵迷糊和不安,他不由得起身解释起来。 “你是我尕爸,你的大名就叫杨春来!” “这么说我还姓杨?” “对!你不但姓杨,而且咱们的家就在景古!” “哦,这么说我们是回景古去呢?那我们为什么不明早就走呢?” 知道了这么多的杨春来很是兴奋,他提议明早就走。 “明早恐怕不行啊!你和包姑娘的伤势怕是不答应啊!”云清捋起了胡子,可是扑了个空,他四下一看,包红玉斜看着他笑的弯了腰,肩膀还在起伏不定地笑着,二小子笑翻了,包红梅掩嘴低头,杨春来也傻笑不已。他只好在大家的笑声里尴尬地放下了手,故作镇定地说道:“嗯,看来士气还不错!” “没事的,我明天就能行动了,呆在这里也是给人家添麻烦啊!不如明早就回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毕竟自己的家最好!” 杨春来像个小孩子般地看着众人轻声说道,但他看到了包氏姐妹戚戚然若有所思的失落神情,他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包红梅,心里也难受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引起她的这种表情。 ------------ 第七十八章 归泪 “这样吧!我们把何本初老先生叫过来,让他详细给咱们说说你们的情况,按照实际情况办,你们觉得怎么样?”云清沉吟片刻,看着大家说道。 “嗯,好,我赞成!” 包红玉清澈的眼睛看着云清很是勤快,第一个举手说道,接着几个人都觉着这样最了。 很快,何本初被请到了西屋,他一进屋看到坐在椅子上或者炕头沿的人们起来让座,忙让杨春来和包红玉坐了下来,自己落座后朝二人关心地问:“哎,年轻人们,你们两个今晚的药喝了没有?” 包红玉掩口而笑,轻轻说道:“喝过了,大叔!” “你呢?傻小子?”他看着杨春来问道。 “我也喝过啦!大伯啊!那药太苦了哇!” “咳,你这个娃娃,看病哪有不吃苦药的?良药苦口利于病么,吃苦药才好得快呢!” 大家一阵笑,笑的杨春来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坐了下来。 看到大家都安定了下来,云清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把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和形势给何本初说了一遍,表达了想尽快离开吊林山庄的意思,但何本初出于对伤员的负责,根本不同意他们这么快就离开,希望他们再多治疗一段时间。 “云道长,各位,如果是你说的这种原因,你们尽可以放心治疗,他们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的!”何本初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看来他有十足的把握。 “哦,何先生,我直说了啊!你凭什么能够保证他们不找咱们的麻烦?”云清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和这鲁司令还有一段渊源呢。”何本初一笑,得意地说道。 包氏姐妹一阵惊呼,看不出,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真是真人不露相,云清也觉得很是意外,他们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何大伯,你怎么会和他有关系呢?”二小子傻傻地问道,看来他比别人更感兴趣。 看到大家好奇又疑惑,何本初哈哈哈一笑,讲起了往事。 原来当年在甘肃军阀对阵国民军的兰州狗娃山之战中,鲁一战成名,但后来却被对方的张维玺部击败,就在阿干镇煤山那一战,隶属黄得贵部的鲁军大败,鲁时任营长,胳膊受贯穿伤的鲁本人在交手激战中差点被对方抓住,他甩掉棉袄一个金蝉脱壳,急滚滚下了陡峭的山坡,才得以逃脱。 到了狄道后伤口开始溃烂,那天恰好遇上何先生进城给朋友看病,出于人道主义,何本初没有介意其警卫的粗鲁,精心处理伤口,治好了鲁的伤。离别那天,鲁本人当即庄重承诺,如果自己以后发迹,绝不容许有人欺负何先生和吊林山庄,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这几年来,鲁凭借老蒋的支持在洮河两岸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吊林山庄却从未拔过一次兵,就是那些歪门邪道也很少到这里来活动。 至此,云清们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按说这人也算是一条好汉,但是事情往往是将在外不由帅,手下人做一些事情,上面的人不一定知道,如果做了,由于路途遥远,报上去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再者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以往义气,谁会保证今后不利欲熏心,做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思索再三,云清还是决定尽快离开,一是因为他需要尽快赶回景古,弄清那里的情况,毕竟春红夫人和孩子们还在那里;再者,留在这里,他怕给何本初和何家五兄弟带来祸患,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家收留救治已经是相当地不错了。 云清的顾虑和坚决最终让何本初妥协了。出于慎重,他重新给两人做了检查。结果,一天来两人康复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尤其包红玉竟然没有发烧,脉搏相当的平稳强劲,不排除名贵的盘尼西林的作用。杨春来也恢复的很不错。虽然记忆的回复需要慢慢来,但他认为再经过两天的休息,杨春来和包红玉两人完全可以慢慢地长途跋涉了。 检查完毕,何本初对二人的体质是大加赞尝。 “奇了怪了,我看病这么多年,你们和那个鲁司令可是恢复最快的人啦!莫非是你们前世在哪位神佛面烧了长香的缘故?嗯,看来你们的体质是相当的不错,这对你们的伤势恢复是个有利的本钱呐!我再给你们把药调调,你们一定要按时喝药,只有这样,才能对付后面的长路啊!记着,明天起你们需要下地活动活动,以舒展舒展筋骨!” 一直静听的云清听得他这样说,心里很是兴奋,原先对二人身体的疑虑和不安消除了不少,只要他们能行动,两天后也就是后天早上就可以行动了。 大家起身送走了何先生,云清开始思考起回去的路线来。 他叫过哈欠不断的二小子掌起油灯,自己低下头仔细地研究起扎西头人给的羊皮地图来,他希望能从其中找出一条最佳的回去路线。他特别查看了他们来时经过的靠洮河的暗道地区,想看看再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捷径,但是他很快失望了,那里未能注明明显的路线。 西面洮河边林密崖齐,几乎无路可走。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一条路线可以走,就是向东走官堡。这条路较为平坦,只要出了吊林山庄,然后走山路经过暗道外盆地里的那个村庄,翻山到了官堡就是通衢大道了,从那儿到衙下摆渡过洮河后就可以从红道驿或者排道里翻朱家山返回。 可这条路太远了,对两位伤员来说除非有车,否则不可想象。走这条弯曲绕回去,途中还要经过无极门苦心经营的那个村子和分坛所在地官堡,而且现在的官堡是国民军狄道县保安司令张一鸣部跟岷县鲁军正在对峙的前线,两军都为散兵游勇组成的,贸然出去危险性极大,云清一时拿不定主意。 其实还有一条路,云清没想到。这是一条不能称之为路的路,这是条采药路,云清走过的。 虽然难走,但这确实是条近路,从村庄后翻过神树岭后沿着采药人踩出的山路,下了那云杉林立的一台一台断崖,然后乘船到河口返回景古。 他一时没想到,但二小子想到了,而且他也从云清紧锁的眉头看出了师父的为难,一想到前天在古寺后山梁上的那棵神树前看到的景象,他似乎觉得对面的断崖一台台下去,一定会有某种路,想到此他一个激动大声地提醒道:“师父,这山后有没有路呢?” “嗯,这个嘛,为师还没有想到……嗨,你小子脑瓜子还灵啊!你看我尽顾虑他们两个的身体,把这个忽略了倒,路是有一条,但山陡林密,不好走啊!” 现在变成了两条路了,但依然各有利弊,到底走哪条路呢?云清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了,他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说说。 “走小路!” 沉思片刻,二小子人小话快,第一个坚决地说道。 “哦,说说你的理由!”云清摆摆手,并没有生气,而是示意他赶紧说出理由。 “那个地方昨天瞭望时我看到过的,林子里松树那么大那么稠,这个方便我们悄悄地回去,如果往大路上,人家们一看就知道是我们了,你们说对不对?”已经有些迷糊的耀武把自己的想法较为清楚地说了出来。 “嗯,不错,小子,有眼光,是个成才的料!”包红玉看着他接起话茬先来了个赞叹,看来她也赞同二小子的意见。 迎着云清和大家期待的目光,从来不矜持的包红玉起身坚决地说到:“以我在无极门的经验,他们也会封锁这条路,但是林中的小路太多了,估计他们人手有限,有些路口不会撒到人的,所以我们有空可钻,再者像这小子说的,高大稠密的树林子可以隐蔽我们的行踪,万一有情况也可以藏一阵子的。” 几个大人小声地讨论着,权衡利弊,最后云清有了全新的思路。 “嗯,好!听了大家的意见,我已经有了清晰的思路,今天就先到这儿,大家做好随时走的准备,到时候听我安排。你们二位这两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嗯,耀武,到时候你可不能拉后腿,听到了没有?” 云清当仁不让地拍了板,给大家下达了重要任务,包红玉看着云清笑着答应了,这个老男人发号施令起来是有那么一阵子霸气的。 云清听到了大家清楚的回答,就是没听见二小子的回答声,他四下一看,发现原先坐在杨春来身旁的耀武早已经斜躺在炕上睡着了。昏黄的油灯下,他的小胸部一起一伏地呼吸着,节奏很是均匀,踏实的仿佛已经回到了家一般。 云清咧嘴想笑,但鼻子里一阵酸意袭来的他很想打个喷嚏,但是看着二小子的包红玉好像知道他要这样,早已嘘地一声竖起食指制止了他,那份小心劲让人动容,但更动容的在后面,他强忍住了想舒畅的强烈欲念,听到了徒弟让他这辈子印象极为深刻的话语。 “阿妈,阿妈,我回来了……呵呵呵……我尕爸我也找回来了,嗯,嗯……我再也不胡跑了……嗯,嗯,呃,呃呃……” 二小子在说梦话,先是似乎很高兴地在向母亲汇报,但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再看那眼窝,在清油灯下竟然闪耀着满眼泪水,这泪水越来越多然后溢出了眼窝,在炕上滚成一溜圆点后消溶打湿了炕单子。云清和包氏姐妹看的潸然泪下,尤其包氏姐妹竟然泣不成声,起先,杨春来傻乎乎地笑了,最后也眼眶湿湿的。 看来这小子真的想家了。 ------------ 第七十九章 风云突变 这一夜,和云清一起睡觉的二小子耀武一直在说梦话。警戒着的云清听到了他一阵又一阵地梦话,这些梦话到底是什么内容,因为他絮絮叨叨地吐字不清,故而也听不清楚,但其间夹杂交替着不少笑声、哭声还有骂声,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一点才结束。 但到了早上四点半,这种状况又开始了,二小子不但骂人,还开始打人了,躺在炕上的他脚踢手扬,云清差点被他扇了一巴掌,所幸他有所防备,躲过了旁边这飞来的一反掌,但随之而来的一腿却把师徒二人共同盖的一床棉被踢下了炕头,和衣而卧的云清坐起身没有立即去捡拾被子,而是定定地看着同样和衣而卧的二小子。 在这高山地带,四月底夜晚的天气还是很冷的,此时远方的雄鸡一声长鸣,和着山野呼啸而来的风把一阵阵凉意吹进窗户,接着村子里高亢鸣叫的鸡一下子多了起来,此起彼和地在这空阔的乡野叫个不停,大有不叫出太阳不罢休的架势。但这些对二小子不起一点作用,一夜没睡好的他面色红润仍然在昏昏睡觉,只是此刻没了梦话和拳打脚踢,云清无奈地翻身下炕捡起被子,轻轻拍打了几下,给他盖上。 这一夜,不但云清和二小子耀武没睡好,就连已经回到景古城的石生也没睡好。 前天早上,他是被前来救援的景古人从古堡对面断崖下的刺丛里喊出来的,惊吓一夜的他被叫出来时已经狼狈不堪,浑身被泥水裹挟,瑟瑟发抖,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似乎吓傻了一般。扎西头人派出二十个精壮的部落男子把他和前来救援的景古人一起送回了景古城。 走到景古城外时,他们遇上从狄道(临洮)来的警察和保安队共五十人,十名警察,其中由上次来的张科长带队。另外有四十人是狄道保安司令部派来的,由保安司令张一鸣的亲信带队,这一行四十人都是穿黑色的警服,带大盖帽,人人骑上好的南番快马,配以清一色的制式钢枪,可谓枪械精良,人员精干,再看军容风纪却一个个如狼似虎,匪气十足。 面对警察和保安司令部联合组成的专案组问询,石生一口咬定是杨春来勾结匪人做的案,等听到云清和二小子不见了,他把这两人也扯了进去。问询基本上都由保安司令部来人主导,面对这样的询问,张科长一直没有过多地表态,他只是默默地记录着,直止到问讯完后,也没有发表意见。目前的石生是石远举商队中唯一一个回到回到景古城的当事人和证人。 随后杨春来、云清、二小子三人的画像很快就被贴在了景古城门洞外以及交通要道和大一点的村头村尾,于此同时也备案飞骑送往了狄道城县衙,由城内再行画像宣喻四乡,悬赏捉拿。 从狄道县衙来的张一鸣的亲信姓马,叫马来西,此人个子魁梧,生得满脸横肉,穿一身黑色警服,扎一副红色皮带,腰挎一枝盒子炮,走路散漫,一副行伍出身的样子。询问结束后,酒足饭饱的他派人请来了景古城内外的八大头人、众乡老和其他重要人士,在议事厅前的树下召开了村民扩大会议。 为他抬来的太师椅旁边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察、保安部队士兵,被人看押着仍旧在哆嗦的石生在离会场不远处等候着。他坐在石远举曾经坐过的太师椅上一边旁若无人地剔着牙,一边冷冷地看着窃窃私语的头人和众乡贤们,这时候秦先生和春红也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了会场,站在后面。 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马来西顺手丢掉牙签,起身大手一挥,开始用牛铃铛般大的眼睛凶狠地扫视着四周,待众人翘首安静下来,他提了提嗓音,开始亲自宣布起案情来。 “各位乡邻,各位乡亲,今天召集大家来的目的就是,给你们通报一件大事情,神马个事情呢?就是你们景古城的石大善人石远举在前往岷州的路上,在九甸峡被人暗害了。他们这一砝总共有十二人遇害,经查,这是一起内外勾结的图财害命大案,本城杨木匠家杨春来和阿古山甘泉寺野道士云清原名叫马林啸的勾结歹人,一起作案,更有甚者,还有小土匪参与作案,真让人触目惊心,经查这个小土匪就是杨木匠家的二小子杨耀武,这个娃娃一向胆大妄为,不尊长辈,这一次也参与了这件案子,小小年纪就为匪做歹,实属罪大恶极,今天叫大家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如果发现了案犯,不要包庇,如果报案,本司令部将有重赏,如若哪个知情不报,包庇罪犯,将罪加一等!” 听到他的宣布,底下听的人们议论纷纷,后面的耀武娘几乎要晕过去了,天大大吆,儿子小小年纪就成土匪了,让我怎么活人呢?但令她安慰的是议论者以不相信者居多,人们说着说着就开始普遍对这个结论表示怀疑,不一会儿群情激奋,会议有点开不下去了,有人直接就质问开了。 “马长官,我是石远举的妻子,我夫君至今下落不明,但你说他们三个是土匪,我实在不相信,也就是昨天吧,我们在朱家山遇到了土匪,多亏了云清道长出手相救,才不至于落入歹人手中,救出我们后,他即刻前往九甸峡救人,你这样说,实在难以让人信服,作为亲历者之一我不相信这个结论,害我夫君一行的必定有其他人,还请马长官再行侦查,以明是非!” “对!我们不相信,请马长官查明真相,给我们亡人家属一个交代!”抗议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场面有点乱,张科长冷冷地看着,他想看马来西怎么收拾场面。 听到朱家山遇到土匪一事,马来西脸部的肌肉不自觉地一阵痉挛,他恶狠狠地看了众人一眼,旋即又换了一副冷脸对大家高声说道:“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次朱家山土匪事件是一次土匪们互相火拼的结果,起因就是为了分赃不匀,事情一结束,云清快马前往九甸峡,亲自参与了这次抢劫杀人活动,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云道长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救人的!”春红说道。 “好,你们有证人,那好,把你们的证人叫出来吧,啊,你们的证人在哪里呢?”马来西以一副开明的样子,张开双臂,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证人上场,可是没有任何人上场。 秦先生和春红四下一看,跟着云清前往救援的几人,作为重要证人却一个都不在场,她傻眼了,秦先生感觉事情相当地不妙。 “那么,马长官说他们是土匪,你们可有证据?”春红不服气地问道。 “哦,石夫人啊,我当然是有证据的,大家如若不信,我可以让证人说话。”他傲慢地看了春红夫人一眼,冲石生那边一个偏头,那边人会意,押着强打起精神的石生走了过来,站到了前面。 “这个人,想必夫人和大家都认识吧,他就是这次案件目前唯一活着的证人,也是受害者石远举老先生的亲侄儿,大家应该相信他不会撒谎地。” 大家注视着石生,要看一下到底他怎么说。这时候原本怯懦的石生却一反常态,悲愤地大声喊道:“马长官说的没错,这次我阿伯和众镖师遇害,就是他们三个搞的鬼,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万现大洋!” 看着跟前面无表情的张科长,他把杨春来和包红玉对唱“花儿”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然后信誓旦旦地宣称,是杨春来和云清勾结尾随九甸峡女土匪一伙,还设伏,杀人越货,他曾经亲自看见石远举被杨春来打入了洮河。说到这里,他声泪俱下,春红听的一阵心痛晕了过去,急的石强、石玥哭喊不已,众人回头救人,会场上顿时一片混乱,秦先生和张科长忙派人把他们母子三人送回了住所。 耀武娘听的心如刀绞,不知道怎么办好,秦先生安慰她不要多想,此时以后再说。 看到刁难的人晕阙过去,马来西洋洋得意地宣布道:“证人发言到此结束,下面我宣布,景古城从即日起戒严三天,所有事务全权由本人及警务科张科长负责,另外,成立景古城特别时期委员会,以协助缉拿凶犯,维护社会治安,其成员由你们本乡八位官神在任的八大头人和秦文华先生组成,会长由石远举先生的亲侄儿石生担任,即日起由他上任组建地方治安队协助守城查缉,巡逻设卡等事务,以上事务均由石生负责完成,其他人不得干预,散会!” 秦先生眉头紧锁,随着不断摇头散去的众人离开了会场,而石生是最后离开会场的,马来西单独叫住了,面部表情阴沉地轻声对他说道:“石娃啊,马营长代我向你问好呢!” 话里有话,石生惊得一哆嗦抬头看马来西,发现他似笑非笑,一脸的捉摸不透。 看到石生这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好干,这次可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想着你的失望,人已经死的够多了,马营长说了,事情这一砝如果办得好,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否则的话……还是你自己想吧。” 他冲不远处等他的马弁挥了挥手,三个人丢下失魂落魄的石生大踏步地走了。 毕竟有了靠山,心情忐忑的石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马来西的授权下,在一天之内通过张海生等狐朋狗友迅速凑齐了近一百人的所谓“地方治安队”。 按理说,有了人守卫,他的觉应该睡得踏实了,但这两夜,他却陷入了恶梦中。 这已经是他回到景古城的第二个晚上了。 同前晚一样,今晚非常疲劳的他就是不敢睡觉。一睡觉他就做恶梦,梦中怒目的石刚对他紧追不舍,他跑到哪里,石刚就追到哪里,好几次都举起了钢枪,扳机扣得咔咔响,好几次他也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中弹了,尤其中弹后的那种心肝乱颤的恐怖印象令他记忆深刻,让他彻夜难眠。而这还不是最让他揪心的,最揪心的是石远举这两晚都来梦中看望他,今晚也是如此,他直视自己的那幽怨地的目光更是比拿枪打自己还要让人难受。 “鬼啊!” 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湿遍了后背。 他今晚的反常让他媳妇很是不安,原先以为他是被吓得这样了,但是后来就很是不理解了。人常说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今晚的他到底是怎么啦? ------------ 第八十章 悲情九甸峡(一)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一夜惊魂的石生翻身下炕,抛下发呆的媳妇和才睡过去的女儿海娟,来到了外间的客厅,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感觉不解气他又跳起来蹲在了上面。接着,他顺手拿起旁边八仙桌上的精致黄铜水烟瓶,狠狠摁上一撮兰州水烟,咔地一下打亮了火机,让苍白的脸推着水烟瓶凑了上去,扎口就猛吸。 这一下烟味儿是有了,但却也吸出了一股子辣辣的过滤水,这水直冲嗓门,差点把他呛得背过气去,不停地咳嗽中,把眼泪都咳了出来,好一阵子才作罢。 不放心的媳妇起身披衣走了出来,看到他这样吓了一大跳,正待开口,已经被他头也不回地摆手顶了回去:“你个婆娘家家地,不睡觉去,起来干啥?睡去睡去!” 媳妇已经迈出了一条腿,看他这样,知道是自讨没趣,她缩了回去重新上炕躺了下来,回头看看已经两夜没怎么好好睡觉的姑娘此时睡得那么香,再想想男人反常的行为,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不禁为这个家担忧起来。 客厅里的水烟瓶终于正常地酷嘟嘟酷嘟嘟响了起来,伴随着这响声的还有一明一暗的火光,石生的思绪回到了那晚的九甸峡。 和石生一起逃入暗道的石远举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寻常,但他不知道事情背后的严重性,他只是以为是两股强大的土匪而已。 但事情远非他思考的那样,这件事情背后蕴藏着巨大的阴谋,不但来自青海,也来自岷州。 杨春来和云清进入洞中寻找他们之前,石远举一行在暗道中已经经历了惊险的一幕。 借助石生和石远举的打火机,加上茅草火把的照明,石远举四人下了坡道,进入了溶洞大厅,然后再走到了断崖边,一看到断崖,惊魂未已的石生傻眼了,这怎么下去啊,湿溜溜的又陡又直。 一个镖师自告奋勇先行试路,只见他小心挪动脚步,缓缓走了下去,突然,头顶照明的火把被崖顶流下的散水浇灭,下面一片漆黑,不等他冒水续上,后面大厅的坡道上面清晰地传来了追击者急促的脚步声。那个镖师一阵慌乱把持不住,脚底一滑,一个猛子就掉落了下去。 惨叫声随之传来,听的石生是心惊肉跳,面如土色,他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石远举痛苦地闭眼摇了摇头,事情紧急得狠下心来,他把心一横,点着火吧,扶着湿滑的石壁抬步下行,躲开散落的落水,先行示范着下了断崖,持枪警戒掩护,并小声鼓励石生快下。 后面两个人照着,石生抖抖索索地总算也下了断崖。下去后,石生一屁股坐在了湿地上,腿肚子发抖,心肝乱颤,虚汗不止。 摔下的镖师已经摔的血肉模糊,他是头先着地的。石远举一摸镖师的鼻子,人早已经断气了,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痛。这些跟自己走南闯北的忠实后生们,年龄大多三十岁左右,有些仅二十出头,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也许他们的亲人还在眼巴巴地盼望他们回家,可亲人们哪里知道,如今的他们早已抛尸荒野,不能老死在家,归于祖坟。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面对这番景象,石远举不由得长叹一声,一时间老泪纵横,恓惶不已。作为带他们出门的长者,如今却让他们遭此横祸,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该如何给他们的亲人交代? 后面的脚步声更加清晰了,石远举拉起石生,让唯一的一位镖师断后,三个人继续往前行,只要路不断就只能往前走,他们走过暗河,右拐,最终拐出了暗道口,来到了月光婆娑下咆哮奔腾的洮河边。 如同从地狱走了一遭又回来,石生一屁股坐在了石头参差的沙滩上,任凭洮河水肆意的轰鸣,不管不顾地贪婪吸着新鲜空气。 这时候,看到月光的石生如同病了一般,望着月亮的他往四野一望,竟然跪了起来,双手掩面喜极而泣。终于走出了这该死的漆黑山洞,这一辈子快奔三了,啥时候受过这罪。 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神情,似乎有些神神叨叨的,望着有些残缺的月亮,长嚎一声,如狼似狗,失声痛开哭了。 他这一哭惊得石远举神色大变,一把捂住了石生的嘴说道: “生娃,哭不得,我们赶紧走!” 知道危险迫近的石远举制止了石生,然后和唯一仅存的镖师线五斤拉起了石生,一路奔向河岸上面的商路。 到了商路,石生仿佛着魔了一般,撒手抛了开他们,直往下游奔去,两个人拉都拉不住。 两人使出浑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拉住了上跳下窜的石生,累的气喘吁吁。石远举厉声地对石生说道:“生娃,我们必须得回到堡子附近去,不能去下游也不能去上面,都危险!” 想尽量把话说的柔和一些他于焦急中还是几近于吼出了。 石生闻言,如跌冰窖,面如死灰,顿觉后背发冷,他的脊背就对着古堡方向,古堡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了。 石远举这个口气勾起了石生深埋的记忆,犹如伤寒带起了冷病一般,一股邪恶之气在他体内来回冲撞,他倔强地回以吼声: “啥,又回去?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不行,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 虽然惊愕于侄儿的变脸,但石远举坚决地说道。生死存亡之际,经验告诉石远举,去不得下游也去不得上游,只能回古堡,表面上看似乎离危险更近了,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就是听你的才到了这个地步!” 石生转过身,盯着石远举,失态地大吼道,把个伯父石远举下了一大跳,石远举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石生已经失去了理智,处于心疯态,焦躁不安已经笼罩了他。 本来想借马营长之手除掉石刚和石远举的石生,没想到今天下午会被这一群洮岷人抢了先,马营长的人死光了,自己安排的杀手也死了,自己还被追杀,穷极无状的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石远举了。 ------------ 第八十一章 悲情九甸峡(二) 石远举厉声的吼说,让石生心里那个狂野可怕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种想法想极力左右他的一切。 侄儿的暴躁异乎寻常的激烈,石远举看的一时语塞,无言以对的他心情复杂,脸色也极为难看,非常时期最怕的就是内讧,尤其面对亲人时。 “少爷,这个时候我们要一条心,有困难可以克服一下的,听东家老爷的没错,我们往回走吧!” 看着石生越来越狂躁的行为举措,年近四十的线五斤看了看他,耐心地小心说道。 “哦,是吗?那好,那你在前面开路,我跟你们走!”石生转过身来看了看线五斤,面无表情地说道。 突然之间他仿佛换了个人似地,改变了主意,变得开通了起来,线五斤喜出望外。 “这就对了,我们走,我在前面开路,你和东家老爷小心点。” 线五斤见石生答应了,很是欣慰,嘱咐了一句,走在了前面,三个人一起上了栈道。 石远举很是意外,这个侄儿越来越让人不懂了,到底是自己老了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他真的有些不懂了。但一看到石生被说通了,他也就索性不再细想了,为了安慰侄儿,他柔和地说道:“我们快走,你们发现了没有,在古堡北面的断崖上有佛祖塑像,那里有洞窟的,我们可以藏在那里避雨等候援兵。” 今晚只要藏起来,躲过前半夜,就是安全的。 按照石远举原先的安排,如果春红受到了威胁,一方面秦先生和云清他们一定会集合八大头人派人前来救援的,另一方面也会飞鸽传书石远举的藏民朋友—藏巴哇头人扎西。想到自己和扎西长久交好的情谊,他相信扎西头人绝对会出手相救的,对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听到这话的石生心里一阵为之所动,但旋即又归于冷漠。 上了栈道,线五斤在前,石远举在中,石生在后,三人小心地行走着,下了雨的木板上有些许湿滑,甚于石头。 说来就来的细雨又下了起来,缓缓前展的栈道延伸向前,也越来越高,缓慢行走的他们来到了半崖处最高的一段。 脚下就是滔滔奔腾的喧嚣河水,朦胧带雨的月光下,河水泛着模糊不清的白沫,如同一条怪物向天空张牙舞爪,让人惊恐不已。 走在前面的线五斤脚底一个打滑,伸手右抓,结果抓空了,整个人直接落了下去,接着拖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人已经被奔腾的河水吞没了。 连最后一个镖师也折去了,突然的变故让石远举又是一阵揪心,靠着青苔湿溜的石崖,提着盒子炮的他不禁老泪纵横。 受到惊吓的石生疲沓一下,坐在了湿滑不已的厚木板上,眼珠子滴溜溜四转,除了左边长满苔藓的湿润崖壁,再也无依无靠,自己仿佛悬在半空,他坐下来开始喘气。 看到石生这样,他以为是侄儿的伤病又犯了,顾不得再伤心的石远举只得慢慢回过身来,一步步挪了过来,现在他要管活人,石远举好说歹说,石生就是不愿再起来,急的石远举几乎要哭了。 “阿伯,我的腿抖得厉害,你走吧,不要管我了!”石生就是不起来,说起了丧气话。 “生娃,小心点,快起来,来,我拉你!”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再丢下,自己已经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很多曾经生死患难的弟兄,他再也不原失去自己的侄儿了,海林和海娟在等着他回去。石远举定了定了定神,往腰里别好了手枪,右手扶崖,慢慢伸左手出去去拉石生。 石生很配合地伸出了右手,握住了石远举,脸上却露出了惨笑。 月光下看到石生脸的石远举有点诧异,他看到石生的脸怪异扭曲,不觉大惊,为他担心起来。 “生娃你……” “阿伯,你小心!”石生诡异一笑,接着就是把背朝洮河的石远举用力往外一拽。 猝不及防的石远举一个前侧倾,整个人就滑离了栈道,犹如一只飞鸟脱离了石生的右手,侧出前扑翻转,背面向下掉入河里。 石远举没有想到作为亲侄儿的石生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迅疾落下的他只能瞪眼看着栈道上的石生,一脸的不明白,直到跌落水面时他才彻底明白了,这个阴谋太大了,但一切晚矣。 耳边轰鸣的水声和着冰凉的感觉已经带着泥腥味袭来,一个飞浪,他呛了一口水后,瞬间就被河水吞没。 一切都来的突然,对于这突然产生的变故,其实在场的任何人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包括石生自己,更何况石远举,就是后面紧追不舍的方黑脸侯天亮也都没有准备好。 石生看到了石远举飞入了河里前那瞪着眼的绝望和痛苦的眼神,月光下的他也惊骇不已,一片失魂落魄。他向河里伸了伸手,又不甘地收了回来,然后空落落地坐在半空的栈道板子上,无助地抽泣起来。 当方黑脸侯天亮看到了这一切时,事情已经没法阻止,他才到栈道桥头上,一切都晚了。 气急败坏的他踩着湿滑,飞身起纵,几个越跳,在石生身旁飘然而止,随即右手侧出,一把从衣领轻轻提起了石生。 正在兀自失神的石生大惊,神经有点错乱地在栈道上凌空乱踢乱打,可就是打不到人,他惊恐极了,以为是石刚等人变成了厉鬼来索命了,不顾一切地大声地喊道: “放开我,放开我,不怪我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再踢踏,我把你从这也扔下去!”侯天亮冷冷地说道,他的心里充满了厌恶。 听到人声的石生停止了踢踏,回过神来后他绝望地大喊道“你把我扔下去吧,我也不活啦!” “想死,这还不容易,不过你可想好了,下去后,你就再也见不到如花美眷,也再无这似水流年了?” 方黑脸极具诱惑地说道,虽然很冷,但却勾起了石生求生的欲望。 石生不再言声也不踢踏了,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没了硬气,如同待宰的羔羊,垂下头任其宰割。 “我们做笔交易!” 看到他安静了下来,悬崖上依旧提着他的方黑脸在轰鸣的水声中幽幽地说道。 ------------ 第八十二章 童心与野心 在连续不断的鸡鸣中,研成丝的一块水烟几乎都让石生给吸光了,客厅里充满了浓浓的水烟味,石生开始时心惊胆战地想着,想着想着,想到死去的侯天亮,想到石刚、石远举他们,他的心慢慢地麻木了起来,也硬了起来。 侯天亮是从南方上来的,专门给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办事的。据他从侯天亮那儿得到的消息,今年阳历的四月一号,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的军队已经对南京的蒋介石开战,侯天亮这次是担负着特殊使命而来的。据他讲,甘肃作为国民军的大后方,极度空虚,正是甘肃各路豪杰大显身手,立功升官的机会,河州人鲁大昌就是因为抓住了机会以岷县为基地乘机而起的。侯天亮一番分析天下大势的话说的他很是动心,似乎一片光明的前途在前方向他招手。 只要有钱有人,老子也可以拉起一把子人马,在洮河两岸甚至甘南草地,黄河岸边闹他个人仰马翻,将来也好弄个一官半职,威风威风,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石某人的厉害,想着想着,没了恐惧的他竟然飘飘然起来了。 里间卧室突然传来了老婆一声压抑已久后不能自抑的剧烈咳嗽声,女儿石海娟咳嗽的更是厉害。 “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们娘俩都要让你熏死了!” 老婆哼哼着吃力地埋怨道,别看她对儿子凶,但对老公还是有所顾忌的,能这样说也是实在受不了了,看着女儿憋红的小脸,她疼女心切,也就说出来了。 果不其然,石生的骂声传来了:“闭上你的臭嘴,老子做啥还要你管?少给我在跟前哼哼,再吵我休了你!” 老婆一下子吓得不敢做声了,忍住一肚子的气,把窗子稍微打开了点,想让风透进来,没想到犯了石生的忌讳,听见窗户响的他顿生疑窦,摸起枪一下子窜进来对准了窗户,正在收拾窗户的媳妇吓得妈呀一声瘫坐在了炕上。 看到没啥情况的石生瞪了媳妇一眼,气哼哼的把枪垂了下来。受到惊吓的石海娟从炕上莫名其妙地一骨碌坐了起来,揉眼看到石生提着枪,当时就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姑娘咳嗽加啼哭,顿时脸憋得通红紫黑。 “你干什么你,你看把女孩儿吓成啥样子了?你想打死我娘俩现在就开枪吧,我们跟你过的什么日子啊,老天爷啊,这担惊受怕地啥时候是个头啊,呃呃呃……” 石生媳妇心疼地拍着女儿的后背,也为自己这多少年的遭遇伤心不已,索性放开了性子哭开了。 这一哭,倒把石生哭的没办法了,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海娟吓得不轻,,一手提着枪的他赶紧走了过去,想去抱住女儿哄哄,但海娟看到他提枪冲了过来,一下子扎进了母亲的怀抱,埋头大哭不已,把个石生闹了个没趣,心里的怨气就一下子大了。 “你个老婆娘,你瞎喊啥呢,人常说虎毒不食子,我石生再不是个东西,能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吗?你跟着我们石家人,我也没有亏待你,让你吃香的穿好的,那样亏待你了?你说你说啊!” 他这样一说,媳妇哭的更伤心了。 这多少年来,她受的罪只有自己清楚,表面上是风风光光的石家少奶奶的她,其实背后满是辛酸泪。结婚多少年,石生争强好胜却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玩枪赛马,哪一样都不让人省心,这三年来自己受过的寒气和屈辱数不清,他心情不好,就拿自己出气,这一切她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在娘家人面前她还要装出是那个风风光光的晏家人的阿姑(出嫁的姑娘),在石家屋里,她过的却是含辛茹苦的日子,在石生眼里还不如那些不明身份的烟花女子。摊上一个尽给家里惹事的丈夫,谁的日子会好过? 他竟然说杨家的二小子耀武是土匪,石海林明明回来说是云清救了婶娘和小弟小妹,他却作证说人家们是土匪,一想到这,她就堵得慌,自己的大伯死了也不能怪人家啊,一个小小的娃娃也能是土匪,简直笑死人了,说出来谁信啊,这样二百五的事情你也能做的出来。 “我明天就回娘家去,咱们眼不见的心不犯,免得到时候让你一枪不明不白地打死了!”媳妇下了狠心怨恨地说道。 “你敢?老子现在就……”举枪想吓唬媳妇,话到嘴边的他看到海娟哭的更伤心,忍住了。 “媳妇啊,你听我说,虽然已经到各地发了缉捕文告,但那个马贼出身的云清武艺高强,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现在还逍遥法外,既然他能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还有啥事情做不出来,咹?那个木匠家的二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都敢拿刀杀人的,你们这搬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你这是在关键时候拆我的台,你知道没有?” 听到媳妇哭哭啼啼地嚷着要回城外坡下的娘家,石生暴跳如雷,先是想瞒哄媳妇的,可是忍不住的他还是指着媳妇厉声地训开了。 训完之后不禁感叹道,这个蠢婆娘,尽知道给老子添乱,要不是那个老不死定的这门亲,老子在三年前早就把你休了,哪里轮到你今天来这样乱老子的军心。 “阿大,你说耀武哥哥拿刀杀了人,他在哪儿,他杀了谁呀?你看见了吗?”听到父亲提起了耀武,石海娟来了兴趣,一下子不怕了,伸出头来关心地问道。 一提到耀武她就话多,石生一抬头看见挂着泪花花的女儿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心里咯噔一下散了架,鄙夷地暗骂道,你个死小妮看把你能的,一听到耀武两个字眼睛就发光,老子要是知道他在哪儿,还能在这训你们娘俩? 唉,这个姑娘莫非就是老子前世的仇人,专门来和老子作对的呢? “你说呀,阿大?他真不是土匪,他不会杀人的!”吊着泪把的石海娟冲着亲大认真地说道。 “你知道个屁!”石生火了,一转身出去了,把个惊愕的小姑娘石海娟晾在炕头。 “阿大,我不骗你的,耀武哥真是好人,你放过他吧!”女儿还在里面祈求地说道,但已经明显带着哭音。 退回客厅的石生恼火不已,重新又拿起了水烟瓶,猛吸几口。连自己七岁的女儿都和自己作对,现在不管是谁,只要对自己的前途构成威胁,他就得死,别看是小娃娃,他杨耀武也一样。 无极门早已经通过在景古的联络人员,把耀武刺死侯天亮的事情报给了他,他初闻时感到很是吃惊,遗憾失去了一位可以依靠的大人物。 在张一鸣的亲信马来西委任他为景古城特别时期委员会会长之前,他已经被人招安委以重任了。 那晚在栈道上,侯天亮的威逼让他对自己冲动造成的后果胆寒欲裂。暗害叔父,为人所不齿,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将被在全城人的面前鞭笞二百,然后从阿古山东面临洮河的悬崖抛入海甸峡淹死。可怕的后果和最终的利诱使他彻底屈服了。 就在那晚,在古堡对面断崖下的佛龛前,侯天亮从包囊里拿出一张纸,几笔写了下去,他手抖着接过来一看,是一封用行楷早已拟就的精致的委任状,只不过刚才填上了石生的名字。 想到这,石生不由得心里一阵舒坦,哼哼,老子也成了国民政府的开边大员了,看你们谁敢小瞧我。 此时东方还未发亮,石生点亮油灯,从腰间取出钥匙,转身打开了放在八仙桌上后面正中的一只四角包着金黄铜片的小箱子,他小心从中取出了那张令他心抖的委任状。 灯光下,他打开了一卷硬质纸卷铺展,几行文字赫然入目:兹委任石生为洮岷路第二游击司令,全权掌握洮河以西及景古地区周边的事务。落款时间是“中华民国一十九年四月”,然后还有一方朱红大印盖在上面,文字是:戴雨农。 这张委任状本来是要给石远举的,但如今却落在了石生名下,因为侯天亮本来想拉拢的人就是石远举,那晚旧城城墙上开枪就是为了保护石远举的。 在洮西,他本来是看准了石远举的威望、财力和当地的人力,这次在九甸峡行动,他本来准备是要活捉石远举的,可惜的是石远举却被石生泄私愤推入了洮河,让他痛失一个重要的人选。在景古地区活动较长时间的侯天亮早就知道石生是何许人也何样的德行,他一直看不起石生,但经过那天晚上的观察,他发现这个石生表面看起来懦弱,但其实骨子里有一股子狠劲,因此自作主张把这委任状填了石生的名字。 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爆发前后,给蒋介石负责情报工作的戴笠就派出大批情报及策反人员奔赴陕西、甘肃,沿途派发出大批委任状招安两地较大的各股土匪,以达到打乱国民军部署或扰乱其后方的目的。 甘肃岷县军阀鲁大昌今年积极活动,其实就是为了执行这一战略并借机扩大自己的地盘,而三年前加入戴笠特务机构,接受了专门训练返回后的侯天亮,利用自己无极门大师兄的身份混迹于其中,把无极门作为了他们在甘肃南部推行这一战略的重要抓手。 包红玉姐妹虽然在其中,却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他对石生亮明身份也是出于拉拢的需要。 ------------ 第八十三章 争执(上) 这次,侯天亮给石生的任务就是乘此机会,接管石远举的商业组织,从而借助石远举强大的财力和遗势,尽快整合景古地区乃至洮河两岸能够动员的力量,配合鲁大昌军伺机夺取狄道及洮河下游地区,然后进逼兰州,威胁西北军在其所谓大后方甘肃的统治。对于这一项任务,侯天亮建议他量力而行,要重点关注的则是第二项任务,即找到无极门的圣物,那两把流落在景古地区的折花匕首。 那晚一听到无极门所谓的圣物就是二小子的那两把匕首时,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嫉恨,那东西本来是老子豁出命弄来的,没想到让这个瓜娃娃取了巧占了去。这次老子大权在握,正好可以把这两件东西弄到手。 现在老子的委任状也有了,人马也已经聚集起了一批,只要有钱,再多的人马枪炮有的是,两件事情我都要抓,而且还要抓紧。 目前有两件事情让石生最为惦记着,一件是杨家二小子、云清和杨春来们还未找到,另一件就是从小婶娘春红前弄到石远举贸易公司的控股印信,这两件事情到现在一件都没办成。 弄到印信的事情可以缓一缓,在自己严密的监视下谅她们娘仨也逃不出去,但杨耀武这伙人必须要尽快铲除,一定要让张海生盯紧杨木匠家、秦先生和八大头人。 脚踏两只船的石生此时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仙,手拿两把尚方宝剑飘在了半空中,俯瞰着洮河两岸,掌控着人间的生死大权。 但他还算是清醒的,石远举和保镖们的丧事得抓紧了,否则会失掉人心的。 太阳刚出阿古山时,景古城内的议事厅,座无虚席,门前的老树下,马来西和石生的亲信们执枪站岗,一派森严。 秦文华先生匆匆而来,沉着脸进了议事厅,在八大头人和春红跟前坐了下来,接着杨木匠夫妻仿佛犯了大罪一般,低着头默默地进来坐在了最后。看到他们才来,石生极为不满,但是还是压住了火气。他扫视了一遍会场,马来西已经就坐主席位,八位官神牌下的八大头人均已到齐,遇害保镖们的家属代表也都到了,大婶娘和小婶娘春红也到了,该来的人都到了。 他看了看马来西,马来西傲慢地冲他一点头,他起身环顾四周一遍,鼓足精神开了腔:“各位长辈、头人们,各位家属,今天大清早的把大家叫来,就是有两件事情要和大家商量,一个就是我阿伯和各位镖师们的丧事问题,一个就是镖师们的赔偿问题。下面咱们先来商量丧事的操办,赔偿问题后面再说。” 在丧事操办的问题上大家很快达成了一致,最后决定从明天起举办一个七天的大干事,遍请周围有名望的阴阳(道教俗家弟子)、喇嘛(藏传佛教的和尚)、道士、吹响三十六人,由秦先生任丧事礼宾,统筹这三十六人的三教僧团念经超度,接引亡者外家(亡人的舅舅家人),祭奠亡人。 在赔偿的问题上,石生主张由杨木匠家出资,引起了人们的争议。 “各位党家们,这次九甸峡血案都是由杨木匠的兄弟杨春来和他儿子参与引起,云清作为游方的野道士也参与了,虽然他们至今潜逃没有归案,但是这个赔偿问题一定要先解决,这样对亡人家属也是一个安慰,那么由谁来赔呢?” 大家翘首以盼,期待他的下文,但却他扫视了一遍众人,最后把目光射向了杨木匠夫妻,眼睛熬得通红的杨木匠夫妻二人一阵哆嗦,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但已经在忐忑不安中猜了个**分。 “我认为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必须由杨木匠家和野道士云清负责全部赔偿。”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话语斩钉截铁,不容分说。石生以冤有头债有主为理由,把赔偿的责任全部推给了杨家和云清,春红一怔,这个侄儿怎么做事这么绝呢,八大头人一阵摇头,不算富庶的人家,那还不把人家赔趴下咯,也太狠了吧,人可是你们石家雇佣出去的。 早已失神的耀武娘一听石生的话,眼泪簌簌地下来了,一下子扑在了老公怀里,悲伤的不成样子,儿子和兄弟先是不明不白地成了土匪,现在又要面临倾家荡产也还不完的经济赔偿,这个石生好歹毒啊,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耀武娘悲伤的样子和杨木匠无助紧缩的眉头,石生都看在眼里,却乐在心里,欠了老子的,老子早晚要拿回来的,你们也知道难受的了? “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的话就这样执行了?”他得意地向四周看到,眼里充满了威慑,看的杨木匠夫妻一阵紧张。 “我来说几句!”秦先生起身看了大家一眼说道,众人的目光齐聚向了他。 “虽然目前说杨家和道士云清参与了这件事情,但让他们全权赔偿恐怕不妥,因为首先这人是你们石家雇佣的,如果要赔那也得你们出大头,再者我们退一步说,就算让他们赔,还是不公平的,甘泉寺现在无人,这赔偿最终也只会落到杨家一家头上,你们想想,杨家有这个实力赔偿吗?如果没有,还不如不赔,你一家担了,乡里乡亲地倒也可以落个顺水人情。” “就是,就是!”不敢言声的人们一看有人出头,纷纷附和道,听的马来西不由得对秦先生频频注视。 “你的意思是这个赔偿都由我们石家赔了?你不要忘了,我们也是受害者,这样做难道就公平了?”石生一听,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顿时勃然大怒,冲秦先生大吼道,显得非常的失态。 “石会长,不要急嘛,听大家把话说完。”还是马来西老奸巨猾,有社会经验,他摆摆手示意石生注意听,石生闻言悻悻地看了秦先生一言坐了下来,抱起了膀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大多都同意秦先生的看法,尤其几家镖师家属压根就不相信这事情是杨家的人和道士云清做的,以往不敢替人家说话,这个时候也借机间接表达了对杨家的同情,纷纷把矛头指向了石家,找石家要人,有的还哭了起来,会场上一下子乱哄哄的,石生的头有点大了。 他起身狠狠地敲了几下桌子,冲四周喊道:“哎哎哎,老子替你们说话,你们倒好,把矛头对准了老子,你们还有良心不?” “大少爷啊,做人是要良心的,但是我们一想到我们的人被没良心的贼给死了,还没人赔偿,我们也就不要良心了,就让狗日的把良心抬了去了吧!”死了人的家属悲愤异常,话也说的很难听,指桑骂槐地把个石生骂的威信全无,颜面扫地。 石生异常恼怒,霍地起身指着对方怒目道:“你骂谁呢!老子……”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的手枪,但话头已经被人截住了,随之手也缩了回去。 “来人,把他抓起来!”马来西早已一声令下,四个如狼似虎的兵丁冲了进来,看到马来西一挥手,就直冲那位指桑骂槐者,把他反扭胳膊压弯了腰往外推,众人一时紧张不已。 “够了!死去的人尸骨未寒,你们这样成什么样子?如果他们在天有灵,会希望看到今天这个样子吗?他们生前可都是生死的兄弟啊……”春红愤然地站了起来看着带人的士兵,说着说着热泪盈眶,有点哽咽了,众人一时没了声音,马来西惊得张大了嘴想发怒,但一听到这话,他急忙冲快要出门的士兵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把人放了,真没想到这个漂亮寡妇嘴也竟然这么厉害。 “各位乡亲,各位苦主,人是我们老爷雇去的不假,所以赔偿事情也理应由我们来负责,再怎么说我们至少还有那一万现大洋不是,我现在决定,每人赔偿命价一千四百元,明天起每家先领取八百元,不够的等丧事过后补齐,明天起的干事所有的费用均由我们来支出,大家只需要尽心祭奠自己的亲人,祈求上苍让他们早点超生!” 春红的一番话,说的失去亲人的家属们一阵痛哭,但心里却充满了感激。 “夫人啊,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啊!”有人当时跪下了,痛哭流涕,失去了亲人的痛哭和犹如春风的抚慰让他们的心找到了一种平衡。 这一万大洋石生本来准备作为贿赂马来西等人和自己招兵买马的经费。听到小婶娘春红这样说,石生气的七窍生烟,心说老子厚着脸皮想省钱,你却在这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我晾在了这里。不行,非得把她的气焰压下去不可,正待发作,石远举的大老婆张氏发话了。 “慢着,一个妇道人家,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大太太,作为妇道人家,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分喽?”秦先生看不下去了,冷冷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些人装不住差点笑了。 “哼,远举不在了,你们就合起伙儿来欺负人,我不活了啊!”大太太张氏被秦先生一句话噎的又羞又愧,她还从来没被人在众人面前这般羞辱过,再加上急火攻心,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众人忙着掐人中灌开水,才算把她叫醒了过来。 “家贼,家贼!” 醒来后的她挂着泪咬牙切齿地说道,多少年来的醋意和不满,在这时候通过这件事终于爆发了出来。 ------------ 第八十四章 争执(下) 醒来的张氏一阵乱骂,骂的春红很是尴尬。 以前在兰州,石远举不在时都是她打理铺子上的生意,石远举对自己也是非常放心的,无论伙计或者大小顾客,对自己也是非常的尊重,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 此时的她红着脸,但一直在坐席上静静听着,毕竟人家是大夫人,再者在众人面前她还要维护石远举的脸面。 如果爆发大小夫人在议事厅当着众人的面对骂的一面,那可绝对是大新闻,万一遇上一个长舌妇,说石家的大小老婆在丈夫尸骨未寒之际,为家产怎么怎么的,这要是传出去怎么得了呢? 张氏这样一哭闹,会场更乱了,马来西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一挥手吩咐道:“嗯嗯,把大夫人扶下去歇息去吧,大家继续!” 石生见状,赶紧安慰张氏道:“大妈妈,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呢!” 张氏瞪了春红一眼,说道:“要走,我们一起走,单单让我回去这叫什么话?” “大夫人,我看你身体不太好,您先回去吧,我们有事情商量呢!”马来西冲士兵们先呶了呶嘴,然后冲张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事情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进来的两个士兵走过去扶起张氏就走。 张氏见状,坐在椅子上蹬踏着就是不走,可已经是娘家由不得外奶奶了,在两个士兵霸王硬上弓式的搀扶下,她只能非常不情愿地离去,但嘴里的哭喊声依然传了过来: “我不去,我不去!我就要看着这个**,看她怎么把这个家败光!啊哈哈……” “好了,各位,我们继续开会!” 见张氏被撵走了,马来西看了杨木匠夫妇一眼,满意地起身冲大家说道,杨木匠夫妇心里又一阵阵紧张。 “关于赔偿的事情,既然我婶娘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好说啥了,但是不能这样便宜了杨家,叔叔侄儿两个人都参与进去,对乡里乡亲地狠下杀手,不赔不足以平息民愤!大家说是不是?”石生仍然不放过杨家,秦先生看不下去了。 “生娃,我说了,所有的赔偿由我来负责,杨家那一份也由我出,所有的事情,你们这边不需要出一分钱,你只要把这次丧事办的火火地,能让亡人高兴地超度了,也就成了!”忍着丧夫之痛和张氏羞辱的春红闻言,立即抢过了话头。 她想把事情押下去,却惹得石生非常不高兴。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不等石生参言,马来西已经挥手说道。接着他从身上哗啦啦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东西,冲石生招手,石生见状,急忙接过来后趾高气扬地念了起来: “现在我宣布,杨木匠家教育无方,放纵兄弟儿子为匪,实属罪大恶极,为警戒匪属,教育他人,保安司令部和本城委员会决定,对杨家罚款一千大洋,限期七天内交清,否则以通匪罪并处!” “我们没钱,要命有一条!” 没等绝望的杨木匠发话,耀武娘赵月娥已经从后面跑到了前面,悲愤地扬手冲石生大声说道,今天的她已经豁出去了。 看到今天有人搅场子,竟然是一个女人,石生气急败坏地指着耀武娘说道: “杨木匠,管好你的婆娘,否则老子不客气!” “来人,把她抓起来!” 马来西见状,直接冲外面大喝一声,狠狠地挥了挥手。 “是!” 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进来时早已麻绳在手,杨木匠被一把推开后,耀武娘赵月娥在众人面前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看的胆小的一阵揪心低头。 秦先生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这真是早有预谋的陷害,得想个办法,不等他想办法,赵月娥骂开了: “姓石的姓马的,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有本事把真正的土匪抓住,冤枉好人,搕诈良民,算什么本事?你们比土匪还坏,我们要到狄道城里去告你!”赵月娥挣扎着一阵痛骂,吓坏了众人,也激怒了马来西。 “哈哈哈,作为匪属,抗命不遵,你告到天上也是闲的,王县长和张司令委托老子们全权处理景古事务,你以为就凭你?不要白日做梦了,给我掌嘴!” 春红和众多女人们闻听,吓了一跳,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一个女人,那可比杀了她还让人难受,杨春来是不是这次的主谋之一,她也说不清楚,但看到赵月娥这么坚决,她也产生了怀疑,她觉得自己该管管这件事情。 “哎哎,马长官,我们景古的媳妇们没见过世面,你们不要见怪,现在是民国了,这么多的人面前,可万万打不得!”拉起了杨木匠的秦文华上前拱手制止道,士兵们见状,看着马来西。 “好,看在秦先生的面子上,这次算了!可你记好了,下次如果再骂人,老子打了你,还要巴掌钱的,把她即刻押解狄道打入大牢!杨木匠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还要你老婆子的话,那么就到狄道城的大牢里来赎人吧,带走!” 马来西先买了个人情,然后狠狠地宣布对赵月娥的处理,把八大头人们惊呆了,继而非常地气愤,这是打景古男人们的脸啊! 杨木匠上前一把拉住了媳妇,死也不放手,士兵们的枪托抡了起来,准备砸他。 光棍不吃眼前亏,秦文华赶忙劝着拉开了他们,杨木匠悲愤地喊道: “冤枉啊,马长官!他们不是土匪!你是县太爷派来的,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在马来西和石生以政府为旗号的强势面前,众人们虽然内心不满,但大家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现场非常地压抑,杨木匠欲哭无泪,秦先生扶着他,劝慰着。 “木匠,还是先应下来吧,款子筹集再说。”秦先生在旁边话里有话地劝说道,老实的杨木匠无语地点了点头。 “谁如果违抗本部和委员会的命令,木匠老婆就是下场!值此特别时刻,希望大家稳住自己,不要再生事端,散会!” 马来西大手一挥,宣布了散会,石生感觉自己终于出了口恶气,杨春来、杨耀武已经成了土匪,如今把赵月娥押入大牢,再罚款一千大洋,我看他杨家怎么翻身。 按照今早的安排,明天就是干事的第一天,秦先生得现在派人去请阴阳、喇嘛、道士、吹响,在散去的人群中,他安慰了几句杨木匠,让他先回去,自己则几步赶上了素装戴孝的春红夫人。 “夫人,此事有蹊跷,可能有冤情的,希望你节哀保重,万一有事情的话,你让孩子们来找我!” 悲戚的春红看着秦先生,一阵感动,如今的自己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孩子们的故乡,自己其实是一个外人,要不然原来客气的大夫人如今怎么也会变了嘴脸,在人前摆威欺负人? 今天那会儿,若不是秦先生解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一想到杨木匠的为人,她的心也软了。 “秦先生,你告诉杨木匠,他那一千块大洋我出了,你赶紧叫马来西就不要把人解往狄道去了!” “嗯,我本来想私下替他求个情,你开口了就更好办了,此事我就去办,你和孩子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忍为先,只要我秦文华在,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出景古地界的!” 秦文华嘱咐她们母子注意安全后,拱手别过,急匆匆而去。 见到马来西后,虽然他替杨木匠担保,但木匠媳妇人还是被马来西和石生派人押往了狄道,石生说不能便宜了匪属,他要给木匠家一个教训,秦先生听的一阵反感,看事情无望,他也就不动声色地告辞出来了,这事情只能如此了,得另想办法。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便急匆匆向杨木匠家走去。 ------------ 第八十五章 简直是胡闹 杨木匠病怏怏地回到家,不见母亲的孩子们大惊失色。 耀华扶住父亲走进了院子,耀文急忙问了起来:“阿大,我阿妈呢,她怎么没回来?” 听到小儿子问,杨木匠唉地长叹一声,搂住两个儿子凄惶地无言以对,唯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耀文挣脱了父亲,看着他的脸,拉住手急切的问道:“阿大,我阿妈她怎么啦呀?你说呀!” “你妈他回不来了,啊哈哈……”当着儿子们的面,他哭了起来,耀文吓得的小心肝乱颤,也接着哭了起来,一时院子里嚎声顿起,三个人都抹着眼泪,几天来压抑悲伤的情绪终于化为了三个大小男人横飞的泪水。 气结的杨木匠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清楚了。 听明白事情的大儿子耀华顿时火冒三丈,几天来那些死了人的保镖们的家属连续不断地来找麻烦,尤其石远举的大老婆张氏天天骂上门来,土匪两字更是不离口,他已经受够了,更没想到这石生和狄道来的官军竟然要把人往死里整。 他大骂一声后冲弟弟大喝道:“耀文,操家伙,咱们去把阿妈救出来!” 弟兄两个立马散开各自找称手的家什去了。 不一会儿,哥俩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耀华拿的是一把木匠用的偏刃小斧子外加一把腰刀,耀文拿的则是一把镰刀。 看到儿子们这样,杨木匠感觉到一阵自己的无能,绝望的他大喝一声对儿子们说道:“对,咱们跟他们拼了!” 不一会,父子三人都拿着所谓的武器,出了大门往巷道口走去,身背猎枪的他走在最前面,这杆枪是杨春来的最爱,他临走时怕孩子们胡弄,藏得很深,因此马来西和石生们抄家时并未找见,藏的地方只有木匠知道。 他们准备抄近路直奔朱家山去堵截押解赵月娥的官兵。 迎面走来的秦文华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截住他们,把父子三人拉到了避人处急问道: “你们这是要干啥去?” “秦爷爷,我们要把我妈去救回来!”耀华大声回答道。 “这是真的吗,木匠?” “嗯……”杨木匠无助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当大人的怎么能这么做哪,咹?” 杨木匠无语地低着头,但耀华接上了茬:“他们把人要往死里整,这几天经常有人来骚皮,今天又把我阿妈抓去了,还罚我们一千大洋,我们把家卖了也凑不齐这一千大洋啊,啊哈哈哈……” 说完话后,杨耀华蹲在地上哭开了,接着他一抹眼泪起身决绝地说道:“大不了鱼死网破,如果耀武在这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耀文,走,我们走!” “站住!你们这样做是白送死!值吗?如果耀武在的话,他绝不会跟你们一样去送死的,他才没那么傻呢!”秦文华大声喝道。 “有啥值不值得的,人就这样,一辈子做牛做马地给人下苦出力,末了还遭人欺负,我不服,我先把我阿妈救回来,我要他石生好看!” “嗯,娃娃有志气!但是,你确信你们能救回你阿妈?不要忘了,人家们拿的可不是烧火棍,是钢枪!木匠,你这是把两个孩子往死路上带啊,你明不明白?” 秦文华一席话说的父子三人一时无语,被绝望和仇恨左右的狂热脑子开始思考有些问题了。 “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妈抓走?”耀华不服气的回问道。 “来,咱们到你们屋里再说,办法总会有的,稍安勿躁!” 进得院子,杨木匠把秦文华让进了厅屋,屋子里的冷清让秦文华很不适应,冰冷去火的,东西零乱地摆放着,无人收拾,似乎热情待客的酒味还在,但这个家已经没有一丝生气。 这个摊上了大事情的家庭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木匠啊,惭愧,我没能救回你媳妇啊!”秦先生缓缓地开了言。 秦文华把自己私下向马来西、石生说情的事情给说了遍,最后他告诉了春红夫人决定替他们出这一千大洋的消息。 父子三人闻听,眼前一亮,耀华、耀文似乎看到了大光明,一下子欢呼了起来,耀华把耀文手里的东西悄悄拿了过来,连同父亲的武器拿到了外面,放到阁楼上去了。 “木匠啊,凡事都要往好的方向想,你看多危险,如果今天你们去了,不但救不了人,春红夫人这一千大洋,也不就白出了吗?” “唉,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都是大大阿娘生的,人如果有出路,谁会往死路走呢?秦先生啊,这次真是要谢谢春红夫人和你啊!” “不要谢我,要谢,你们得谢谢春红夫人她的深明大义。” “嗯,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杨家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将来我叫儿子们回报你们吧!” “嗨,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能确定春来这次没有参与吗?” “秦先生,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兄弟和儿子他们是冤枉的,他们是被人陷害的,我虽然经常在外,但我兄弟交往什么人我还是清楚的,除了爱打枪,他基本上都在家干农活,哪里有时间跟土匪交往呢?” “你说这话我信,但石生说他对花儿跟土匪联系,这事情可不是没有原因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他们说是对花儿对上去的?”杨木匠一阵迟疑,那天报案回来,他整个人就痴了,莫非是那次?那次究竟发生了啥事情啊。 他把这情况一说,秦文华沉吟片刻说道:“这事情只有石刚师父和县衙来的张科长他们知道啊,可惜的是石管家不在了,对于细节我们就无从知晓了,这样吧,这个事情先放一放,你等会儿赶紧去找春红,然后去狄道大牢赎人去,注意把孩子们安排好!” 送走秦文华,他想既然要去县城,不如索性…… 杨木匠拿出积蓄了几年的三十块大洋,刷拉一下倒在了炕桌上,数出二十八块装入出门用的钱袋后揣在了怀里,手里捏的另两个则给了耀华,嘱咐了几句后急匆匆向石远举家走去。 见过春红后,春红反倒安慰起他来,让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把春红夫人开的支票揣进怀里,他满怀希望地出了门,一个人向狄道奔去。 一个小时后,他来到了洮河边,救妻子心切的他这次要冒个险,走条近道,闯闯那遍布礁石的凶险海甸峡,顺流而下去狄道城。 ------------ 第八十六章 海甸峡奇遇 杨家河入洮河的河口边,奔流的洮河水拍打着两岸青山下的石崖,哗哗响成一片,河岸边沿河的杨柳已经翠绿如盖,一片下垂的枝条倒映在绿水中,随风摆动,水边人家家养的一群白鹅在水里游来游去,很是自在。 一木排上坐着位约四十岁左右的黑脸艄公,全脸胡的他正在低头抽着旱烟,听到杨木匠过来,他只是往他身后瞅了一眼,却没有起身,仍旧低头继续咬着烟锅子,青烟带着浓厚的香味随风四散。 “大哥,你这筏子下狄道去吗?” 走到水边的杨木匠看那人抽的正香,放平了声音问道。 “去啊,你要到狄道城里去?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那人听见杨木匠对他说话,放下了羊干把做的烟锅子看着他问道,眼睛却盯着他的后面。 杨木匠一个箭步跳上筏子,急急地说道:“那好,我包了你的筏子,你送我下狄道城!” “哎呀老哥,你可得想好了,这海甸峡里暗礁多又风紧,我怕你受不住啊,我还是劝你走旱路吧!”那人似乎不想去,只是一味地劝他,这一劝劝的木匠有点急了,这时候,后面有人喊了起来。 “杨木匠,木匠,等一等!” 他回头一看,十几米外的小路上两个背着褡裢的人急急忙忙往这跑,似乎也是搭乘筏子的生意人,又好像不像,难道是叫自己去做木活的,都到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去做木活呢,他拿定了主意,这次谁叫也不去! 看到有人叫杨木匠,那艄公低头抽烟,好像没发生过啥事一般。 那两个人已经跑到了岸边,来人一胖一瘦都三十出头的样子,只听得啪嗒两声响,各自抛下了褡裢,急忙跳上了木筏子。 “你们是叫我吗,叫我做啥?”杨木匠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两人不解地问道。 “哎呀,可找到你了,刚才到你们家,娃娃们说你出远门去了,我们准备请你回去,给我们东家打造些家具。”那个胖子挥袖擦汗说道。 “你们是哪里的?”木匠感觉不对劲,他可给孩子们说了,不许向任何人说自己的行踪,除非耀武来了。 “我们,我们……”胖子没想到木匠会问自己,一时语塞,说不出个四五六来,有些慌乱了,擦掉的汗又出来了,那个瘦子见状露出了凶相,变脸说道: “实话对你说吧,老子们是保安司令部和治安委员会的,我们马长官和石会长请你回去!” “他们不是说筹集齐钱款就可以去县衙赎人的吗?”杨木匠又气又惊。 “你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筹集齐一千大洋呢?如果有,怕是抢来的吧,哈哈哈!少废话,跟老子们回去!”胖子擦掉了脸上的汗,摇着手扇着风揶揄道。 “你,你们说话不算数!”杨木匠涨红了脸大吼道,以示抗议。 “哈哈哈,算数,老子们说话从来就没算过数,不信的话,你去打听打听?走吧,免得老子动手。”瘦子看着可怜的木匠,偏头头冲他盛气凌人地说道。 “慢着!” 看他们要带走杨木匠,蹲着的抽烟人站起身看着二人缓缓地说道,木匠不知道又怎么啦,回头看着艄公,瘦子却不耐烦了。 “干什么?关你屁事?你丫的事情真多,走!”瘦子火气挺大的,推了一把木匠,理都不理那艄公,就想下筏子。 “怎么不管我的事?上了我的筏子就是我的人了,你们想劫走他?可问过我答应不答应?” “呵呵,你还真拿你当棵葱啊,怎么着,不服啊?不教训你,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瘦子撸起了袖管,准备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刮子。 没等他动手,只觉得脚下一动,发现筏子早已离岸一米,进入了深水区。 “停下,停下,你他妈要干啥?” 两人顿时慌了神,抢着喝令那汉子把筏子停下来,那人冷冷一笑,筏子丝毫不停,撑篙几下就来到了河心,他立在那放下船篙,筏子就开始顺流而下了,杨木匠会水,赶忙蹲了下来,抓紧了筏子串条,但那俩恶徒不会,他们傻站着,知道遇上硬茬了。 “我他妈废了你!听见了没有,让筏子赶快靠岸!”瘦子和胖子想拔出手枪威胁那黑脸络腮胡,好让筏子靠岸,但已经迟了。 未等拔出枪来,只觉得两米宽三米长的筏子一晃,两人立马站立不稳左右前后只打忽悠,等看见了奔流的河水,一阵天旋地转就站立不稳了,只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响,两个人像下饺子一样倒栽进河里,一下子被汹涌的激流冲走了,不一会儿在好远的地方才露出头,大喊救命。 杨木匠见状,知道遇上人们常说的水鬼了,水鬼是在水路上打劫的人,这些人水性相当厉害,能在洮河的急水里踩着水直走,腿肚子一点也不抽筋,他伏在木筏上磕头告饶。 “好汉饶命啊,我家里还有尕娃娃呢,老婆需要我去救命啊!” “不关你的事情,坐好了!”黑脸艄公大声地说道。 那人盯着远处在大浪里快要沉没的那两人急速划动尾桨,此时,筏子已经漂流到了入峡前的开阔地段,河水似乎平缓了许多,眼看筏子里那两人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他一个纵身跃入河中。 等到他再次露出水面时,他已经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人的背后揽住了那人后腰,这时,筏子刚好到了他身旁,他抓住飘流下来的筏子,稍歇片刻,单臂用力,一个纵身,挟着那人上了筏子,一拳挥过去,打晕了那人,摸出了他的盒子炮,丢给杨木匠喝令道: “把他绑了,绑在筏子上,快!” 看到杨木匠迟疑,他大喝一声道: “你不想活了吗?快!” 之后又一个猛子插扎入河中,河道已经变得狭窄了,水流又急了起来,再下去二百米往左拐个湾就是海甸峡入口了。 杨木匠抖抖索索地想解下系腰绑了那人,却怎么也解不开,等到他把那人绑好了,让趴在筏子上哼哼着吐水时,黑脸艄公已经挟着瘦子又上了筏子,这一救两人,一切快的都像变戏法一样,对那人而言奔腾的洮河水就像平地一般。 这时,前面河道陡然变窄,两面猛然出现了陡直的悬崖,河水涌入峡内,喧嚣着争相奔向前去,木筏子如一叶枯叶,飘荡在激流上,杨木匠紧紧地抓住了木筏子,那黑脸艄公一会儿挥动巨大的尾桨化桨为舵,预先调节筏子的走向,一会儿挥动长长的船篙急速点着顶着崖壁,借力维持正确的航向。 筏子出了峡口,河面宽了,但是却出现了许多明暗的礁石,杨木匠悬提着心,看着黑脸艄公熟练地操纵着木筏子,绕过一处处明暗礁石,顺流而下。 出得海甸峡来,下面的川也越来越宽,他们进入了洮河盆地,也就是狄道城所谓的南乡,此时河面越来越宽阔,经过一些村庄后,筏子最终在一处平缓地停了下来。 在一处灌溉的引水渠边的芦苇里藏好了筏子,黑脸艄公绑了还像死猪一般趴在筏子上的那两人,对着两个恶徒仔细搜身,他让杨木匠拿着枪指着二人,告诉他只要谁敢反抗就开枪,然后用黑布蒙住了胖子和瘦子的眼睛。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两个一胖一瘦的家伙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起来,撒什么死?要杀你,就不会救你们了,但是如果不老实,别怪我翻脸无情,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两人抖抖索索地起身,身子已经如筛糠一般,交连打腿,路都不会走了。杨木匠见状一阵子厌恶,欺负起善和人你们看起来本事大得很,遇到比你硬的,你娃娃们怂了。 令杨木匠诧异的是那人最终并没有蒙自己的眼睛,而是回首和善地问了起来。 “你是杨家河的杨木匠?” “嗯,是!” “好,那你跟我走!” “去哪里?” “不要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去!我要去狄道城!” “你真的不去?你婆娘你不愿意救了?” “我去就是救我媳妇的!” “听我说,你救不了你媳妇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两个!” 两个被缴了械重新绑了起来的杀手,已经吓傻,听见问他们,头点的像捣蒜一样,唯恐说错。 “是是……” “真的?为什么?我把钱找上了,你说!” 杨木匠一看气急败坏,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揪着瘦子的胸口衣领,大喝着问道,黑脸艄公在旁边冷笑着,瘦子一看他的脸色,吓得一哆嗦,全招了。 “你们的石委员有话,让我们在半路上弄死你!我们今早一早就一直盯着你,本来想你会走旱路,我们是有专人在红道驿沟准备下手的,没想到你走了水路……” “我杀了你!” 杨木匠飞起一脚踢向了瘦子,但被黑脸的艄公给拦住了。 “留着这两个狗东西还有用,你现在跟我去吗?” “去!” 水渠慢慢被丢在了后面,杨木匠跟着那人押着两个恶徒上了一片田野,远处靠山的地方,一溜村庄沿山坐落摆开,一直往下延伸而去,他知道,这里就是衙下,他曾经到过这里,做过木活。 走过一条田间小路,几个来回走动,进了村庄,又在狭窄的庄巷道里沿着老路来回几个转转,等到蒙面的那两个家伙走晕了,黑脸才叫开了一处院墙高大的大户人家的门。 一人小心地问清了来人,开门把他们接了进去。 黑脸悄悄吩咐把这两个家伙押进地下室,话还没说完,那两人已经吓得趴在地上磕头求饶,但已经被四个人堵了嘴拖到了后院的地下室去了。 走到厅屋前,那人让他进去,杨木匠迟疑地看着他不敢前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 第八十七章 悲喜衙下集 进得屋里来,一个年纪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年随即端来了盖碗茶,放在了桌子前,木匠看着桌子发现很是熟悉,他找了找,发现了记号,正是自己做的物件。他做木活一向有个习惯,就是每做成一件家具,都要留下一个只有自己能找见的记号,以作为纪念。 如今看到这件仿明式的果木家具,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也想起了这个村子曾经是自己二十年前跟着父亲做木活来过的,也是那次,他第一次完成了的自己的独立作品,就是这件八仙桌,主人对这件桌子是十分满意,他记得这家的主人姓刘,没想到,多少年过去后,变化这么大。 “快去传话,就说景古城来人了!” 看到木匠细细地看着家具,那人对这个少年轻声吩咐道,那个人看了木匠一地出了门,向左边的一个侧门跑去,看得出那里还有一个小院子。 “杨师傅,你看这件家具做的怎么样?”他有意缓和一下气氛。 “马马虎虎啦,一般!” 本来想陪他说说话,可这人一点都不谦虚,黑脸艄公有些伤脸地嘿嘿一笑,不再言声,静静地等着那个少年回来。 杨木匠确实有点口渴了,他端起了茶碗喝了起来,一闻一喝,他觉得这茶比起自己爱喝的罐罐茶虽然味儿清,但又别有风味,忐忑的心里不由得想到,到底是大户人家,连茶也是现喝现泡。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那个少年进来了,对那个黑脸艄公俯首耳语了几句,起身笑着看了看杨木匠,木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紧张起来。 “杨师傅,还要请您到旁边那个院子里说话,我们走吧!”那个艄公起身伸手指示道,木匠起身跟他进了左面的侧院。 侧院内一条小路弯曲通幽,路旁牡丹芬芳,碧桃火红,绿竹掩映处一溜三间房子靠北而建。 一位身穿黑色马褂头梳三七,年龄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台阶上正候着,眼睛炯炯有神,整个人很是精神。 看到杨木匠来了,他拱手礼让道:“在下刘致远,杨师傅请!” 杨木匠谦让着,最终还是先走进了屋子,一进门他就看到炕上躺着一人。 这人面容憔悴,似乎很是眼熟,他回头看了看自称刘致远的年轻人,那人一笑示意他上前。 等到他走到炕头沿,他一下子被吓傻了,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发现很疼,这才确定这是真的。 他一下子扑倒在炕头上,抓着那人的肩膀就哭了起来! “石老爷,真是你吗?” 看到他,被摇醒的石远举慢慢地伸出了手,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这一笑给杨木匠带来了莫大的希望,他还活着,只要活着,事情一切都好办,儿子和兄弟到底是不是土匪,云清是不是土匪,都可以说清楚了。 “木匠,你来了啊,好啊,好啊!” 石远举急切地摇着他的手,想多说一些话,但是因为肺呛了水,发音还不是那么有劲,基本上能说清楚而已,听得出他急想知道景古城近来的情况,但杨木匠更想急切知道自己兄弟和儿子在九甸峡的真实作为。 “石老爷,是不是我们家春来害的你?”他看着石远举首先发问了。 “不是!” 闻言神色大变的石远举望着急于想验证的杨木匠的急切眼神立刻做出了回答,那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很坚决。 怕他不理解,石远举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好样的。” “真的吗?真的吗?那我儿子耀武呢,他有没有害你啊?呃呵呵……” 听到了肯定兄弟的话,喜极而泣的杨木匠已经泣不成声了,他终于听到了他最最需要听到的一番话。这会儿的他就差悲愤地嚎了,他们真的是被冤枉的。 “你家二小子他也去了?” 听到他提起耀武,石远举吃了一惊,他有些想不通了,怎么会把十岁的小孩子也卷进来? 杨木匠哭着从朱家山送别夫人春红遭袭击说起,一直说到了今早媳妇被抓。 他把云清怎么救人,耀武怎么离家偷偷前去救他们,以及石生回来后怎么又和狄道来的保安司令部的马来西勾结,陷害自家和云清事情一一详细地做了介绍,听的跟前的刘致远义愤填膺,对狄道保安司令部和石生大骂不已,石远举则一声不吭,眉头紧锁,显然他的内心承受着更大的痛苦和压力。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事实也是如此,此时没有谁能够比他再痛苦的了,被自己的亲侄儿谋害不死,如今却要继续忍受他的罪恶带来的心理煎熬,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是老天却偏偏要让自己活下来,继续看着罪恶发酵却无能为力,还要继续忍受这人世间说不清理还乱的亲情之痛。 石远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落在了盖着提花枕巾的枕头上,这些散入洮河两岸人家的物品就是他从江南亲自订货,运回来后在洮河两岸销售的。 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他直到被拉下栈道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陷入了阴谋之中。 这几天,被救的他躺在炕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一些事情上,他还是有意无意地绕开了石生,与其说不敢,倒不如说是不忍贴切一些。 今天,听到了杨木匠带来的消息,痛苦地回想起九甸峡喋血,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后,他发现埋伏的刺客是最先准确地直击石刚的,而且是一击得手,就这一点很是可疑。要知道武艺高强的石刚行走江湖很久,在他的公司里鞍前马后的奔波,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打掉他意味着整个马帮的瘫痪。 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外人谁知道石刚是光的还是麻的? 那这个通风报信的人会是谁呢? 前后一联系,联系到九甸峡遭袭击的全过程,他发现石生的一些反常行迹很是可疑。比如对石刚替他拿枪的神经质反应,遭袭前后的一些反常等等,无不说明他心里有鬼,他觉得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石生,想到这,他头大的不行,闭眼久久不愿再睁开。 天哪,为什么要这样? 自己年年给他们按时送上分红,这些能保证他们在景古乃至洮河两岸的生活水平不低于任何一家大户人家。就算他曾经把自己的大伯推进了冰冷的滚滚洮河,如今命大不死的自己,在不断反思自己管教的过错后,也只是以为他仅仅是一时糊涂,意气用事,要占家产。 对于这一切,他在疗伤的这几天本来都已经想好了。 将来如果回到景古城,该赔偿多少我赔给镖师的家属,宁多不少,需要求情下话,磕头谢罪,都由我石远举面对,他对自己的冒犯,则是既往不咎,如果他要家产那我就分给他一半得了,这里面本来就有他老子用命换来的。 但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这几天来确实想的简单了,这个侄儿的心思不仅仅在家产,他还有野心,而一个心术不正的野心家往往是最可怕的,会让很多人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 一想到死去的兄弟,再想想变得凶残的侄儿,他一时恓惶了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此时的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事情该怎么处理。 但愿他能回心转意,洗心革面,能够好好地活人,但他能吗? 乱世年间,一念之差,是要人头落地的,显然,石生已经丧心病狂了,想到此他又一阵心痛,觉得自己是小鸡娃跳进了乱麻窝,出不来进不去,随即腔子里一阵子气胀,头一歪晕了过去,气息全无。 刘致远看到面容枯槁的石远举老泪纵横,接着头一歪,就知道大受打击的他情况不妙,急忙对外面吩咐道: “赶紧找先生去!” 刚才传话的小青年急忙跑出院子除了大门,往村子边跑去,郎中就在村子边上开诊所,不远的。 “石老爷!石老爷!” 刘致远和杨木匠、黑脸艄公三人一起喊叫石远举,掐人中,按摩胸腹,希望能尽快唤醒缺氧的他。 好一阵子后,石远举才醒了过来,满眼泪水的他长叹一声闭了眼,就久久不愿意再出声了,大家知道他让石生伤透心了,也就不再言语,静静地等着,不一会儿,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郎中来了。 他坐在炕头前,小心按住石远举的右手腕,用心地把了一小会儿脉,迎着大家期望的眼神微笑着说道:“没有大碍的,石老爷这是急火攻心,按我前面的开的方子吃药,如今的他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最好能有人陪他说话话解解闷,这样效果会好得多。” 郎中离开后,看着呆了的石远举,杨木匠有些担心,自己遭受的不幸,他暂时忘记了,他记起自己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刚才光顾控诉石生的罪行,恰好把石生要求赔偿时春红夫人深明大义的这些表现内容给忘了说了,看着几乎痴呆了的石远举,他开口说道:“石老爷啊,我还没有给你详细说春红夫人和孩子们哪!” 一听到他这样,石远举看着天花板的眼睛动了下,似乎在听。 杨木匠就把今早春红夫人决定赔偿保镖们和给自己一千元支票的事情大说特说了一遍,期间不停地为春红竖起大拇指叫好。石远举听着听着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和依靠感,他的眼珠子活了起来,心情也平静了起来,人也回头看着杨木匠,面部表情也渐渐舒展开来,一顿饭的功夫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谢谢,谢谢!木匠你给我把这么好的消息带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本来是要早说的结果说的一多,给忘了。” “唉,真难为我这媳妇了,跟我到这地方,遇上这些事情……她做的很对,钱其实是人身上的垢痂,去了一层还会有一层的,这人要是完了,那就彻底地完了,她替我们石家积德了!” 听到石远举说话了,木匠感觉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但是旋即想到媳妇还被押往狄道大牢,不由得心里一阵烦躁。 ------------ 第八十八章 劝阻与帮助 看到石远举渐渐恢复正常,站在旁边的刘致远非常高兴,他需要石远举活着,而且是好好的活着,当然,一直在旁边仔细观察的他也注意到了木匠的烦躁,他把杨木匠和黑脸艄公叫了出去,去了刚才的大院。 把木匠让到厅屋,下人已经端来茶碗和吃点在等候,喝午茶中他把如何救下石远举的事情给杨木匠做了介绍。 原来,四月二十一的早上,天刚刚亮,黑脸艄公在海甸峡下游的河边去摘取昨晚放的倒钩鱼线上的鱼时,发现了一具尸体仰面漂浮在河边。 这年头,在这洮河边看见死人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起初忙着弄鱼线的他也没有在意,后来他想我再送他一程吧,他想把他重新推入河中,等到走到跟前,他发现那人鼻孔似乎一张一翕,这才意识到可能是个活人,只不过脸泡的发白罢了。 他立即跳进河里,把那人拖上了岸边的沙滩,然后倒提起来拍打控水,等到有了正常的呼吸,这才喊人把他抬回了刘家。 恢复意识后的石远举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遭遇讲了出来,只是含糊地说了自己落水的情形,说是不慎失足,可这已经让刘致远听的震惊不已,听对于石远举他可是很早有所耳闻的,因为他们家一直就和石远举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次省亲回来他是有特别任务的,而这任务其实就和石远举有关系的。 经过两天的治疗,石远举身体有所恢复,但一直挂念景古城的妻子儿女的安危。因此也就有了黑脸艄公救他的奇遇。 等木匠喝了一会儿,他和黑脸出去了。 一会儿工夫,他独自回来了,坦诚地对杨木匠说道:“杨师傅,我想请你陪石老爷几天,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不瞒您说啊,一看到石老爷,我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我媳妇被那些坏怂们抓到县衙的大牢里去了,我得赶紧去把她赎出来,等我们来了再来陪他,怎么样?” 刘致远一阵摇头,看着他说道:“老哥啊,你怎么不开窍啊?你这番前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听见刘致远这样说,杨木匠大吃一惊,放下茶碗问道:“为啥?” “你忘了那两个跟着你的尾巴啦?” 木匠闻言,一阵沉默,他并不是真的忘了,这次前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儿子和兄弟还担着土匪的罪名,这次一定要替他们讨个说法。 但作为一个老实的木匠,他很多时候研究的是木头,却忘了研究人研究世道。 在他的心目中,官府就是说理的地方,官府说的话就应当是算数的,那两个人听从石生的安排要在半途谋财害命,这又是石生的一大罪状,这次他一定要为全家讨个公道。 “人常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一切都是石生作为,到了县衙我想不至于吧?对你我实不相瞒,不瞒您说,除了救媳妇,我还想到县衙去为我儿子和兄弟喊冤!” “哎呀,老哥!你让我说你啥好呢?你怎么还不明白,现在的狄道县衙是情况复杂,在这个王县长跟前,就怕你再拿上一万大洋,你媳妇也不一定能救得出来,这个县衙你纯粹就是去不得的!” “我不相信,天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杨木匠的执拗劲上来了,接连摇头,刘致远知道多解释倒无益,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样吧,你媳妇我派人去救,你在这只管放心陪着石老爷,说说话陪他解解闷,怎么样?” “你?你派人去救?”杨木匠抬头看着眼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些不相信。 “还有我!” 不知啥时候,那个黑脸艄公说着话也进来了,他笑着看了微笑的刘致远一眼,又对杨木匠笑着,眼神很是坚决,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们?” 木匠糊涂了,这个艄公的功夫他可是见过的,但对刘致远却不甚了解,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那么嫩的,行吗? “老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刘家少爷,现在在马衔山军马场办事,他可是军人出身,也有很多门路的,你可不要小看他!” “行了刘清,不要吹我了,你还是给他说说我们怎么个想法。”目前形势复杂,事情紧急,刘致远觉得该给杨木匠交代自己的想法了。 综合刚才审讯那两个杀手所得,在他看来,木匠家全家都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石生借此机会害人,是有恃无恐的,虽然如此,但木匠的妻子完全可以通过关系救出来,而但木匠却是万万不可前去县衙的。 这一段时间内,狄道保安团和西北军驻扎此地的防守部队,正在和逼近的鲁大昌军队准备开战,目前的形势对狄道县长王歧非常不利。虽然在几天前张一鸣的部队豪胜鲁军,击毙三百余人,但最近两天,前去迎击鲁军的张一鸣部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南乡店子街,发生了杀良冒功的事件,引起地方民众的强烈不满,地方民众反王、张二人的情绪非常高涨。 据他所知,这个王歧此时正在振军经武,汇集四乡的民团准备对逼近狄道县城的鲁大昌军开战,石远举的马帮在九甸峡遇劫已经被定为匪案,杨耀武、杨春来、云清们被定为匪,里面大有说头。狄道县衙的县长王歧与其说非常重视这个案子,倒不如说更重视景古城这个地方,委任石生担当重任,是有所企图的,此时王歧派人到景古城恐怕目的不善。 景古城雄踞洮西,其险要的位置正是王歧所看重的。在这里防守可以堵截岷县进攻的鲁军,进攻可以作为威胁岷县右翼甚至抄袭其后路的跳板。历史上,从岷县招兵买马然后进据洮西平定洮河下游的先例不是不存在的。 综合判断,在洮河两岸并不得民心的王县长张一鸣之流,为了抹黑鲁军,警戒震慑四乡,很有可能杀鸡骇猴,拿这个案子开刀,那么杨木匠一家和云清将在劫难逃,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这些情况,他不能说给杨木匠,再者他也没必要知道的,因为他正跟鲁军联络,准备赶走王歧和张一鸣。 “我们的想法是这样的……” 跟木匠年纪错不了多少的艄公叫刘清,他详细给木匠说了他们营救的计划,木匠听的一阵点头,但是杨木匠现在担心的却是儿子和兄弟的罪名,他们老杨家多少代没出过土匪,这个罪名实在是上辱没先人,下愧对子孙,既然冤枉,就一定要喊冤把它纠正过来。 “那我儿子和兄弟的罪名怎么办?就不去县衙喊冤了?” “这个先放一放!”刘致远说道。 “这不成,这罪名我得先洗清了他,越放会越说不清啊,要是说不清了,我老百年之后没法见先人不说,我也愧对孙子们哪!” “老哥,你听我说,这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我们管活人要紧,管实事要紧!” “嗯?你是说我儿子兄弟他们死了?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啊,啊……”杨木匠闻言,瘫坐在地上张嘴就哭,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人哭的非常伤心。 “不是,老哥,你听我说!”刘致远看他误解地哭了,急忙拉起他解释,“据我所知,你的儿子和兄弟们都没有死!” “啊?真的吗,在哪里?” “详细情况我还说不上,但是我知道他们活着,只要他们活着,一切都好办!那就这样了,老哥?” 刘致远显然不愿意多说这件事情,他想把杨木匠留下来,一个是陪石远举,一个是救他。 “嗯,只要他们活着好,就好啊!石老爷我陪着,你们放心!”杨木匠哽咽着,心里滋味万千,一会儿悲一会儿喜,整个人苦不堪言,他有些搞不懂世事了。 “你放心,你的儿子和兄弟一有消息我们就你马上通知你,另外,你在景古城的两个儿子,我们也会派人暗中保护的,你放心好了!” “谢谢,谢谢刘少爷啊!” “老哥,不用谢的,他们这么做是天理不容啊,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放心,今晚你媳妇一定送到!”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杨木匠走进了小院子。 牵心亲人们的杨木匠忐忑地留了下来,陪石远举说话。他们拉家常,说彼此的儿子家庭,石远举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 吃过晚饭,掌灯时分,他陪着石远举正说话,院子里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三两个人正往这边而来。 最先进得门来的人正是他牵肠挂肚的妻子赵月娥。 两人见面,先是一怔,接着一阵劫后余生的感觉促使二人上前抱头痛哭起来,看的跟前的石远举不住的擦拭眼泪,其他人也是含泪嘘嘘。 ------------ 第八十九章 杀出重围(一) 二十三日这天早晨,太阳刚冒花不久,听到鹰笛的包红玉出去了一次,她把这次联络作为了恢复身体的热身散步活动。 在山坡上的神树后,她给略带傲慢冷峻神情的求正好“汇报”了任务执行情况和相关的情报,并提到了一个特别情况:云清对匕首看管很紧,需要动些心思来才能弄到,建议他宽限几天。 “不能再宽限了,再宽限一是我对上面没法交代,二是没法向死人交代,尤其侯天亮侯执行!”求正好看着包红玉泛着红晕的脸更加秀美,楚楚动人,就话里有话阴阳怪气地冷笑着冲她说道。 “不能宽限的话,我建议你们今晚攻进来,我们姐妹俩做内应!”包红玉眉毛一挑,直视着他,狠狠地说道,她要试探一下。 “吆呵,你比我还心急啊,姑娘家想情郎,盼着上花轿也没你这么急的么!”求正好怪叫一声,大声揶揄着,附近的林子里有人哈哈大笑,包红玉知道,那里有埋伏。 包红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的茬,随即脸色一正,冷峻地直视着他,把球踢给了他。 “那你说怎么办?” “那云清不是道士吗?你长得这么攒(zan)劲1,只要你一个风情万种,还怕他不俯首帖耳?人哪,趁着年轻要多……”求正好看了看她,酒糟鼻一哼,不怀好意地开导道,话里很不尊重。话未说完,却招来了包红玉的一声喝骂。 “无耻!” 求正好一下子老羞成怒,恶狠狠地指着包红玉说道: “别不识好歹啊,要不是看在赵天甲护法的面子上,我他妈早废了你,老子带领着一干人还要受你一个娘们家的骚气?你再给我骂个试试!” “骂你怎么啦?一个无耻之徒带了几个喽啰就忘了自己姓啥了?照你这么说的话,老娘还是是鲁司令派来的呢,你算个龟几?小心姑奶奶一不高兴收拾你!我要是等你娃娃犯事,就像茅坑门上等拉屎的一样,你信不信?” 林中的人们一怔,这女子口气很大,不但骂了求正好,而且对他们也是不屑一顾,看来很是自信的,显然是来头不小啊,谁敢得罪这样的主儿?求正好跟她作对,显然是自讨苦吃,这两次交锋,他都没占到便宜啊,于是有人就开始有些可怜求正好了。 “你,你,你……”求正好被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他杀了这娘们的心都有了,但有求于人家的他,只能忍着了。 “老求,算了,别跟娘们儿家一般见识,完成任务要紧!” 看到情况似乎不妙,林子中的人们走了出来,一起劝起求正好来,求正好借坡下驴,作了个顺水人情。 “好,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求正好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我们都是为本门做事,按照他和赵护法的约定,本来是明天就要完成任务的!既然,我们办事从来不打折扣的铁红姑娘都感到为难,那我就做主再宽限两天,今天话我撂这儿,我也就不再另行通知了时间了,明天的后天早上,也就是四月二十六那天,还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我希望你能满载而归!但是,丑话我也说在前头,如果再完不成任务,我将对你们姐妹俩执行门规!你听好了!” “好,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我们自行了断,不劳你费心!” 包红玉一阵剧烈地咳嗽后,强忍着什么似的转身里去了。 看着缓缓下坡去的包红玉似乎一边吐着什么一边慢走,咬着牙目送着她的求正好又一次在心里记了了她一笔。 包红玉这一次又为大家争取到了两天时间,这样至少可以把交差的时间挪后到二十六日,尤其重要的是,她侧面试探到了赵天甲们对吊林山庄的无奈,而且佯装身体不适的她隐真示假,迷惑了对方的判断。当然,虽然拖延了时间,但她也不敢保证这个邪恶的求正好是否会遵守那份多年前的何、鲁约定。 二十四日下午四点,何本初家中后院,云清、杨春来和耀武在包氏姐妹的帮助下正加紧撤离的准备工作,他们在赶制一些奇特的武器。 经过近两天的休整和调养,在何本初先生的精心治疗下,包红玉和杨春来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他们已经可以在院子里长时间地自如活动了。杨春来也恢复的也很快,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对枪炮弓弩使用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两天来云清一直在思考并且准备撤离吊林山庄的事情。 他知道这次撤退必定会遭到重重堵截,可谓前路坎坷,险途重重。因此,除了晚上外出侦查,他也在白天精心乔装打扮后到断崖方向作了侦查,查看了路况和可能的设伏点,云清甚至在化妆侦查时穿越莽莽云杉林和白桦林交替的西面阴坡,下了那九道断崖齐坎,前出到了洮河边,侦查路况。 经过连续两个夜晚的潜出侦查,再加上白天的化妆侦查,他发现求正好在吊林山庄周围至少构筑了三道集监视、封锁于一体的防线,严防他们逃脱。 第一道是监视线,针对出村子的道路,选择便于掌控的视野开阔地,建立了四个隐秘的监视点,每点各派两人昼夜悄悄监视。 第二道线是防守线。这道线更加重视对主要进出道路的监控,一个是往东南的官堡方向,大约有三十人左右,一个是往西面的洮河断崖方向,看来他们还是考虑到了这个方向,只是所留人员比往官堡方向要少的多,也就十人过一点。 第三道是增援线,在他们遭遇豹子的那座古寺里,云清侦查到了约一百人的集结情况,而且备有五十多匹快马,赵天甲真的不在那里,看来这些人已经由求正好领导了。 确实是下了血本了,看来赵天甲一伙这次是势在必得。 看到武器制作的差不多了,云清把大家召集到了西屋里。 “耀武和我去找何先生,大家先进来坐会儿!”云清嘱咐徒弟和自己一起去前院,让大家先等会儿。 听到师父叫自己,已经消除了几日来疲劳的耀武放下手里拾掇的黄柏条弩箭,立即起身拉着云清的手去了前院的诊所,他英耀的姿势,看的包红玉啧啧称赞,这个娃娃要是再大十岁,那会是怎么样子的呢,想着想着不由得红了脸,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诊所内,何本初正在开药,这几天总是有一些外村的人来看病抓药,还时不时往院内闯,都被儿子以内有女眷挡回了。 这时候坐在椅子上候诊的一位壮汉看到云清抬脚进来,心中一阵窃喜,可看到他们啦,他偷偷地上下的打量着他,揣度着,这一切都被二小子看在了眼里。他急在心里,忙看师父,可是云清一点也没有反应。 “哎呀,云道长,你怎么到前面来了,病人的病情可好些了?”何本初示意他回去,未等云清开口,二小子当时就张口哭开了: “大伯,你救救我尕爸他们吧,他们又开始吐血了!我尕爸他吐了一盆儿啊,我看他不行了啊,救救他吧,啊啊……” 何本初被吓了一跳,以为儿子抓错了药,赶忙放下笔起了身,看看这师徒俩,又看着儿子何平,何平被老子看得毛苏毛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云清当时也被吓得不轻,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胡话呢,但他马上明白了,这个日鬼娃比师父反应还快,学会演戏了,那就配合吧。 “何先生,赶紧去看看,不但他尕爸而且包姑娘也吐血了,事情紧急啊!” “你干的好事情,回头我找你算账,这里你先顶着!”何本初随云清和二小子去了后院,儿子这几天对云清们在这很有意见的,他怀疑儿子没有用心。 看着他们走了,那个壮汉收回视线,试探着问何平:“何先生,他们是什么人哪?” “闭上你的嘴,废什么话哪,有病没有?有病就看,没病你出去!” 何平被老子训斥一顿,正没处出气呢,见他多嘴多舌,一股子气马上就上来了,直接拿壮汉出气了。 “有,有病,没病谁上这儿来啊!”壮汉被何平呛得咽了口水,嘴上应付道,但眼睛仍旧不死心地往院子里扫描着,可是什么也没看着。 看他没什么大病,只是受了风寒而已,正要抓草药让他去熬煮,对方却要好几盒子中成药,何平气哼哼地找了出来给了他。 出了诊所,那人看四下无人跟踪,飞也似地上了后山,往神树方向奔去。 何本初跟着云清到了后院,进了西屋,看到包氏姐妹和杨春来好好地,他就知道这个二小子给自己来了一手,不由得夸他机灵。 “我们大家都让这个娃娃设计了,你看把我都骗了,可惜了我那平平了,还挨了我一顿,哈哈……” “大伯啊,我看那人来路不正啊,他那么好的身体,一看到我和师父进去,他就贼眉贼眼地看!” “嗯,你说的很对,我是想提醒你师父的,但你的反应可比我们快多了,我看你将来啊肯定是个可造之才啊!” “何先生,这几天来给你和家人添了不少麻烦,非常感谢你们的周到照顾,现在从走路来看,他们的身体也恢复的可以了,是可以远距离的行走了,我们想今晚就离开这里。”云清看都时候差不多了,就直接说了出来。 注:1攒劲:甘肃洮西方言,漂亮的意思。 ------------ 第九十章 杀出重围(二) “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多住些时间的,我敢打包票,他们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的,等到他们两个的身体再好一点了你们再离开,这样你们也容易些,现在这样离开我还是有些担心哪!” “何先生,我们已经好多了,走路是没有问题的。”包红玉笑吟吟地说道。 “那他呢,傻小子?”何本初含笑看了包红玉一眼又指着杨春来冲耀武问道。 “我也好多了,能走的。”不等耀武回答,杨春来摸着头傻傻地回答了。 “这样,我的意思是你们再留个三五天时间!” “不不,何先生,我们已经知足了,他们能恢复的这么快,全凭您和家人的细心照顾!” “哎呀,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你们呀,那好吧,我给你们把后续的药方开好,你们带上些中成药喝着,目前来说你们走路不成问题,但是,你们这个伤啊,要剜掉根子的话还得有后续的治疗,据我所知一些藏药对这个排毒疗伤有着奇特的功效,我正在设法弄一些藏药来治疗呢,可惜你们却要走了,那么,你们啥时候走呢?” “今晚!” “那好,我叫他们马上给你们准备三天的干粮!其他的事情我们再商量,你们看你们还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嗯。” 知道他们坚决地要走了,何本初也不再坚决挽留,如果够义气讲情分,那就为他们做些后续的准备和帮助行了。 何本初一声令下,儿媳和家里的佣人立马忙活开了,厨房内烟气缭绕,两个厨娘开始烙起了馍馍。 云清随何本初来到了前院厅屋,最后试探着问了下何本初离开的路线,他得到的回答也是走西面断崖的采药小路,因为从官堡往临洮的路自从岷县来的鲁军和狄道的王岐、张一鸣军开战以来,事实上已经断绝了,如果非要前往,势必要穿越火线,危险比较多,走悬崖虽然路途艰险但里程较近。 谈到时间,何本初却建议他们改个时间行动。云清有些不解,何本初指了指西面厨房顶冒起的浓浓炊烟说道:“外面有无数双眼睛啊,咱们给他也来个虚晃一枪!” “嗯,好!听你的!”云清一点头说道。 云清回到后院后,立即做了撤离动员,嘱咐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行动。 二小子一听要回家了,高兴地把东西规整到了自己跟前,看着云清,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师父,啥时候走?” “听我说,现在开始睡觉!”云清故意说道。 “啥,现在睡觉?师父,我都休息的不想休息了,咱们还是现在就走吧?” 急于回家的二小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几天除了休息还是休息,在这个空档自己偷偷练了几把弩箭,感觉还不错,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一到时间就马上跟师傅护送尕爸他们三人回家,谁要是再伤害他们,自己就放箭,谁也别想再害人。 “臭小子,就得睡觉,不要到时候拉大家的后腿!”包红玉拍拍他的肩膀和善地说道。 “哼,睡觉就睡觉,睡觉你也睡不过我的,师父,万一到时候了一定得叫我,啊?” “行,没问题!”云清拍了拍他,示意他放心睡。 半夜时分,云清叫醒了耀武,让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先清醒了下,然后把大家叫齐了。 何本初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见云清们收拾好了,他拱手说道:“云道长,各位,就让我再送你们一程吧,来,包姑娘,这是我开的方子,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春来兄弟的,你拿好了,以后有机会了抓些藏药配上,保管身体康复如初。这样,你们跟我来吧。” 大家跟着何本初往前院走去,看到何本初把他们往厨房领,他们开始犯糊涂了,这干粮昨晚不是已经给拿过来了吗,怎么还往厨房领呢? 只见何本初进了厨房后,来到隔壁的一间屋子,对着临窗子的大炕揭开了边上的席子,说道: “这是我祖上躲避战乱时逃命的地道,这个秘密我们家一直保留着,没有向外人透露,如今事情紧急,如果你们从大门出去,势必惊动村里的狗,狗一咬,那无疑给那些贼们通风报信了,从这儿进去,你们可以从山神神树往下的半山腰的一块地里出去,然后直接上山即可入林!” 云清一行人是又惊又喜,天无绝人之路啊,善良人实在是天不绝人啊,何本初对他们的好实在是天大,二小子高兴地简直是无以复加。 “谢谢何先生啊,您的大恩大德有如父母再生啊,娃娃,跪下磕头!为了以表谢意,云清也代表一干人等给您叩首再拜了!” 云清嘱咐耀武磕头后自己也跪了下来,接着包红玉姐妹也跪了下来,杨春来看到大家跪了,自己也跪了下来,他们用最隆重的磕头礼表达了对何先生的崇高谢意。 何本初连忙拉起了大家,催促他们上路。 “何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我们走了,您老多保重哪!” “哎,走吧,走吧,注意适当休息,不要太快了!” “嗯!” “来,把这个也带上!” “哎呀,这可使不得,这是你的爱物啊!” “啥呀?人老了就成远视眼了,不需要这个,你们这次路途艰险,这个正好用得上!” 不得已收下望远镜的云清眼睛湿润了,他对耀武说道:“娃娃,记着,这就是人情!” 昏暗的油灯下,二小子的眼睛如星星一样眨着,泛着感恩的光芒。 举着油灯,在地道内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云清一行人吹灭了油灯,把灯放在了早已挖好的油灯窝。 冒着午夜的冷风,他们从一块铁杆蒿和灌木杂生的地坎塄根推开罩着的众多刺棵出了暗道,他把枯败的黑酸刺重新推回堵好入口后,对着东南明亮的星星和西面模糊的山形开始辨别起方向来。 此时,黑魆魆的吊林山庄已经在他们的脚下了,庄子边的一只狗仿佛例行公事般的吠了几声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此地正好是包红玉接头的山神神树下的东面,此地灌木从生,但有一条小路直上山坡,通往神树下方,翻过山梁,经过险地一线崖即入后面的云杉林。 如今的五个人都武器在手,云清是枪械长短各一件,包红玉是针囊在身,杨春来则拿着自制的弓箭外加匕首,包红梅带着云清教会她的盒子炮护着两个伤员,以防万一,最绝的是二小子,弓弩在手,匕首在腰,如一个全副武装的小战士。 几个人还背着自制的器材,走山路实在累人,如今的他们已经绕开了村子外的第一道监视线,往上走就到了第二道封锁线了,前面的路况不明,需要前去探听一番。 云清让四个人先休息一会,听暗号行事,自己则放下器材,据枪悄悄地摸了上去。 清冷的风吹的草动树摇,云清一面谛听,一面箭步轻轻上山,临近山梁时,他放满了脚步,伏在小路中央的地上听了一会儿,他的双耳一面排除着杂音,一面快速捕捉着类似人声的异常声音。 他真的听到了,就在十米前的山坡上,压抑着的声音在交谈着,从地皮上传了过来。 “师兄啊,冷啊,有酒没有,给我整两口?” “有啊,他妈的,这荒郊野岭的这半夜会了一个瞎鬼都没有,这个老求尽一惊一乍的,让老子们受累!” “你还别说,刚才狗咬了一会儿呢,怕是有人出来了。” “啥呀,狗只要听见啥动静他就叫,这半夜的风吹树梢,那声音还不大了去了?四月里老鼠走家串户,那狗也不得叫几声?这个求正好啊说什么人家屋里炊烟尿尿,估计今晚要逃跑,他那么相信那个铁红,还怕人家跑了?这不是笑话嘛!” “哥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咱们得小心!” “怕个叼,怎么着他们也要先过第一道监视线,再说了,就算过了这里,还有下一道不是,他们能飞过洮河去不成?先喝着!” 看来长久地等待把两个人给冻坏了,高山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两个人低声地埋怨着,小口闷着酒,酒气随着风传入了云清的鼻子里,好香啊,是地道的陇南春。 坡顶,迎风处,冷风在吹,美酒在闷,人在躺,枪在旁。 云清把酒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好久没有喝过这么美的酒了。 他坐在旁边喝着酒,已经把二人的枪悄无声息顺到了一米远的地方,等到那人伸手去摸时,却扑了个空,一睁眼转头看到一个黑影坐在旁边正举壶喝酒,他顿时吓傻了,不知对方是人是鬼,用手捅了捅旁边的师兄。 “师,师兄啊……” “干啥,你注意点,我再睡会!” 师兄只想睡觉,先让他注意着,他大急,黑影发话了,是人,但来头不小。 ------------ 第九十一章 杀出重围(三) “你们两个鬼头,不知道勤于门事,却在这里喝上酒睡上觉了,看我告诉赵护法怎么处置你们!” 云清一口标准的洮岷口音,俨然一位无极门里的大佬,向包红玉学习的语言和了解到的有关无极门的情报这时候正好用上了派场。 “你,你是谁?” 冷不丁地旁边多了个人,然后突然张口说话,那个被称作师兄的人闻言吓得不轻,一骨碌起了身去摸枪,但摸了个空,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他伸手又摸向了腰间。 “别动,枪在就在旁边不远处,我就是要检验下你们的反应力,但是,你们实在是让门主他老人家失望了,哼!” “你到底是谁?”摸向腰间的手停住了,但话语里仍然很强硬,不信任感溢于言表。 “我是谁,是你知道的吗?撒泡尿也不照照自己是谁?说!你们这谁负责?” “我!” 师兄搭腔道,但在对方的强硬立场下口气明显缓和了下来,他有些吃不准对方的身份,按照刚才的身手,只要他下手,哥两个人肯定已经永久地躺在这荒郊野外了。听说总舵最近派高手暗地查岗验位督查门风,这次到这一路的莫非就是他?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云清其实也很紧张,紧张地就是怕有其他人在附近。 “您老放心,我们两个只是警戒的,他们刚才到林子里的窝铺里睡觉呢,如果有情况,我们这只要枪声一响,他们就会从那儿直奔下去,堵着那边的一线崖!” 被称为师兄的人,表决心的话伴着实情钻入了云清的耳朵,看来对方放松了警惕,云清的心有些宽慰了。但是,他更需要知道那里有多少人。 “那里有多少人?你们的求总指挥呢?在不在那儿?” “那儿有二十人,求总指挥前半夜还在来着,后面就不知道去了哪儿了。”他有点替求正好担心了,他怕是不在岗了,也不知道跑到这周围哪个村子的老相好家快活去了。 “他会不会跑到第三道封锁线那里去?” “不会,第三道封锁线在九道坎附近的路上,离这里远的,再说天黑了,路也不好走啊。” “那里的人手够不够?武器配备怎么样?” “具体多少,我们也说不上,但比我们这里多多了,武器嘛都是长枪一枝,子弹管够,你老就放心得了!” “那好,你们两个谁带我去见其他人?我要到林子那儿查岗!” “你老是?” “我就是总舵派来查验的,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你们务必要谨慎小心,不得有误!” “是!” “是”字未落,两人外侧脖颈处已经各自挨了重重一掌,顿时瘫倒在地,云清麻利地搜了身后,把他们的腰刀和子弹带背在后背,解下他们的裤带把两个人一个个给反绑起来。 一想到很可能会追来,他脱下他们的鞋子抛入了坡下的刺从中后,云清用他们的臭袜子塞住了他们的嘴,然后把两人拖入了刺从中,值此打击,这两个家伙没有两个小时是醒不来的。 云清持枪警戒着,往下发出了信号。 “咕咕咕面—!咕咕咕面—!” 两声鸟儿的声音从山梁上清脆地响起,耀武知道这是师父云清发出了信号,前面已经平安,让他们上来通过。 四人背起器材,上得山梁会面后,云清把一杆长枪和子弹带给了杨春来,另一杆则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两把匕首则给包氏姐妹各一把。然后云清在离他们八米的前面开路,五个人放轻脚步翻梁而过迅速向一线崖走去。 黑夜里,前面的一线崖就悬挂在半坡上,上面是一坡云杉林,下面立即变成了几十丈的悬崖,一尺宽的山路就从云杉林下的悬崖顶上通过,然后到了背面,就是一片云杉林,下穿过云杉林后,他们就会到了九道坎的第一道坎,那里也是悬崖,这样的坎会有九道,下坎的路基本上是山羊路,这一路会凶险万分。 来到崖顶,云清选了个阻击位置,朝上坡的林里架好了枪,然后取出背囊里背的一段带着荧光的柳树朽木挥动起来,看到荧光信号的耀武们接近了路口,稳了稳神,摸索着灌木和活着的树干之类的,换手拉着,开始从悬崖顶上通过。 好长一段时间后,他们才在那边挥动带有荧光的柳木朽木告诉他已经通过。见此,云清收了枪,悄悄整理好了枪械,背起两杆长枪,一手提着盒子炮,回以信号,下来后也开始过崖顶。 “啪啦啦!” 过到一半时,云清一不小心把一块石头踢落悬崖,石头滚落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不一会儿,落在崖低的回声又传了回来,还是那么响。 “有情况,什么人?” 响声显然惊动了林子里的窝铺里起夜的一人,枪栓拉动声响了第一声后,后面接连响起,窝铺里的人也被惊动了。 情况万分危急。 “不说话我就开枪了!”那人已经按捺不住了,紧张地想开枪试探。 “先不要开枪!等弄清楚了再开枪不迟!”有人威严地喝令道。 “你,你,你们两个下去查看一下,看是什么东西!”两人被分配了查看任务。 “是!” “其他人注意掩护!” “是!” 听口气,这些人都受过军事训练,云清在悬崖顶的半路间听得一清二楚,他用柳树朽木棒示意耀武们赶紧藏起来,不要暴露。把朽木藏进囊里后,自己则悄悄俯下身子,尽量贴近里侧的石壁,而枪口却指向了来路。 下来查验的两个人心里直打鼓,他们中的一个刚才起夜时恰好听见了落石的声音,但他不能确信的是到底是人还是动物走动碰落石头的,再一个山间风化的石头脱落也未尝不可,如果是动物和风化的落石最好,但如果是人,那就是麻烦了,但命令不容违抗。 悬崖上黑黑地,什么也看不到,静悄悄地,只有虚空里吹来的风声呜呜地。 “你们过去看看!”后面掩护的看到半天没动静,下来亲自督阵查看。 “是!” 但有人声音有些抖了,这条路纯粹就是山羊走的路,白天走过都心惊胆战,晚上过去,想想看不到底的悬崖就害怕,更别说走一遭了。 但军令难违,门规森严,必须得过去。 举着枪行走实在是太危险了,他把枪一背,拔出了匕首抬在嘴里,摸着里侧的树木杂草,开始往过走了,后面一人照样收拾,背枪咬刀,两人拉开距离,一起朝云清落脚处摸来。 二小子不由得为师父捏着一把汗,他真想放箭,但是隔着师父不好放箭,即使能放黑夜里这么远的,也难免脱靶。 对面的两人一前一后,离云清越来越近,快到中间时,汗水已经湿透了他们的脊背,要命的是脸上额头上一直落汗,需要不停地去抹才能看清眼前的路前行。一想到回去的情形,最先的一人有点怕了,在离云清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回头大喊道: “没人!落下去的是松动的石头!”。 正待转身退回去,他却发现了他这辈子最不该发现的事情,前面有一黑乎乎的东西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他的背后似乎还有一处神秘的夜光。 那东西突然起身冲他一笑,然后一张嘴,肝胆俱裂的他一个失足,整个人就落了下去。 一声无助的惨叫刺破夜空,吓得后面的那人抓紧了灌木枝,拼命把头埋在了里侧的崖壁,接着落地声音再一次惊得他心惊肉跳,腿肚子发软,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快说,怎么啦!” 后面的人大声问道。 “灵清失足掉下去了!”离云清五步远的那人埋着头心有余悸地冲那边喊道。 “笨蛋一个,让你们去查看的,不是让你们送命去的,撤回来!” 骂声从那边传了过来,这人如同得大赦一般,搬着里侧的树枝灌木,赶紧往回走去,再不走,等会儿腿肚子发软了就走不了啦,如果悬架在这里,那只有死路一条,还要给人家们落下许多笑柄。 那人好不容易退回了对面,到了宽阔的平地,腿肚子就打抖的不行了,啪塔一声坐在了地上。 骂声又起了:“起来,成什么样子?两个怂货!让你们探听个事情竟然这么难,看把你吓成啥样子了,咹?”哄笑声起来了,看来这人还是丢定了。 耀武一直监视着这个令人心悸的局面,当前面那个人到云清跟前时,他的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师父怎么还不行动? 等到有人坠落悬崖的惨叫传来,他被吓坏了,心里一直默念:不是师父,不是师父! 听到第二个人的汇报,他才知道确实不是师父云坠崖,而是一个叫灵清的坏人,不禁喜从中来,激动不已。 那群人骂骂咧咧地回了窝铺,但却派出两人前去接应那边坡上的那两个人,云清听得他们走远了,这才起身,以十二分的小心快速通过了悬崖。 他明白得带领大家快走,他们需要尽快离开这儿,进入云杉林。如果他们发现那两个人找不见后,会很快明白过来的,那时候绝对会追过来的。 五个人会合后一阵疾奔,从顶上拐过山尾入了云杉林。 ------------ 第九十二章 杀出重围(四) 进入云杉林后,一条羊肠小道斜斜地下往坡底,他们踏着松软的针叶,躲着枯枝,迎着冷飕飕的湿气往下走,此时,林子里的鸟儿偶尔从睡梦中惊醒,发出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叫声,然后无声无息。 好大一面坡! 五个人往前走了好长一阵子,快要到坡底时,激越的山溪流水拍击着山石崖壁的声音,从底下传了上来,云清示意大家停下来,他竖耳静静地向四周听了会儿,马上轻声说道:“跟我来!” 带领大家离开了小路,悄悄进入了坡上的林子里,往上走了十米,是一个平台,此地背靠一颗三人都围不过来的大松树,这棵树枝叶横展,占地阔大,独霸一方,树下落叶约有一尺厚,看来有些年头了。 云清小声地说道:“包姑娘,春来,你们怎么样?” “我还行,就不知道这傻女婿怎么样?”包红玉压着乐呵静静地说道。 “我也不错啊,能行的哦!”杨春来不甘示弱地说道。 “嗯,那就好,这个地方,我前两天来过,我看大家现在也乏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我们这次回去主要是利用山林的掩护,以悄悄渗透的方式穿过去,现在已经过了两道封锁线了,下到这道坡底,我们要趟过下面的流水,然后上行翻越一处约一二百米的石坎,然后才是九道坎的第一坎。因此,这个石坎其实就是老天爷给我们多余准备的。他们不是有三道封锁线吗,这个地方咱们得小心,是接乏兔1的最好地方,所以咱们在这得先听听动静。” 示意大家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后,云清贴着大树竖耳静听,二小子也学着背靠大树静听,眼睛同时望向对面,可是,对面黑魆魆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他闭上了眼睛,极力倾听。 静听了一会儿,云清睁开了眼,轻声问二小子:“耀武,你听到什么啦?” “师父,我听到了对面似乎有人在拉呼声。” 云清吃了一惊,这小子有绝的,跟自己的判断一样,虽然有流水声的干扰,但他还是听到了对面似乎有人在打鼾,那么会不会是狗熊呢?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是人,毕竟这个地方是如此的险要,埋伏着一支人马,也未尝不可。 “啥?拉呼声?你个瓜娃娃,可不能哄人啊,你确定?”杨春来有些不相信,瓮声问道,包红梅见状,用手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 “小声点,姑奶,姑爷,你!”一急这称呼可就全乱了,先是想说“姑奶奶”,等到第一个“奶”字出口就感觉是男的不合适了,想顺嘴改口结果就说成“姑爷”了,末了羞赧之中又补以“你”字才做了结,人早已是羞红了脸,包红玉酷嘟一声笑出了口,这个傻妹子,再急也不能这么急啊。二小子也听的一阵傻乐。 “别闹!注意安静!”云清眉毛一皱,严肃地提醒道。 包红玉一吐舌头,看着耀武明亮的眼睛,知道自己确实需要注意了,毕竟还在危险中。 看来这云清确实是个了得的人物,如果再投身军营,那可是个难得的人才,而这二小子给人的感觉却是谜一样的,小小年纪,因为糊里糊涂得到了两把匕首,就卷入了这是非中,如今看来,却也是冥冥之中命里注定的,老天让他得到了异物,也让他获得了超越一般人的能力,这听力不就是么。 而且,目前,他是唯一一个咒语对他不起作用的人,死神似乎都是绕着他走的。 正胡思乱想间,云清发话了:“这样,你们在这等待,我下去侦查一下,耀武,我们还是暗号联络,听到后要么隐蔽,要么下坡过溪水,我会掩护你们,现在起你们注意保持警戒,如果有情况注意隐蔽,不得贸然出击或者惊动对方,你们特别要注意后面可能出现的尾巴,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众人低声地回答道。 云清收拾好行装,检查了一遍武器,背一提一悄悄地摸下了坡,他要赶紧行动,以便在后半夜迟些时候月亮升起来时,大家翻过这道坎,进入真正的九道坎。 留下的四人背靠着大树,往下面警戒着。 看着师父悄悄地摸了下去,二小子背靠着大松树,摸了摸自己的匕首,把背上的弓弩和弩箭取了下来,试着拉开了弩机,搭上了箭。 之后连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力量感到吃惊,啥时候长大了许多,竟然能把这以往用脚蹬开的弩机给拉开了,哎呀,看来这人要长大,就得经风雨见世面,老人们说的真没错,你看自己出来才几天,这力量就已经长了,回去了得量下身高,看长了没有。 他背靠着树,把弩机朝向了外围,同时耳朵轻轻地舒展着,静静地过滤着周围的一切声音,清风无声,但却拂面而过,湿湿的带着清冷。 突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似乎是脚步的信息,他想提醒杨春来和包红玉,但一想到刚才的话,他决心有了把握再通知他们。 他拿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用心地听着,可是这声音再也没有听到,搜索了好一阵子什么异常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他很是懊丧,以为自己的耳朵发生了幻听,是耳炸了。 但心里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声音就是真实听到的。 是山里的狗熊吗还是传说中的七孤狼,都不像。 他握紧了弩机,眼睛四处扫视着,耳朵继续监听着,而心也已经跳了起来,脸觉得发烧不已,虽然在这样一个夏初的后半夜,人处在大树的阴凉之下。 猛地,他听到了就在树后,有异动响起,他一个超前侧扑,转身时弩机已经对准树侧,他看到了一个身手敏捷的黑影扑了过来。 包红玉的速度其实比他还快,未等二小子放箭,久经江湖的她已经转身应对了,此时转身的包红玉已经飞针甩出,但那影子见势跃上了树,躲开了攻击,接着,不给包红玉机会,人已经像荡秋千一样,向包红玉扑了过来。 可以确信,不是狗熊,更不是七孤狼,而是身手敏捷的大活人,是个功夫了得的高手。 就在黑影扑向包红玉的这个时候,耀武的弩机毫不呆滞,择机搬发了,嗖地一声,几乎是弦响人落,不知道射准了那里,但那人落地不吭一声,而是几个翻滚滚出平台后,不能开枪的杨春来只能听着那人踩踏着林子里的枯枝败叶声音,不知所终。 这一突然变故,让四人惊骇万分,二小子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满是湿溜溜的热汗水。包红玉则感觉事态严重,看来真是门内的高手巡查到此了,传言变成了现实,渗透式的撤退出现了变数。 那么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以偷袭的方式? 这个人是云清离开后不久就摸上来的,那云清现在又在哪里,他又遇到了什么? 现在的他们四个该怎么办呢? 一系列的疑问涌上心头,她必须要做出决断。 其实,就在他们遇到了偷袭的同时,从溪水的大石头上越过的云清背后也跟上了尾巴,对方很狡猾,借助流水的掩护悄悄跟了上去。 注释: 1接乏兔:洮西方言,以逸待劳的意思。 ------------ 第九十三章 杀出重围(五) 云清小心地越过溪水后,顺着采药人和背材人踩出的小路上了坡。 这个近一百米的坡面因为是阳坡的缘故,所以多灌木。他一手提枪一手抓着灌木悄悄地往上爬着,处于低处的他听清了打鼾声的源头,这声音正是从上面一百米处的垭口处传来的。 他一面往上攀着,却一面用耳朵往四周扫描监听着,上了大约五十米时,他听到后面似乎有轻微的枯草踩断声响起,半坡上的他蹲了下来佯装休息,侧耳倾听,但什么都没听到。 他起身继续往上爬,爬了十米的样子后,他猛地停了下来,耳朵却转过去极力搜索。据他估计如果后面有人的话,对方此时会爬上一处自己刚才曾经爬上过的大石头,结果他真的听到了自己所需要的。 咔哒! 后面真的有人! 这些微的咔哒声音从底下很轻传来,对方正是在欲上不能,欲下不得的窘迫中露出了马脚,发出了响声。 云清心里不由得骂道,好狡猾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难道是土匪?他一直跟着到底要干什么?那么他会不会有枪……?云清的脑子里马上闪过一系列问题。 经过综合考虑,他快速得出了判断。 从对方的行迹来看肯定不是友方,那么,如果是敌方,那么他为什么不开枪?应该是有所图谋,在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发现了他之后,最终,他决定冒一把险。 云清起身继续往上悄悄爬去,他要在对方追上自己之前,找到打鼾者,然后视情况而定,最起码要占领这个垭口,掩护后面的人顺利通过。 后面的人看到云清上了垭口还没有发现自己,因此依旧不慌不忙,稳当地跟了上去。 云清越来越接近了鼾声源,鼾声正是从垭口左侧的斜坡上约十米处传过来的。 来到垭口的云清轻轻吁了口气,他的赌博获得了初步的成功。 接下来他背起长枪,拔出了盒子炮,张开了机头,插在后腰的系腰里,然后口咬匕首悄悄地爬着摸了过去。 在离对方三米的地方,借助微弱的星光,他看清楚了鼾声的起源,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里真是一头棕色的狗熊倒在坡上,正肆无忌惮地打鼾。 鼾声里,云清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和着酒香味儿的混合味道,看来这头熊是吃了酒醉倒在了这里的,人离它这么近尽然毫无反应。 深一思索,云清大吃一惊,哪里来的酒?怎么会有酒灌醉了它呢,它喝了谁的酒?这酒是怎么弄到的? 可以肯定的是附近一定有人,而且从带酒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就是求正好一伙的,如今的他们会在哪里呢,就在附近吗? 云清看着这只狗熊,朦胧中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这只大熊的分量看起来足足有五百斤重,如果它醒过来站立在这里的话足够大家喝一壶的。 这个险情如同定时炸弹,目前似乎没有危险,但是其他的人在哪里呢,而更为迫切的是后面的尾巴似乎如猎豹一般在潜伏等待,相机而动。 此时,他听不到对方任何的声音了!但他必须有所作为。 云清决定打草惊蛇。 他双手卷筒冲着对面的一坡云杉林发出了信号。 嘎啦嘎啦!嘎啊嘎啊嘎啊! 一声声马鸡的叫声从垭口传出,伏在垭口下的跟踪者心里冷笑一声后,不屑地想道,还在招呼同党啊,估计都已经见阎王去了,还招呼个什么啊,他现在要看看云清接下来要干什么,反正他不急,有的时间,时间越拖对他越有利。 跟踪云清,然后又潜伏监视的这人正是无极门派出的特别巡视,是巡视求正好一组的一员,此人武艺高强,功夫深厚,一脸的络腮胡须,门内名叫灵勇。 他和刚才偷袭包红玉的灵强都是这次巡视组的,专门负责巡视这次吊林山庄的重大任务,今晚,他们发现云清们也是偶然。 今天早上,他们刚从官堡动身,是下午时到的那座靠山的古寺。吃过晚饭后他们俩秘密赶往了吊林山庄,然后在村子周围巡查守候,监督任务执行,其他人则继续和那里的人一道候命。 到了凌晨时分,他们发现有五人溜出了村庄往山上而来,但当他们尾随来到山神梁的神树下时,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跟丢了目标。 让他们气恼的是,这个求正好头一次接手这么重要的任务,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山梁地段上不见他布置有警戒和暗哨。 伏在山梁潜听了一会儿,他们发现一线崖方向人声鼓噪,似乎发生了事情,因此他们一路小心地走了过去,恰好遇到了从一线崖方向前来接替的监视哨。 对上暗号后,双方一交换情况,两方面都诧异万分,他们这才感觉大事不妙。于是一方面立马传令这道封锁线的负责人快去派人找失踪的暗哨,另一方面赶紧集合附近的人手准备支援,灵强和灵勇两个则循路连夜跟踪追赶。 他们知道有人早已解决了那两个暗哨,连夜混过了一线崖,对方轻松连过两道封锁,这是严重的失职。 灵强、灵勇小心走过一线崖后,加快了步伐,一路谨慎跟踪,终于在下坡的后半路远远地咬住了云清他们。 但是是云清们上了大松树下的平台后,他们暂时失去了目标,不敢轻举妄动的他们在路旁埋伏着。云清从上面下来时,他们正在小路上埋伏着,考虑到后面可能有人盯着,他们没有贸然下手,而是等云清走的稍微远了些后才兵分两路,各**了上去。 灵勇负责解决云清,灵强则负责大树底下的人,显然他们都过高估计了自己,尤其是对付妇孺病号的灵强吃了大亏,逃下坡后往一线崖方向逃去寻找援兵。此时的灵强流血过多正在小路上艰难往前爬行,而灵勇洋洋得意地还不知道,正踌躇满志地盯着云清。 他们更不知道的事,灵强和侯天亮一样都吃了一个十岁的娃娃的大亏,如果是侯天亮丧命是因为二小子的被动反抗,那么这次灵强吃亏则是二小子面对邪恶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但效果是一样的,让强大的敌人因为轻敌而一死一伤,也让包红玉吃惊和赞叹。 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他简直是大家的顺风耳,在丛林里听觉是最为有效的判断手段之一,而他无疑有着天赋的神器。这次自己虽然反应很快,也是在袭击者发起一击时才临时反击的,因此才被袭击者躲开了,而这个二小子看来是早有防备,出手果断,一击而准,毫不留情。 包红玉们已经临近了小溪,他们准备和云清汇合,此时正在溪边等待信号,山坡上依旧鼾声不停,他们很是纳闷。 二小子听到了云清的信号,是一组组合信号,先是警告有危险,然后告诉他们警戒着慢慢前来会合。 杨春来架着枪,掩护二小子和包氏姐妹过了小溪,然后又在二小子的警戒下过了小溪,在溪那边会合后,杨春来在前,包氏姐妹在中,二小子在后,四人一起往坡上小心进发。 垭口下的灵勇听到了坡下的动静,他很是诧异,他吃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己方的人吗,似乎又不像,因为人太少了,这样看来应该是自己和灵强刚才一起跟踪的那些人了。 难道灵强失手了,怎么可能? 匪夷所思! 想到此,他有些慌了,如果对方前后夹攻,那么自己首尾不能相顾,必定会葬身于此,这可是自己从来未曾遇到过的境况。 这个该死的求正好,不是说此地埋伏着一支人马吗?你的人马在啥地方呢,竟然给老子放水!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下面的人没有上来,先无声地解决掉上面这个人再做打算,他摸了摸手里的盒子炮,机头是张开的,他悄悄关了后把枪插在了腰间,然后从靴子侧抽出了匕首,爬了出去,他决定主动出击。 云清的耳朵始终在监视着对方,灵勇一动,他就觉察到了,此时的灵勇正在他的长短枪的射程之内,但如果他开枪,肯定会惊动附近的无极门道徒,到那时,后面的人过这个隘口就有些吃力了。所以他佯装不知,把两杆步枪悄悄地放下,别着盒子炮,手持匕首静静地伏在地上注视下方,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坡下的二小子四人背着器材警戒着慢慢地往上爬着,耀武一面上坡一面警戒着,此时,他发现小溪对面的林子里钻出了几个人来,不一会儿,下来的他们正要过小溪往这边开始移动时,更大的动静从他们的后面传了过来,,他们刚才下来的那片斜坡林里有杂乱的脚步声传出,似乎有大批的人追了过来。 半坡上的他们四个惊呆了,看来是追兵到了,而溪水边的那几人也似乎听到了后面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迅速地进了林子隐蔽了起来。 已经逼近垭口的灵勇听到后面嘈杂的人声,精神顿时大振,但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前面的狗熊鼾声大作,让人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灵勇非常佩服前面这人的胆识,自己面对这样的对手时,必须考虑周到,否则会因为冲动丧命。因此,他继续利用地形地物穿过垭口,想从那边迂回向云清靠近,凭自己的功夫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立个头功。 二十五六头,月出一架牛。 此时,一弯残月从东面的山梁上升起,山间被照得一片惨烈,林间的鸟儿们开始慢慢地躁动起来,这也预示着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天就要快亮了。 看到那人溜过垭口而去,云清一阵心急,但他还是要等着,他需要等待那个机会,这个时候自己不开枪,但如果自己迎上去对方肯定会开枪的。月亮上来后,这里的地形显然对自己是不利的。 听到仍然鼾声大作的狗熊,他灵机一动往后挪了挪,忍住腥臭味,握着匕首伏在了狗熊的身后。 ------------ 第九十四章 杀出重围(六) 清晨的风,有些冷,吹过山野,漫过森林,在惨白的冷月下吹的云清心急。 那人溜过垭口后还没有闪面,云清心情一沉,鱼儿怕是要脱钩,得想个办法。 此时,对面追赶的那群人已经快要前出出林了,出了林下来不远就是小溪,看来得通知耀武他们赶快上来,大家汇合后好做打算。得发出信号了,再一个这也是调动下刚才过去的那人的需要,这信号对面林中的人不会明白的,就怕刚才那人听不清。 主意一定,艺高胆大的云清冒着狗熊突然醒来的危险,立即模仿马鸡在狗熊身边快速发出了信号。 嘎嘎嘎! 还好,狗熊没有起身,仍然在沉睡,但是鼾声没有了。 灵勇穿过垭口后,入了后面的白桦林,然后绕了一个小弯子停了下来。目前援兵已到,形势大变,他在犹豫,还要不要出击了? 在这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曾经误以为这伙人是早起的猎户,或者是专门来猎杀狗熊的,但是现在的他明白了,这几个人就是无极门派出大队人马围堵的重要人员,圣物就在他们手上。 如果堵在这里,等待援兵,那么他需要抵挡至少四个大人的进攻,人家长枪在手,在山野地带枪战,尤其夜战,自己的手枪其实就像玩具,射程和火力都不占优势,自己绝对没有胜算,但是如果解决掉前面这个人,夺了他的长枪,那么他就有十足的自信堵住下面这四个人。 就在这时,又几声马鸡的急促鸣叫响起在前面的坡上。 灵勇明白,对方正在紧急召唤同伙,他决定立即摸上去,趁着天色还不明朗,干掉对方,夺取步枪。 他定了定神,悄悄地往狗熊方向摸去。 穿过稀疏短小的白桦林,前面山梁顶就是狗熊所在地,鼾声已经没有了,从林间看那只熊还在,黑乎乎地依然在喘气呼吸,雄踞一方。 他一阵迷茫,那人呢?他执枪小心地步出白桦林上了坎梁。 步行不到几步,迷茫的他感觉情形有些不对了,脑后风声已起,云清的手臂如猛虎出林般袭扫而至。 灵勇一个下蹲,虽然躲开头上致命的一击,但手里的手枪却被另一只手扫落后飞入了草丛中,他就势右臂变肘一肘后击,左手已经拔出了左小腿侧的匕首,转身顺势削出,却扑了个空,心里不由一惊。 而这正是袭击者云清一击不准后,真正想要的效果,他需要和对方冷兵器相接。 云清一击有所斩获后,躲避开肘击的他早已后退拔出了匕首,冷冷地看着对方的匕首削出,他早已准备好了白刃格斗。很多时候他都是后发制人,今早虽然不得已偷袭打掉了对方的枪,但他还是在观察寻机,准备后发制人。 一接触而后退脱离,再看时,双方陷入了可怕的对峙静默中。 忙活半天摸到石坎梁上的灵勇这下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大概样子,一个长发后绾的精瘦男子,在凄冷的晨风中反握匕首,丝毫不在乎一只大熊在旁边呼吸,披一身惨白的月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没有再犹豫,灵勇左手明快挥拳,右手则持刀暗出直刺云清心窝,云清不躲不避,就在对方自以为得计时,他的左手迅疾前出荡开灵勇手腕,而右手已经探出,匕首从侧面横划向对方咽喉,又快又准。 灵勇一偏头,匕首尖擦颈而过划破皮肤,拉开了一道血口子,更要命的手那匕首划过后,在云清手里又一个外向回转逼紧了脖颈,情势异常凶险,丧命就在这一击里,他忽略了云清握着匕首的手法。 为躲避这致命的一击,灵勇不得已扑进了云清的怀里,但是云清的右脚已经早在等候了。他不动,则不动,他一动尤其以投怀送抱的姿势出现时,这一脚迅疾随腿前出,无情地把他送了出去,让他一个马爬伏在了光草坡上,钻心的疼痛也随之袭来。 云清的人随脚动,毫不停留,一个飞跃骑在了他后背上,右手化掌为指,直击要害。 爬上来的耀武看到了师父云清的英耀姿势,心里不禁为之叫好。 啊! 惨叫声突然从对面坡下的林子边响起,云清一愣手势一缓,灵勇随之一肘后击,图谋反抗。云清按肘下压,还扫以一肘,正中灵勇的耳门,灵勇一下子被击倒,死了过去。 耀武回头看时,发现坎下对面的云杉林边追来的人影已经与大地融为一体,匍匐在地了,看来是追兵在这遇到了阻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里。 呯!呯呯! 紧接着,几声回击的枪响从对面坡下的云杉林边响起,那群人对着林子里一阵开火,林子里没有一丝动静,但这边的黑熊却似乎有了动静,扑拉着耳朵,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嗨,你们来了?赶快跟我进入林子!” 云清捡起步枪,找到灵勇的那把盒子炮又搜了子弹后后,招呼他们赶快拿好器材,跟自己准备进入白桦林。这时,二小子听到了坡下有异样的声音嘈杂地响起,是从桦树林底下传过来的,似乎是杂乱的脚步声。 “师父,有情况!” 随着二小子轻声发出的警告,正要进入白桦林的五人一起伏在了地上,向坡下俯视探查。 此时东方欲晓,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山川正处在黎明前的黑暗,坡下林中三百米外的地方疲塌的脚步声密集可闻,云清拿出了望远镜,扫了过去,他看到下面有密密麻麻的人群执枪正快速往这边运动,似乎要急于到达这里,他大概数了下,大约有六十多人。 看来这就是传说当中的伏兵,但是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从下面出现了呢?云清有些意外和庆幸。但形势已不容他细想。 “你们走这边,上到坎顶然后再进入白桦林,要快!我来掩护,注意穿越这片白桦林后,不要偏离,向下直接进入云杉林,在下面第一坎下的那颗大云杉树附近等我,联系暗号是三声野鸡叫!记住了没有?”云清一个轻声招呼,示意他们往这道坎的梁顶上走。 “我们一起走吧!”包红玉关切地说道,看到云清这样,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对云清的提议很是担心。 “不行,你们会被追垮的!听我的,快!” 耀武很想跟云清在一起,听到这不容置疑的命令式口气,他还是服从了。 “口令记住了吗,耀武?” “记住了!”耀武轻声回到道,但他发现师父却在看着正要抬脚移步的包红玉。 “等等,估计你会使,把这个带上,路上可以防身的!” 看了她一眼后,云清把灵勇那把枪以及搜到的子弹丢给了包红玉,然后兀自转身提枪下了坡,踏的山响,往垭口方向跑去。 看着远去的身影,包红玉眼眶一热,但她忍住了,她知道形势容不得自己儿女情长,她顺手拉起耀武和包红梅,杨春来的断后,四人疾步擦着右面那一坡的白桦林往坎顶爬去。 呯! 垭口的云清开枪了,但只是冲天击发! 看到他们四人上了,来到垭口的云清拉响了枪栓,他要让两把步枪都子弹上了膛。 演出已经开始,今早,他准备要好好地演一出。 ------------ 第九十五章 杀出重围(七) 听到垭口的枪声,石坎两边的人显然都吃了一惊。 刚才在坡下三百米外桦树林里上来的那六十多人,正是求正好率领的第三道防线。 这批人本应该在垭口设伏的,但是昨晚的险情让他们魂飞魄散地撤离了垭口,在下面一公里外的第一道坎边的大树上心惊胆寒地几乎窝了一夜。 而半夜来查岗的求正好,也差点让狼群给撕成了碎片了。 原来,昨晚傍晚时分,设伏的无极门道徒们在垭口发现了七匹巡查领地的麻狼。七头狼和这一批人在这道矮矮的石坎的垭口相遇后,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狼遇见人,都是避人而走,但这群狼很特别,在垭口看到这群人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看着他们,尤其那头毛色麻苏苏的头狼眼光坚定,毫无畏惧。 他们朝天鸣枪示威,想赶走群狼,但是这群狼赶也赶不走。无极门道徒们不知道的是,这七匹狼就是当地人传说的七孤狼。 当地的民谚这样说七孤狼:“七孤狼七孤狼,七郎八虎称霸王”。意思是七头孤狼组成一个集体,那要赛过八只独来独往的老虎,可以称霸山林,为王为霸。无极门道徒们遇到的就是这样的狼。 近几年来,由于战乱,这南屏山除了个别采药的人,就很少有人过来,因此狼群们由于数量的增多,群之间的竞争也日趋激烈。 无极门的道徒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性,仗着有枪火,他们以为这些狼不足为惧,因此也不愿意离开。但是,无极门道徒们这几天突然在这个坎的活动,已经引起了狼群们强烈地不安,它们也是志在必得,因此,傍晚时分,这个狼群首先开始不间断地骚扰威慑他们。 只见狼们分工明确,分批次跳跃在灌木丛和桦树林中,一波波袭来,或者连续嚎叫,或者咆哮呲牙,威胁不已,冷不丁的骚扰让他们防不胜防。这群人开枪射击,就是打不着这些狼,而且狼也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迹象,尤其那头毛色麻素素的头狼一声长嚎后,四山狼群皆应,接着狼就多了起来。 这一刻,这些扁毛的畜生们已经放弃了同类间的恩怨,开始大规模集结,然后展开了全面的威慑,合力驱赶起闯入他们领地的无极门道徒们来。 双方在垭口附近纠缠着,无极门道徒们看着远远的狼们,充满了恐惧。 半夜时分,求正好和两名警卫前来巡查时,恰好遇上了狼群合力驱赶的场面,他们越过了溪水时就感觉左右不对劲,上的坡坎来,刚到垭口下的坡上,就被五头狼围住了。 求正好开枪击中了一匹母狼后夺路而逃,两个警卫断后紧随,但是更多的狼们涌了上来,左右飞起两只狼来把两个警卫一下扯倒在地,接着更多地狼涌了上来,血口齐下,一时间惨叫声连连,让人惨不耳闻。 不一会儿功夫,群狼就把两人撕成了碎片,而其余的狼对奔跑的他任然虎视眈眈,伺机扑咬,他挥枪打翻了三头逼近的狼后,已经没了子弹。无奈的他来不及解下绳子,把腰里拴的两瓶酒扯断绳后,一瓶接一瓶地扔了出去后,拔刀准备肉搏时,狼群的后面枪声响了,群狼四散,垭口那边的人听到枪声,开枪救了他。 他乘机逃出狼群,和那边的人汇合了。 会合后,子弹不多的他们不敢再随便开枪,本来想乘势撤回松树坡,但是,归路已经被截断,更多的狼围了上来,只有桦树林里似乎可退。而狼群还在不断聚集,情况十分危险。不得已,惊魂甫定的求正好率领道徒们且战且退撤入了桦树林,来到了九道坎的第一坎,一片云杉林立的石崖边。 面对狼群的步步紧逼,有人提议上树的法子挽救了他们,人人惊恐的他们各自三三两两地爬上了一颗颗大松树,这才避免了人狼混战后全军覆没的危险境况,而那些狼在树下逡巡嚎叫,直到半夜才散去。 树上的他们一夜惊魂。在洮岷,他们可从未遇到过这么惊险的场面。 后半夜时分,看到东方的天色快要发白,求正好好不容易才收拢了人员,好在压卡的这批人靠背抱团,倒也没有损失,只是吓坏了。 刚才,准备到这道坎重新布卡的他们,本来是听到动静,想摸向狗熊那边的,但是垭口那边却响起了枪声,于是他指挥众人改变方向,直奔垭口。 这边坎上枪一响,溪水对面松树坡那边的人明白了重点在这里,他们留下了五人监视着松树林,大队人马立即穿越小路,来到溪边,越溪水往垭口爬来。 云清先等的就是他们双方的同时行动,垭口边的形势一触即发。 求正好指使的两人,小心地爬了上来。快要出了桦树林了,这里离坎顶还有一段距离,看到四周安静,他们二人起身准备进入小山坎顶的灌木丛。 就在他们跃头刚好冒出桦树林,前出后准备卧倒在一丛灌木旁时,云清的枪响了,一人立马栽倒在地,旁边的另一人疲塌一下伏在草丛里,不敢再动。 云清一个后滚,脱离了刚才的击发地,迅速爬向了另一个早已踩好点的地方,接着第二枪又击发了,但却是另外一杆枪打的,枪响后他迅疾移动到第三个射击点,盒子炮又打响了。 这三枪响后,桦树林边的三个人应声而倒,在极短的时间内,求正好感觉似乎有三个人在不同的地段开火,一下子给这边造成了不同的火力压制效应,威胁似乎不小。 但求正好异常高兴,虽然一夜惊魂,却把偷跑的人堵了个正着。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终于网住了大鱼了,哈哈,这次可得十二分小心了,想到门内一直期待的圣物就在这些人身上,他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自己神机妙算,算的他们要走此路。如今,成败在此一举,必须堵住他们,哪怕付出必要的代价。 “同道们,成败在此一举,谁如果第一个获得圣物,我将亲自禀明门主,厚加封赏,给我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高调悬赏,示意全面出击,向前进攻,门徒们一阵狂吼,互相打气后,冲了上来。 此时,天色黑暗,山林间仍然没有挣脱黎明前的黑暗。 云清看到桦树林里人影攒动进攻积极,心里一阵得意,他知道鱼儿已经初步上钩了,再看看来路的松树坡这个方向,追击的人已经全部渡过溪水,前锋已经到达了离自己三十米之外。 “呯!呯!” 两声枪响后,桦树林中又有两人中弹倒下。 接着又两声枪响,溪水这边坡下不足三十米的地方,也有两人倒下了。 云清弹无虚发,但是两边的人不管不顾,已经豁了出去,拼命向前冲锋。 可是垭口的枪声却再也没有响起,哑汪汪的垭口近在眼前,两边冲锋的人不由得各自犯嘀咕,对方又在玩什么花样?因此,虽然在冲,但每个人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只要一发现目标,枪火绝对随时击发。在两边的快速突击之下,云清快速移步建立的虚假防线几乎要崩溃了。 就在松树坡这边的追兵要临近这道小山梁时,云清的枪突然响了,先是对着追兵三枪齐发,打得一人滚下坡去,然后,转移阵地的他,对着桦树林中的求正好一边连续几枪,最后他把步枪对准了二百米外的山坡上对此早已不感冒的狗熊。 呯! 子弹擦着狗熊的后背皮子而过,鲜血直流的疼痛把嗜血的狗熊猛然激发了起来,早已缓过了酒劲的狗熊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立即行动了起来,奔入了桦树林,看到有那么多人堵着自己,它一阵狂怒,对着伏在地上的无极门道徒们四下狂咬,这一干人众吓得四散奔逃,幸亏求正好胆子大,照着狗熊把盒子炮里的一梭子子弹全射了出去,这才把它击倒在地。 要命的是,战况愈加激烈,山梁上敌人后续的弹雨更加猛烈,好几十把步枪加入了战斗,昏暗中一时枪口火焰齐射,弹雨如飞,打得桦树林里的树皮和枝叶乱飞,弹头划破黎明时夜空的声音非常渗人。 求正好指挥手下人拼命还击了一阵后,不再满足于对射的他发号施令了,他今天偏不信这个邪了。 “他妈的,给老子冲!” 但他这一嗓子一喊,对面的梁上的枪声却停了下来,有人问话了,火气不小。 “对面的是什么人,是老求求正好吗?” “是老子,你们他妈是谁?”火气比他更大。 “咱们是一家人,双方停止射击!” 这下他听出来了,是赵天甲亲自来了,这才明白自己人火拼了,后悔的只想撞树。 双方合兵一处,清点了下人数,求正好这边前后总共损失了近十二人,还伤了八个,而这赵天甲这边也死了五个,伤了十个,他们在附近搜索时,除了几堆弹壳,一个鬼影都不见,两拨人面面相觑,不祥之感一起涌上了心头。 求证好发现赵天甲的脸黑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 看到赵天甲的脸色,再看看手下一副残兵败将的样子,求正好又气又怕,事情的出乎意料气的他牙根酸痛,而就这个结局,他知道也许不需要总舵下令,赵天甲就可以来清理门户了,不是对包红玉姐妹,而是对自己。 他一脸的愁云,心里直打鼓。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老求,追!” 气急败坏的赵天甲亲自下令道,以往很少见他如此失态。 ------------ 第九十六章 杀出重围(八) 云清在两边就要对自己形成夹击的那一瞬完成了对双方的诱导,然后借着最后的黑暗快速下行,没入了求正好们侧翼的白桦林。 完成了设想的云清绕穿过白桦林后脚步毫不停留,快意地听着背后激烈的枪声,心里那个爽实在是无法言表,一时间感觉脚步轻了不少,人直奔早已约好的地方,一点也不累。 他很快就来到了第一道坎附近,林立的云杉树下,灌木丛生,那棵枝繁叶茂的大青松已经在望。后面山峰顶的枪声已经没有了,快到树旁时,云清往后看了看,没有发现异样,他知道稍后缓过神来的求正好们一定会追过来的,得找见他们后马上离开这里。 咯咯咯! 三声清脆的野鸡叫在湿冷的清晨响起,接着云清的暗号得到了回报,二小子从简直不能称之为路的路旁边的灌木丛中露出了湿漉漉的头,接着包氏姐妹和杨春来也露了出来,原来他们藏在大树附近的浓密的灌木丛里。 “师父,后面打美了,你怎么弄的?”二小子很是兴奋,看着云清不解地问道,包红玉姐妹也一样的表情,只有杨春来傻乎乎地端着枪,警惕着四周。 “哈哈,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快走!” 云清一个哈哈后很是得意,他知道几个人得快走,否则会被追上的。在枪火时代,带着伤员被追击无异于被人家打猎一般。 这第一道坎所谓的路,其实是一段段小小的陡直或斜立的连续石坎崖,还有就是过去人们砍柴后拉柴的溜槽组成的几乎成七八十度的山路,这些路有的地方陡直,有的地方松软湿滑,走起来可谓险象环生。有时候他们只能揪着两边的灌木和树根下去,有时候只能一人先下去,然后支着一人再下来,总之道路是十分地难走。 道路难走,云清知道该给他们几个减负了,一路来背着的那些自制器材该用上排场了。带着四个人边下溜槽和崖坎,他边组织二小子和杨春来在一些必经之处的隐蔽处撒放了一些自制的器材。 这些器材其实是一些自制的压发型或者绊发型暗器,大小不一的它们由于采用山野的藤木、颤条制作,因此隐蔽性极强。在撤退前云清知道肯定会有大批的追兵,于是他发动杨春来叔侄俩和包氏姐妹提前制作了不少大小不一的暗器,他希望通过这些东西杀伤一些追击者来迟滞对方,或者打消对方再追下去的念头。 走下第一道坎后,穿过五十米宽的一片云杉林平台,云清带着他们下了第二道坎,这道坎同前面一样难走,但是他们没有放任何器材。 后面的第三道第四道依旧没有放东西,但是后面的第六道和第七道坎不但放了,而且还利用地形和地貌,现场改造了一些树木作为机关,以备迎接后面热情不舍的“客人”。 当阳关吐露着光华,把峡谷照亮后,云清们已经到了第八道坎下了,二小子和杨春来按照他的示意,把所有剩下的暗器器材都安置在了这里。 轰鸣的洮河水声从谷底传来,响彻峡谷,空气也一下子湿润了不少。 二小子回首翘望,发现后面的来路隐藏在山崖中,尤其前面最早遇到的那道坎早已隐没山中,高高在上,在一片林海掩映下不知其处。 来到青色的云杉林立的崖边,他看见下面的洮河水泛着白沫一无阻挡地从九甸峡流了下来,横流而过,直下海甸峡而去。 金色的阳光照耀着斜对面的大山,斜对面的正是阿姑山,这时山上的甘泉寺一片辉煌,遥遥在望。他们已经到了峡城往下较远的地方了,从这儿再下去一道坎,即下了这道崖,就到洮河边了,如果顺洮河而下,不远即是海甸峡。 看见快要到洮河边了,云清心里头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意思,因为他看到杨春来和包红玉已经面露疲态,他们绯红的脸色告诉云清,经过这一阵子的急行军,这两个人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需要好好地休息会儿,否则会炸了肺或者烧了心,五劳七伤。 云清把所有的枪械检查了遍后,直接把那把水连珠的钢枪的子弹推上了膛,然后对着大家轻声地说道: “大家找地方休息会儿再走,赶快喝些水吃些干粮,注意隐蔽!” 此时的云清只能示意疲劳的大家休息下,喝些水再走,他知道他们还没有摆脱追兵,这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邪恶们,是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到嘴边的肥肉的。 云清持枪和杨春来及包氏姐妹躲向了往上游方向不远处的一簇松树林,他和二小子约定的紧急暗号是马鸡叫。 二小子藏在了下坎的路口上边不远处的浓密艾蒿丛里,头上戴着蒿草编的凉帽。经过了半夜又一早的急行军,这时候的他又饿又渴,如今吮着囊里的水,嚼着倍感香甜的馍馍,很是惬意。 吃喝着,但他的耳朵一直没闲着,他极力搜索着附近,还不时地起身小心张望着,身边弩机已经弩箭上弦,而那把折花匕首别在他的腰间,这正是无极门的道徒们不惜一切处心积虑要得到的所谓圣物。 刷刷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着挡脚的草传了过来,离二小子很是接近。 嘎嘎嘎! 二小子立即发出了警报,然后抓住了弩机,蜷缩不动。 而那三声急促的鸣叫音仿佛是觅食的马鸡听到了危险后,发出的急促警报声,云清们立即警觉,他们俯下身子看向了这边, 云清拿出了望远镜,快速而用心地望着四周,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山上的求正好们,暂时还没有追下来,那么这声音很可能是来自崖下的,难道?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哈哈哈,咱们弟兄们一来,这峡里的啥都得躲开,你听吓得马鸡都叫开了!” “那是,咱们马长官的杀威可不是虚得的,那是打出来的,想当年在洮西跟国民军作战,他的叶子麻1那可是有名的,枪还打得准,要你的命,说打左眼,绝不会打到右眼的!” “哎,尕娃们,再甭吹了,要不是这个石生什么的今天带人到这里招亡魂,谁愿意来啊,我看这个地方风景不错,咱们再望望了回去!” “好嘛!” 谈话声真是从崖底下传上来的,听声音是要上得这里来的,云清一阵紧张,往耀武那里招手,但就是不见二小子的人影,他急的无法,只能发出三声急促的鸣叫示意二小子赶紧撤回来,但是二小子死活不见音信。 天,关键时候掉链子,云清看着同样焦急的包氏姐妹和杨春来,如今的他们走也不是,藏也不是,只要那些人上来,是很容易发现这林子里的人的。 十二个人摸着石崖边的石头一一露出了头,来人们一身军装,腰扎皮带,个个背着长枪,插着短枪,斜挎刺刀,斜背子弹带。他们正是马来西和自己的随从,是这次专门来为这次九甸峡到海甸峡的招亡魂活动保驾的,这次他们来了二十人。 本来是他们一起行动的,但是其余八人被留在上游。 今早起,他们顺着洮河一路下来,平安无事,而马来西听着那些亡人们的家属哭天抹泪就心烦,因此留下了八个人在一边应付着,自己则率领十一人以探路为名骑马先行,往下游而来。 如今到了这里的他们被这边优美的风景所吸引住了,看到崖坎上似乎有路可上,马来西一时来了兴致,和部下抛下马匹,攀崖而上,想上到高处观观风景。 “日奶奶,这个马鸡们胆子大得很,还在那边叫着哩,马长官,我给你们打一枪,把这个怂们吓一挂!” 刚才在崖下拍马屁的那人听到了云清模仿的叫声,顺过了枪子弹上膛,瞄准了云清这边。 “哎,尕娃,你不要骚情,这个时候正是马鸡们谈情说爱的时候,你胡做呢嘛,要是你正在干啥事情,让人家一骚搅,你阿门个?” 嘿嘿嘿…… 跟前的几人笑欢了,当然是坏笑,端枪要打马鸡的那人闻言压低了枪口,讪讪地也笑了起来。 “开个玩笑,要是有豹子了,你们给我打一个,阿哥有赏!” “那马长官,要是抓住了那个野道士云清和那一干人等,有赏不?”旁边一人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娃娃瓜着呢,那告示明明说有赏的!就是你抓住了那个什么屁小孩杨耀武,也是一样的赏赐!” “那死的呢?” “嗨嗨嗨,要是死了,那不正合了石大少爷的心事?那银票和袁大头甚至金条还不是给你用羊毛口袋驮,娃子,要是这样,你娃娃发了,给你们全家吃几辈子的了,你也不用整天到这野地方尽念想人家的黄花闺女了!哈……” 一阵玩笑后,马来西自己先笑翻了,随后十几个随从们笑的人仰马翻,很是惬意,这种山野的玩笑正是他们从来取乐别人,笑翻自己的不二法宝。 他们粗野不羁的对话,被这边正为耀武正担心不已的云清听得一清二楚,云清不由得心里着急,看来这景古城他们是回不去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思索间,他看到八道坎上的崖头上人影一闪,随后再没出现,他知道是求正好们追到了。 如今的他们是后有追兵,前有恶虎。 要命的是二小子却又在刚才上来的那群人后面,被阻隔在一边,此时云清的后悔不亚于求正好在他们逃脱后的那种后悔,笨啊,派什么孩子出去警戒,这下可好,被人家生生隔离开来了。 注:叶子麻1,洮西方言,意思为心狠手辣。 ------------ 第九十七章 杀出重围(九) 砰砰砰! 第八道坎上的林中传来几声连续的枪响,似乎是一梭子。 这一梭子激烈的枪声吓了马来西们一跳,十二个人一下子趴在了草地上,举枪对着崖上面和松树林立的四周搜素,马来西心想,谁说这南屏山没有土匪,这不是吗,幸亏老子们提前来了。 突然的枪声响后,紧接着上面的林里狼嚎四起,而激烈的枪声也密集响起,像炒豆子一样,之后枪声夹杂着狼嚎声和人们惨叫的声音传入人耳,此起彼伏,惨烈异常。 这一切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上面崖坎的森林里似乎在天神的导演下进行着一场旷古绝世的人狼大战。 崖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马来西们听的心惊肉跳,二小子定定地伏着,也是心砰砰直跳,长这么大,他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的惨烈的声音。 心情沉重的云清转头发现包氏姐妹吓得花容失色,卧倒的杨春来则神情凝重握紧了枪,一副严密戒备的样子。 原来,发现云清们溜下了九道坎,求正好在赵天甲的命令下,带着赎罪的心理,和他一道展开了追击,在山顶的第一道坎,他们吃尽了云清们撒下的暗器的苦头,先是一人被夹脑夹住了小腿,一个趔趄摔下了山崖,接着,又一人在跳下一处小崖坎后正准备移步时,却被一条横扫过来的扫地藤条扫落陡坡,摔破了脑袋,摔折了大腿,惨叫不已,也吓得其他人脸色大变。 一系列的打击使得无极门的道徒们心存疑惧,有人胡思乱想开了。 天啊,自己追击的到底是什么人哪,到这穷山恶水后,先是被狼群驱赶,然后又是让无极门的两拨人自相残杀,一切似乎很诡异,这都谁导演的,是被追击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还是人吗。 这一路下来,在第一道坎吃尽了苦头的无极门道徒们,在通过后面的道坎时,行动迟缓,生怕再中了埋伏,很是小心翼翼,他们总想着这道坎没有暗器,那下一道得小心了,但是二、三道坎都没有暗器。 结果,他们的胆子大了起来,看来这些人的东西用完了,到了四、五道坎,真的也没有机关暗器。 追到在第六、七道坎时,他们的胆子更大了起来,但却吃了大苦头。下得第五道坎后,赵天甲和求正好舒展的眉毛还未停留多久,前面传来惨叫一声,又有人中招摔下了山崖,这一惊吓的他们不敢随便抓道旁的树木和草根了,这样一来行动大为迟缓,求正好恼怒异常,昨晚从官堡赶来的两位督查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一次如果再跑了人,那自己只有跳洮河的份了。 啪! 噗! 啊! 草木设置的机关声不时响起,惨叫声传来。 站在第六道坎崖边的求正好心头颤颤,面色狰狞,他知道,必须靠人力踩踏压发了那些机关暗器来开路,才能撵上前面这帮可恶的落魄者,夺取圣物。否则自己今天真的只有跳洮河的分了。 死伤了一些人,在心惊胆战中他们好不容易下了第六和第七道坎,准备下第八道坎往下追时,赵天甲和求正好们发现自己陷入了大麻烦之中,这次追击行动,与其说是他们率领人围歼云清五人,不如说是有大兵团要围歼他们。 在求正好们冒着危险开辟了道路,一路下来追击云清们的时候,昨晚他们遭遇的狼群并没有善罢甘休。 狡猾的狼们以群为单位,尾随其后,鱼贯而下,悄悄接近。直到尾随到了这第八道坎时,在狼王的指挥下,以群为单位早已展开了队形的狼们才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发起了进攻。 狼们知道到了这里,这些人从体力上来说可谓是饥渴有加,疲劳不已,而从地形上来说后有大山,前有大坎,且有洮河横亘眼前,这批人肯定是逃不脱的。 狼群大规模的报复人这是南屏山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但是求正好们的运气实在是差,这千年等一回的事情就让他们遇上了。 在这片云杉林立的大平台林地里,群狼们采取了围猎加偷袭的方式,不惧枪火,展开了既合作又机动的残酷杀戮。 这是一次复仇行动,求正好昨晚杀死的那头母狼正怀着狼王的孩子,狼王就是那头毛素素的头狼。 先是那头毛色麻素素的头狼发动了进攻,隐蔽接近了正在树旁休息的求正好的它一跃而起,对准一名拿着长枪正要前去再打探的年轻人的脖子就是一口,然后一撕一甩,那年轻人即被拖倒在地,抱着脖子在地上直打滚,却发不出声来。 他的喉咙早已被咬断了,鲜血直流,不一会儿就断了气。 啊! 附近的人群一阵骚动,但却不敢开枪,怕误伤了同道,只能眼看着同伴被撕倒在地,全身痉挛然后蹬腿气绝而亡,再看看狼王时,已经又一个跃起,直扑求正好。 求正好可不管什么自己人,挥手紧扣扳机对着狼开枪了,但是却被狼轻巧躲过,这一梭子子弹打翻了前面呆住的两人后全部钻进了泥土,而那见势不妙的狼王已经几个跳跃没入了灌木丛中,不见踪影。 从一击而中再到二击,再到撤退,费时不过三秒,隐蔽出击,飞速撤退,狼王准备充分,快如闪电。 此时狼们都开始了行动,一时间森林内枪声四起,惨叫的人声也不绝于耳,一场近距离的偷袭杀戮眨眼间展开了,这批尾随而来的森林狼大约有三百多头,而求正好们才不过一百人左右。 人狼激战,森林里狼影四起,人和狼的惨叫在枪声、嚎叫声里不绝于耳。崖下,愣是马来西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嗜血的兵匪们,也吓得呆在了那里,马来西一时间感觉自己到了地狱之门,他站起了身子傻傻地听着,心里极度的不安。 崖上,仿佛是魔鬼在指挥的表演。 在几乎肉搏战的偷袭中,枪火的优势并不明显,狼们仅仅被杀死了二十多头,但无极门的人员已经死伤大半。 “撤!撤!撤到崖下!” 装好子弹的求正好发出了命令,然后和附近的其他人护着赵天甲,往崖边撤退,他们想撤到崖下。那些被咬倒后还没死的人们,听到大部队丢下自己撤退了,叫声凄惨,绝望之际,泪流满面。 对于败退的人们,后面的狼们仍然紧追不放。 前有大河,后又群狼,看看地形,再看看自己的手下,求正好知道陷入死地的不是云清,而正是自己。 昨晚过后,不少人心里就毛苏苏的,自从这一次执行任务以来,无极门就没顺过,不是九甸峡损失惨重就是在这南屏山被狼驱赶,传说狼是山神的奴仆,莫非我们的行为惹怒了山神? 今天的袭击让无极门损失惨重,此时的赵天甲和求正好不求圣物,只求逃命。 但他们在崖上一露头,就遭到了痛击。 马来西看到前面崖上人影一闪,就举起了枪。 等看到了大约有四十多人带枪下到崖坎的半当中,他从这些人怪异的服饰上看出了端倪,是洮岷人的打扮,似乎就是狄道保安司令部严防的秘密会道人员。 呯! 马来西的枪响了,一人从半崖上栽了下来,接着马来西手下的枪又响了,十二把钢枪打起来,打得石崖上火星四溅,至少八个人被打落崖下。 还击的枪声响起,子弹从二小子身上飞过,打折了了一些草尖,马来西们伏下了身子,拉起了枪栓,又开始击发了。一时间巨大而又密集的枪声几乎在二小子耳边响起,震得他的心咚咚直跳,但他紧紧地握住弩机,时刻提放着马来西一伙,刚才的对话他可全听见了,对面崖上的人现在远着呢,危险的是这些人,就让这两伙土匪们狗咬狗吧,小爷先休息会。 求正好看到情况紧急,冲手下大喝一声道:“不要停下,注意掩护,其余人都给我往下冲,否则死路一条!” 他知道,往上去,狼群等着他们,往下去,对方人数不多,或许还可以夺得一条生路。 这些无极门道徒们毕竟大多是经过军事训练的年轻人,听到号令,纷纷不顾生死,以最快的速度下坎,跳跃着,但是又有人中了云清和二小子布置的暗器,二小子看到,尤其有一人踩在了自己布置的夹脑上,因为疼痛一时忘了自己身在悬崖,俯身去抱脚时,跌落到旁边的悬崖,摔死了。 亲自看到自己杀死了人,他的心里空落落的,眼里却充满了泪水,杀人真的不好,为什么要杀人?人与人之间友爱和睦相处,难道真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追杀拼斗呢?他一时陷入了痛苦中不能自拔。 马来西和求正好们的战斗还在继续,虽然像被人家打移动靶一样,死伤了十几个人,但是腹背受敌的求正好们还是以决死的勇气冲了下来,马来西们继续开枪狙击,无极门道徒们不断有人栽倒在地,血溅林地。但进攻还在继续,他们以进攻的方式在掩护后面的赵天甲和求正好们撤下悬崖。 ------------ 第九十八章 杀出重围(十) 八道坎上面的森林里已经听不到枪声了,有的只是群狼们胜利后嗜血的嚎叫,还有残留下来的伤员们的惨叫。 求正好们大多已经下了八道坎,散入了崖下的林子里。 打得过瘾的马来西直到看到崖顶出现大批张着血红大口的狼群时,这才醒悟过来,知道大事不妙,心想再不走怕是要遭殃了,他朝崖上一枪打碎了一头狼的头后,忙回头朝随从们大喝了一声: “尕娃们,跑!赶紧逃命,再不跑喂狼呢!” 说罢,自己先溜下了崖坎,后面的随从们闻言如遇到了大赦一样爬起来就跑,却被无极门的道徒们乱枪打倒两个,其余的人头也不回,屁滚尿流地好不容易下了山崖,忍着摔伤后的疼痛,打马就走,顺着河边的小路直往上游而去,看样子是要跟招亡魂的人们汇合去了。 袭击者跑了,那边森林里的求正好看到只剩下来二十多人,心里很是懊恼,现在的他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而狼群却在崖上面如老虎般虎视眈眈地叫嚣,伺机下来,他挥手朝余众们大喊道: “给我封住溜槽和小路,只要狼再敢下来,他妈的就往死里打!” 他指挥手下人封锁了下崖的道路,在枪火的打击下,几匹冒险想下来的狼都被击落山崖,接着被下面一拥而上的道徒们一阵枪托砸了个稀巴烂,其余的狼们继续叫嚣着想下来,但却又忌惮于枪火和道路的艰险,一时又下不来,只得在崖边咆哮着,嚎叫着。 这个时候,狼王不见了,连同那个群的其他五只狼也不见了。 一心追赶云清们,想毕其功于一役的求正好们在八道坎遭到狼群的突袭,可谓损兵折将,大伤元气,能否走出这洮河河谷已经成了问题,但战线还是暂时稳住了。 埋伏在林子里的云清和包氏姐妹耳闻了刚才人狼大战,也目睹马来西们乘机打击无极门残兵败将,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即使经历过很多的他们也无不为之动容,要不是因为耀武被隔在那边,这时候的他们早脱离此地走了,面对这个场面他们实在是不忍。 好不容易看到马来西一伙蹿下石崖后,他知道救回二小子的机会来了,立即嘱咐包氏姐妹和杨春来赶紧离开。 “我把二小子弄过来,你们三个现在就往上行走,不远处有一处溜索,可以过河的!” 他知道从山脚这一溜长的最后坎往上游走,是有一处地方可以过河的。 “我也去,我要把耀武救回来!” 杨春来似乎有所思地坚决说道,听的云清和包氏姐妹一阵诧异,他不是不认识耀武吗,这会儿好似一家人,难道他记起了往事?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其实,此时的杨春来看到这崖下滔滔的洮河,似乎有了一种特别的熟悉感,总感觉自己以前什么时候来过,因此对二小子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和责任感,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 “少一个人少一个目标,也不容易暴露,听我话,你们赶紧走,就沿着这道坎的这溜台地一直往前走,过了前面那道崖上流下的小溪,溜索就到了!我带回耀武就过来!” “嗯!” 看到云清这么坚决,再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一路来对云清的身手十分赞赏的杨春来爽快地答应道。 云清看了看包红玉,包红玉没有答话,只是关切地望着他,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把一把步枪递给了她。 感觉自己一且都嘱咐妥当了,趴着的他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包红玉说话了:“啸哥,你放心,我们在溜索旁等你!” 虽然称呼别扭的似乎是“小哥”,但云清心里还是一阵子触动,身形一震稍作停留的他没再回头,直接往前匍匐了过去,爬出了微笑着的包红玉的视线,包红梅则看着姐姐只笑。 出了树林,看好了路线的云清提枪弓着身子,借助地形地物,隐蔽地往二小子那儿摸去,在蒿草间的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在被求正好们发现之前把耀武弄过去,再一个他也担心那狼群。 此时,看到损失这么严重,崖下稀稀疏疏的林中的赵天甲几乎要气疯了,虎着脸直喘气之余,他被气的只挠头扯发。这时的他对求正好是不管不看,面对这样的天灾,人祸已经显得无足轻重了,但是无论如何,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来办的差事办砸了,自己如何向岷州总坛交代? 怒火和无奈一起涌上心头,听见狼群还在崖头叫嚣示威,他一回头对手下的道众们喊道: “给我往死里打,这些畜生们!” 密集的枪声又响了起来,崖头的狼们灵巧地躲入了后面,不久后又出现在在崖边呲牙咧嘴,咆哮如旧。 密集的枪声又响了起来,打得崖头树叶和石子随着火星乱飞。 “不要打了,等下来了再打!不下来不要打” 求正好见状,知道狼们在消耗子弹,急忙下了命令,制止了浪费子弹的做法,他知道经过这一伙子人狼冲突,再加上刚才和不明人员的对射,子弹已经成了必须节省的物资,否则在狼群和未知的危险下,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在无极门道徒听从求正好的命令,朝崖头的狼们射击打下几头狼的时候,云清已经接近了伏在草丛里的二小子杨耀武,但他的发现让自己很是吃惊。 只见二小子伏在草丛里把头埋在土里,压住声音正哀哀地无声哭泣! 这么危险的时候,他竟然在这里哭,自己怎么没看出来这娃是个孬种,但是又不像。 到底怎么回事? 生气的他急忙爬了过去,伸手想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肩膀看个明白,却没成想指尖刚触及衣边,耀武看都不看一刀就飞了过来。这一刀又狠又快,愣是他一个后蹬闪躲,但还是被匕首尖子划破了袖子,带起了血丝,皮肤破了。 “耀武你干什么?” 不经意间中了招的云清又惊又气,语调悲愤地轻喝一声,惊觉了沉湎于自我悲伤世界的二小子。 眼睛血红的二小子猛回头看到是师父,一个惊愕抛下匕首,扑入了云清的怀里,一时显得那么柔弱不堪。愧疚中他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了,气息哽咽地说道: “师父,我们还能回家吗?我真的受不了啦,那些人死的好惨啊!” 云清明白了,面对众多的残酷,尤其面对同类间的残杀,孩子的心里有些承受不起了。 哦,可怜的娃娃,你应该活在一个没有杀戮没有硝烟的时代,但目前我们只能为了活命而战,面对穷凶极恶的势力,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面对这个时代,很多人别无选择。 “娃娃,哪怕有千难万阻,我们也一定能回去!有师父在你不要怕!如今的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为师也不想再杀人,但是面对这些为虎作伥的贼们,如果我们要活命,就要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白白把伤心留给自己的亲人!他们死不足惜,他们的死充其量也是自做自受,天作孽犹可存,人作孽不可活!你不要忘了,这些人中就可能有杀害了你石刚师父和很多人的凶手!所以,我不希望你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心存妇人之仁,害人害己!如今,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境,为师想,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师父,我明白了!” 听了云清这一番话,耀武顿觉自己好糊涂啊,抽身从云清的怀里出来的他低下了头,摸起了匕首。死在这九道坎的这些人为虎作伥,其实是死有余辜的,被狼所咬,被暗器所伤其实就是天谴。 心里明朗了起来的他知道今天的自己只看到了这些人作为人的一面,却忽略了他们作恶的一面。很多时候,人生在世,每一个人如果为恶所左右,那么他其实就成了魔鬼,如若继续执迷不悟,那么就要承担由此产生的相应的后果,但是他刚才说石刚师父怎么啦?回想其云清话里的细节,他的脸色大变。 “嗯,想通了?”云清问道。 “嗯,想通了!”但是却很勉强。 “傻小子,你给我记住,以后再不要犯傻了,这个会要你的命的,你总是心太软,其实在战场上人是两命死争,已经没有讲情面的必要了,如果以前在戏文里刀枪往来还可以,在如今的枪火时代,生死都在一念间,你讲人家不讲你就得玩完。本来,这些话不该给你们娃娃们说,我想等你大些再说,可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你犯了混,我怕我以后不能当你师父了,所以为师就先从这里给你教起,你记着,这个对你很重要!走吧?” 伏在草丛里,云清监视着对面压低了声音很是激动地说着,当最后这番话说完,他的心里顿觉轻松了不少。现在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做思想工作费了不少时间。但是,不断监视求正好们的他却忽略了二小子越来越异常的脸色。 “师父,你刚才是说我石刚师父他死了吗?呜呜…” 云清前面说漏了嘴,回味着他的话的耀武一直强忍着,突然发问后,他从云清倏然暗淡的眼睛里读出了实情,最终抑制不住,让揪心的哭声飘了起来。 只哭了两声,云清大惊失色地堵住了嘴,可是这已经惊动了那边制止住胡乱射击后正在抹汗的求正好。他听到似乎有一个孩子的哭声从那边传了过来,但是旋即又没了。 难道还有人在那里?他一个激灵。 “那边还有活的,你们五个过去看看!” 齐腰长的草被豁开后刷刷作响,有五个人端着枪,如临大敌般缓缓地移动脚步往这边走了过来,警惕异常。 ------------ 第九十九章 杀出重围(十一) “耀武,你别动,师父来对付他!” 云清轻声嘱咐并按下要扑上去的耀武,拿过了他的弩机,同时把步枪轻轻顺过来放在了面前,那枪已经子弹上膛了。 云清拿起弩机瞄准了最先过来的一人,只见望山牢牢地套准了那人的咽喉,稍微做了个调整掌握好提前量后,云清果断地扣发了扳机。 只听得弓弦“啪”地轻轻一响,弩箭带着风声正中那人咽喉,那人丢掉端着的步枪,正要伸手摸向咽喉时,云清的第二支弩箭又射了出去,射入了狐疑不定不明就里的另一人咽喉,等到第三人明白过来时,第三支弩箭也已经带着风声射入了他的咽喉。 在片刻时间,云清三箭封喉,射翻了三人。 余下的两人一下子伏在地上,盲目地朝这边开枪射击,他们似乎从弩箭的风声判断清了大致的方向。 但是云清也早已判明了他们的方向,连发两箭,立即射哑了对手。之后,在求正好们为慌乱之时,云清拉起二小子,借着齐腰的杂草和崖边地形的掩护,两人时而匍匐,时而躬身,跳跃奔跑,迅速脱离了那个地方。 “跟紧我!” “是!师父!” 师徒二人一阵疾奔,奔出二百米远后求正好们才发觉,后面的子弹如蝗虫般飞来,但也冲其量是为他们送行而已,丝毫没有伤着他们。 “你、你、你、你,你们四个留下堵着狼群,等到我们发出信号后才可以离开,清楚了没有?” “清,清楚了!” 赵天甲亲自下令,留下的四个人胆战心惊,面如土色,但还是打起精神答应了。 “其他人跟我们追击,成败在此一举,成则英雄,败则狗熊!死无葬身之地!” 留下四个人堵着狼群,赵天甲和求正好带人迅速展开了追击,看清了云清和二小子的他们决定孤注一掷,利用剩下的人员做最后的一搏。 崖下滚滚的洮河一泻而过,奔流声拍崖作响,响彻山谷。师徒两一路追赶,上行一段时间后前面出现了一道从崖坎跌落的溪水,这道溪水横流而过,挡在眼前,跌落最后一道崖坎后流入了洮河。 云清拉起二小子踩着溪水中的大石,很快过了清澈的溪水,但是在对岸的草丛里,他们遇到了大麻烦。 两米开外,三头毛色稍带白素的麻狼一字摆开堵在了面前,眼睛血红,都是冷冷的目光,尤其中间那头狼似乎要扑上来了。 据老人们说,吃了人的狼的眼睛都是红的。 云清把耀武一把推到了身后,而右手的步枪枪口已经对准了中间那头呲牙咆哮的雄壮头狼,在将要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这头狼头顶那一撮白色的毛似曾相识,他压低了枪口,试探着叫了声: “麻虎!” “啊哦!” 这头狼闻声,一声长嚎,低头扭了起来,尾巴拖地,然后也学着狗像狗一样僵硬地扫地甩着。接着靠近了云清,继续低头,表现出一种臣服的样子,其他两只狼见状,虽然不解,但眼睛却变得温柔了起来,蹲在不远处好奇地观看者。 “呵,真是你啊!” 云清伸手去摸它的头,但是这狼却轻巧地躲开了,它对人还是心存着戒备的。 云清知道这就是自己那年冬天刚到阿姑山时救下的那头狼,快两年时间过去了,没想到他已经成了这南屏山的狼王。 突然,这狼抬头,双耳耸了起来,往溪水那边翘望。凝望片刻,它往云清们的来路低低的咆哮一声后,带领两只狼绕开了云清和二小子,回头冷峻地看了云清一地往溪水对面跑去。 让二小子诧异的是,另两只隐藏的狼这时从他们两侧翼后的灌木从中几乎飞一般地跳了出来,也跟随头狼越过溪水而去。 好狡猾的东西! 回首观望的云清不由得赞叹道,他知道狼们去地方正是求正好们追过来的方向。 云清拉起耀武,二人钻入灌木中,继续前行。走过这段路,穿过前面的这片松林,就可以看到溜索了。 溪水那边有惨叫声传来,接着响起了枪声,这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稀疏,响了那么一二十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了。 大河水往北奔流,两岸山崖耸立,一条二十米长的竹篾编制的平滑溜索如蛛丝一般悬挂半空,脆弱地联系起东西两岸。 咯咯咯! 云清发出了联络信号,他得到了回应。 溜索附近的灌木从中,包红玉钻了出来,接着包红梅和端着枪的杨春来起身钻了出来。 包红玉兴奋地问道,可把他们等来了,刚才的枪声让她很是担心,现在看到云清和耀武过来,她悬提的心总算落地了。 “啸哥,你们可来啦!” 答应了一声,云清警惕地看着四周,轻声地问道:“嗯,情况怎么样?我们得赶快过河!” “滑过去的溜板我们已经准备了好了,是红心柳柳木的,你看看合适不?” 杨春来抱着六副滑过溜索用的溜板说道,云清一看,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这谁做的?” “我和包姑娘他们做的!”杨春来搔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受到了云清的嘉奖,他很是为自己和包红玉姐妹高兴。 “刚才我们听到上面有锣鼓家什的声音,还有人哭的声音,但是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了。”包红玉看着云清不无担心地说道。 “嗯,他们应该是景古来的,为亡者办丧事招亡魂的,可是突然停下来确实很反常,我们得快点过河,得避免跟他们碰上,否则会坏事的。” “嗯!” 赞赏地看着云清,包红玉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刚才在那边的崖下,那一伙人的话想必大家也听清楚了,我们不能再去景古城了,这样,我建议过河后,我们大家去莲花山,那里有我的师叔,我们可以在那里暂避一段时间,把你们的伤缓好了,咱们再作打算,如何?” “我同意!” “同意!” “我也同意” 包红玉第一个同意了,接着包红梅、杨春来都表示同意,二小子则一阵惆怅,默不作声。 看到他这样,云清不无安慰地朗声说道:“娃娃,你放心,师父一定会带你回去的,我们只是暂避一会风头再作打算的。” 二小子知道也只能这样了,他木然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那这样,我们马上过河!春来你先过去,过去后注意周围情况并掩护这边,红梅第二个过去,红玉第三个,耀武第四个,我最后过,就这样!记住,万一走散了,你们自己前往莲花山,找我师叔云机子,报出我的名字即可!我们就在那儿会合!” 云清很快确定了顺序,特别交代了可能的特殊情况下需要注意的事项。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的脸上多了些许凝重,都默默地不再说话,准备起自己过河的东西来。包红玉把溜板分发给了每一个人,包括云清。 云清接过东西,开始组织掩护大家过河。 杨春来背起枪,在包红梅关切不安地注视下,先把自己挂在溜板下头朝对岸与溜索平行,之后他冲包红梅一笑,脚朝山崖一蹬如一只鸟儿顺势滑翔了出去,把包红梅和大家的心也一下子带走了。 他很快到了半河,之后乘着余势滑了会儿后手脚并用,艰难地上了岸,取下枪后,他立即冲这边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过来。 杨春来和云清分别在河岸两边警戒着,时间的流逝中,包红梅、包红玉先后滑了过去。 对岸的三人紧张地看着他们,希望他们早点过来。云清把二小子送上了溜索准备用力送出去时,回看到那边松树林里有人正在举枪,他挥枪便射,只听得一声枪响后,那人立马栽倒在地。 但林中人影闪动,似乎有更多的人出现。 求正好们摆脱了五狼的攻击,追了上来。 云清用力一把送走了耀武,举枪朝林中几个点射,想压制住对方,林中人顿时趴下躲避。 云清从崖坎边返回前出几米,藏在了灌木丛中后变换地点,先打完了步枪里的子弹,然后拿出了盒子炮,不断地掩护射击,他知道耀武已经到了半河中了。 看到了云清的企图,求正好命令大家压制云清,然后派出两人往洮河边运动,一定要追上去,把那娃子抓住。 对方几颗子弹从林中飞过来,打在了他藏身的石头上,溅起的碎石打的人脸生疼,云清此时被压制在灌木丛中,正不得反击,趁此机会,他把步枪压满了子弹。 杨春来的枪在对岸响了,往河边运动的其中一人一头栽倒在地,另一人马上卧倒还击,后面压制云清的火力也转向了杨春来,这时候云清才得以抬头。 他发现河对面下游有一伙人正往杨春来那边移动,目测距离已经不到二里地,远远地从服装看似乎就是今早遇到的那伙人,而杨春来们还没发觉,他不由得替杨春来和包氏姐妹担心起来。 这时,后面松林里忽然一阵慌乱,有人惨叫,其余人声乱嚷不已,显然是受到了什么的攻击和袭扰,莫非狼群又追了上来。再回看耀武,虽然努力在爬,但是因为不适应速度还是很慢,云清心里那个急。 原来,刚才求正好们在溪水那边受到了五头狼的袭击,损失了五人,虽然打死了三头,但是还是跑了两头,跑了的狼中就有受伤的头狼。没想到这狼又尾随摸了上来,给了求正好坚决地一击,在后面忙于指挥的他单单被这头狼拼死一击,扯翻在地。他压着了狼身,可是狼却扯着他的脸。 “妈的,打死它!快打死它!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云清趁机几步跑向溜索,一手挽住溜板一手执枪的他脚一蹬滑向了对岸,他要助耀武一臂之力,应对那边的那些人。 ------------ 第一百章 飞跃绝境 就怕这溜索承担不起两人的重量,但是,他决定赌一把,他必须要趁着对岸下游迅速靠近的那批人还没赶到,杨春来还可以提供掩护的时候过去,把二小子推过去,哪怕早过去一分钟也是好的。 云清顺着胳膊般粗的竹篾编制的溜索滑向了对岸,柳制的溜槽摩擦着溜索,发出了嚓嚓的响声,他只希望再快一点。 此时,后面松林里一阵枪响,他单手执枪指向那边,没有发现后面河沿的石崖上有人露头,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快一点,尤其在后段。 快到河中间,他把长枪背在了身上,此时坡度已经有所缓解,只见他右手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段哈达向后抛出,哈达的一头绑着石子,打着溜索滑动着,但是几个缠绕后绷紧了,滑动的速度立马慢了下来,云清运力控制住了速度,然后抛开哈达,让它随风飘在风中,自己则慢过河心,离耀武两米时,溜索下垂处于了最低点,他双手抓住溜索下的溜槽开始用手辅助攀爬前行,缓缓接近了正在艰难上爬的二小子。 对面藏在大石后的杨春来和包红玉姐妹为他们捏着一把汗,焦急地等待着。 一直监视着对岸崖头的杨春来发现对岸崖头忽然有十几个人从松树林里出现,执枪正往这边快速逼近,他和包红玉的枪同时响了,两人被打倒在地,余下的人一阵子疾跑趴在溜索边的石头后藏了起来,有人往这边喊话道: “对面的人听着,千万不要开枪,否则你们的这两个人死路一条!你们两个往回爬,否则老子开枪了!” 是赵天甲带人赶到了崖头,他们的枪口直指云清和二小子,云清抓住二小子,示意他停下来,二小子一阵心急,回头看着师父云清,云清一笑,开口示意他镇静。 “没事!不急!” 云清知道对方有所求按他们的口气还不会开枪的,如果近身,还有机会的,当他往上游看了看后,他知道自己的机会真的来了。 “好,不要开枪!我们算是栽在你们手里了!对面的兄弟姐妹妹们你们听着,赶紧走,下面来人啦,哥哥对不住啦!” 杨春来和包氏姐妹闻听云清的话有些不解,包红玉往下游一看知道事情很是不妙,一群人正在执枪逼近他们,但是云清和二小子还在河心悬挂着。 “快走!” 看他们无动于衷,云清大喝道,包红玉一阵心痛,冲河心喊道: “啸哥,我们不走!” “快走,走一个算一个!” 云清气愤地大喝道,他有些恨她不明白自己的心,言毕,他不再言声,立即拉动溜索带着二小子往回滑了。 二小子一阵焦急,他不知道云清要干什么,急的往回拽,现在哪怕是掉进河里,他也不愿意再回到对岸,他蹬踏着,就是不愿意往回滑溜,在师徒俩的拧挽中,溜索一阵晃悠,让河边的人看的很是揪心。 “听话!抓紧溜索,听我的没错!” 云清口气强硬地警告道,二小子一阵绝望,师父不是师父了,他也胆子小了起来,成了怂货了。 “我偏不!” 二小子在洮河上的溜索中心耍起了二劲,坚决不愿意过河。 “哈哈哈……娃娃,识相点,快点过来,否则我开枪了!” 呯! 赵天甲朝天一枪,枪声响彻河谷两岸,赛过奔腾喧嚣的河水,下游的人闻听后明显加快了速度。 看到云清如此决绝,包红玉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不让他牵心。包红玉把心一横想走时,赵天甲却不愿意她们走了。 “对面的铁红姐妹听着,你们也不许走,否则我杀了他们!” 现在的他是人质在手,不怕她们不听话,如今他需要完整地获得圣物,并且惩治叛徒,这次虽然弄得损兵折将,但是这样的结果对总舵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交代。 云清心里一沉,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对方要挟的筹码,心里不由得一阵愤怒,还打包氏姐妹的主意,老子会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此时河水奔腾喧嚣着,从溜索下约十二米的地方带着风声一泻而过,洮河峡谷间也是阵阵疾风吹来,二小子在溜索上踢踏着,风中的溜索一时间晃晃悠悠地,十分地危险。 云清左手挥掌,立即击晕了二小子,就在二小子瘫软落下的一瞬间他左手伸手一揽,搂着了他的腰,接着双腿倒卷而起,绞住了溜索,稳住身子后右臂拉着溜索,靠着双腿的推进迅速向河心滑动,河两岸的人惊呆了。 “千万不要开枪,否则我们会掉下去的!” 包红玉和杨春来闻言一阵气愤,包红玉心里骂道,软骨头,我看错你了,她抬起枪口对准了云清,他决定在云清上岸放开耀武的时候就开枪,她自信凭自己以往在军营的练习,在这三十米内的范围准确击中一个大活人是没有问题的。 “阿姐!” 包红梅从姐姐气得粉红的脸色看出了不对,急忙叫了一声,但是包红玉根本不理她,枪口随着云清移动着,但不经意间手还是在抖。 “哈哈哈……” 看到云清击晕耀武,赵天甲仰头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笑声,但是笑声未停,一个眨眼后再睁开看时,云清和二小子都不见了,他脸色大变,一切像变戏法一样,原来还有,现在却没了,怎么可能呢? 不但他诧异万分,对岸的包红玉也是惊奇不已,她的眼光始终随着云清的,她看到了令她终身难忘的一幕:云清抱着耀武脱离了溜索,跃入了洮河中。 顿时,她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跳入了河中,一种呛水的感觉油然而生,堵满了她的心胸,使得她几欲晕倒,惊奇万分的包红梅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但几于晕倒的她明显听到了东风里传来的一句话: “快走!” 接着杨春来和包红梅异口同声地一声惊呼传来: “他们跳到木排上了!” 这一系列变化犹如做梦一般,此时的她大梦初醒,她明白了云清,她的眼泪下来了,心里不由得大骂云清,你个臭男人,你为什么骗我?多危险啊。 “走!” 她大喝一声,带着妹妹和杨春来迅速脱离了此地。 等赵天甲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时一切已晚,一长溜大原木的木排从上游顺河而来,然后顺河飞流而下,带着跳下的云清和那娃娃飘然而去。功败垂成的赵天甲恼羞成怒地命令开枪,但是人却早已飞出了射程之外,他们只是白费子弹而已。 对岸下游逼近的那群人见状,加快了速度,到了溜索边兵分两路,派出一队人堵住了对岸呆呆的赵天甲们,然后派出另一拨人一路尾随包氏姐妹而去。 这排上人本来看到了云清和二小子在溜索上惊险地爬着拉拽着,随着排子越走越近,他们也看的越来越清楚。 这一老一少,虚空里来来往往的,他们在干啥,在耍把戏么?给谁耍呢?给神耍,也没听过啊,只听过春天耍社火的。 尤其是这长木排上的掌舵者看的更是一头雾水,自己在这洮河上从卓尼、岷州往下放木排,近的到狄道,远的则到兰州甚至下青铜峡到宁夏,也没见过在河上这么耍的,莫非是新疆下来的达瓦孜艺人。 等看到那个长发如马尾巴的男子挥掌击晕了孩子,采取了一系列高难度的的动作后,排子上所有的人一时间都惊呆了。 在掌舵者不解地忖度间,排子顺流快要飞到了溜索下,而那两人突然间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落了下来,直冲木排子前,他顿时大吃一惊。根据经验,这人要是落到这上面肯定会摔成肉饼或者把人砸成肉饼,如今就是想规避,也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首先,没有一个可以借助的点或者礁石来着力靠边,再者,沉重的木排处于激流的中流,此时正携势顺流而下,可谓势不可挡! “小心!” 他只能提出警告,像是对坠落的人说的,又像是对同伴们说的。其实筏子上另外四个人都看见了,无需他提醒,虽然也都是心惊胆寒。 胡大呀,只能听天由命了,唉!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最终凄惨的一声! 但是落到木排子上的声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响,他只是觉得快速漂移的排子一沉一斜,稍稍变了方向后继续前行。 他试探着睁开了眼,发现一位头发长如马尾的男子站立在排子中间,脚踩着水,抱着那个孩子,背上的长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操持在左手,只见他用胳膊夹着枪然后伸出食指对着孩子的人中一戳,那娃娃立马醒了过来,可是娃娃大哭起来,嘴里还喊道: “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舵手们惊讶之余,再细看时,他们发现这两个人竟然毫发未损,只是孩子的喊叫很是可疑,莫非是掳掠人口的强盗? “联手们,土匪,打!” 没等掌舵的发话,旁边精瘦的一人看到云清毫发无损地持枪站立着,孩子在哇哇地哭什么“死也不去”,就已经认定这个男子是武功高超的水匪了,如今劫持了人家的孩子后被人家两头堵住了无路可走,就冒险跑到这木排子上来了,他立即用一口标准的狄道北乡口音招呼起同伴来。 但云清听出来了,这些排子客是回民。 未等他搭话解释,只听得呜地一声,那人抡起的棍子已经到了。 云清抱着虚弱的二小子侧身一个躲闪。耀武看到棍子落空的那人一个旋转,余势差点把他自己带进洮河里去了,幸亏趴下时抓住了木排上穿木的横条,才避免了了落水,但已经沾了不少水。 二小子一时忘了刚才的不快,差点笑了出来。 那个中年舵手冷冷地看着这场面,其他三个年轻人则拔出了腰刀,尤其那个差点掉进洮河的年轻人气急败坏的拔出了腰刀,和三个同伴一起逼了过来。 此时无人操持的木排一时失去了控制,信马由缰般顺流而下,虽然到了一处平缓处,但随时都有撞崖和触礁的危险,情况十分地不妙。 两岸高大的青山在快速后退,此时,二小子终于理解了师父云清的良苦用心,看到木排下奔腾的河水,他顿觉一阵眩晕,忙抱住了云清的腰,云清见状扶住了他,然后急忙拱手解释道: “结拜们,姑舅们,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避难之人,是被土匪追的没办法才跳下来的!” “哼哼,谁信?你娃娃本事大了,咱们一起喂鱼!” 那个差点把自己抡进洮河的年轻人踩在颠簸的木排上,毫不在意,他摸了一下头上的水,眼睛一瞪,举着腰刀狠狠地冲云清说道。 “尔力,站哈,赶紧弄排子!” 掌舵者发现了不妙,喝令三人停下来赶紧收拾排子,此时,排子顺流而下,已经过了那处平坦的宽阔地带,快要进入海甸峡了。 那个年轻人很是听从长者的话,哼了一声,和另外四个人还腰刀于腰间的刀鞘,急忙回到各自的位置,合力全心操持硕大的长木排。 看到木排离入峡还有一段距离,云清拱手道: “谢谢,谢谢!还麻烦各位靠个岸,我们就下去。” “你下不去了,陪我们下狄道城吧!” 那个掌舵者看都不看云清一眼,只是大声地说道。 ------------ 第一百零一章 出手海甸峡 “哦,这是为何?” 云清闻言,搂着二小子有些不解地警惕问道。他看到四个年轻人正各自忙着用绳子把自己拴起来。 “快要进入海甸峡啦,停不下来!就算能,这里荒无人烟的,这么大的木排靠岸后怎么离岸?近二十方木头呢!” “我建议你们到了衙下集后再下!” 掌舵者盯着两岸,在喧嚣的水声里大声地说道。 此时木排已经进了海甸峡,高耸陡直的悬崖下,河水一下子涌了进去,在两岸石崖壁的挤压下水势顿时紧了起来,前面远处转弯的地方,传说中的龙王坑已赫然出现。 五个把式顿时紧张了起来,各自站立在本位,中年的把式看来是把式头,他立在排子头,不断观察着峡内水情和长长排子的前后走向和形势,指挥着几个人适当地做出反应。 排子顺流而行,稳稳地驶入了峡内,二小在紧紧地依偎在云清旁边,看着两岸的石壁往后退去,他有些担心又感觉很是刺激,看着把式头英武地站立排头,手里的长杠子左右挥转,点崖壁,撬排子,手法娴熟,力道恰好,他看的有些着迷了,心里不由赞叹道,中流击水也许就是这样的,好啊! 排子离河心的龙王坑越来越近了,看情况是要从右侧下去。 “小心!” 突然一声惊呼从排子头传来,二小子发现排子头已经直直扑向了那块巨大的礁石,那是一块独立中流,能够容下三人蹲着的整块礁石,河水绕着它从两边急流下去,白哗哗地汇作一片,盘旋激荡着不知其底下的深浅。 原来,在这狭窄的峡谷里水流湍急,由于排子较长,再加上下层水势多变,使得排子前后的受力不一,因此也影响到了排子的平稳航渡,此时把式头努力,也似乎是无济于事,回天乏力的他一时手忙脚乱。 在汹涌的河水推动下,自身吃水很重的排子如果捣到礁石上,整个排子会在巨大的冲力作用下四散解体,那绝对意味着排毁人亡。 二小子一下子抓紧了了云清的手,但云清却猛地把他的手按在排子的穿条上说了声: “趴下抓紧!” 这回乖乖听话的二小子抓住穿条再看时,师父云清已经一个飞纵跳到了排子头,靠近了把式头。 排子正直直捣向龙王坑,后面自己捆住了自己的四个年轻人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有人不忍,喊出了心中的不平: “胡达(真主)呀!” “我来!” 随着这一句话音刚落,长长的杠子已经离了束手无策的中年把式的手,落到了云清手里。 只见云清站立排头,在排子头离龙王坑两三米的距离时迅疾伸出了杠子,用力一戳,漂浮在激流上的沉重排子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随即借着这人力一下子漂移了航向,转离了龙王坑。 接着云清不断跳跃,不断往龙王坑这块礁石戳出杠子,以避免排子后身碰上礁石,后面绑着的两人急忙避让。 绑着自己的四个人惊讶地看着云清跳跃着不断地戳着龙王坑,一直看到他把硕大的整个排子一段段从头到尾硬是点离了龙王坑,远离了其下的漩涡后,怔怔地望着熟练挥动长大杠子的云清的他们,惊的下巴都要下来了。 尤其那个把式头更是暗竖大拇指,先前还恼怒于他夺了自己的杠子,但看到云清戳出了第一杠子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救星来了。 长长硕大的原木排子从可怕的龙王坑礁石的旁边安然地漂了过去去,远离了漩涡区。排子头蹲着的把式头不时地看着前后,然后挥着袖子在脑门上不停地擦着,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擦溅起的河水。 二小子看到在师父的一连串动作下,长长的排子脱离了龙王坑礁石,很是骄傲。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师父骄傲,先前在溜索上骂师父“怂货”的事情早叫他忘了,当然他也忘了师父一掌劈晕自己的事情。 排子在云清连续地施力下安然脱离了龙王坑,但也偏向了右面,擦罢汗水的中年把式,看到了危险,但是不等他回头喊尔力来帮忙,只觉得眼前一闪,云清又已经站立排头,杠子挥向了右岸的崖壁,两个猛戳后,排子借着反作用力摆平了姿势,在龙王坑下转弯后,平稳地顺流而下。 借着水势,他们很快出了海甸峡,进入了平缓的明暗礁地带。 看到大险情排除了,云清谦虚地把杠子交给了中年的把式头。 “得罪了,老哥!你来吧!” 接过杠子的中年把式看到云清如此低调谦虚,很是感动,他熟练地打着排子,躲避着明暗礁石,心里却是相当地感激。 今天与其说是自己救了他俩,倒不如说是自己的救星下凡,来救自己和这四个年轻人来了。 原来,排子行到龙王坑时,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的腰疼病犯了,当时看到危险的他一下子觉得使不上劲了,忍着痛在水里打了几杠子,却效果不佳,眼看排子头就要撞向这龙王坑,他绝望地发出了警告。 让他没想到的是,从溜索上跃下的这个道士出手了,而且是出手不凡,一看就知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刚才如果不是这个人出手,自己和这四个尕娃必定会葬身这海甸峡里,到那时候,他们的父母兄弟也就只有哭皇天的分了,而自己在排子坪老家里等待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就会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大大了。 看来命苦人也有命苦人的福气啊,胡大还是有仁心的,就像他们汉民说的,瞎娃娃自有三皇爷保佑啊。 出了明暗礁石区,把式头发话了。 “结拜啊,今儿个我们应该感谢你啊,你是我们的救星,多谢多谢了!” “不不,我们应该谢谢你们呢,感谢你们没有赶我们下去!” 疾风中,浪头涌动,水声喧嚣,但两个人谦虚着,一团和气,坐在排上的二小子虽然经历了刚才惊险的一幕,现在的他却如沐春风,很是惬意。 尽管飘零水上,但是毕竟在回家的路上。 如今的二小子已经卸去了乡愁,对云清做了好事后的低调和谦虚很是赞赏,他心里说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师父一样低调,看他们一个个惊掉下巴,那才好玩呢。 而那个后面绑着自己的尔力则很是不好意思,解开了绳索的他默默地坐在后面,红着脸尴尬羞怯不已。 ------------ 第一百零二章 洮水结义 一路上,云清和中年的排子把式在闲时攀谈着,攀谈中他知道了这个筏子客今年三十八了,官名叫马福明,经名萨利海,是宁定县(今甘肃省广河县)排子坪人氏,他家里有二子一女。 今天中午时分,跃下溜索后在排子上拿他认作土匪,用棍子招呼他的正是马福明的大儿子,今年十八岁,经名尔力,官名叫马彦祥。听到自己的父亲介绍自己,马彦祥羞红了脸,云清哈哈一笑说道: “年轻人勇得很啊,我喜欢!” 这句话听得其他三个人只看着尔力发笑,把个尔力马彦祥羞的。其余这三人都是马福明从庄子里带出来的,是和马彦祥一起长大年龄相仿的发下。 不知不觉间,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云清也自报了家门,说出了自己是阿古山甘泉寺的道长,师徒两因为被坏人追赶才跳的溜索。虽未详细说明情况,但也博得了马福明的无限同情。 “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 马福明斩钉截铁的说道,未几又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唉,如今这个世道,动不动就打仗,乱的,许多人家都没有存粮,我们那很多人家都断顿了,我们也是今年第一次放排子啊!打这么大的排子给人家放,无非是想攒些钱给家里买粮食的,谁也知道这钱眼里有火哩……” “是啊!” 云清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他知道马福明说到了自家的难心处,作为被倾诉者,他只能默默地听着,一个让人难以养家糊口的世道实在不是好世道。 两人就此再一路无语。 排子过了明暗礁石滩后,继续顺流而下,晌午时分,他们已经到了衙下集地界。 “结拜,我们从这靠岸,你们下去吧!” 马福明看地势可以了,就试探着问道。 云清知道他们在浅滩再推排子入水的寒苦,急忙阻止道: “哎,不劳你们费力,你只要稍微一靠岸就成了!” “那哪成啊,你高低一个等,娃娃们,加把劲哎,尔赛!” 马福明坚决不许,他一声招呼,四个年轻人立马从河心那边打起了杠子,在雄壮的号子下,他们齐心协力,十几下后就让木排子靠了岸。 靠岸后,他们陪着云清和二小子上了岸,到了较为平坦的沙地上,云清正要道谢告别时,突然只听得马福明一声令下,四个年轻人陪着他一下子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尕娃们,都给我跪下!” 云清大惊,急忙说道: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 “恩情大于天,每人三个响头!” 云清想去扶起他们时,迎来的却是马福明铿锵的话语和其后响起的咚咚咚的每人三个响头。 云清一看这情形,立马拉二小子跪了下来,拉着他赶紧伏地还以三个响头,然后跪着拱手道:“结拜们,这么做有点重了,贫道和这小娃承受不起啊!” “结拜,你对我们的恩情太大了,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们的心意啊,你们的大恩,我们以后会报答的,你看着!” 二小子闻听他这番话很是惊讶,其后则是感动,他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了,第一次是在吊林山庄,他们为了感谢何本初的救命大恩,在何本初家的厨房里跪了下去,这次却是在这洮河边,他又一次经历了类似的场面,他知道这是感恩的真情体现,是对骨肉再生般的大恩的最为隆重的表达。 “哎呀,实在不敢当啊,咱们起来说话吧,我出手其实也是救我们自己啊!何来如此大的恩情?我看,我们能够遇上也是我们的缘法,你们磕了头,我们呢也磕了头,咱们就真的成了结拜弟兄了,你说呢?” 闻听这话,在云清的搀扶下起身的马福明高兴地说道: “好!好!我赞成!你四十我三十八,你就是我的老哥,这四个尕娃就成你的尕侄儿娃了,嗯,来尔力,你们三个叫巴巴!” 四个年轻人闻言,喜形于色,对于云清的功夫,他们是佩服至极,有这样一个巴巴也是他们非常乐意的,一时四个人争着了叫起来。 喜好结交的云清也很是高兴,乐呵呵地一一答应了。 “哎呀,贤侄儿们哪,今天巴巴是没准备啥礼物,所以你们叫我只能空应一声了,还望见谅啊!” “看巴巴你说的,我们叫,你能答应,我们就高兴地很了!” 马彦祥胆子也大了起来,笑着谦恭地说道,云清感觉这个年轻人很懂礼貌的。 “那我呢?” 二小子看他们说的热火朝天,一下子感觉自己被冷落了,看着大家问道。 看到他有些急不可耐,大家伙笑了。 云清指着马福明说道: “哎,乖徒儿,来来来,叫阿伯!” “阿伯!” “哎!这个尕娃机灵得很,老哥啊,你收了好徒弟,这样吧,这四个人年龄比他大,就让他叫他们老哥吧。” “嗯,好!” 云清颔首称好。 “结拜啊,既然我们成了结拜弟兄,我们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在你们刚上排子时,我就已经认出你们来了,你们就是被狄道县衙四处通缉的人里面的那两个,我说的对不对?” 云清闻言大惊,抬眼看着脸色黝黑马福明,知道他并无恶意。 “什么?我们被通缉?” 云清一头雾水,随即,他马上联系到了今天在八道坎下听到的马来西一伙的谈话,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啦? “哦,你们不知道?” 马福明很是诧异,看来又是一起冤案啊。 等到马福明把情况说了大概,云清这才知道自己和这小小的徒儿早已经在几天前成了狄道县衙四处悬赏的土匪,而且是杀人越货的大土匪。现在,说不定在这衙下集周边的村镇或者街道的十字路口就贴着悬赏捉拿他们的布告呢。 二小子闻听,一下子脑子里乱了套,自己以前和石海林打架时,骂人家土匪,还打人家来,现在自己却成了县衙四处悬赏捉拿的江洋大盗,他的脑子里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等到想到强盗会被抓起来砍头,他的心里一阵心抽,自己还没叫够阿妈呢,自家没听够耀文叫阿哥呢,还有卓玛、华尔旦等好多伙伴需要自己去陪着玩耍,如今自己却成了土匪,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一时间他落下泪来,整个人痴了。 但他还是想到了一个人,就是石生,石海林的亲大。 云清闻言一怔,很是意外。但当看到一时落泪痴呆了的二小子,他悲愤异常,心里涌上了一股子叛逆。 谅说这布告说的是自己,也就罢了,自己原本就是关中的土匪,虽然洗心革面,金盆洗手了,如今被冤枉自己也就认了,可是这十岁的娃娃何罪之有?这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脑袋掉了碗大的个疤,他们凭什么污人清白? 一股深深的不平之感油然而生:恶人当道,逼良为娼! 今日的云清一下子似乎变回了昔日的马林啸,他痛下了决心,为了这娃娃,老子要讨要个说法! “娃娃,不哭,咱们不是土匪,有师父在,你不要怕!” “师父,我们去救人,怎么就成了土匪了?呃呃呃……” 听到云清这样说,二小子一面泪汪汪地掉着眼泪,一面委屈地问道。 “事情会弄明白的!” “结拜,狄道城这洮河两岸都传遍了,据说是石远举石大善人的侄儿指认你们的,这个人看来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哪,你们可得提放点!” “嗯,就是他捣的鬼,我倒要看看,他要干什么?” 闻听云清这样说,二小子不由得又为父母兄弟担忧起来,他知道石生这个人为人做事至阴至毒,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想到这他一时催促起来云清来。 “师父,我们走吧,我想我亲大亲妈了……” “好,我么就走,福明兄弟啊,我们就此告别了,有机会我们会来拜访你的!” “好啊,那你们以后如果来的话,就到狄道城西边的木场找我吧,你拿我的名字打听,就能找见我的!还有你们路上千万要小心啊!这一带经常有保安司令部的黑狗们在转,千万要注意啊,我们走了。” 等到马福明上了木排,云清过去帮四个年轻人把沉重的木排轻松地推向了深水区,这才和跳上了排子的马福明们依依挥手告别。 看着木排缓缓下了洮河,向北方飘去,不见踪影,云清这才和二小子转身离了河边,跨过一道灌溉的水渠道后,向一片田野小路走去。 他们的打扮很奇怪,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特别是两个在田边休息的货郎打扮的年轻人注意上了他们,两个人看了看这一老一少,然后取出怀里的画像看了看,互相对眼点了点头后,沿着田间小路,他们担着担子悄悄地尾随了上去。 二小子知道自己成了土匪后很是敏感,跟在云清后面的他利用自己身矮不引人注意的优势,不时偷偷地观察着四周,很快,他就发现了后面的人来者不善,于是急忙用手指捅了捅云清的腰,示意他有情况。 云清是什么人,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早就知道了后面的尾巴,不断观察着地形的他现在他有了一个想法,他需要对方先被麻痹着,所以他轻声地示意二小子道: “不要往后看,步子放稳,看到前面那道小水渠了没有?那里有芦苇的,到了那里你就藏起来,师父来对付他们。” “嗯,明白了师父!” ------------ 第一百零三章 我有重要情况 那两个尾巴远远地看到前面的大小人下了水渠,生怕跟丢了,立马就加快了速度,等追到水渠边时,他们傻眼了,发现他们真的丢失了跟踪的目标,眼前面除了水渠里白哗哗地流水,什么也没有。 那个瘦一点的很是气恼,就埋怨起另一个来了。 “你个夯货,让你走快点,你磨磨蹭蹭地,你看,到手的几百大洋丢掉了啥?” “你怨我?我怨谁去,队长就知道让我们担着这破担担在这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转,我们都转了两天了,还没转出个所以然来,你看!我人都饿瘦了一圈了,你还说我跑得慢?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另一人闻听自己被训,牢骚满的他气不打一处来了,立即和那个瘦子顶硬了,气的瘦小伙弯腰扇着草帽,直吹气。 “你懂个屁,这两个人就是县衙通缉的要犯,只要抓住他们,咱们就发了!” “钱眼里都有火呢,你有那本事抓吗?” “他武功再高,也高不过枪火,你个哈怂怎么尽灭自家人威风,长他人志气?小心我回去告诉队长!” “娘的,你敢?” 两人一时大眼对小眼,剑拔弩张 “为这么个事情,你们哥俩吵起来实在是不值当啊,我还是出来的好!” 这两个人展开口舌之战感觉不过瘾,正要撸胳膊卷袖子开打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他们转身一看,正是他们跟丢了的那个大人,两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怔住了。 这个人神出鬼没,本来两个人是要先跟踪他们,然后适时向附近衙下集的保安队大队人马再密报的,但是没成想溜了的鱼却突然出现主动咬钩了,这是要坏事的前兆。 “大天白日的,你,你,你想干啥?” 牢骚满腹的这位稍微胖些,看到云清笑嘻嘻地过来,心里就发毛,左手握紧扁担的他不由得厉声发问,而另一手却暗暗摸向了货箱。 “货郎哥,珍珠玛瑙换线呢,你换哪?” 云清上前一把打开了他的右手,脚踩着货箱盯着他幽幽地说道。 “换,换,换,你的珍珠玛瑙呢?” 胖货郎没想到云清会突然出手,他抽回了生疼的右臂,结巴着问道,而那个瘦货郎在旁边却上下严密地监视着云清,伺机动手。 “那我先要看看你的线好不好,如果你拿棉线充丝线,我岂不吃亏了?” 说着,云清蹲下,背对瘦子动手去翻那胖货郎的箱子,见有这么好的机会,那个瘦子立马出手了。 瘦子一个前扑,想从后背压住云清并勒住他的脖子,但是云清右肘突然后出直击腹部,力道厚实,打得瘦货郎肠胃痉挛,抱住了腹部,只往前倾倒,未等他抱着疼痛不已的腹部严实趴在云清后背,云清右肘借势上拐化掌为拳,迎着他的额头又是一击,这人登时瘫软在地。 胖子见这一肘一拳间瘦子已经倒地,云清现在开始看着他了,他吓得要死,立马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饶命啊!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下的主啊,你杀了我们就是害了一家!” 云看都不看他,转身搜查了两人的四个货郎箱子,果然从中搜出了两把盒子炮。 看到云清掂在手里的枪,胖哥立马傻眼了,跪在地上的他磕头如捣蒜。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云清冷笑一声,喝问道: “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我们是县衙侦缉队的,现在受保安司令部节制,这次到衙下,是专门来侦察的,也是小的们眼拙,遇见了你,都怪这个瘦家伙,哈家伙让我跟踪你,我说不要,他偏要跟说什么领赏钱……” “行了,你们到这侦查什么,专门等我们?” “不是,是我们队长听人报告说这南乡有鲁大昌的人在活动,所以让我们过来侦查下,没想到小的们运气差,就遇到了你……”胖子谄媚地笑着,汗珠子直往下流,整个油滋滋的胖脸都湿了。 “嗯?”云清闻言,眉头一皱,相当地不感冒,吓得胖子一哆嗦,忙赔笑改口道: “好运气,好运气!” 但那笑却被哭还难看,憋着的嘴只差哭了。 “再没有了?” “嗯。” “真的?就你们两个?”云清一脚踩晕了刚刚苏醒的瘦子,大喝一声问道。 胖子见状一哆嗦,立马改口道:“我们在下面的衙下集驻扎着五十人的小队,他们人人配有长枪的。” “快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得我不客气!”云清见他挤牙膏似地,有些动气了。 “是是是,我说……” 云清从胖子的口中很快知道了很多的事情。 由于鲁大昌的大军压境,县长王歧和保安司令张一鸣对洮河西边的景古城和衙下集非常重视,他们知道这两地的人乡土观念强烈,对于他们在狄道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因此对这些地方也是严密监视的,唯恐这些地方跟同为洮西出身的鲁大昌搞在一起,出胭脂三川或者下胭脂岭,从西面威胁狄道城。如果事情演变成这样,那绝对是他们的噩梦。 就在他们控制了景古城自以为得计的时候,从景古城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两个监视重要的嫌疑人的暗探连同被监视人一起在洮河边失踪。 据目击者讲,两个暗探跟一个黑脸艄公发生冲突落水后被那人救起,一起乘筏子下了海甸峡,不知所终了。 闻听这些消息的王岐倒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这小小的洮西小城外,竟然有这样的胆大之人,他派人叫来了张一鸣,两人和一班狗头军师们议论推测,最终锁定了衙下集,认为这个地方最可疑,因此派出了五十人的保安队加暗探,在衙下集周围严密打探侦查,以求获得暗探失踪的真相,侦测当地人和鲁大昌军可能联系串通的蛛丝马迹。 这时,那个瘦子哼哼唧唧地醒了,睁开眼的他看到云清笑嘻嘻地看着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经胖子露了出去,他闭了眼看不愿意再看云清了。 “呵呵,看来还没睡醒啊,把他拉起来,你,解了他的裤带!” 云清起身喝令胖货郎拉起瘦子,解下他的裤带,胖子立马照做了。 “把他绑起来,绑在水渠边的这棵柳树上,快!” 旁子三下五除二把瘦子绑了起来,看来对这一行很是门清,绑完后,喜滋滋地看着云清。云清走近他,伸手一抽,他的裤腰带立马松开,裤子一下就往下挎了,他急忙去拉裤子,但是云清一掌下去,把他击晕在地,拉过他绑在了旁边的一颗柳树上。 试了下牢靠否,云清扒下胖子的毛袜塞进了胖子的嘴里,拿着另一只走近了瘦子,瘦子见状,惊恐不已,忙不迭地哀嚎道: “求求你别丢下我们,丢下我们,我们绝对是死路一条,这个集镇是匪区啊!你问了他,你还没问我呢,我,我可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云清闻言,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不用问了,我谅你也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还是塞了的好啊!” “不是!这个情况也许他没有给你说,真的很重要的,我还没有给上峰汇报,我听说那两个消失的暗探就在旁边这个村子里,连那个失踪的嫌疑人也在!”抢着说的他几乎要喊出来了。 “真的假的?” 云清闻言上前一步,不相信地撕住了他的胸口问道,这个消息太让人意外了,他必须要辨别真假。 “真的,如果假的,就让我……” “行了,你少来这一套!详细说!” 云清很快知道了详细的情况,也清楚了瘦子所指到底是那一家,心中有数后,云清塞住他的嘴巴然后一掌劈过去,击晕了瘦子。 心中默念道,一切都看你们的造化了。 他唤过在外面警戒的二小子,拉起他在田野里一阵子急行军,经过两个村庄后,第三个在村子边的田野里观望了好长时间,看到周围没有异常,云清把自己的道袍取了出来换上,俨然变成了一位清修的道士。 洮河边的小麦已经拔节,把长枪藏在一块麦地里,暗暗记住了地点后,云清怀揣三把盒子炮,师徒两人走出田野,大模大样地进了村子。 他们直接往目的地走去,在狭窄的庄巷道里几个转转,他们接近了那所人家院落。 好大一所院子啊,门前石狮子分与两旁,朱红的大门上门环悬挂,一派威严。 云清上前,叩响了大门,静立等候一会,一声稚嫩的声音从门里问道: “谁呀?” “施主,请开门!贫道乃是化缘的!” “哪来的的野道士?跑到这里化缘?”云清听见大门内有人嘟囔着。接着那个稚嫩的声音大声地回答道: “我们东家说了,今天不化!请你到别处去化!” 云清吃了个闭门羹,退了回来,冲耀武一看摇了摇头,耀武吐了个舌头做了鬼脸,有些笑师父了。 云清见状接过他的弩、箭,示意轻装的他上前试试,自己则躲到了一边,一面仔细观看着这家高门大户的人家,一面监视着附近巷道的动静。 ------------ 第一百零四章 刘府会茶 二小子有模有样地理了理行装,吐口唾沫摸了摸头,对着云清一笑,然后快速上前,又叩响了朱红门扇上狮子口里的门环。 “谁呀?” “我?” 闻听门外一个嫩生生的声音,里面的人打开了门,伸出头来瞭望,也是一个小男孩子。 “是你敲门吗?你有啥事?”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我没事,小哥,我是逃难的,我想讨口水喝!”二小子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男孩子听他见的声音皱了皱眉,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真像一位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逃难者。其实,事实也确实如此,到现在二小子还没洗脸呢,之前在水渠边想洗来着,但是事情紧急,他被师父云清拉起一阵风似地就跑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进了村子,现在竟然不用化妆了,直接一乞丐娃。 “你在外面等着,我去去就来!”那个娃娃合上门就跑去舀水了,狮子后的云清闪出,朝二小子竖起了大拇哥。 趁这时候,云清挤开未闩上的门,进了院子,二小子则接过弩、箭在门外放哨。 当那个小孩子从厨房舀了水出来时,发现云清已经进了院子,站在院子当中像观风景一样四处观望,特别望着侧面的小院子走了几步,似乎很想进去。 见这一情形,小孩子吓得失手丢掉了马勺,清水溅了一裤腿,顾不上捡起马勺和擦去裤腿上的水,他几步奔过来指着云清说道: “你这个道人,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说了不化缘的吗,你怎么这样呢?” “贫道现在不化缘,贫道现在要算命!这座宅子风水不错,但是依我看,这里怕要有血光之灾啊!” 小孩子闻言,有惊又气,正要指责时,侧面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位黑脸汉子,似乎后面还有脚步声,但再不见有人出来。 这汉子看了云清一眼,很不客气地扬声说道: “哪里来的骚猫野道,竟敢跑到刘家大院撒野,还不给我出去!” “让我出容易,但再让贫道进来恐怕就难了,贫道一般是好话只说一遍,但是看在有人出来的份上,我再说一遍,衙下集风水虽好,但是,如果不采取措施,这刘家大院难免会有血光之灾!话我是说了,信不信由你,信则请你家主人出来细说,不信则贫道自己出去,不劳你麻烦!”对方出言不逊,但云清并不生气,侃侃而谈,惊得对方一愣。 “你个江湖骗子,你胡咧咧个啥?你家才有血光之灾呢,你给我出去,否则我不客气!” 黑脸汉子不耐烦地过来,驱赶起云清来,难听的话说完了见云清还不动,他来气了,伸手就去撕云清的道袍,想把他赶出去。 云清脚下一动,身影一闪,黑脸汉子用足了力气的手带着整个人立即扑了个空,在小孩子和后面人诧异的目光下,他顿觉颜面无存,因此一时气起,又伸手骂道: “老子在这洮河边抓钻泥的狗棒鱼一抓一个准,你还跟我玩起米米雀(捉迷藏)了来,出去吧你!” 挥手想把云清拨出去,但是他又扑了个空,加上这次,算起来他先后两次被闪了腰,他一时大怒,挥拳砸向了云清。 “站着,刘清不要动手,有礼不打上门的客!” 刘清闻声悻悻地收了抡起的拳头,站立在一边,警惕地注视着云清。“在下刘致远,是这家的主人,道长有什么话还请到屋里说,道长请!” 刘致远从侧院的门里闪了出来,笑脸拱手先自我介绍,然后伸手往屋里让。 原来,他一直在侧门内观察云清,闻听云清的话他是心惊不已,这人无端上门,必定是有原因的。刚才通过在后面观察,他发现云清身手敏捷,看来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如果动手,刘清只能干吃亏,再者这人蹊跷地来,话里有话,必定有蹊跷的事情,既然人家在好好说话,那就好好问个明白,再做打算也不迟。 看到刘致远拱手笑脸相迎,往厅屋里让,对他颇为赞赏的云清也不客气,提步走了进去,那个小孩子过去急忙把大门给闩上了。 “上茶!” 落座后刘致远吩咐上茶,外面有人答应了一声,之后刘致远看着云清问道: “刚才家人粗鲁,出言不逊,多有得罪啊,还望道长见谅,敢问道长尊号,从哪里来?” “贫道姓甚名谁其实不重要,从哪里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府有血光之灾啊!”云清起身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人,坦然地说道。 “哦?道长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未等云清答话,刚才开大门的那个小孩子端来了两杯香茶,摆在了二人的面前,摆好茶具,他看了云清一眼,云清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 “这位小哥,刚才外面叫门的那个小娃娃,还麻烦你给招呼一下了?” “嗯!”小孩子冷着脸答应了一声,出去了。出了厅屋后,那个气呀,敢情他们是同伙呀,合起火来骗我,我才懒得理他呢,谁爱管谁管去,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道长请喝茶!”刘致远看小娃出去,谦和地请云清喝茶。 “刘少爷一表人才,为人处世有大将风范,确实是年轻有为之士啊,佩服佩服!” “道长过奖了,刘某一介书生,百无一用是……” “哈哈……” 新泡的茶清香四溢,惹人垂恋。 云清左手端起青花瓷的景德镇三炮台茶碗,右手拿起盖碗轻掠了一下茶面上的浮沫,盖上盖碗低头小啜一口,顿觉口润齿香,不由得赞叹起来。 “好茶啊!” “看来道长是口渴了,到我门上喝茶来了。”刘致远享受地看着云清舒服的神情,优雅地笑着说道。 “非也非也,贫道确是有重要事情要谈的,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能往下说。” “请讲!” “贵府最近是不是因为恻隐之心收留了一些外人?”云清一笑,盯着刘致远的眼睛直接问道。 “这个……”刘致远一阵迟疑,意欲回避。 “还请不要回避,你就说是不是?”云清步步紧逼,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道长到底是谁?”刘致远避开了话题,反问云清。 “你不否认,看来真是了,如果是,那么恕我直言,贵府必定会有血光之灾,还望早作打算。万一如果不是,贫道已经喝完了这碗茶,也就告辞了!” “哎呀道长,请留步!” 犹豫间的刘致远急忙起身,伸手制止放下茶碗准备要离去的云清。 “你不说实话,我们只有到此为止了,就算我没有来过,不过为了谢谢你的香茶,我有两件礼物要送给你。”说着,云清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把盒子炮,啪嗒一下放在了茶几上,起身告辞。 看到两支崭新的盒子炮被放在茶几上,刘致远大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这道士也不会如此相赠。 “道长,不瞒你说,在下这几天真的收留了一位可怜的老实汉。” “这还差不多,那么,能否也让贫道见识见识你所救的老实汉,也好给你消灾避难?” “这个嘛,容我想想,他真的很怕见外人,你要见他,那你总得说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吧……” 刘致远虽然承认了有人,但是对于见面他还是有所顾虑的,只几天村子周围总有一些货郎打扮的人和和尚道士在转,要么要水喝,要么化斋化缘,来来去去,让人不胜其烦。 “不瞒您说,我说远就远,说近就近我。这次来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说近我就在景古城外住,我把话挑明了吧,您收留的人就是景古城人,对不对?” 话已至此,无需遮掩,云清把话挑明了,笑着看着刘致远的。 刘致远闻言笑了,饶有兴趣地足足看了他有三秒,两人一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接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云清笑自己终于肯定了被救者的身份,刘致远的笑则饱含着掩饰和不安,心想,他到底是谁? 看他道士般打扮,莫非是……心想至此,他记起了衙下集四处张贴的悬赏布告,对对对,就是他了。 “哎呀,刘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啊,你就是在朱家山飞马救人,五刀五首的云清道长?” “罪过罪过,正是贫道!”云清颔首微笑承认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还绕了半天,刚才多有怠慢啊!” “我想说来着,可是却总感唐突,也是怕直接说出来你不相信啊。” “怎么会呢,你随我来。” 在刘致远的带领下,云清进了右面的那座侧院。 “老杨哥,老嫂子,你看我给你们带谁来了!” 听见刘致远在外面叫,杨木匠夫妇急忙跑了出来,一看到含笑望着自己的云清,夫妇俩呆住了,嘴唇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杨木匠几步上前,大手和云清握在了一起。 木匠妻子赵月娥再往后看时却不见耀武,只看到云清孑然一身,形单影只,一种不好的感觉顿时悄悄弥漫上心头,接着,眼泪唰地一下涌出了眼窝,当时就流了下来,她急忙去用袖子揩,却被云清。 “老嫂子啊,你莫哭!娃娃我给你们好好带回来了。咦,这娃娃呢?” 他明白了,那个小娃记仇了,还没把耀武叫进来,现在,耀武这个实诚的娃娃一定还在外面傻等呢。 “真的,那咋不见呢?”赵月娥闻言,惊喜异常,几把揩干了眼泪急切地看着云清,仿佛二小子就在他的眼睛里。 “亚林!你叫的那娃娃呢?”刘致远闻言,把那个端茶送水的娃娃叫了过来,那娃娃红着脸,讷讷地说不上话来。 “估计在外面门口把风呢,我去看看!”云清哈哈一笑,想出去把二小子叫进来,刘致远忙制止他,坚持让亚林去叫,思儿心切的赵月娥制止了他们,急忙走出了侧院子前去找寻。 “耀武,我苦命的娃啊!” 一声悲哭从大门外响亮地传了进来,云清和众人大惊,一起奔出了院子。 ------------ 第一百零五章 慈母泪 赵月娥抱着儿子哀哀地哭着,耀武昏昏沉沉地躺在她怀里,脸色红润,气息平稳,真个像到了娘怀里一般。 也难怪,孩子怕是累坏了,杨木匠看的一阵心疼,一个大男人,差点在人前落泪。 原来,云清挤进去后,二小子在外面开始负责瞭望,靠在狮子旁的坐着坐着,弩箭被丢在一边,他竟然靠着大门前的石狮子睡着了。经过这一路的奔波,他实在是太累了,之前要不是马来西们骚扰,他在那八道坎下早就沉沉睡过去了。 杨木匠含泪制止了妻子的嚎哭,刘致远急忙把大家招呼进了院子,自己断后往四处看了看,关上大门顺手闩上了,然后吩咐那个叫亚林的小孩子和刘清注意监听外面的动静。 进得侧院,赵月娥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在斜阳下抱着儿子痴痴地看着,怎么也看不够,看着熟睡的儿子她不住地落泪,散落的眼泪溅在了耀武贴近娘心的脸庞上。 此时,梦中的耀武裂嘴笑了,然后眉脸一皱,竟然也滚落下了一串眼泪,嘴里则含混地说着什么,此时没有人会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包括杨木匠在内,但是赵月娥听懂了,儿子正是在深情急促地一声声呼喊“阿妈”,她听的一阵心酸,喉咙间气息凝噎,一时间泪如雨下,打湿了耀武的脸庞。 睡梦中的耀武一下子被惊醒,懊恼于雨水冲散自己甜蜜归梦的他一把推开赵月娥,然后一骨碌猛起身摸着脸喊道:“下雨了下雨了!” 但他却茫然地发现天空依旧晴朗,眼前已经不见师父云清,自己完全来到了一个陌生的院子里。再摸摸脸上湿湿的泪水,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当身后有轻轻地啜泣声响起,他诧异地慢慢转过了身,这才看见了母亲赵月娥正泪眼婆娑望着自己,他使劲揉了揉眼,发现这是真的,一阵酸楚顿时涌上心头。 “阿妈!” 他一把扑进了母亲的怀抱,这怀抱自己曾在离家的日子多少次梦见,无限魂牵梦绕,醒来后却又成空,如今是那样的温暖。 “我的儿啊,啊啊哦……” 赵月娥一把抱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儿子,泪如雨下的她久久不愿放开…… 云清在厅屋里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盘转述给了刘致远,刘致远听后眉头立时紧锁,云清的消息是惊人的,使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 “刘清,刘清!”刘致远先让云清喝着茶,自己起身在院子里喊道。 “少爷,啥事?” “这样,你带人……” “好,我这就去!”刘清匆匆绕过大门内的照壁,走了出去。 “这样,你跟我来。” 云清起身,跟着刘致远重新进了侧院,刚才他忙于和杨木匠夫妇打招呼,然后找寻二小子,进来后又忙于汇报自己知道的情报,并没有进入院内的屋子里。 等他绕过竹木,进了屋子,他惊呆了,他看见了石远举躺在床上暗自伤神,很明显,他刚才听见院子里的一切,为二小子的归来欣喜,也为自己的遭遇为儿女的安危有所触动。 “石老爷,可找到你啦!” 云清上前握住了热泪盈眶的石远举,久久不愿意放开,一向坚强的他此时也满含热泪,两个大男人就差在众人面前抛洒挥泪了,看得出他们正强忍着。 “活着,活着就好啊!有你,我们就有主心骨了,看到你,我的心放了一半了,你知道吗?”云清抖着紧握的手深情地说道。 “嗯,我知道,多谢道长啊,我石远举命硬着呢,不会随便被要了去的,经此大难,我本来是已经死了的人,但是洮河水养人,我又活了过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嗯,谢谢!” 了解了石远举大概的情况后,云清感慨万分,但是他对于石远举说自己掉进洮河的说法很是怀疑,他猜测石远举有隐情,但这一切只能留待后面了,他觉得此时他们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尽快离开这里的问题了。这个地方条件优越,但是已经是个危险的地方,随时都有被查抄的危险。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刘清回来了,脸色很是难看,云清知道事情不妙,他刚才判断,刘清出去和自己绑在水边柳树上的那两个暗探有关。如果这样的话,他们必须得马上行动。 稍后,刘致远的话印果不其然证了他的猜想。 在石远举的房内,刘致远召开一个会议,他先通报了刘清出后带人侦查的情况,那两个暗探溜了,接着他说道。 “各位,不是我不留大家,你们得搬家了。本来我还想着给杨老哥庆贺一下,为云道长接风,现在情况有变,我想咱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等石老爷的身体好了起来,再做打算。” “嗯。贫道赞同。”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等天黑后,我派人送你们到附近紫松山,那里山大沟深林木稠密,地形复杂,万一有事也便于大家隐蔽,再者那里的主持杨真人是我家的世交,大家先到那避一阵风头,你们看怎么样?” “嗯,我看可以!”云清颔首赞同,石远举也表示同意。 “那好,就这样,你们收拾一下,马上动身!” 二小子知道那个地方,那里离家又近了一步,他是十分地喜欢。 收拾一阵后,刘致远拿来了一些衣服,建议他们乔装打扮一下,以掩人耳目,然后他派人用轻便软轿子把石远举和二小子抬出了庄子内。逢人问候便说是叔父要去走访亲戚,而后面的其他人则在专人的陪伴护送下分三批离开了刘家,到紫松山下十里外的曹家湾集合。 一路顺利,一行人陆续很快到了集合点曹家湾,扶石远举上了一匹鞍子盖着褥子的土黄骡子,在刘清和另外两人的的带领护送下,众人沿着山谷向紫松山进发。 此时,夕阳西下,只见山谷两面松林成片,从山顶漫落下来,尤其山梁上青黑色的林子顶流云暗动,动中呈现出一片宁静的美。二小子背着弩、箭,走在大人中间,默默地看着周围的美景跟随着大人的脚步,感觉很是轻松。 他也许不会想到,十三年后,他会一另一种方式重走这条路,而这条路却不会再这样宁静了。 ------------ 第一百零六章 理想与现实 三天后,紫松山道观后的半山腰。 这天早晨,天气晴朗,初升的太阳普照大地,半山的平台上寺院矗立,烟气缭绕,淡淡的青烟慢慢升腾而起,轻飘撩山,周围的山林中百鸟齐鸣,悠悠的钟声缓缓传来,如梦似幻,天地一片空明,让人忘却凡尘。 “太美了,石大爷!” “是啊,娃娃,你是念书的人,你得写首诗把这赞美一下才是啊!”石远举撺掇着二小子,他看来精神很好。 “石大爷,我不会写诗,要写等我以后吧,但是我会背诗的!”缓过了乏气的二小子想起了秦文华先生讲过的一首诗歌。 “哦?那你背背看,我看应景不?” “那我背了啊,不对您可别笑话我,‘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唯闻钟磬音。’!” “好小子,真不错啊,把这山色和晨景都写遍了,真有你的!不错!你名字叫耀武,但我发现你小子更适合叫耀文,嗯,娃娃有出息,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文人的,到那时候可千万别忘了给你石大爷我题几笔啊!” “嘿嘿,这不是我写的,我们秦先生说了这是唐朝的常建写的!”耀武谦虚着,但却是骄傲写满了脸上。 “不是你写的,你能读出来也是很不错了的,现在能读将来就能写,这个错不了的!” “嘿嘿嘿……”二小子听的心花怒放,能给石大爷念诗,那可真是他的荣幸,人家天南海北地闯荡,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听自己念诗,可不是荣幸是什么,更何况还得到了他的夸赞,此时的他早已是心花怒放,心里盘算着将来怎么好好学习。 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让石大爷和关心我的人们失望,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有文化的人,他暗暗下了决心,石远举的赞赏给了他莫大的动力。 经过三天的休整,在杨真人的精心治疗下,石远举恢复的很好,如今的他一面由二小子扶着,一面自己拄着一根棒子,两人言谈着,观望着山景,漫步上了山顶。 上得山来,一片平坦的大草坡横展在山梁上,已经是绿草茵茵。他们极目四望,说不尽的舒服。南望远方,莲花山九顶历历在目,近处汪家滩盆地边缘的卡住梁上,那座厥麻墩烽火台依稀可见。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山南熟悉的故园,石远举感觉一切似乎在梦里,看着看着,心头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思念感,山那边的妻子儿女可好? “耀武,我们该回去了,你怎么把石老爷领到这儿来了?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不知什么时候,云清来到了山顶,压低声音说道。 “呵呵呵,云道长,不关娃娃的事情,是我自己要他跟我来的。”石远举笑着解释道,给耀武打圆场。也真是他自己要求二小子扶着上来的,他实在是太想家了,这个时候,其实二小子也想家的,两个人充其量是一拍即合罢了。 “石老爷,你身体恢复的不错,我们真为你高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个地方虽然说是山野,但这边坡下就是五户滩,这里离景古城这么近,走漏风声就麻烦了。”云清恳切地说道,如今的安全这一块只能由他负责了,他想着等石远举再好些了,他们准备离开这儿,再做打算。 “好好好!听你的,我们这就回去。”石远举很是赞成,也为自己的鲁莽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必须得听云清的。 回到客房,经过和石远举和杨木匠夫妻商量,云清决定下午带着二小子前去景古打探情况,临行前,石远举详细交待了一些城里城外的情况,云清牢记在心。 师徒二人避开大路,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往景古城进发,眼前的卡住梁已经近在咫尺,为了保险起见,云清拿出望远镜仔细搜索了一遍厥麻墩的烽火台周围,这才和二小子沿着一条放羊人走的蚰蜒小路上了坡。 上得烽火台来,烽火台和云清观察的情况一样,确实无人把守,他拿出了望远镜继续观察。看到梁下的城,二小子显得有些激动,景古城就在山脚下的平台上,城内依旧一片人烟鼎盛,但是二小子却感觉这城离自己很是遥远,仿佛就在天边。大哥耀华和小弟耀文在干什么呢?还有石强、石玥和那个石海林,他们在干什么呢? 云清从望远镜里看到,上城门和下城门口都有人执枪把守,在盘查来人。 他们还不急于进城,在厥麻墩瞭望观察了一会儿,云清带着二小子下了烽火台,沿着卡住梁往旧城方向走去,他们需要穿过旧城,去秦家河找秦先生。 他们很快来到了旧城外耀武和卓玛曾经摔跤的那块平地,临近城门豁口时,二小子突然听到了旧城内有女人在哭泣央告。 “大哥,放过我吧,我带着孝呢,我男人死了,我家里还有孩子呢,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哈哈哈……新媳妇,你男人死了,正好阿哥们来陪你,你还有啥想不开的?来哥哥给你取孝!啊哈哈哈……” “师父,有情况!” “走,为师也听见了!” 师徒二人眼神一个交流,随即往豁口箭步飞去,二小子取下了弩机,摸出一根箭来顺在了手里。 贴近豁口边的黄土城墙,在对面豁口的内侧,他们看见两个穿军服的保安队士兵正把一位全身素裹的女子野蛮地按到在地,图谋不轨,那女子一边反抗一边告饶,甚是可怜。 二小子看的十分生气,恨不得杀了他们,他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了,但是被云清一把拉住了。 “不得鲁莽,看我的!” 话音刚落,云清借助田间的掩护,立即提枪悄悄摸了上去,几个起纵,很快接近了那两个人。 看到师父摸了上去,二小子决定也摸上去,他没有紧随云清,而是眼珠子一动上了城墙。 未等云清前出,一人已经从对面豁口闪过藏在后面窥视,就在那人一闪而过的时候,云清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藏袍的汉子,腰别满尺刀子。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尽管情况不明,但他的决定未变,救人要紧,必须出击。 未等出击,对面那人看四下没人,已经猛地跳了出来,直扑那两个毫无防备的兵痞。 那人拳打脚踢,动作麻利,一拳下去,一个兵痞应声而翻,帽子丢到了一边,再一脚又踢翻了一个,接着他拉起那位衣衫不整的女子转身就跑,眨眼间就靠近了东面的豁口,很快就要出城门了。 “妈了个巴子!” 最先被打翻的那个兵痞明白过来是怎么会事情后,脏骂一声间已经捡起身边的步枪,拉开枪栓瞄准了黑色藏袍男子。 云清见状,捡起一块烂砖顺手丢了出去,砖头打中了那人后脑勺,只见那人后脑勺上细细的一股子血水一冒,那人立即栽翻在地,步枪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旁边一人一愣,端起的枪口立即转向云清,还未瞄准,也挨了一砖头,被打在耳门上当时晕了过去,云清一愣,好准的砖头!和自己有得一比,回头看时发现二小子拍着手里土,在城墙上正冲自己挤眉弄眼地笑,这个傻小子,竟然上了城墙,你这万一打不准,师父可就挂了,再说上面多危险。 云清招手示意他赶紧下来,但是二小子似乎没听见一般,突然头朝外拿起了弩机瞄准着,外面似乎有了新的情况。 城外的小路上脚步声噔噔噔乱响,云清端起枪,几步跑到豁口的城墙根准备往外观察,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他差点和一人迎头相撞,他幸亏躲得快一闪闪在了旁边。 “大大吆!” 那人却被这突然地变故吓得叫苦一声瘫倒在地,是刚才那个逃出去的女子。 云清顾不上管她,往外看时,发现那个黑色藏袍的男子拔出了满尺腰刀和五个执枪的士兵对峙着,看情形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吆喝,来了个穿黑袍的带着个穿白衣服的,这地方真是有趣,弟兄们,谁把这个西番干倒,谁就第一个上那个娘们,听见了没有?”一个班长模样的兵痞嘻嘻笑着说道,引得旁边的四个人哈哈大笑,一个个跃跃欲试。 “班班,班长,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歪嘴货结巴着说道。 “歪嘴,真的,老子啥时候说过空话,上!” “歪嘴,让开,老子先上,看我怎么收拾这个狗东西!”一人已经抢先动手了,他嫌开枪费子弹,抡起枪托劈头盖脑地就砸了过来。 那个藏民男子往后一退,躲开了枪托,接着欺身迫近,勇猛地一刀刺去直奔心脏,云清为他暗暗叫苦。 那个兵痞一枪托轮空后,看似露出了破绽,其实这是故意卖出的,枪托抡起还有回来的时候。看到黑袍男子上当,那个兵痞嘴角一个冷笑,手里毫不留情地将枪托后跟抡了过来,直击其额头,这一枪托要是击中,脑瓜盖非碎了不可,抛砖已经不可能,他只能说小心。 黑袍男子情知不妙,变换招式冒死一击,只见他猛地蹲下,刀改下盘,直冲对方的命根子,此时对方的枪托到了,但是枪托却砸在了后背上,黑袍男子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而那个五大三粗的兵痞也丢开步枪,抱住了命根子直跳,非常的滑稽,惹得城墙上的二小子埋头哑笑不已,好不容易稳住了,再看时那个黑袍男子正在地上吃力地爬着,被另外四个兵痞暴打起来,他不由得为那个黑袍男子担心起来,抓紧了弩机,准备出击。 ------------ 第一百零七章 发威旧城救遗孀 云清知道自己再不出手的话,自己的徒弟恐怕就要出手了,那样的话,意味着更大的危险,虽然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可嘉,但是老虎必定是要吃肉的,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徒弟成为这些兵痞们试枪的靶子。 他把步枪立在内侧的墙根,扶起了瘫在地上正准备爬起要跑的那妇人,悄悄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你注意配合一下!”。 那女人脸色惨白,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惊恐地看着他只是点头:“嗯,嗯……” “班长,这个娘们她在这儿!你们快过来呀!” 云清突然变了腔调,学着刚才被自己一砖头砸翻的那个兵痞喊叫开了,声音惟妙惟肖,那个谄媚劲让人很是不舒服,这女子当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天大大吆,他就这么救我,遇上魔鬼了,想到此她几乎要气晕过去,但还是忍住了,她哆嗦着悲愤异常地结巴问道: “无耻!你,你,你不是说要救我的吗,你是人是鬼?” “不要怕,相信我!我把你往外推,你拼命往里挤,还要尖叫,清楚了没有?”云清恢复了原腔调轻声安慰她,然后把自己的意图说给他听。 “嗯……”妇人还在哆嗦,她真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只是拼命点头答应。 “班长,快来呀!哈哈……小娘子,你往哪儿跑啊?”云清学着喊着,等城墙上伏着的二小子听清后他被吓坏了,师父不是把那货砸晕了吗,怎么又活了?那师父呢?他急忙趴着悄悄转身往回看,他看到了令自己诧异的一幕:师父正往外推着那妇人,那妇人尖叫着拼命往里挤,二小子一阵纳闷,但他还是明白了,师父又在出神。 那个兵痞班长看到那妇人在城墙根拼命地往里挤,不由得一乐,心想今儿的王二狗这个家伙怎么在这呢?哼,算你小子识相。 “哈哈哈,王二狗,算你小子识相,我来了,粗三,你留下继续照顾这个狗东西,其余弟兄们跟我走!哎﹏﹏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四句),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 看着被打翻在地又被踏了一顿脚正在地上弯曲挣扎的那人,他一阵坏笑,吩咐刚才被刺伤命根子的那人继续殴打,自己则唱起了《十八摸》率领另外三个人斜背着大枪,大摇大摆地迎着那妇人走了过来,二小子决定出击了。 那班长喜滋滋地唱着走着,后面的三个兵痞也是乐不可支,后面则传来了泄愤殴打的更大声音,**声也急促响起。 兵痞班长走到了豁口边,却不见了那个美少妇,他眯眼正四下张望时,一枝盒子炮顶住他的耳门。这一突然变故吓得他一个哆嗦,斜背的步枪掉在了地上,接着他被人一把揽了过去,脑依旧顶上了盒子炮。 “王二狗,你个狗日的,你跟老子开神马玩笑?咹,小心老子办了你!”兵痞班长咆哮起来,骂开了王二狗。 “你可看仔细咯,老子是不是你的王二狗?告诉你的弟兄,放下武器,否则我开枪了!”云清用枪顶了顶他的头皮,变回本音说道。头皮生疼的兵痞班长闻言暗暗叫苦,忍着痛好不容易转过眼来,他发现侧面站着一位梳着马尾的道士,手里的枪告诉自己,这位道士不是在讲经,而是在布道。 “快,快,快放下武器!”兵痞班长立即对着惊慌失措的三个随从喊道。 “我,我们不放,放了我们,我们,我们就,就,就死,死,死定了!” 歪嘴显然不同意,紧张地端着枪瞄着云清,好不容易才表达完整。 “你们现在已经死了!”话音刚落,没了耐心的云清已经开枪点名了,三枪过后,这三个人躺倒在地,血溅黄土。而那兵痞班长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巨大枪声震得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这样害民贼留也无用,云清杀机一动伸手掐断了他的喉咙,眼见得也是活不成了。 后面那个叫粗三的听到枪声后,情知不妙,放开了黑袍男子,伸手去摸枪,但是小子的弩机已经在他起身时扣发了,只听弓弦一响那人应声而倒,弩箭穿喉而出,没有一丝怜悯,二小子被这把祖上传下来的的弩机吓了一跳,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师徒绝妙配合,眨眼间让五个兵痞丧命旧城豁口,那妇人看的一惊一愣,他明白了,这人真是自己的救星,不由得跪下磕起头来。 “恩人哪!你就是我的救神啊!” “大嫂,快快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云清扶起了夫人,然后迅速出城拉起了那个黑袍藏民,看着满脸血污的那人云清感觉似乎相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谢谢,朋友!”尽管自己被打的很惨,但那个男子还是竖起了大拇指,满脸血污地笑着夸赞感谢云清。 “不谢,咱们废话少说!赶紧跟我走!”云清一把拉起他就走。 “哎哎,我不去,我要走呢!”见云清拉他,他却死活不去,云清真急了,想动手的心思都有了,都啥时候了他还墨迹开了。 “江措大哥!” 二小子溜了下来,看到满脸血迹的那人,立即认出了他,他是贡布头人的家人江措,就是前段时间杨春来唱花儿那晚卓玛曾经埋怨的那人,一个挺老实忠厚的仆人,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难道贡布头人来了,华尔旦和卓玛都来了? “你怎么来了?”二小子看着兴奋的江措急忙问道,江措正要回答,云清一把拉起他们就想走。 “快走,再不走等着挨枪子吗?” “哎哎,朋友,我跟你走,你等等……”江措看到了二小子后又改口了,放心的他决定跟云清走了,但是又挣脱云清的手,蹲下捡起了粗三那把钢枪,然后又解下了盒子炮、刺刀和子弹带,拿到这些的他兴奋地眼睛都亮了。 他的行动触发了云清,对,这些武器可以收集起来,以后大有用处。嘱咐二小子上城墙警戒后,云清马上招呼江措和妇人帮忙,三人迅速解下了城内外尸体上的武器,快速离开了旧城。 云清在江措和妇人的帮助下,带起这些武器,没有出东面的豁口,而是进了旧城内,从下面的取水小道出了城,下坡后,来到了河边。五人踩着两岸长满柳树和灌木的黑水河水走了一段后进入和杨家河的交汇处,然后上岸往下游的秦家河迅速奔去。 他们共获得了七枝长枪,七把短枪,外加二十八颗手榴弹和大约八百发子弹,外加七把刺刀。 路途不远,三里就到。秦家河庄外的河滩里,柳梢稠密,河水潺潺。 云清示意大家休息一会儿,他让二小子爬上那颗最大的柳树先侦查情况。 得令的二小子像猴子一样几下就攀爬上了树顶,从浓密的树梢里,他看到大批的人马正往旧城里奔去,早的已经上了坡进了城。看来真如师父所说,再不走就要吃枪子了。他再往秦家河望去,村子里一片安静。 下来后,他把看到的情况给云清说了,云清知道他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可是这妇人得问清楚了最好让她回去。 “大嫂,你是哪里人氏?” “奴家是阿古山上人!道长,我认得你的,你就是甘泉寺的云清道长吧,对不对?”那妇人介绍了自己,她还认出了云清。 “哦,你认得我,你看我像土匪吗?”云清一笑,试探着开玩笑地问道。 “嗯,不像!”她看了看云清,坚决地摇头道。尽管刚才在豁口边认出云清时她吓坏了,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让他明白了云清不是土匪,真正的土匪其实就是这些兵痞们。刚才云清除了开枪时显得凶恶,他真的不像什么土匪,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救自己而起,那些人真的该死。 “那我像吗?”二小子急忙问,他可是认真的。 “娃娃,你说笑话哩!你是杨木匠家的二小子,你怎么会是土匪呢?不要说笑了。” “那就好,大嫂,我们护送你回家吧!” “好!咱们快走!” 三个大人抬着枪领着一个小孩子,四人一溜烟离开了倒流河水,从一道沟上了阿姑山,上得山来入了森林,四人这才松了口气,攀谈起来。 让云清吃惊地是,这女人竟然是石远举一行中保镖李林山的妻子,名字叫素琴。她是于今日结束的祭奠干事后赶回家去的,途经旧城时遇上了保安司令部的兵痞,眼看就要惨遭厄运,多亏了江措和云清出手相助,才使得她羊离虎口。 云清听的一阵唏嘘,孤儿寡母的还要受这样的欺辱,这什么世道。稍后对云清的一些问题,她也答得非现详细,云清了解了城里大量的情况。 看到素琴的感激之情,二小子一阵自豪,自己今天又干了一件大事情,救人于水火,行侠仗义,男儿所为啊,爽!想到被自己射死的那人,他觉得那个家伙该死。 临别时,云清把一把刺刀送给了素琴让她防身,她千恩万谢地走了。 送走了李林山的遗孀,云清开始问起了江措,他从江措那里听到了一个令师徒俩都振奋异常的消息。 包红玉姐妹和杨春来并没有去莲花山,而是去了古马滩草原。 初听到这个消息,师徒俩很是诧异,他们怎么啦,不是说好去莲花山的么? ------------ 第一百零八章 峡谷奇遇 杨春来和包氏姐妹迅速脱离洮河边的溜索后,向西面的大山撤去,他们得马上摆脱后面的这股追兵,进入西面的森林就可以做得到。 迅速向山脚移动的过程中,包红玉看清楚了,后面追过来的这群人一支杂牌队伍,或者说是地方武装。 当当当! 眼看他们要进林了,后面的枪声响起了,还夹杂着狂喊声。 “站住,前面的人站住!” 三人不理他们,继续进林。包红玉打头,包红梅在中间,杨春来断尾,很快进入了山谷,路两面松木林立,就连两面的悬崖上也长满了大大小小的云杉树,适逢四月,山野一片葱郁。 奔跑了一段时间,谷分两岔,路走两条,一条向西是往莲花山方向而去,另一条向北却是通往圣湖冶海和古马滩草原的。 三人一时呆着了,包红玉细细一思量,决定走冶海这条路,他们得先摆脱追兵,然后再翻越西面的大山,穿冶木峡去莲花山,这样稳妥一些。 “我们先去冶海,然后再想办法去莲花山,你们说呢?”她征求了下杨春来和妹妹包红梅的意见,杨春来略一沉思,立即表示同意,包红梅也表示赞同。 统一了意见的他们迅速钻入了通往冶海的那条山谷。 这条路依旧不宽,但是在云杉林立的山谷里能有这么一条路,实属幸运了,虽然不能行车,但是能骑马,可惜他们没有马。 三人一阵奔行,包红玉很快就觉得体力不支了,毕竟她和杨春来受过伤的,可是附近的地形对他们不利,在这条峡谷地带,他们只能尽力往前奔,直到发现可以闪向旁边山上的沟或者隘口为止。 后面的追兵是石生率领的所谓“地方治安队”,是奉了马来西的命令前来堵截河东面过来的土匪的。他们从河口上来,远远就看到有三人已经渡河,两人还在溜索上折腾,因此加快了速度,没成想那两人掉进了河里,他们没再细看,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过河的三人。 远远地,石生看的清楚,这三个人正是包氏姐妹和杨春来。他已经接到了无极门的密令,见包氏姐妹杀无赦。 如今看到他们三个在一起,石生顿时心花怒放,不由骂道,你个杨春来,真的跟女匪们搞在了一起,今天终于让老子抓了个现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走了。 眼看就要进入了峡谷,他喝令开枪,新招的兵们纷纷开枪,峡谷里一时枪声大作。 “弟兄们,看见了没有?前面跑的就是这次在九甸峡勾结土匪的杨春来,另外两个娘们就是他的相好,今天谁要是抓住了他或者弄死了他,都有赏,那两个娘们注意先留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跟随石生的三十多人一阵欢呼,人人争先,奋力追赶。进得峡谷,他们一路向前,到了岔路口,众人犯难了。 石生看了下方向,把手往冶海方向一指,喝令追赶。 追击的过程一路顺利,前面的人似乎在仓皇逃命,他们追上了一处上坡路,坡下溪水潺潺,清爽宜人。 嘡! 前方小坡顶的松树后一声枪响,追在最前面的一人胸口中枪仰面跌倒,血溅碧草,滚落坡下,后面第二个人则被擦伤了脑袋,血流了一脸,煞是吓人。后面勇气高涨的众人顿时被吓得纷纷趴在地上,连往上张望不敢,唯恐自己挨了枪子。 这一枪是杨春来打的,他正躲在树后,看到坡下的乌合之众们四下躲藏,休息了一阵子的他趁机奔向了后面一道防线。 枪响的这时候,包红玉和包红梅已经撤退到了三百米之外,包红玉挑选好了地方,休息着并设下了埋伏,以掩护杨春来后撤。面对紧紧咬住不放的追兵,杨春来和包红玉已经决定,利用密林,交替掩护撤退。 杨春来一枪过去一死一伤,给石生的手下造成了极大地恐慌。一时间三十几个人畏葸不前,各自趴在草间乱开枪壮胆,结果是纷乱的枪声一响,不少人胆子更小了。 看到手下人这样,石生知道自己该上了,他提起盒子炮,嘱咐后面的张海生掩护,自己要率领十个人摸上去,他知道自己要降服这班人,就得拿出勇气来。 “少爷,我上!”张海生见状爬到了前面。 “好!够意思!注意掩护前面的弟兄,成功者赏银元五百!上!” 张海生带人紧张地摸到了松树附近,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影。放心起身的他伸手招呼后面的人。 “上来吧,没人!” 后面众人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刚出头准备要往前追时,前面小路的枪声又响了,吓得他们又是一阵躲藏。 就这样,他们追追停停,一路上遇到了四次伏击,死了至少六个人,石生气的牙根都算了。他立即下了死命令: “不管死多少人,都要把他们给我追上,否则后患无穷!勇者有赏,后退者枪毙!” 众人心里一时颤抖。 “弟兄们,我们要像狼追鹿羔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成功,追!” 一阵嚎叫顿时飞起。 这下包红玉和杨春来们就像被粘着一样一路都处于对方的追击中,渐渐地,他们感觉身体越来越疲乏了,有些吃不消了。 已经过了十几里地了,前面的高山巍然在前,翻过这座山,就是著名的高山圣湖冶海,可是他们实在是走不动了。追兵越来越近,看着可怜的妹妹和疲惫不堪的的杨春来,包红玉把心一横,要求他们俩赶快离开,自己掩护。 “不,阿姐,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不,好妹妹,你听我说,你们一定要活着,否则谁给亲大报仇,再说你的好日子才开始。你和春来先走,我随后就到!” 包红玉抢先出击了,看着临近的追兵,她的枪率先打响。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石生旁边的一人被打翻在地,看到三个人在一起的情形,石生知道这三个走不动了。 “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他们爬不动了,毙了杨春来,赏银五百,活捉那两个娘们,一个赏银八百!上!” 二十几个人闻言一哄而上,争着抢攻。 包红玉三人,不断开枪,但是人实在太多,击倒几个后,剩下的近二十个人很快冲到了跟前,眼看就要短兵相接了,形势非常危急。包红玉抛出了飞针,又是三人应声而倒。 有人举枪瞄向了包红玉,被杨春来一枪击倒。顿时招来了几枪的回击,他翻身一滚,才躲开了。 “活捉他们有赏!哈哈哈…” 啪啪啪! 枪又响了,射的石生一伙人仰马翻,不是杨春来们打的,而是从侧面的林子里飞出的,石生大惊,听声音是西番的杈子枪声,看效果真是的,可以说弹无虚发,弹到人倒。 几声枪响后,血淋林地现实击垮了石生和部下的最后一股勇气,他知道遇到藏民了在这密林里,是人家的天下,他们再来三十人也不是对手。 功败垂成啊!石生不情愿地高喊了一声撤,带领残兵败将恨恨地往回跑。 看到他们撤了,后面再没有开枪。 ------------ 第一百零九章 好,我们打赌 看着石生率人落荒而逃,包红玉姐妹和杨春来长出了一口气,这一阵斜射的弹雨在他们最危急的时刻解了他们的困局,否则后果会不堪设想。但他们也很是不解,谁会在密林里,如果这子弹打向了自己,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解围了,她们依旧不敢大意,藏在树后的包红玉、杨春来、包红梅压好了子弹,向山坡上的密林里警惕地搜索着,以防万一。 “哎,朋友,出来吧,看见了我,你不是景古城杨木匠家的春来兄弟吗?”有人闪出了山林,用结巴的汉语大声喊道。 是叫我吗?杨春来四顾左右一阵迷糊,看来是叫我,既然是叫我,那他们到底是谁? “哎!叫你呢,快答应!”包红玉用手戳了戳正在为自己的身份纳闷的杨春来,示意他答话。 “哦,是我,我就是杨春来!”他脸色绯红有些害羞,略微提高了声音答话道,林中人听到后确定了他的身份,呼啦啦一下子都出来了,大约有十多人。 包红玉细看发现,这些人头戴藏式皮帽,人人脸色黑红,穿一身宽大的黑色藏袍,手端叉子枪,腰挎腰刀,甚是威武。 走出松林的贡布头人首先走了过来,看到杨春来,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容,他首先和对自己有些略显诧异生巴的杨春来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吩咐下人拿哈达来,他笑吟吟给三人一一敬献上了一条洁白的哈达,看见杨春来绯红的眼神,他依旧带着笑不解地问道: “哎呀,春来兄弟,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我们被坏人追赶……” “哎,不用怕了,到这儿就算到家了,你放心,在我贡布的领地,没有谁可以伤得了你!江措,备马!” 马匹就藏在不远处的山洼里,很快,三匹枣红马被牵了过来,江措伏在地上,贡布示意杨春来踩着他的后背上马,杨春来死活不愿意,无奈,江措尴尬地走到一旁拉着马,杨春来这才上了马。三人上马后由专人拉着,贡布走在前面,引领着客人们翻越前面的大山。 一行人逶迤着扶摇直上,慢慢把峡谷抛在了后面。 斜阳西下时,他们来到了圣湖冶海边,冶海又名“常爷池”,传说明代开国将军常遇春曾率兵镇守于此,在当地人心目中地位极高,也因此得名。这是一个不大的高山堰塞湖泊,前后长约二里地,行走在半山腰的小路上,两山夹持下的一泓深绿犹如一滴长长的天使之泪甩出了古马滩草原,聚汇在冶力关的头顶,如今正闪着潋滟的湖光,甚是让人惊艳。 杨春来默默地骑着马,对于这一切无动于衷。但包氏姐妹很是激动。包红玉以前听说过冶海,但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却是第一次,此时,姑娘家爱美的性情被她们表现的淋漓尽致。她们笑着赞叹着,完全忘了前面的惊险,美丽的高山湖泊让她们陶醉。 来到古马滩草原的杨春来一行受到了贡布头人一家的热情款待,听说了九甸峡惨案后,贡布和妻子央宗极为吃惊,他为老朋友石远举悲愤异常,也为杨木匠一家担心不已,央宗暗自祈求菩萨保佑平安,然后亲自烧香祈祷,她希望那个让自己和丈夫心动的小男孩能够平安回家,合家吉祥。 卓玛和华尔丹看到只有大人来,却不见二小子,心里很是失落,不停地向杨春来打听他的消息,可杨春来哪里说得上呢,只是支吾着,引得卓玛极为不满,这个人怎么不像以前的人了? 听说杨春来和包红玉受伤了,贡布亲自去寺院请来了高僧为他们治疗。两天后,他派出了江措前去景古,一是打探消息,看看老朋友杨木匠家的情况,以便提供帮助;二是看能不能遇到云清一行,把杨春来们到古马滩草原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到古马滩暂避一时,再作打算。 遇到云清时,江措已经在景古晃荡快两天了,第一天白天除了赶集外,他就试探着进城,但是没进去,盘查很严,他试探着去找秦先生,可惜秦先生去忙办丧事的事情了,晚上他就在旧城的避风处利用宽大的皮袄过夜,他把头钻入一条袖子,脚伸进一条袖子,窝在皮袄里很是暖和地过了一个夜晚。 今天下午,疲惫的他避开了旧城下的五个兵痞,准备到旧城南墙根休息一会时,恰好遇见了两个兵痞正侮辱李林山遗孀素琴。昨天,对保安司令部的兵痞们欺男霸女的行径早已有所耳闻,气氛异常的他决定拔刀相助。 没想打翻二个兵痞拉着素琴跑出旧城后,遇上了怀疑他并且尾随而来的那五个兵痞,一时身陷险境,因此才有了前面云清愤然开枪击毙兵痞开和二小子发弩救他的那惊险一幕。 晚上,秦家河秦文华家中。 秦文华屏退了家小,默默地听着云清讲述九甸峡惨案的经过,听到活着的石远举正在紫松山,他万分庆幸,没有说话的他忍着激动,静静地听完了云清的全部汇报。 如今的景古面临着抉择,他也向云清介绍了景古城近来的情况。 自从马西来和士兵们驻扎这里,景古的百姓们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中。这些兵痞们无事生非,滋扰民众,如今竟然发展到的欺男霸女的地步,这才几天的时间?三天前,马来西部在洮河边为丧事警戒时,遇到了狼群和土匪,损失二人,而石生据说也是追击什么土匪,结果在圣湖下的峡谷受到伏击,死伤惨重。尤其今天下午,旧城内马来西部六死一伤,枪弹都被拿走,引起震动,随之百姓们异常紧张,唯恐被牵连或者诬陷。 云清和二小子笑了,秦文华知道这些事情都和他们有关,他继续介绍。 前前后后这些事情,使得马来西和石生暴跳如雷。石生已经借机宣布,城内城外每家征收五块大洋的治安费,据说为的是安慰死者,其实是他为了面招兵买枪,趁机摊派。这次,估计旧城丧命的兵痞们的抚恤金也会算到景古老百姓的头上。 “秦先生,如今的景古陷入了混乱和灾难中,很多人家破人亡,就说这杨家,他们就是被诬陷的,据贫道研究,九甸峡的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我建议八大头人和地方上的绅士们联合起来,维护地方的公平和正义,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云道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有不报,时候未到。大家还得忍耐一段时间啊,这个事情还得从长计议。那么云道长,石老爷他有何打算?” “这个还说不上,目前情况下,我看石老爷不宜回到景古,一个是他的身体不容许,就算身体容许,目前的形势也是不容许的,这个事情确实得从长计议。” “这样,我建议你们继续再躲避一段时间,以暂避风头。可能的话你们就去藏区,石生和马来西他们的手再长,对那里也是鞭长莫及的,待石老爷和杨春来们养好伤了再做打算,我这边有事情我也会设法通知你们的。” “先生,那我大大我阿妈呢?”二小子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自己的武师父云清和自己的文老师秦先生的谈话。一听到去藏区,他心有所动,担心地插话了。 “当然,他们也去,你阿大有那么好的手艺有那么好的朋友,走到哪儿都饿不死的!” “嗯,那我哥哥和我兄弟他们好吗?”他始终惦记着兄长和兄弟,这时候终于问到了自己的正题上,释然的他充满了期待地看着秦先生。 “他们还好着呢,但是,他们也要离开的,因此我建议,今晚就让你师父把他们带出来,你们一起去古马滩草原,怎么样?”秦先生很是满意地提议道,心里则不由得赞叹,好娃娃。 二小子迟疑地看了看师父云清,云清含笑点头,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随机高兴地向二位师父点头致谢:“谢谢先生和师父!” “哈哈哈!这傻小子,还怪机灵的!” “那,先生,我读书的事情怎么办?” “唉,老师无能啊,现在还不能让你马上到学校来读书,目前的你是保命要紧啊,这样,等过了这个时期后,你一定会回到学校来的,相信我,老师有这个信心的!”闻听孩子的这话,秦文华眼光有些暗淡,他把二小子面临的危险开诚布公地说了出来,说着说着他就有些激动了。 “嗯!那我到时候了就来找你。” “好,我们打赌!” 二小子闻言,眼里泛出了亮光,抿嘴一笑扬起了手掌。 啪的一声,一大一下两只巴掌拍在了一起,随即握手,师徒两人相视而笑。说实话,秦文华很喜欢这个徒弟的这点,做事干脆利落,爱憎分明。 云清颔首称赞不已,他也喜欢这孩子这点。如今,终于把他送回了景古送回了他父母前,想到这里,他心里很是欣慰。 半夜时分,云清进城把杨耀华和杨耀文哥俩从家里偷偷带出了城外,然后派江措连夜带着哥三个去了古马滩草原,自己则回了紫松山复命。 把石远举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春红,则由秦文华负责。 ------------ 第一章 又见卓玛 子时时分,醒来正在眯着的二小子被回来的云清从被窝里叫了起来。 “你个傻小子还睡,你看都几点了?”云清故意冷脸看着他说道。 “师父,我醒着呢,你看我都收拾好!”二小子不服气地从热炕上爬了起来,跳下了炕头,穿上了鞋子。 “醒来了还不知道下来活动活动?热炕上下来直接赶路可是要感冒的,还狡辩!” “嘿嘿嘿,师父,没事,你看我壮得像牛犊,哪儿会感冒呢?” “我看你像排骨!还牛犊呢,别贫嘴了,赶紧收拾东西,你阿哥和你兄弟来了!” “真的?我都收拾好了,师父你看!” 听说哥哥和弟弟来了,二小子一个激灵,高兴地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又怕云清真说自己,他急忙把收拾好的东西指给云清看。 行囊、弓弩、箭匣一一摆在了炕头边,匕首则一直别在腰间,看到徒弟已经收拾好了,他很是满意。 “给,把这个拿上,换洗的衣服,你先换上一套,到了那边可要注意仪表仪容,不要给师父丢脸,如果不注意,到时候娶不上媳妇,可别怪师父我提前没说啊,嗯?” 说媳妇娶不上,他知道这是师父在开玩笑,让二小子真真感动的是衣服。师父虽然是一个大男人,但是他却有着慈爱的一面,此时他又想起了已经离世的师父石刚,脸色顿时灰暗了下来,要是他也有该多好啊。 “穿好后,把脏衣服包起来带上,到了那边再洗,你快点出来,我去看江措。” 看着云清出去,二小子很快换好了衣服,带上自己的东西,然后检查一遍确定没落下东西后,这才走出了屋子,院子里已经有江措、秦先生和师父云清等着了。 临别时,二小子一下子扑到了秦先生个的怀里啜泣起来,搂着二小子的秦文华知道,二小子一是舍不得他,二是舍不得故乡。 唉,如果不是被逼,谁会在漆黑的夜晚仓皇出门,背井离乡呢?想到此秦文华觉得自己的心里沉甸甸地,作为大人他觉得愧对孩子们,一时自己也潸然泪下,唏嘘起来。 “好,娃啊,不哭!儿子娃娃要硬棒一点,啊?” “嗯,先生,我们都是儿子娃娃,你也不哭,我们都不哭好吗?”二小子听见了秦文华的唏嘘声,看到了他明亮的泪珠,就踮脚起身来替他擦起了眼泪,秦文华一阵感动,就差嚎啕大哭了。面对孩子的坚强和善良,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悲从中来的他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时机容不得他放声大哭。 “嗯,我们都不哭!娃儿,走吧走吧,你阿哥和你兄弟还等着呢,你放心,你能上学的,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好不?” “嗯!” 二小子三步一回头,走出了秦家的后门,走了十几步后心一狠,他带着着云清和江措快步从一条小巷里出了庄子,兄弟三人会合了。 “阿哥!”看到了前面的耀华,二小子怯怯地叫了声。 “兄弟!” “阿哥!” 杨耀华激动地喊了一声,上前拉住了耀武。看到大哥和二哥拉到一起,思念二小子已久的耀文也上前可怜地叫了声。 三兄弟抱在了一起。 兄弟见面,分外亲热,尤其劫后重逢,更是让三兄弟懂得了亲情的珍贵,三人在一起久久不愿分离。 “你死哪儿去了,让我和耀文好找?呃呃呃……”杨耀华失声哭了起来。 “哎哎哎,行了你们三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们得赶紧赶路,等到了地方你们再哭不迟,清楚了没有,娃娃们?” 听到云清发话,哥仨不好意思地很快分开了,这个时候确实不是哭的时候,得赶紧赶路了。 一路上江措带着那把他捡来的枪,很是喜欢,云清知道他们对于野兽的袭击是不怕的,因此,把他们送到了大山边,他就赶回了紫松山。 经过半夜的赶路,哥仨在江措的护送和带领下进入山谷,翻越了藏汉交界处的大山,于黎明时分顺利地进入了藏区。 一进入藏区,人烟稀少,映入眼帘的满是无尽的绿色草地和远处连绵的群山。早起的牧人已经赶着牛羊上山坡和草场放牧。他们四个踩着晶莹的露水经过一些羊毛和牛毛织就的帐房时,附近人家的藏獒拼命地撕咬狂吠,舌头红红的很是吓人。 四个人在男主人们警惕的目光中匆匆走过,他们经过圣湖,走过草地,跨过清澈的石门河水,绕过一道小山,最后来到了一处背靠青山的藏族村寨。 这是一座充满着藏式木板楼的较大的寨子,散乱的民居各抱地势,坐落在云杉林密布的小山下,大多面南背北背靠山湾,是属于那种藏锋聚气的山野村庄,似乎千百年来就存在于此,与世无争地衰老着。 进得村庄迎接他们的首先还是藏獒的狂吠,然后是男主人的警惕的眼神,再之后是纯真的笑脸,因为他们看到了是江措英耀地领着三个客人,那这些人就是头人的客人,是头人的客人,自然就是整个部落的客人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院子前。 二小子就这样一路很新奇地看了过来。如今的他看到这座院子前立着很多拴马桩,马桩上一一钉着些马蹄铁,而那马蹄铁的半环早已被磨得光亮,看来一直拴过很多马。只是今早不见那匹枣红马和大黑马。 看到江措,里面的仆人们立马跑了出来,尤其看到江措崭新的钢枪时,他们的眼睛都亮了,羡慕之情溢于表情。 江措很是自豪地进了门道,伸手抱住了门口那只伟雄的大藏獒的脖子,把他们哥仨让进了院子。 院子里靠北修了两层木楼,看来已经有些年成了。东面是马圈,西面却是主房,南面的门道两旁也盖了房子,则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哥仨进了院子,江措嘱咐他们稍微等待一下,然后把步枪丢给了羡慕不已的仆人,自己则进屋禀报。 也就是一小会儿时间的功夫,二小子听得西面主房的门窝“吱够”一响,贡布系着领子急忙迎了出来,江措在后面恭敬地跟着。 “哎呀呀,尕心疼们,冻坏了吧,嗯,这是耀华,这是耀文,嗯,我看看这是谁?哦,原来是我们的华尔旦和卓玛一直牵挂的那个娃娃啊,啊呀娃们,你们受苦了,赶紧进屋!尼玛准备上茶,江措,你去叫少爷和小姐。” 哥仨一一向贡布问好行礼后,在贡布的热情招呼下进了西主房,一座有五间屋子的大木房子,这房子全部用松木构成,就连那墙也是厚实的松木板卯榫粘合而就,二小子看的一阵新奇,但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房子不耐火,防火是个大问题。 进得屋子来,五间房子被一隔为二,右面隔壁的两间卧室被厚实的松木板隔开,只留一扇小门挂着门帘。左边余下的三间屋子全部作为客厅。此时,铜铸的大炉子里火烧的很旺,散发着松木的特有香味,弥漫一屋子,屋子里显得很是暖和,年纪小的耀文一下子来了睡意。 贡布家的主房极其像汉地的布置,一张精致的八仙桌加两个背靠停放在靠后墙的中央,两边又各自放置两张椅子,很是中庸雅致。 拉过一些背靠椅子,贡布把哥仨让到了椅子上,接着,那个叫尼玛的仆人提着铜壶进来,先在每人面前各放置好一个巴掌大的景德镇产的透花小碗,一个玻璃杯子,然后他轻快地把热腾腾的酥油茶添进了杯子,最后,插着勺子的一大盆青稞炒面被端了上来,放在中间。 贡布示意他们起身洗手,在金黄的铜脸盆里洗过手后,二小子又舀水和哥哥弟弟把脸也洗了,等他们洗了脸,酥油茶也温了许多。 “啊嘎嘎,香的说不成啊!娃娃们,拌了赶紧吃,吃完了你们好好睡一觉。”女主人不在,贡布热情劝客,让哥仨赶紧趁热,他知道他们一定是赶路累了。 二小子和弟弟耀文看着炒面,不知所措。他们知道用杯子里的酥油茶拌炒面就做成了藏民平常吃的糌粑。虽然他们从父亲那听过,也吃过带来的糌粑,但是他们还没自己亲自做过。 “耀华,你给你的尕兄弟教,我来给老二教!”看到两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饶有兴趣地准备教二小子做糌粑。 “阿爸,我来教她!”不知什么时候,卓玛已经溜了进来轻声说道。她看着耀华和耀文笑了笑,却没有看耀武,而是挤坐在了他的身边。耀武大囧,一个女孩子坐在身边这么近毕竟是让人难堪的事情,可是藏区的小姑娘没有这样的顾忌,反倒显得落落大方。 卓玛坐在二小子旁边,挽起袖子,拿起小碗,用勺子舀上了多半碗炒面,然后把温热金黄的酥油茶慢慢倒了些进去,伸进食指开始搅拌,搅拌到一定程度,她右手修长洁白的五指都加入了进去,手腕轻转,不一会,她手里的炒面疙瘩已经捏成了两个印有五指印的炒面酥油糌粑,呈现在二小子面前。 二小子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个放牛的丫头手真巧,我还没看清怎么弄的,她就做成了。其实,二小子自己也不知道,他光顾看人家的手指了,忘了看做糌粑的流程。当酥油茶和炒面端来时,糌粑做起来是比较简单的。 贡布看女儿把完整的糌粑递给了木讷的二小子,很是自豪,丫头在人前给自己争脸了。看来她对这个汉地来的朋友很是在意的,否则也不会亲自给他捏糌粑的。 “快吃,快吃,不要放冷了。”贡布劝说着,哥仨各自拿起了糌粑,和着酥油茶吃了起来。尤其在耀文和耀华看来,二小子这糌粑吃的是特别香甜,耀华不时地看着低着头吃糌粑的二弟,偷偷地发笑。 “真笨!”卓玛在二小子耳旁轻轻说了一句话后,起身咯咯咯地笑着跑出了主房,几乎是飞了出去一般。 这话别人没听清,但是二小子听清了,不由得脸一红,今天被这放牛的妮子给耍了,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贡布看女儿跑了出去,很是诧异,看到二小子低着头脸红红的,他还以为是娃娃们在说悄悄话,也不在意,只是劝他们。 “尕心疼们,你们赶紧吃,吃了后不想睡觉的可以让卓玛和华尔旦陪你们去耍子,华尔旦和你们的婶婶去寺庙了,估计吃中午饭时就能回来的!” ------------ 第二章 摔就摔,谁怕谁! 吃过早点后,二小子哥仨美美地睡了一觉,他们被安排在了靠北楼房的二楼客房里,很快就睡着了。经过半夜的匆忙赶路,他们真的太累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醒来后的二小子发现耀文还在,但是哥哥耀华却不见了,他悄悄地起了身,穿上鞋子准备出去时,耀文醒了。 “阿哥,你干啥去?” “不干啥去,我睡醒了想出去,你再睡会儿?” “不了,我也要去!”生怕哥哥再丢了他似的,耀文也想跟去。 “好,赶紧起来,我们就走!” 哥俩出了房门,院子里静悄悄地,他俩从外面悬着的木板楼梯下了楼,到了院子里。 “人都到哪儿去都?”二小子有些纳闷,大声地自言自语道。听见动静的仆人尼玛立刻跑了出来,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看着哥俩。看到了他二小子很是高兴,终于见到了一个可以问问的人了。 “叔叔啊,头人他们都去哪儿了?”二小子弯腰点头问道。 “嗯嗯!”尼玛一阵嗯嗯后笑着摇头,耀文觉得挺怪的。 “阿哥,他怎么啦?” “唉,你真笨!这你都不知道,他不懂咱们说的汉话!” “哦,那他肯定知道华尔旦和卓玛在哪儿,我问问。” “叔叔啊,你知道华尔旦和卓玛在哪儿吗?” “嗯嗯,嗯嗯,木系盖!” “啥?在木系盖?木系盖在哪儿啊?”耀文一头雾水,尴尬地看着哥哥,二小子真想笑,嘴一撇一本正经地说道:“笨!木系盖是不知道的意思!” “好啊,你知道藏话,为啥不说呢,让我在人前丢人现眼,哥啊你可真坏!”耀文有些不满了。 看着哥俩一笑一生气,这下轮到尼玛一头雾水了,他来回看着哥俩的嘴型,极力想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是他很失望的表情告诉我们,他什么也没听懂,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哥俩,真诚的笑脸依旧不变。 “叔叔,卓玛和华尔旦去哪儿啦,还有,我哥哥去哪儿啦?” 就在尼玛为听不懂汉话而苦恼时,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大一点的英俊汉民娃口里竟然说出了流利的藏家语言,他在问小姐和少爷还有他哥哥的去向,尼玛一阵激动,连忙告诉了他去向,二小子心中有了数,含笑点头称谢。 然后他丢下耀文,跟着尼玛进了杂物房取来了自己的弩机和箭囊。披挂停当的他等尼玛抱住门内的大藏獒后,他拉起耀文一阵风似地跑出了这超过一亩地的大院子,往来时的那座山尾跑去。 “阿哥,你们说了些什么,你怎么会说藏话呢?” 这时候又轮到跑的气喘吁吁的耀文一头雾水了,他不解地问道。 “尼玛叔叔说他们去迎接客人去了,我这藏话是华尔旦和卓玛教我的,我就会几句!” “哦,是你的大舅哥和你媳妇教的啊,哈哈哈……”奔跑的耀文开起了二哥的玩笑,但二哥的玩笑岂是随便开的,他不久就遭到了报复,被二小子在胳肢窝里一阵搔痒,笑的他趴在了草地上快要哭了。见此,二小子这才拉起耀文说道:“以后可不准这样说哥哥,知道了没有?” “嗯!嘻嘻……”舒服了些的耀文,看到了二哥一本正经的脸又想笑,但笑了两声却最终没敢再笑,顺从地跟着二哥耀武向远处的草原边跑去。 转过山倚巴,想登高望远的他们来到了视野开阔的山坡上。 上得坡来回目而望,迎面就是一片开阔的碧绿草原,牛羊各自成群奔忙在草地上,正在抓紧时间啃食不长但鲜美异常的嫩草,牧人的歌声里远山在前方隐隐展现,那是他们的来路所在。 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沐着霞光的人,这些人大约有近三十个,骑马疾驰向这边而来。 二小子一阵心动,哥俩的眼睛紧盯着这群人看着辨认着,耀文突然有些激动了,首先忙不迭地兴奋跑了下去,然后迎着这群人狂奔起来。 二小子见状,没问为什么也跟着跑了下去,和弟弟一起狂奔起来。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这些人跟前时,哥俩傻眼了,尤其耀文先是一阵失望,接着恐惧起来。 马上人他们一个都不认识,原先看成贡布头人的那人不是贡布头人,变成了一个胖胖的男人,一袭黑色的宽大礼帽,然后是宽袍大袖罩住了他的身躯,幸亏那匹马强壮,否则会被他压垮的。其他男人也都是藏袍在身,人人携枪带弹,别刀束腰,威武异常。令人奇异的是,那两个跟哥俩岁数差不多的小孩子,是一男一女,但既不是华尔旦,也不是卓玛。 二小子也很是紧张,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哪,哥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就怕这些人欺生,他一把拉过耀文,把他拉倒自己的身边,然后注视着这些人。 看到有小孩子跑过来,这些人起初没有介意,但是等看到是两个汉地来的孩子而且有一人背着弓弩箭囊时,其中一人“哦嚎嚎”地一声怪叫,其他人立即打马奔上前来。一时间,马蹄哒哒,到了近前的马上人勒马围着二人打转,不一会儿争着围观的三十几个人把二人围了起来。 耀文紧张的眼花了起来,在他的眼前似乎无数的马蹄腿在乱绕,他紧紧地抓住了哥哥耀武的手,汗都出来了。但是马上人依旧驱马围转,像轮着看耍猴子一样围着他们转圈,并且有人怪叫连连。 看到弟弟被吓成这样,二小子很是气愤,他抱住了弟弟,一下拔出了那把折花匕首,护住了弟弟和自己。 “停!” 对方有人在喊停,二小子听懂了,喊话的正是那个胖胖的头戴礼帽的人。二小子警惕地看着外围逐渐停下的马匹,继续护着弟弟。 那个胖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子,似乎是在很惊讶地问话,可惜是藏语,二小子的水平也只能听懂他们说到了自己的“腰刀”,看来是这把刀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对方才停下了这恶意的游戏。 “你们是从哪里的娃娃?竟然敢堵住卡哇头人的去路,你的刀又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配有这么名贵的腰刀?”果不其然,当有人用流利的的汉语翻译喊话时,验证了二小子真的是听出了名堂。 又是这该死的刀!二小子不禁愤愤地想道。 “我们从什么地方来,你们管不着,至于我的刀您也无权过问,就好像我无权过问您的俊马是从哪儿来的一样!”面对卡哇头人,二小子毫不畏惧,朗声回答道。翻译很快翻了过去,那个胖子眉头一皱,知道遇上了硬茬,很是不悦,又叽里咕噜地说开了。 “说不上来,就是偷来的!要是偷来的,在这草地上可是要处以严厉的刑罚的,我希望娃娃你如实回答!”看来这个头人是杠上二小子了,故意跟他们哥俩过不去了。 “头人,我不问您的骏马,您也最好不要问我的腰刀,这把腰刀是我的就是我的,您无需多问,问多了您老的破烦也多!还请您让开,让我和我兄弟过去!”二小子依旧不卑不亢地朗声回答道。 “哈哈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竟然敢这样跟头人说话,把他拿下,咱们看看是哪里来的野孩子!”听不下去的翻译变脸喊道,但二小子没听懂,愣愣地看着他。 这时,马上跳下来一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子。只见这人头发微微卷曲,脸型修长棱角分明,大眼睛下稀疏的胡须围着脸庞,煞是威风。他抖了抖袍子就走了过来,面对二小子的腰刀毫无畏惧,凶狠地伸手去抓耀武,但被耀武拉着耀文躲开了。一抓不中,他很是诧异,嘴里咒骂着,又扑了上来。 耀文见状吓得直发抖,二小子把弟弟往旁边一推还刀于鞘,转身又躲开了。 马上的男娃娃和女娃娃见状首先笑开了,一方面笑二小子像猴子一样只知道躲,另一方面也笑这个男子,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小孩子也抓不住,真可笑。 一躲两笑,把个大男人晾晒在众人面前好不尴尬,他大喝一声转身又去抓二小子。 二小子看出对方使出了十足的劲头,想急于成功。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就在对方双手伸过来快要抓自己的时候他闪身一躲,右腿全力以赴重重地使用了绊脚。 但听得扑通一声响,那人直直地摔倒在地,嘴啃青草,摔了个大红脸。 嗷! 围观的汉子们马上勒马惊呼一声,啧啧摇头。这种以小博大的游戏他们可是第一次见到,可算开了眼界了。这些尚武的汉子不由得对这个汉地来的娃娃刮目相看。 爬起来的那人被摔得一脸茫然,继而脸色大变。刚刚感到解气的耀文为哥哥担心了起来,他看到爬起来的那人恼羞成怒,似乎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在众人面前拉不下脸了。 那人定了定神,大喝一声又要扑上来。 “我来!” 马上的那个男孩子见状喝了一声,那人立刻垂下手讪讪地退了回去,一脸羞愧。只见那男孩潇洒麻利地抬腿跳下马,径直向耀武走来,那个胖胖的卡哇头人也没有阻拦,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很欣赏自己的儿子,是男娃娃就是得敢冲敢拼,这才是我卡哇部落的勇士,这才是我卡哇头人的儿子。 那个满头小辫子的小姑娘看到十三岁的哥哥下马挑战,顿觉有好戏看了,稳坐马鞍的她一脸的期待。 走到耀武前,他冲翻译叽里呱啦了几句,翻译立马说道:“对面的娃娃听着,我家少爷要和你比赛摔跤!” “摔就摔,谁怕谁!”二小子轻蔑地看了翻译一眼,冲那男孩一捏拳头回答道,他也豁出了。 ------------ 第三章 我不赌 “傲来1!” 比二小子近乎高一头的头人少爷竖起了大拇指,冲耀武赞叹道,耀武对这娃有了一个好的印象,这人很直爽的。 “但是,我有个条件!”二小子笑着冲对手点了点头,举手对翻译说道。 翻译把他的话翻了过去,看到少爷郎嘎点头后,翻译冲二小子说道: “你说!” “你们不要吓着我弟弟!” “可以!你让他站在一边!”翻译几乎同声翻译着,随后用藏语冲男人们说了几句。 这一下没等二小子让耀文到边上,听到的男人们一阵呼啸后开始打马散开,然后排成个半圆注视着耀武、耀文和郎嘎。 草地上一下子变得空旷安静了起来,蓝天白云下的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似乎在看即将演出的精彩马戏。 二小子把匕首给了弟弟耀文,然后俯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耀文便紧紧地握住匕首,抿着嘴紧张地看着哥哥和头人的儿子郎嘎。 卡哇头人看到匕首到了耀文手里,他立刻目不转睛地仔细看着那把腰刀,越看他越觉得那腰刀不简单,尤其是那饰在刀柄的三颗鸽子红宝石闪耀着神秘高贵的光芒,甚是耀眼。 “准备好了没?现在我来做裁判,你们三盘两胜,决定胜负!”精瘦的翻译戴着绿色礼帽,八字胡颤抖地举手说道。 “慢,我也有个条件!” 卡哇头人突然插话,引得儿子拉嘎和翻译齐齐回看,马上的男人们也抿着耳朵在呼呼的风中细听起来。 “你说,啥条件?”二小子内心一动,不解地看着翻译。 “这样比赛没意思,你们得赌个啥才对嘛,要不然白忙活半天不是?” 嗷嗷嗷!嗷嗷嗷! 周围的男人们立即嗷嗷直叫,以示赞同。 “赌啥?” 二小子心里一阵发毛,对于这个“赌”字他一向不太感冒,这个卡哇头人他要干什么?自己没啥可以下赌注的,看了看耀文,他有些明白了,莫非…… “你有啥?你就你和你哥俩!如果把你们哥俩押上,别人还说我卡哇头人仗势欺人,这样吧,我看你这把刀还不错,拿它做赌注怎么样?”卡哇轻蔑地一笑,半是嘲讽半是骄傲地说道。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唉,又来了一个谋我匕首的人,绕来绕去还是这把刀,真让人无语,二小子一阵绝望,不想多说了的他直接拒绝了。 “不行,这个我不赌!” “难道你怕了不成?” “不是!是因为我不想拿它做赌注,而是我从来不愿意去赌博的,再说我也确实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做赌注的,这些东西我们要防身用的,您应该知道,这草原上时常会有狼的!” “哈哈哈,看来你是怕了!”话里有话,卡哇一阵狂笑毫不介意,把激将法反倒用上了。 “不是,我怕您后悔!” 二小子大喝道,把翻译和卡哇吓了一跳,其他人也很是意外,尤其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哥哥。后经翻译一说,马上的人们哈哈大笑,只笑的人仰马不翻,却骚动不已,那个小姑娘也抿嘴笑个不停,汉地来的这个娃娃可真会说笑,真有意思。 “我们头人只问一句,你敢不敢?”翻译的话里已经充满了不耐烦了。 “问题是头人大人您拿啥做赌注?”二小子的二劲上来了。 “你刚才口口声声说我的枣红马,我就拿这跟你赌怎么样?这可是我自己的,不是什么偷来的!哈哈哈……”看到对方似乎上钩了,卡哇加大了赌注,把自己的宝马押了上去。 二小子回看那头马,发现披挂整齐的那畜生骨骼挺拔,蹄腿壮实,一副高大英俊的范儿,正在嚼着嚼子吐着响沫。 “头人,这怕不合适吧,这可是您的坐骑!”翻译觉得这赌注押得太重了,建言道。 “嗯,就这么定了,我押我的枣红马,你押你的腰刀,你敢不敢?”卡哇头人冲翻译一挥手,然后指着二小子信心满满地大声说道。 他是志在必得,他已经看出来了,刚才的那个年轻人之所以被绊倒完全是轻敌的缘故,再说了自己的儿子在部落内外同龄人中间摔跤那也是出了名的,对付这个小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赌!要摔就摔,赌注我不下!”二小子出人意料地拒绝了,跤可以摔,赌注他不下,卡哇头人气的脸都黑了。 “你跟他赌!我把我的黑马押上!” 有人在不远处朗声说道,话语间已经挟着一股清风来到众人面前,随行的还有近二十人。 是贡布一行,其中有夫人央宗和华尔旦,当然还有盯着耀武并且时不时冷眼看对面那个小姑娘的卓玛。纵马飞奔的他们如一阵风来到了二小子跟前,说要押上黑马支持二小子的人就是贡布。 人里面没有耀武和耀文要等的人,哥俩有些失望。 原来,前去接人的他们扑空了,只得打马归来。很远的地方,他们看见有人在草原上很是蹊跷地围城一圈,因此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贡布,你怎么来了?”看到昔日让自己曾经难堪的贡布飞马赶来,卡哇有些意外,不客气中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在我的领地巡查,这可是土司大人给我的权利,卡哇头人怎么这么问起来了,我倒要问问,你怎么带领这么多人到这儿来了?” 贡布看到,卡哇的部民们以前的叉子枪不见了,都背着崭新的步枪,这让他很是警惕,因此也是很不客气。 贡布这一席话说的卡哇哑口无言,如今的他确实在贡布的领地上,以往到汉地去都要经过这里的,就好像贡布到卓尼土司衙门去要经过自己的领地一样。这次从汉地来,他也是如此,经过而已。 “啊哈哈,我们也是路过,刚才我儿子郎嘎和这娃娃想摔跤娱乐一下,我为了增加些乐趣,所以下了赌注了,没想到这娃娃不敢了,哈哈哈!”贡布昏黄浑浊的眼珠子一转,话锋也转了,打着哈哈解释道。 “嗯,既然是娱乐,我也支持!我听说你刚才把自己的坐骑押了,这样,这个娃娃是我的客人,本着平等的原则,我把我的坐骑也押了,咱们大家都乐呵乐呵,你说怎么样?”贡布向卡哇提议道。 看到卡哇在迟疑,他把手向前后一挥,随即向两个部落的部民们挥手一圈,征求意见道:“大家说怎么样?” 贡布的部众一阵狂呼,包括华尔旦,但卡哇的部众却看着卡哇没有出声,气势很弱,其实看到比赛双方的身体对比,他们倒很希望卡哇答应下来。 “好,我赌!”为形势所逼的卡哇不甘示弱,但心里暗骂着贡布,你个死贡布,又搅黄了老子的一件好事,看我怎么杀杀你的威风,你也不看你支持的是谁。 嗷嚎嚎! 听见卡哇应战,两边的部众们一阵狂呼,场面沸腾了,一匹普通的骏马市价值三十块大洋,而两位头人的这两匹骏马每匹少说也得二百大洋,这么大的赌注可是头一回看见,他们乐意看到有赌注的游戏出现。 但是贡布的部民仔细看了耀武和郎嘎后,有人开始为贡布担心了。 “摔跤就摔跤,我不赌!” 二小子却来了一句,自己的匕首舍不得,头人的马他更舍不得。最最主要的是,在二小子的观念里,赌博是大罪! 秦先生讲过的话他还是记得的,清朝的蒲松龄曾说:“天下之倾家者,莫速于赌;天下之败德者,亦莫甚于博。”,这个古训他记得最清楚。 母亲也告诉他,十赌九骗,他更牢记于心,因此,今日倒不是害怕对手,而是害怕自己参赌了。 “哈哈哈,贡布头人,你的支持一方弃权了,这样你就输了!郎嘎,把贡布头人的马拉过来,我们走!”卡哇不想纠缠了,儿子郎嘎却一脸地不高兴,正要来拉马,却被人喝住了。 二小子一阵愕然,这是啥规矩? “慢!”二小子一摆手,不干了,他不能就这样看着让人把头人的马拉走,两边的人们更是惊愕,他不比赛却又阻止拉马,他想干啥? 贡布一摆手,走到了二小子前看了看他,然后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二小子的火气腾地上来了。 原来他就是欺负亲大和哥哥的那人!还有,他以前听华尔旦和卓玛说过,有个头人最坏了,经常怂恿自己的部民赶着牛羊越过草山界,到贡布一方放牧,害的有些人家的牛羊没草吃,没想到就是他。 今天说什么也得杀杀他的威风和骄气,否则不但贡布大伯的马丢了不说,自己还会丢人的,得出出这口恶气,是他们挑衅在前的。 “就这一次,我赌!” 对着卡哇一方,二小子几乎吼了出来,把卓玛和对面的那个小女孩吓了一大跳。卓玛咒着眉头想,阿爸使了什么魔法,竟然让这个先前头摇得象拔浪鼓的坏小子答应打赌了。 卡哇也是很感意外,但是他儿子郎嘎更是高兴,部落内外在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他可是很久没遇见合适的对手了。今天我就露一手,让两个部落的人看看我郎嘎的厉害,也包括对面贡布家的那个小姑娘。 “好!说话算数!我宣布,由卡哇头人的公子郎嘎和汉地的娃娃摔跤,三盘两胜,赌注是卡哇头人的坐骑枣红马一匹,贡布头人的大黑马一匹,胜者得到对方的马匹,众人为证,不许反悔!”看到卡哇头人一点头,翻译立即宣布了参赛人员和赌注。 “那是按活跤还是死跤比赛?”二小子开口问道,这个比赛规则得问清楚,否则吃了亏还不好再问。 那个翻译一怔,跟郎嘎叽咕了几句,转身对耀武说道:“我们少爷说了,由你挑选!” “那,就活跤吧!”看着壮如牛犊的郎嘎,二小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活跤,但这个选择让他在后面的比赛里吃了些苦头。 注解:1傲来:藏语好的意思。 ------------ 第四章 摔跤古马滩(上) 四月底,草原的风依旧强劲,东面远处耀武们来路所在旁的大山顶积雪尚未消融,此时正闪耀着一天最后的余晖。马上的人们拖着长长的身影,观看着这一场赌注很大的比赛,因为这场比赛早已超出了两个孩子的范畴。 以头人们的坐骑作为赌注,这场摔跤赛其实就已经变成了两个部落的较量,有些人没想到,有些人已经想到了,卡哇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翻译看着场中跃跃欲试的两人,分别用汉、藏语沉稳地问了一边。 “准备好了!”二小子抢先答应了,系紧腰带的郎嘎也不甘示弱,用一句响亮的藏语做了回答。 “双方的活跤比赛会以三盘两胜结束,下面我宣布比赛开始!”翻译把举起的右手用力往下一挥,立即宣布比赛开始。 众人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场中间紧盯对手的两个娃娃,此时,卡哇部落的人占据了一面,贡布部落的人占据了一面,双方各自围成一个半圆,观看比赛。 绿礼帽号令一发,郎嘎就积极上前,伸手来抓耀武,耀武往后一躲立即反扑,双手直取对方腰部,他看出来了,个子小的自己只能攻他下盘。 郎嘎没想到对面的这个小个子比自己还勇敢,只退后一步竟然勇猛前扑,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腰部往上提顿,毫不拖沓,郎嘎不由得暗自赞叹。 但是赞叹归赞叹,他手上却毫不留情。 只见他立即马步下蹲稳住下盘还以颜色。趁下蹲之势的郎嘎压制住了耀武的提顿,而双手早已紧箍住了耀武的后腰,接着趁着耀武一击无效后的势弱脚下一蹬,立马把二小子抱了起来,看到二小子脚离了地面,众人看得一阵惊呼。 郎嘎在众人的惊呼中抱着二小子趁势往侧面一搬,随即转腰全身压了上去。 砰!落地一声响,可以说很响亮,响得卓玛和华尔旦心疼。 郎嘎毫无悬念地赢得了第一盘胜利,他压在了耀武身上,几乎要把耀武罩住了,捂住嘴的卓玛看见可怜的耀武只露出了两只脚,其余身体都被郎嘎高大的身躯外加宽大的黑藏袍给罩住了。 嗷! “第一局,郎嘎少爷胜!”绿色礼帽喜气洋洋地高声宣布,他快高兴的合不拢嘴了,仿佛这是自己的胜利。其实这可以算作他的胜利,但严格地说应该是他部落的胜利。但是根本用不着宣布,大家都看出结果来了。 卡哇部落的部民欢呼雷动,群情高涨,为郎嘎旗开得胜赢得了第一盘喝彩,贡布部落的部民则冷清异常,有些人只为耀武悲惨的第一局摇头。 赢得第一局的郎嘎兴奋异常,起身即兴高采烈地绕场半周,边大声兴奋地说着耀武听不懂的话,边对着为自己呐喊的部民摇手微笑,颇有昭告天下的意思。 二小子被摔翻压倒在地,确实摔得不轻,爬起的他摸了摸后脑勺,冷冷地拍了拍身上的黑土,盯住了郎嘎。看着骄傲的郎嘎和他的巡回互动,二小子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心里涌起一阵不服气,看到绕地半圈的郎嘎兴高采烈地回到了面前,他知道自己该小心了。 看到两人又对到了一起,卡哇部落的部民们停止了聒噪,齐齐观望,他们在等待自家少爷的第二次精彩一摔。贡布部落的人们则以不忍的眼神看着二小子,经这第一次见阵,从身量和体力上看,两人的差距悬殊,他们非常不看好二小子。 “我现在宣布,第二盘开始!”绿礼帽看到双方眼对着眼,已经开始了精神的较量,他立即高声宣布第二局开始。 未等裁判的挥手落下,郎嘎已经抢先出手了,他想乘胜追击,直下第二盘,早点结束这次摔跤比赛。 回望西方,太阳快要落到山那边的卡哇部落里去了,他们已经七天没回家了。这次在汉地呆的太久了,以至于郎嘎非常想念自己家的糌粑、酥油茶和烤羊腿,他根本吃不惯汉地的揪面片。 面对郎嘎一出手就大扑大抱的全面出击战术,二小子采取了避让,让郎嘎三个扑抱都扑空抱空了。郎嘎最好的时候也只是摸到了耀武的肩头,但这只是一抹而过,耀武不给他任何抓牢的机会,他总是在准备着力抓住对方的时候突然扑空,他的突袭都被二小子化解避开了,全力以赴的他连闪了三次腰,闪的自己气喘吁吁,如吹热酥油。 嗷!嗷!嗷! 就在观战的人以为耀武消极避战怯懦躲避而开始喝倒彩时,二小子主动出击了。两边观战的人一阵诧异,很是意外地住嘴开始观看,有人张大了嘴伸长了脖子,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半路出击的娃娃到底能干个啥,他还能把天捅破了。 就在壮实的郎嘎气喘吁吁懈怠下来时,二小子突然欺身迫近,右手提住了他左后侧的腰带往回拉,郎嘎顿觉威胁,立即后下蹲硬顶。他想化解掉二小子的提力稳住下盘,但是他马上感觉到自己上当了,二小子的提力开始时很大,但是惹得自己发力抗拒时,对方的力道却突然消失,一切都迟了! 他感觉自己在突然爆发后失去了重心,不好! 未等郎嘎调整,二小子左臂早已借力乘势横扫而至,挽住郎嘎后背的同时整个身子已经压了上去,以猛虎下山之势全身扑上,把腿肚子发软的郎嘎压翻在地。其出手干脆利落,看似简单,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二小子隐真示假,声东击西,完成了一次美妙的出击,赢回了尊严。 嗷……! 人群中发出了惊异万分的呼叫,有人在心里狂喊,天神菩萨啊,猫竟然把牛咬倒了! 呼叫里明显是贡布一方的部民们兴奋不已,这一局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有人向贡布祝贺,赞美他看人真有眼力。贡布看了看乐的没了盖子的儿子华尔旦和女儿卓玛,对他们说道:“汉人常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就是证明,你们以后可得好好学着点!” 卡哇部落的部民们本来是准备想为少爷的第二盘胜利喝彩的,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旦郎嘎获胜,他就准备把贡布那匹大黑马立马拉过来给卡哇,但是现实却让他们的想法和做法一下子离了十万八千里,根本凑不到一块儿了,他们只能在意外惊呼后看着骄傲的少爷倒在地上,然后有些不服气地爬起来。 耀武摔倒了郎嘎,卡哇觉得有些意外,凭自己儿子壮实的身体,不说把他摔死,就是压也要把他压一阵子呢,第一盘开头好好地,怎么就输了呢? “第二盘,郎嘎少爷输,嗯……嗯……”绿帽子很是意外,失望的他在说郎嘎输了时,卡哇皱起了眉头,吓得他再想宣布说耀武胜利时,说不上二小子的名字了,其实他是真的不知道。 “耀武胜!” 华尔旦和卓玛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贡布部落的人们一听,顿时用藏语齐喊道:“耀武胜!耀武胜!……”一时喊声震天,把刚才欢呼胜利的气势又赛了过去,喊得卡哇部落的人有些头疼,但是没办法,如果自己一方胜利了,自己也会这样喊的。他们不由得安慰自己,下一盘郎嘎少爷一定会胜利的,到那时候我们把这古马滩草原喊翻天,让他输了坐骑的贡布头人痛苦地回忆一百年去。 郎嘎起了身,朝二小子竖起了大拇指,对他表示赞誉,二小子一笑也示意大拇指以示还礼。 看到两个人重新到了一起,翻译立即举手准备宣布这至关重要的第三盘比赛。 “停,等一等! 卡哇突然大喝一声,喊停了比赛,他的突然喊叫引起了贡布一方的不满,在藏式摔跤里,可从来没有暂停这一说,比赛讲究一气呵成,否则也不会三盘两胜就定输赢的。 有人冲卡哇一方喊道:“停什么停,听你的还是听裁判的?” 但是他的儿子郎嘎最是气愤,有点恨老子给自己拉后腿,他没有听从卡哇的喊停,示意二小子继续比赛,这时候,翻译看郎嘎没有领会头人的意思,立即喊了停。 弯腰准备出击的郎嘎气愤地瞪了翻译一眼,只得起身作罢,他刚刚想好了对付这个汉民娃的招数,没想到从阿爸到翻译,他们一个比一个烦。 “郎嘎,我的娃,你听阿爸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第三盘不是还没比吗?这个娃娃可是狡猾狡猾的,你可要小心,我给你说……” “阿爸……我知道!你怎么这样呢?人家们会笑话的!” 卡哇头人心疼地给儿子说着自己的想法,想替他出出主意,却不料被自己气愤的儿子给打断了,郎嘎知道老子疼自己,可是这种疼法让他受不了,无非就是让自己休息一会多想想,但他觉得这种做法即使自己后面胜了,但自己作为男子汉的尊严也受到了损失,胜之不武! 二小子默默地看着很生气的郎嘎,没有出声,此时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饿很饿,除了今早吃的酥油糌粑和茶,其余时间他和耀文睡成觉了,现在跑出来的他们哥俩,其实都是冲着听说快要过来的父母这一口气撑着,如今和郎嘎摔跤耗费了他许多的能量,刚才忙碌起来倒不觉得,但是这会儿闲了下来,饿意便如蚂蚁爬遍了肠胃。 他嘴皮干干地回头望了下贡布一方,此时,很多人都在望着自己,贡布在笑,夫人央宗在笑,尤其那个头一次到她们家就骂自己笨的那卓玛也在望着自己,而且是善意地一笑。看到此,他报复的心一下子软了,算了,不找她的麻烦了。 他舔了下干干的嘴唇,回过了头去看还在生气的郎嘎,此时的他正在仰头喝皮囊里的酸奶,一股奶香味随风传了过来,他的肠胃又一阵蠕动,口里顿时多了许多口水,他咽了一口,但是舌头底下又生出了许多。 “给!” 一字一句,皮囊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他仿佛在做梦,自己竟然也有奶喝了。回头,却是依旧笑着的卓玛和华尔旦,皮囊是卓玛伸手递过来的,怕他不够,华尔旦还拿着一个。 二小子一阵激动,拿过就喝,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就灌了下去,好酸又好甜! 十年后他对卓玛说,酸奶他喝过无数,但这一次真是他喝的最香的一次,以至多年以后他还一直念念不忘。 ------------ 第五章 摔跤古马滩(下)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绿礼帽翻译看到双方都差不多了,高声用双语喊问道。 “好了!”郎嘎高高举手示意道,他早就等不及了,二小子也大声地说了声“好了”。 “好,第三盘,现在开始!” 翻译一挥手,立即退在外侧观看,离二小子三步远的郎嘎哇呀呀一喊冲了上去,他还是那么勇。 冲到耀武前,郎嘎绕动左手挑逗试探着二小子,看他的反应。二小子盯着他的眼睛,举着双手防备着,伺机进攻。 两人这样看着,手动着,就是凑不到一块,旁观者可心急了,急不可耐的人们开始不满意了,两边有些人就开始喊: “尕鸡娃们,上啊,上啊!”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郎嘎看到耀武也只是举手试探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他决意进攻了。耀武眼睛一眨一闭的瞬间,他陡然欺身迫近,双手前出去搂抱耀武的脖子,但却被对方躲开。一击不准的郎嘎知道二小子一直忌惮自己的身高优势,因此防住下盘,步步紧逼。 看到对方紧逼不止,耀武也是严密防守。双方手臂交错,缠绕叼撕,你摔我扛,几个回合下来,谁也没把谁放倒。场上一时陷入了胶着状态,两个人体力消耗都很大。 两人身体一高一低却较量成了这样子,两边的观众们看的很过瘾也很担心,担心自己支持的一方会输了比赛,各自的粉丝们忐忑地看着两个粉主极速地较着劲。 看到郎嘎的步伐慢了下来,二小子决意要进攻了。他欺身迫近专攻下盘,只要一贴近对方,就绊脚加拨**替使用,逼的郎嘎连连后退躲避。 郎嘎毕竟是郎嘎,退避三次的他瞅准时机,果断出击,只见他大喝一声,右手已如飞爪袭来,直抓二小子的左肩头。 二小子一躲,右肩头却前出暴露,而这正是郎嘎所需要的,霎时郎嘎的左手见机前出,抓住了耀武的肩头,接着右手又搂了过来。 二小子一个下蹲,躲开了右手,也化解了掉了郎嘎的左手撕拧之力,再起身时,他已经把郎嘎扛了起来,准备后抛,众人一阵惊呼,尤其卡哇部落的部民们万分担心,生怕二小子把郎嘎抛到地上。 郎嘎拼命往下坠自己的身体,力求平衡,这一努力化解了二小子后抛的危险,但是耀武却转了起来,只转的他头昏脑涨,接着就被横向抛了出去,落到了草地上。 嗷! 贡布部落的部民们欢呼雷动,有人把帽子抛了起来,庆祝二小子的胜利,也为部落能来这样的小英雄而自豪。整个场面显得非常的热烈,而这热烈背后却是卡哇部落的落寞和耻辱感。 郎嘎输了,不仅输掉了头人的枣红马,而且还输掉了整个部落的脸面。 卡哇气的胡子一抖,指着郎嘎就骂开了:“你,你,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人家们的娃娃,人家们都知道往自己的堆子上刨火,你却吃里扒外地摔跤,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现在你明白了吧?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挽回我的枣红马吗?能赢回我的脸面吗?一切都已经迟了,你把你老子的脸都输尽了!” 郎嘎本来被丢在地上,已经被摔得屁股生疼,如今看到父亲卡哇在人前对自己一阵劈头盖脸地狂批,他的自尊心受了极大的伤害,垂下了头,眼泪下来了,他的小妹妹跑过来扶起了他。 头人的娃娃还是头一次这样子,旁边两个部落正惊愕地看卡哇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自己儿子的部民们,一下子惊呆了。 男子上十三岁已经是小大人了,做父亲的一般会给他讲道理,很少会有人在那么多的人前面训斥自己的儿子的,因为这会影像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的。 看来,卡哇今天真的是输心疼了,否则绝不会这么失态的。其实今天他这样做,心疼是一个方面,儿子不听话也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他一直在幻想,如果儿子听了我的就一定会赢的,问题正是在于郎嘎的没听话,没有认真把他的话听完。 “耀武胜!耀武胜!……” 耀武的摔跤获胜为他在贡布部落赢得了极高的荣誉,部民们把他围了起来,有人把他抱起,接着几个人过来把他合力抛了起来,接住然后又抛了起来,还喊着口号,如此近乎七八个来回。高高的虚空里,身形翻来覆去的耀武一撇眼看到了草地上正和妹妹站着的刚刚被卡哇训斥过的郎嘎,其神情落寞地让人不忍,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这边。他还看见卡哇部落的部民们正在收拾转移卡哇的东西,把一些东西转到郎嘎的马上,准备把枣红马留下来。 挣扎下来的耀武跑到了郎嘎面前,看到郎嘎巨大失落后的凄惨神情,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发现郎嘎的妹妹却平静地一直看着自己,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需要说些什么,突然想起什么的二小子又一扭头跑向了贡布。 “大伯,我可以把这马送回去吗?”他看着一脸高兴的贡布,有些不安地真诚问道。 “尕心疼,马是你赢的,就成了你的马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贡布笑着说道。 贡布知道这娃娃心软,其实这次打赌也是出于气头上罢了,如今耀武赢得了比赛,其实就为自己赢了人了,不但教训了张狂的卡哇,还大长了贡布部落的威风。但是出于长远考虑,他觉得自己和卡哇部落没有必要闹得太僵,虽然属于不同部落,但是毕竟是隔着一山的邻居,早晚都要相处。因此,他对二小子的提议很是欣赏。 “头人您好!这马我不要了,你还是牵回去吧!”二小子走到卡哇面前诚恳地说道,翻译闻言,吃惊地把耀武的话准确无误地翻了过去,却引起了卡哇的勃然大怒。 “啥?你让我牵回去?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呢?”此言一出,惊得附近的部民们纷纷回看他们俩,郎嘎兄妹俩尤其惊讶。 听到卡哇断然拒绝并且有脏话出来,失望的翻译面有难色不知如何翻译,卡哇狠狠地看着他大眼睛一瞪,翻译一阵哆嗦,立即照翻译不误。 听后的耀武知道卡哇生气了,但他还是坚持着要把马还给卡哇:“头人,我尊重您的话,我也知道您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人,这马是我赢的就成我的了,但是我现在想把这匹马送给您的儿子,我希望您答应了并且不要再骂他了,他其实很不错的,我只是侥幸取胜。” 二小子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在卡哇看来这是胜利者在拿话扇他的脸,这比打他还让他难受,他不禁怀疑这背后有人主使让他难堪,他把猜测的对象对准了贡布,好你个贡布,赢了就赢了,还派一个娃娃恶心我。 “我卡哇部落并不缺骏马,一匹小小的马儿,值得你小子这么上心吗?不要说一匹马,就是打赌打了十匹二十匹上百匹我也拿得出手,只要你赢了,就是你的,我也不会自己把它要回来的,你何必这么恶心我呢?我还没到为了一匹马就食言的地步,你看我卡哇是为一匹马食言的人吗,啊?”卡哇怒气冲冲,很是凶恶,耀武觉得特别没面子,委屈极了,这时候,就连卡哇的小女儿也觉得自己的阿爸有些凶了,可是她不敢说话,她呆呆地看着卓玛和华尔旦把憋着嘴几乎要哭的耀武拉走了。 “卡哇,你这么做可有损于你头人的威信,也是对我的不尊重,到了我的草场,你还出言不逊,这汉地来的娃娃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你不知人家的情也就罢了,何必小题大做呢?”看到他这样对待耀武,贡布不干了。 “贡布,你少给我在这装好人,一匹马我还是输得起的,你没有必要这么恶心我的,你有种!郎嘎,你个半脸汉,我们走!”在贡布的领地上,卡哇不想再多纠缠,他跨上了儿子郎嘎的大红马,招呼起儿子和部民们起身离开。太阳已经担到山梁上了,他们得赶紧翻阅那山,否则就得在山下扎营过夜了。 朔风中,郎嘎被罚徒步赶路,跟在妹妹的红马后面,步行跟随的郎嘎一脸失落地回头看了看耀武,心里非常不服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他暗下决心,失去的这一切自己一定要找机会赢回来。 回去的路上,耀武被拉上了贡布的大黑马,贡布抱着二小子仿佛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样踏实,二小子看着远去的卡哇一行,很难为情地说道: “大伯,我给你惹祸了!” “不是,尕心疼,你给我们长脸了,你让我的部民们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勇士,今天的摔跤比赛不是闯祸的比赛,是大长我贡布部落部民志气的胜利!” 贡布几句话说的卓玛笑呵呵的,这个汉地来的娃娃能给部落长脸可是她没有想到的,听见阿爸夸赞他,她也听得暖暖的。可是转眼一想,她有些不明白了,在这古马滩草原上,能得到阿爸的赞赏的人,那是有相当实力的人,难道这个娃娃有吗?高兴之余的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是却觉得他也就是一般的人。 “哎呀,再说了,你们汉人不是常说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如果你怂了,那卡哇头人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说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的,所以你不要多想了,咱们回家,赶紧去看你阿爸阿妈!”贡布接着说道。 “真的?” “真的!” 二小子一阵激动,连忙去看马背上央宗怀里的耀文,弟弟闻言也是一脸的兴奋,二小子心里乐开了花。 “驾!” 贡布一鞭扬起,大黑马纵身疾驰,飞掠而过,后面的大红马紧随其后,再加上华尔旦、卓玛和部民们的马匹,他们如一阵旋风吹过古马滩草原,绕过归去的牛羊群和马匹向贡布家飞去。 ------------ 第六章 星火救援(上) 掌灯时分,一行人来到了头人大院。眼尖的二小子发现,拴马桩上没有一匹马,一股不祥之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阿妈,阿大!” 等迎接的仆人抱住了大藏獒,一阵风般进了头人大院的耀文急忙四顾着喊了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母亲了,耀武静静地观察着四周,心里却很是忐忑不安。 头人家正在忙碌的仆人们纷纷从屋子里钻了出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这是谁呀?但是出来的人中却没有父母的身影,耀文呆在了那里,等了会的他彻底失望了,开始哭泣起来,二小子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弟弟。 “大伯,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回来了吗?呜呜……”耀文回首望着贡布,悲戚地问道。 见此情形,贡布急忙转头问跟前的仆人,但是仆人却报以摇头,再向他问江措和杨耀华的情况,也说是没有回来,巨大的不安霎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一把抓住了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管家普巴,急问杨春来和包氏姐妹的下落。普巴急切地说,他们今天中午和江措一起去迎接将要到藏地来的客人去了。闻听此言,贡布的心顿时变得拔凉拔凉,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莫非遇上了什么? 原来,今早听了江措的汇报后,等二小子哥仨睡下,贡布就决定派出两路人马前去迎接石远举和杨木匠夫妻,据江措带来的消息,他们夫妻俩和云清三个就在今天要护送石远举转移到古马滩草原来。 这白石山外的古马滩分为上下两滩,上滩是石门河的源头,靠近白石山隘口,有可通骡马的小路穿过隘口贯通汉藏两地,而下滩则是石门河的下游和冶海地区,也有沟通汉藏两地的重要便捷通道。上次他们到景古城杨家走的就是这条可以称得上大路的山间通道。 石远举们从汉地的紫松山和景古往藏区来,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就是昨晚江措和二小子哥仨们来的那条路。另一条就是上古马滩白石山隘口那条路,这条路对石远举们来说较远些,因此他只派江措带了一拨共十人前去等候接应。 考虑到石远举们从下古马滩这条路来的可能性大些,他亲自带领一拨人马和妻子儿女专门前去守候下古马滩那条路。据他的估计,这条路是石远举们最有可能来的路。可是在下古马滩,他和自己的部民们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等到来人,看到天色不早,他留下了两人值班瞭望,然后又派了两人前去白石山隘口打探,他们则赶了回来,途中正好遇见了二小子和卡哇头人。 “管家,你马上召集寨子里的青年丁壮,每人一枪一马准备听令,我马上带人前往白石山隘口查看,一个时辰后,你派出五十人前来接应,注意也多带上松明火把,其余人做好村寨的防守准备!” “是,头人!” 夜幕下,繁星点点,贡布带领全副武装的六十人飞马出了村寨,即刻赶往上古马滩的白石山隘口,他们也带了许多火把。 马过平川,奔驰如飞。 此时,尖利的牛角号还在后面的寨子吹响,寨子子里已经是人喊马嘶。在二小子的坚持下他也被带上了,失望的耀文则被留了下来,显得更加失望。 出了寨子约五里地,迎面飞来两匹快马,来人眼力真好,远远地就喊了起来。 “头人!头人!” 贡布听出了来人的声音,立即勒马停住。 “迂……!” 贡布勒马的时候,对面的来人已经纵马来到了眼前,这两人正是他派往白石山隘口打探消息的那两人。只见来人藏袍袖子飞舞间已经飞身下马,然后急急禀报道: “头人,大事不好了,江措他们和人打了起来!” “啊?说!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哪?”贡布闻言大惊,麻线总是从细处断,事情真的从他担心的地方出了。 “白石山隘口外花湾下的二十四个亮晃晃那儿!据守着隘口的伤员说,和我们的人开战的就是追赶我们客人的人!江措已经带人进了二十四个亮晃晃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就马上前来禀报!” 贡布一听,知道事情很是严重,形势紧迫逼人。 二十四个亮晃晃是白石山那边有名的二十四个台地,这些台地长长列列,从山低一台一台地一直横列到山顶,共有二十四台。从宋代至明清以来,那里时而是山寨密集的居住地和梯田,时而是林木密集的荒原森林,一条小道从紫沟峡低三条大沟的交汇处三叉那儿,沿着南沟梁直上二十四个台地,然后穿过过野杜鹃丛生的花湾,下了南畅过一条溪水再上坡出隘口,即进入了古马滩草原。 爬行的人走到这条道上,越走越高的他虽然会感到天地一片空明,但是走着走着会产生错觉,辨不清自己在哪里,行走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里,这一台一台山路的地形非常相似。 明清以来,甘南的汉藏就以白石山为界。那二十四个亮晃晃在白石山那边,是属于汉地的,如今江措带人前出那里,分明是形势非常紧急。 “你赶快回去催促管家,聚齐人马,由你带路马上赶往白石山隘口,注意多带火把,要快!”贡布指着一人立即吩咐道。 “是!”那个骑士飞身上马立即前往村寨,彪悍的汉子执行命令丝毫不打折扣。 “你,立即带领我们前去接应,其他人等听着,随我快马加鞭,即刻赶往白石山隘口!” “欧亚!” 二小子坐在贡布的怀里,听着贡布这一系列的命令很是羡慕,贡布大伯就像一位将军一样威风,他对自己和其他人太好了,自己将来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他。 熟悉路况的他们快马加鞭,迎着高原寒冷强劲的朔风赶到了白石山隘口,一路上,心急的二小子过足了骑马的瘾。 山势缓缓的山梁上,一处昏暗的巨大豁口显现在众人眼前。 临近山口,贡布朝天连发三枪,对面山口处也是三枪冲天,贡布知道那是等待自己的伤员,也是部落的联络员。 纵马上得山口,两人从侧面的山坡上跑了下来迎接,而出山口往汉地去的坡下的南畅小谷里枪声一阵一阵的,有人在激烈地交火,听声音正在不断地往这边转移,看情况他们出了二十四个亮晃晃了,正在往这边转进。 “头人,他们过来了!”两人指着坡下的交火地焦急地说道。 “第一三十人小队随我下去接应,注意不要误伤自己人和客人!其他人跟耀武在此等候埋伏,随时准备支援!”贡布立即兵分两路,亲自带领早已分好队别的第一小队要前去支援,但他也不忘步疑兵之计。 “赶快捡拾柴草,点起火把!” 当贡布和三十人悄悄地下了坡,临近交火点时,在二小子和第二三十人小队的忙碌下,垭口燃起了几堆大火,把藏汉交界处的天空照的红亮红亮,把南天的星星都给比了下去,回头瞭望的贡布很是满意。 看到这冲天的大火,下面林中的枪声似乎停了一会儿,但接着又响了起来,而且响得更激烈了。 ------------ 第七章 星火救援(中) 贡布带人下了隘口,临近了交火点。 这是一片柳树夹杂着红桦树的坡地,下面就是一道小溪,这道小溪水流过的地方是一条小峡谷,对面小山岭下的半腰,有人在往下开枪射击,底下的人则不断地开枪反击,一支支枪口喷出的火焰像红色的火蛇一样,吐着嗜血的欲望。此起彼伏。借着星光,贡布们发现有一些人已经临近溪水,准备过来了,一共是六人。 贡布吩咐手下不要随便开枪,静静地等待着,他要确定是敌是友。 这些人过了溪水,顺路直接往坡上爬来,但是动作缓慢,其中一人是被两人搀扶着的,显然已经走不动了,他通过身影判断出了是石远举和杨木匠他们,贡布一阵高兴。 “下面来的是谁,是我的朋友木匠吗?”他超下面喊道。 “是!是我们!”杨木匠回答道。 贡布立刻派人下去把他们引导了上来。 来到眼前的是杨木匠夫妻二人、云清和石远举四人,另外还有二人是江措的手下。 简短地寒暄后,贡布立即派人把石远举和木匠夫妻送往了白石山口,只留下江措的手下和云清。 “贡布头人,我们今天转移,被张一鸣和石生一伙发现了,幸亏江措他们赶到,现在他们被咬住了,我们得救他们一下。” “好,你有什么高见?”贡布信任地问道。 “我建议从侧后绕过去,打他一下,这样江措们可以乘机撤退。” “好,第一小队注意,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由你指挥!” “多谢!” 派出去十人护送石远举等人后,第一小队已经剩下了二十人,在云清的建议下,贡布把人分成了两拨,一拨五人,一拨十五人。十五人留在此地待命掩护,仍然由贡布带领,另外五人都是枪法准身体好的钻山豹式的精壮男丁,由云清带领前去救援。 “头人,你记着我们在侧后打响后,山口的人一定要呐喊助威,大造声势!” “好的,这个你放心!” 云清带着五个人很快消失在夜幕中,前边只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们这边一走,贡布命令老式的长筒藏枪马上朝对面的山顶压制射击,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云清带着五人,绕过江措们的防线,很快上了对面的小山坡,悄悄地接近了追兵的侧翼。 “弟兄们,追!他们跑不动了,他们剩下的人不多了,谁要是抓住或者打死一个,司令有赏!”有人在叫嚣着鼓动着,看来江措已经有了伤亡,得赶紧开火。 “注意,看枪口的火焰自找目标,听我口令,同时开火,打后马上换地方,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清楚了没有?”云清悄声地吩咐道。 “好的!” “打!” 呯!嘡!嘡! 六杆枪同时击发,虽然响声不一样,但是效果一样,荒野的夜晚声音大的惊人,杀伤力也惊人,对方有五人中枪倒地,一下子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恐怖。 云清们迅速地转换了地方,三步后那五名枪手已经装好了第二枪的火药和子弹,也放好了击发处的火泡,离第二次开枪只剩击发这一环节了,装药的速度可谓神速,云清不由得为他们赞叹不已。 他们刚才开枪的地方遭到了对方的盲射,打的山石土粒和树木枝桠乱飞。这时候,江措率领着剩下的五人乘机退出了战场。 云清们乘着对方盲射的时机,命令第二次开枪,枪声响后,对方立刻有人中弹惨叫,云清立即吩咐五人随自己撤退。 此时,对面的垭口火堆越来越大,火势也越发旺盛,贡布的援兵到了,部民们在山口一阵啸叫呐喊,喊得山谷回应,追兵胆寒。看到追击无望,只得暗自退去。 今早带人跟踪追击云清们,紧紧咬住江措们的人正是张一鸣和石生。 说来话长,发现石远举一行人的踪迹也是偶然。 三天前他就到狄道南乡巡察。 近来关于南乡的密报非常多,因此他带人前来督查警戒,以便加强早已到来的保安队的力量。 他到南乡,是云清们离开衙下集的第二天。那天,两个狼狈窜回后的暗探再一次亲自向他汇报的情况,把他着实吓了一跳,他立即派人到相关地点查看,但是已经没有任何踪迹。 至于暗探说的那户人家,那可是当地的大户,那家的少爷是马衔山军马场的长官,家大富豪,位尊权高,谅说也不会造反生事的,因此他也就暂时把这事情压了下来,队伍暂住衙下集。 但是两天后,景古城旧城保安队士兵六死一伤的事件,让他感觉到洮西衙下集和景古城两地的事态已经非常地严重,这些事情肯定存在着关联。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任然驻扎衙下集,他自己带领十人及那个瘦子暗探从衙下集赶往景古城,他们走的是紫松山这条近路。 太阳冒花时,他们已经赶到了紫松山,他本来想去拜访下自己的师父杨真人,但是考虑到自己带兵公事也就没有前去,而是绕寺而过,直往景古城进发。 他这一个决定使得他赶上了前面动身不久的石远举一行。 下了紫松山,路分两岔,左面的一条去了景古城,右面的一条则拐进了一条小沟,张一鸣发现前面有三人正在拉着一匹骡子驮着一人前行。按照前面四人的行程去向,似乎是要去景古城方向,但是自从发现了他们,这四人惊惶地拐进了小沟,其中一人似乎还带着枪,这些人的行迹显得非常可疑。 “长官,我看前面那个背枪的人似乎就是那天袭击我们的人!”那天假扮货郎的暗探发话了。 “你说的是真的?”闻听这话的张一鸣一惊,很是不相信,几个大活人在眼皮底下藏着谁会信。 “我看像!”瘦暗探坚持说道。 “说像不行,要是了才成,你可看好了,不要耽误了老子的大事情!”张一鸣火了,他需要明确的判断。 就在云清回头望这边看后转头的那一瞬,瘦子确定了他就是那天袭击自己和胖子的那人。 “是他!没错,你看那辫子,我记得清楚!” “那就好!” 得到肯定回答的张一鸣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把大队人马留在了衙下集,考虑到景古民众对保安队的反感,他才决定带领十人简便来景古的,没想到此时捉襟见肘。就算没有足够的兵力,如果不是为了活捉这些人,凭老子的一身武功和枪法,早把他们拿下了。 想到王歧的告诫,想到扩充兵力的计划需要,听到了瘦暗探肯定回答的张一鸣,脑子一转立即命令传令兵飞骑联络石生和马来西,让他们直上紫沟峡到前面的撒楞坡,务必要堵截住,自己则带人在后面尾随跟踪。 张一鸣曾经在这一代打过游击,和刘郁芬的西北军作战,给与了对方极大地杀伤,只不过他后来被招安了。他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 看到一骑飞驰而去去了景古城,云清知道大事不好。转过一个山湾,他给杨木匠和石远举交代了情况,嘱咐他们不要回头看,自己则把步枪和盒子炮都上了子弹,他身上还带着四颗手榴弹,对方骑马,如果追的话会很快,而这手榴弹可以好好地伺候他们。 本来他们是要走下古马滩这条路的,如今只能走二十四个亮晃晃这条路过白石山隘口了。四人加快了脚步,云清知道,此时只要进入紫沟峡对面的山林,他们就已经安全一半了。 等马来西和石生们集合起人员赶到撒楞坡时,云清们早已过了那里。他们遇上了正在追逐前面四人的张一鸣。 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走的汗流浃背的张一鸣大发雷霆,几乎要毙了马来西,以追究他执行不力的责任,跟在后面的马来西一肚子的委屈。张一鸣是传令给他和石生两人的,凭什么不问石生,单问自己? 石生见状,忙向张一鸣求情。 “张司令,我们没赶到这其实是好事情,他们只有四个人,你看今天我们没看到那个小土匪杨耀武,我估计他们是要跟他汇合去的,咱们继续跟踪上他们,到时候把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岂不更好?” “也行!”一路追赶的张一鸣沉思片刻说道。 两下合兵一处继续追击,尾随着前面的云清一伙进了紫沟峡。 张一鸣在路上看着前面的人影,把四人的样子给石生详细描述了一遍,很快,石生确定了其中有杨木匠夫妻二人,他一阵大喜,当确定有云清时,他的心沉重了起来。等说到了最后一人,他惊呆了,这人是大伯石远举,但是怎么会呢?他已经掉河里淹死了。 他今天一定要看个究竟,这人到底是谁。如果是,今天非得解决掉他们,否则后患无穷。 山路向南,一路拾台地逐级而上,穿梭在密林里,后面没有开枪,前面也没有开枪,就这么一路相随,好似两队默契的商队如影随形。他们陪伴着上了二十三道台地。 到了午后,他们跟到了二十三道台地,此时张一鸣才明白,他们不是去汇合,而是在逃窜,上了前面的最后一处台地就是花湾,过了前面花湾的这片杜鹃串林,下了南畅,再上了坡过了白石山口,就是藏区,这条路他曾经很多次走过,对方根本不是像石生说的那样,而是要翻越这白石山,去藏区。 如果进入藏区,就麻烦了,必须要在这里把他们截住。 很是生气的张一鸣立即命令石生和马来西在后面慢慢追踪,自己则带领随行的十人火速进林子往花湾斜插过去,他要到花湾截住他们。 ------------ 第八章 星火救援(下) 尽管自己跑的一头汗水,但是率人斜插上去的张一鸣仍然不断地驱赶手下快一点。士兵们知道事情危急,否则司令也不会这样催促,因此,口干舌燥的他们尽量坚持着拨开眼前的灌木和大树上垂下的树枝往前赶,划拉起的野藤条不断打着他们的脸,打的人生疼。在张的不断逼迫下,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赶在了前面四人的更前面。 出得林来,张一鸣和他手下的士兵们惊呆了。 从下面上来的山路到了这里不再一直往上,而是转向了右面的花湾,花湾真的是花湾,此时一山湾的高山杜鹃一丛丛一片片地正在夕阳下怒放,新叶翠绿,花朵颜如玉,红如血,艳如火! 没有欣赏的时间,没有更多的思考,远远地就听见下面人已经骑着骡子上来了。 张一鸣一挥手,士兵们各自占领了有利地形堵住了去路,紧张地举枪瞄准着。 “注意抓活的,里面有王县长需要的重要人物!”张一鸣告诫道。 杨木匠在前带路,赵月娥拉着骡子,石远举坐在骡子上,云清提着枪在后面掩护着,四人急急地赶着路上了第二十四个亮晃晃。这一路赶来,后面的尾巴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但是很诡异的是他们一直没有开枪,云清很是不解,他一直警戒着,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这一路上来竟然也是汗涔涔地。 如今上了这道台地,就要进入了花湾了,过了花湾,下到南畅过溪水,再上坡过白石山隘口就入了藏界了,他知道越到后面越要小心。往前面去还有五六百米,眼看就要出这道亮晃晃了,云清示意杨木匠夫妻停一会儿。 他对紧张不解的二人轻声说:“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你们慢慢歇会儿,我去看看,如果前面有枪声响起,你们立刻丢掉骡子进林,老哥你路熟悉,你就和大嫂带着石老爷往花湾方向撤退,千万不要往回跑,知道了没?” “嗯!”杨木匠疑惑地看着云清点头应道。 “云道长,你这样去怕是不成啊,我们一慢对方会生疑的,要不这样,我和木匠夫妻先走着,也好掩护你!” “这怕不妥,很危险的!” “啥危险的,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啦,我们不怕!你先走,这样,我们等会儿再走行了吧?” “行!那就这样!你们一定要小心,注意后面,有情况就钻林!” 云清嘱咐罢立即进了林右面的林子,以最快的速度隐蔽地往上摸去,他需要核实前面的情况。但是把三个人丢在后面,这需要冒一定的风险,毕竟后面有狼,而且是大批的狼。 “木匠,唱起来,你唱个花儿呗!”石远举冲杨木匠撺掇道,他知道现在不能单靠云清一个人的力量了,他们三个也需要加入这场关乎生死的比赛中去,唱个“花儿”可以麻痹对方,给云清一个掩护,而这对他们三人也是有利的。 “嘿嘿嘿……唱啥呢?”杨木匠此时倒有些腼腆,他会唱但是他一时不知道唱什么。 “就唱个兴时的呗,弟妹是在这,你不要怕,今天我做主!” “哎呀石老爷,你把我想成啥人了,你以为我是老古董啊,木匠,唱一个!我支持你!”知道形势危急的赵月娥也笑着撺掇起丈夫来,她笑的很是灿烂。 “好,那我就唱一个,就唱给你听,可不要骂我哦,你听好了!” 看到丈夫像个小孩子,赵月娥忍着笑说道:“你唱吧!” “哎------ 莲花山的蚰蜒路, 太阳上来火炼呢。 你合牡丹打骨朵, 我合黄花扯蔓呢。 三天不见想糊涂, 心连肝花扯烂呢。 花也,两莲叶儿--” 杨木匠一嗓子吼了出去,唱的石远举心胸开了,也唱得最后跟唱“两莲叶”的赵月娥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纯粹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唱的,那里是人过四十的老半茬唱的,不由得笑道: “好你个老不正经,你以为你还十七十八?唱这样的花儿,羞死个人了!”杨木匠有些尴尬。 杨木匠一嗓子吼出来,后面的石生和马来西们听见了,有人就认真了还想家了。 石生气的骂道:“都他妈死到了临头了你,还在这山野胡骚情呢!” “石委员,你还别说,人家唱的好着呢!”马来西手下有好家和懂家,半开玩笑地说道。 “嗯,等会弄你家里唱去,给你唱三天三夜,成不?”石生气呼呼地说道,他心里一阵悲凉,这些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也不尊重自己。 “嗷,石委员生气了!”有人起哄了,马来西见状,急忙制止。 “不准喧哗,注意警戒!” 听到马来西呵斥,士兵们这才停止了起哄,这一路追来他们又渴又饿,明明人在前面,抓又抓不得,打又打不得,就这样么像个跟屁虫一般跟着,实在是乏味的很,都是他石生出的馊主意。 上面的张一鸣们听到了杨木匠唱着“花儿”渐渐近了,他不禁哑然失笑,都什么年龄了,还唱这酸曲,这木匠真是个怪人。但是花儿唱罢后,下面的却起了喧哗声,他很是恼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心管管可却是鞭长莫及,只能恨恨地窝在心里,这事情成了一切好说,如果办砸了,小心你娃娃们的皮子。 下面坡上的脚步声沙沙作响,来人们越来越近了,张一鸣往下望去,他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那个持枪的男子不见了,他一阵紧张,他会去哪里? 直觉告诉他,此事必有蹊跷! 心到意到,回望四周的他突然看到西面刺眼的阳光下有一丛红杜鹃中突然开出了一朵火红的杜鹃花! 不好! 他迅疾后仰头瘫软在地。 嗖! 一颗子弹几乎是带着余热擦鼻子而过,啪的一声撕裂树皮,射入了坡下路旁一颗一人粗的大松树树干。 听见有枪声,张一鸣的手下纷纷回头往后寻找射击,但已经被手快的云清射倒二人,张一鸣心疼不已,这些都是跟随自己好多年的老弟兄,如今却血洒荒郊。士兵们想反击,但是地形于他们非常的不利。此时,午后的斜阳西陲,阳光直直射向他们,逆光而射的他们很不容易射准目标。 前面传来枪声,证明云清的判断是正确的,杨木匠夫妻立即把骡子打向石生们来的下坡,乘着混乱拉起石远举就钻了林子,往花湾方向窜去。 在山垭口等待的江措、杨耀华等人听到下面陡然响起的枪声,急忙向南畅运动,到了花湾的他们立即展开加入了战斗,一阵枪战后看到身边只剩下了四个人,张一鸣立即下令撤退,败退下去后他们和石生们汇合了。 吃了大亏的张一鸣撤下来以后,立即布置起了一次攻势。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这次他们总共来了有七十多人,打前锋的张一鸣亲自出击,本来想给石生们露一手,结果吃了败仗,可谓损兵折将,他咽不下这口气。这也正合石生的心意,前面的人是不是石远举一直未得到辨认,但他越想越觉得那人就是自己的叔父,那个自己那晚拉进洮河的人。想到自己十恶不赦的行为,他就觉得浑身发冷,牙齿打颤,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走了他们。 经商议后,他们立即兵分两路向花湾发起进攻。 一路由石生带领三十人沿着杨木匠夫妻逃跑的方向向上追击,另一路由张一鸣带领马来西共四十多人,沿着第二十四道亮晃晃正面进攻。 张一鸣的进攻首先受阻,在那里他受到了江措和其手下的坚决狙击。 这些贡布部落的部民们都是经常钻山的山豹子,枪法准,行动快,也隐蔽得好。身穿藏袍的他们颜色和山石林木融为一体,极不容易发现。 冷枪冷炮让张一鸣和他的部下吃尽了苦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张一鸣带人击毙了几个人后,对方慢慢地退出了花湾,但双方仍然在林中对射着,张一鸣和石生汇合后紧追不舍,旨在必得。 他知道如果出现了藏民,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但现在已经出现了,但从火力看对方人数不多,所以他全力以赴地带人追过了花湾,把对方撵下了南畅,天色虽然黑了,但是他完全有信心,如果再加一把劲就可以将对方一举消灭,活捉那个骑骡子的人。 就在他们追击快见成效的时候对方却出现了援兵,他们被对方迂回打了个反击,损失惨重。 看着南边白石山隘口冲天的火光和重重的人影,再看看跟前一个个灰头土脑的手下,张一鸣冲天长叹一声,沮丧地说了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君子怨命不怨天,弟兄们,撤!” 张一鸣带领残兵败将撤回了景古城。 这边,经过浴血的奋战,贡布终于见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客人。在白石山隘口,他和石远举及杨木匠一一拥抱,然后给每人敬献了一条洁白的哈达。主客们一起借着着冲天的大火浇酒于地,祭奠为了友谊献出生命的英魂,然后共饮了这迎客的青稞酒。 这个时候,二小子发现不见了尕爸杨春来和包氏姐妹。他本来以为他们受伤已经回去了,也就没说起,但是贡布发现了问题,他急忙问江措。江措带的十五个人损失很大,听到问起那个三人,很是气愤的他把头摇的象拔浪鼓,没好气地说道: “他们很不够义气,他们摘琵琶花(杜鹃花)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 第九章 被人遗忘的角落(上) 今天中午,杨春来和包氏姐妹是一起跟江措出发的。 这次前去,一是去迎接要来的石远举一行,另一个是要到花湾采集杜鹃的花叶根做药用。 寺里的高僧曾经给她们讲过药效,考虑到杨春来和自己的伤,再一个她听江措说那边的花湾多杜鹃,估计此时开的正好,因此包红玉决定三人和江措同行。 这杜鹃花别名映山红、清明花、满山红、山踯躅、灯盏红花等,作为落叶小灌木的高山木本植物,生于向阳山坡、灌木丛中。春季开花,花色呈玫瑰色或粉红色。作为一种药用植物,其花具有酸、甘、温的性味功效,可以和血,调经,祛风湿。其根具有酸、甘、温的性味功效,可和血止血,祛风止痛。其叶具有酸,平性味功效,可清热解毒,止血。 杜鹃的花叶根和其他药物配伍可以治疗慢性气管炎、女子月经不调及白带异常,重要的是还能治疗跌打疼痛、外伤出血和眼外伤红肿。 他们一行来到白石山隘口,江措和手下就停在在那里瞭望等候。他们三人则前出去了花湾。 一入花湾,包氏姐妹就被这大自然奇异的杰作迷住了,包红梅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梦幻王国,花的海洋,翠绿或黄嫩的叶子衬托着大片大片的鲜红,一簇簇一丛丛,到处都是。 一曲莲花山花儿不由得从包红梅的口里漫了出来。 “钢二两的米心钢, 白石山里鲜花香, 吸者你的心肺上, 不由人者精神旺。” 杨春来听得如痴如醉,定定地看着包红梅,脑海闪现出许多自己陌生又似曾熟悉的画面,但是看到包红梅,他的心里又平复了,一曲抒发深情的花儿就回了过去,正是杨木匠唱过的那首,倒也合乎情景。 “莲花山的蚰蜒路, 太阳晒着火炼呢。 你合牡丹打骨朵, 我合黄花扯蔓呢。 三天不见想糊涂, 活把肝花扯烂呢。” 听见他唱这酸曲,包红玉听得弯腰哈哈大笑,把个包红梅羞得脸红了,宛如红霞,胜似杜鹃。 看到妹妹这样,包红玉收住了笑,正脸说道: “行了,你们两个啊不要腻歪了,让我当姐姐的说什么好呢,咱们还是抓紧采药吧!” 步入花丛,满眼红绿,一种被淹没的感觉油然而生,姐妹俩嬉戏着,采摘着,有时候摘花互相插在头上,很是惬意。 杨春来背着枪,跟在后面,看着满山的花儿,感觉既好看又很是刺眼。他思索着,又往前面看着,看到包红梅的脸和鲜红的花朵交相辉映,他有些迷醉,此时看心爱的人儿在花丛,却胜似繁华朵朵。 “傻样,你看什么?”包红梅回头,恰好看到了杨春来迷醉诧异的眼神,脸一下子又红的像苹果,娇嗔着骂道。 杨春来闻言脸也红了,讪讪的一笑把头转向了血红的花海,又陷入了沉思。 “哎呀,小妹,人家看你是把你跟花儿比呗,估计是看来看去还是你比花美啊!啊哈哈哈……”此时的包红玉一点都不严肃了,突然发难冲妹妹打趣道。 “阿姐,你……好哇,看我……”包红梅往前一走动手了。 “哎呀哎呀呀,你别挠我,我咯吱窝里痒死了……求你了好妹妹,我再也不说了,好吗?哎呀啊呀……”姐妹俩在杜鹃林中挪着步子互相搔着痒痒,疯玩着。 “你跟那个道士云清,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停,停,停下!”包红玉看着他的后面突然喊起了停。 以为姐姐在耍鬼的包红梅依然不饶,但是看到姐姐严肃的眼神,她诧异地停住了,回头往后看去。 杨春来正呆呆地看着满山的红色花海出神,口里念念有词,尤其那眼色甚是怪异。 “石管家……石老爷……石管家……石老爷……李林山……” “春来,你怎么了?”包红梅脸色大变,急忙走了过去,几乎要哭了地问道。 “谁叫我?你吗?是你吗?” 杨春来先是诧异于包红梅叫他,等看到包红梅的脸,一幕幕往事顿时浮现,吓了他一大跳。当包红梅走近时,他突然记起了九甸峡的一些片段。 好听的花儿似乎余音绕梁,包红梅在走近,接着就是飞针,再接着是鲜血,然后一个个已经死去的镖师们的脸挤了进来,就像突然涌进一样,极大地冲击着他的脑海和神经,他愤懑,复仇的火焰从他的心里涌起,他举起了枪。 “不要过来!” 他冲包氏姐妹喊道,包红梅被惊得一哆嗦掉落了盛放花朵的篮子,她定定地看着杨春来,不敢再动,包红玉心急如焚。 “鬼啊!” 只见杨春来突然一个飞奔越过了一簇杜鹃,向坡下的杜鹃林深处逃去 呆住的包红梅神色大变,包红玉情知事情不妙,他一定是想起什么了,顾不得危险,她喝了一声:“追!” 二人冒着杨春来可能会转身开枪的危险,起身追赶,包红玉丢掉手里的竹编篮子。前面的杨春来一路长啸,飞速出了杜鹃林,已经下了第二十四道亮晃晃,进入了云杉密布的原始森林。 杨春来在前面健步如飞,包氏姐妹在后面紧紧追赶,但是毕竟是事起仓促,姐妹俩一时落在了后面,只能循着他的长啸声循声追赶,随着一台台下去,前后的距离越拉越大,但是包红玉还是能隐约听得到杨春来的声音。 不知道追了多长时间,眼前豁然开朗,杨春来跑进了一片平地。包氏姐妹发现前面的平地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处废弃的村寨,大约有七八十户人家,就在这原始森林包围的核心地带。 完整的宅院墙壁,高耸的屋梁骨架,还有高大的碉楼,一切都似乎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在杂草和高大云杉的掩映下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昨天。 这是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 突然出现的景象把包氏姐妹惊呆了,他们看到杨春来进了村寨,也赶紧追了进去,但是他们迷路了。他们循着逼仄的村内石板路径进入了村子中心。 一座碉楼在往前方似乎等着她们,跑到最高处碉楼下的杨春来终于停了下来,也等着他们,但是眼睛血红呼吸急促,背着的步枪顺到了手里举了起来,枪口瞄准了姐妹俩。 她们呆住了! “春来,你怎么啦?”包红梅往前一步,很是心疼。 “不要过来!”杨春来的枪口在颤抖,胸口起伏的厉害,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情绪。 “春来,你听我说……”包红梅眼泪汪汪地,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们了!”杨春来几乎要吼了,此时的他枪口乱指,情绪激动,他用手揩了下流到嘴角的眼泪,平复了下情绪,终于忍住了眼泪,悲愤地问道: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杨春来竭斯底里地喊道,虽然强忍但是眼泪早已刷拉拉地流了下来。 “因为爱!”包红梅泪眼婆娑,吐出了三个字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要救我?” “还是因为爱!” “这该死的爱!啊!” 杨春来心痛地朝天大喝一声,枪口垂下的同时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泼在了青色的石阶上,又溅起来最后和青石融为点点碧血。 看到包红梅和包红玉要过来,他含血喝住了急于要过来的包氏姐妹,然后自顾自娣抱着头靠着长满绿色青苔的石墙了蜷缩了下去,把枪丢在一边抱头痛哭,只哭的全身发抖,最后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包氏姐妹只能在旁边无助地看着,也已经是泪流面面。看到杨春来晕了过去,姐妹俩大惊,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包红梅心疼地抱起了杨春来,慌乱地摸着他的脸,包红玉则揉着他的胸口,希望他能醒来,此时最后一抹夕阳照在了他的脸上如红晕上脸,但是杨春来却毫无反应,只是心跳还在。 姐妹俩忙乱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效果,黑夜终于要来了,一些野兽似乎在外面窜过。 慌乱中她们一路追赶,此时也不知道离开花湾有多远,但是包红玉知道她们今晚得在这个荒凉的村寨过夜了,她嘱咐妹妹先看管下,自己拿枪进了碉楼。 “快!我们把他抬进去!” 一会儿工夫,确定安全的包红玉走了出来,姐妹俩吃力地把杨春来抬进了碉楼。 这是一处高大的碉楼,也是村子里最高的制高点,他们所处的一楼高大宽阔,非常地干燥。他们占了一处墙角,把杨春来安置了下来。 嘱咐妹妹注意警戒后,包红玉独自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出去捡柴火 了。不一会玩儿她抱来一大抱云杉枝叶和其他柴火, 包红玉拿出洋火,生起了火,慢慢地火旺了,她们的身上也热了起来。 “水……水……水……”杨春来苏醒了过来,但是含混地喊着水,要水喝。 “给他灌些水吧?”红梅把杨春来的嘴和脸洗净了,看到苏醒的杨春来她惊喜地问姐姐。 “少些灌点,注意别噎着!” “嗯!” 包红梅怕直接灌水会噎着他,自己喝了些许水,然后含着俯身喂给了他,清凉的水带着她的温度滴落到了心上人的口里,点点滴滴,入口滋润。 包红玉看的一阵感动,妹妹真的是爱了。 ------------ 第十章 被人遗忘的角落(中) 杨春来喝了水后,像婴儿一样又昏昏睡去,时而呼吸均匀,时而呼吸急促,惊得包红梅坐卧不宁,不时地来回看着姐姐包红玉和杨春来,她甚至经常在火光下仔细地看着杨春来的脸,希望他能够醒来,她在等待他醒来,可是杨春来一直都是那样,似乎在跟自己做着某种斗争。 包红梅最终坐不住了,抬起头担心地问起正在往火堆中添柴的包红玉。 “阿姐,他不会有事吧?” 看了一眼担心的要死的妹妹可怜的眼神,包红玉一边继续添着柴火,一边安慰地说道: “傻妹妹,你别担心,你看他壮的像牛犊,不会有事的,据我观察,他是气血凝结,抑郁过度,再加上身体还完全没有复原的情况下又受到打击,所以就吐血了,这也是好事,可以帮他把毒排出来的,我们只要好好照顾他,三天后他会好起来的。” 听到姐姐这样说,包红梅这才放了心,又仔细地观察起睡在铺开的箭竹卧铺上的杨春来,这箭竹是包红玉割来,铺在地上可以隔开石板地面。 此时的杨春来仍然在火边昏睡,在劈啪啦的干柴燃烧声中,他粗重的呼吸声显得非常的清晰,听着这声音,包红梅感到一阵踏实。她长了一口气,靠着青石板砌就的墙根,呆呆地看着火堆。 一阵疾风突然穿堂而过,吹的火堆旁的灰烬四散,火苗摇摇,整个石碉楼里顿时陷入了凄冷中。包红玉侧耳细听,竟然发现外面有下雨的声音。 等走出了碉楼门口,她发现下的不是雨,而是细如白沙的雪。此时,整个村寨笼罩在一片茫茫的虚幻中,十分地诡异,只有沙沙的落雪声。在微弱亮光下,她发现豁门外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已经一片雪白,能淹得过鞋面,而且上面也竟然赫然出现了一双脚印。 提着步枪的包红玉大惊,但是怕吓着妹妹,她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地退回了碉楼。她也同时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多弄了些柴火,要不然这后半夜怎么得了。 “红梅啊,我们得提放着点野兽,你看这雪下得这么大,后半夜会很冷的,说不定什么野兽会到这里来的,这样,为了保持我们两个的体力,我们得分工,一人一个时辰守护,守护的时候要枪不离身,子弹上膛。” “嗯,阿姐想事情就是周到,我同意!”包红梅甜甜地笑了,很是赞赏姐姐。 姐妹俩决定在火堆旁轮流守护着杨春来,每人守一个时辰,一直到了天明。 包红玉让妹妹先睡,自己持枪警戒着,她仔细地谛听着,心里却不断地思考着,这里怎么会有人呢,难道是猿猴,也没听说这白石山地区有猿猴的啊。 不放心的她在包红玉熟睡后,又出去仔细看了下,虽然脚印快要被后面的落雪埋住了,但是她还是看到了一双走过来又走回去的小脚印。 这次她肯定了,这绝对是人的脚印,那么会是谁呢? 一个时辰后,她没有叫醒妹妹,而是加大了柴火任她继续睡下去。她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需要亲自警戒她才放心。 杨春来在墙角处,姐妹俩则一左一右夹着杨春来,前面就是火堆。由于近来的劳累,今天又是在密林里一阵狂奔,靠在墙上的包红玉守到后半夜时竟然睡着了,三人面前的火堆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一堆还有余光的红亮火灰。 碉楼内三人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似乎在和谐地呼应着。一个黑影闪进了碉楼,思忖片刻,从身上摸出了半截香,在剩下的碳化火星上小心点燃后,轻轻在包氏姐妹和杨春来的鼻子上一一熏过,三人顿时陷入了熟睡中。然后这人把柴火添得旺旺地,在亮光下盯着杨春来看了半晌,轻声说道: “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多少年了……” 然后,又看着靠墙熟睡的包氏姐妹幽幽地说道:“睡吧,睡吧,小宝贝儿们,一个时辰后你们会醒过来的。” 说完后,嘴角露出了轻易不能察觉的一丝微笑,有些吃力地扛起了昏迷的杨春来,又拿起他的步枪悄悄地走了出去,消失在雪地里。 一阵冷风吹来,把包红玉首先吹醒了,她一惊张开了眼,看到了火堆依然大火旺旺,知道自己失睡了,可是她觉得有些不对,自己睡的时间应该很长的,可是火堆为什么还是旺旺的?难道是妹妹添的柴火? 等她去看妹妹包红梅时,她却发现杨春来不见了,一把抓过自己步枪的她吓得要死,头发直竖,一时六神无主,自从到洮岷一带闯荡,在自己身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如今由两个大活人看着却把另一个大活人丢了,这该如何给妹妹交代。 略微定了定神后,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怪异香味,这香味是很怪,可以排除不是云杉枝条燃烧产生的,莫非是迷魂香?梳理了下自己的认识储备,她意识到真是迷魂香,看来自己先是失睡,然后被人下了迷魂香了,她一个激灵,该立刻叫醒妹妹了。 “红梅!红梅!快醒醒!” “阿姐,怎么了,你怎么才叫我啊?” 包红梅揉了揉眼睛,感觉睡了很久的她心疼姐姐,开始埋怨起姐姐来。等她看到了身边空空,没了杨春来时,惊得捂住了嘴,睁大眼睛看着满脸歉意的姐姐,惊呆了! “阿姐,春来呢?” “春来不见了!估计是自己出去的,我们得找去!抄家伙,跟我走!” 包红玉觉得自己该有所行动了,否则一旦杨春来有事,自己无法向妹妹交代,但她还是刻意隐瞒了真相,怕妹妹害怕。 两人提着枪,警戒着追出了碉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雪已经停了,此时满天繁星闪烁,映照在雪地,一片淡淡的昏亮下,雪地上一行脚印走了出去,一直出了碉楼外。 包红梅要跟上去,包红玉却拉她进了碉楼,她很是不解。 “听我的,跟我来。” 姐妹二人进了碉楼,包红玉拉着妹妹上了碉楼顶,这是一座有八层楼高的碉楼,好在楼梯都是石砌的,盘旋而上,她们冒着穿瞭望口而过的寒风来到了楼顶。 好大的风,寒风裹挟着峡谷内散落四处的散雪呼啸而过,吹的人脸上疼如刀割。 “你负责东、南两个方向,我负责西、北两个方向,看看,有没有亮光,快!”包红玉吩咐道。 “嗯,姐姐你看,那边!”包红梅很快发现了情况,心里立即怦怦地跳了起来。包红玉感觉到了妹妹的心跳和颤巍巍的手指,顺着她所指,包红玉发现在寨子的西面真的有一处废墟中闪着微弱的光,尽管有怀疑,但是她还是尽快排除了鬼火的嫌疑,那就是火光,有人在那里活动。 “看来有会生火的野兽,咱姐俩得小心了!”怕妹妹担心,包红玉幽默了一把。 “姐姐,我懂的!咱们快行动吧!” 看来她还行,能撑得住,包红玉放心了。仔细观察记下了方位和大概的距离后,姐妹俩下了碉楼,开始踩着雪往那边运动。 经过一番曲折,循着脚印穿越了小巷的她们终于接近了那所院子。 在一片几成废墟的院落里,竟然还有一处茅草房,从桦树皮封住的窗户里面正透出一丝丝亮光。 姐妹俩互相看了看,顿时紧张起来,包红玉在前,包红梅断后警戒,姐妹两人互相掩护着进了院子。她们端着枪慢慢地靠近了门前,包红玉悄悄地从窗户缝里看了进去,她看到了一副令她惊讶又生气的情景,杨春来竟然赤身裸体躺在那里。 严格地说,几乎是裸体,除了内裤,他再也没穿什么,而且身上插满了银针,在前后左右四盏油灯的照耀下,银针上闪着晶莹的水珠子,似乎房内的温度看来不低,再看茅草房周围,竟然似乎没有落雪,其实雪是有的,只不过落地就化了。 一位满头银发的人背对着她们手法快速地拨拉着银针,时而拔出,时而插进,速度很快,好像在练飞针。 “啊!” 杨春来终于叫出了声,接着身躯向上一个弯曲,头扬起的他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接着头歪倒在一边。凑到窗户前刚好看到这番景象的包红梅一阵愤怒,她决定要杀进去了,她也想杀人了。 没等她走到门口,室内传来一句幽幽的话语:“如果你们要他早些死,你们尽管进来!” 没想到是个女声! 更没想到的是虽然从后身看这人满头银发,但是幽幽的声音里却含着脆生生的诱人甜美。 “你是谁?你把春来怎么样了?”迟疑的包红梅制住了脚步,但是还是喝问起来。 “小丫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需要闭嘴,就像你身边的那个大姑娘一样!” “你!”包红梅气的要发疯了,这么气人的话用这么甜美的声音传过来,简直就是骄傲透顶,气人不浅。 “你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小情郎怎么样的,但前提是你得立马闭嘴,本来应该叫你们进来,但看你这样姑奶奶我只好就先罚你们在外面冻上一阵!”话虽说着,但是手里却丝毫不停,飞针拔插,封堵按压,梳理导通,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包红玉拉住了早已气的哼哼的妹妹,安慰道:“春来不会有事的!” “哎,这就对了,这样的话姑奶奶我爱听!好了,你们进来吧!”随着最后一根针拔下,她们被邀请进了里面。 小心进得屋内,不见生火,里面却一片温暖,姐妹俩大惑不解。 ------------ 第十一章 被人遗忘的角落(下) 院内残破不堪,却无荒草。而这三间茅草小屋更是收拾的干净整齐。左边一间做厨房,摆着些锅碗瓢盆,中间一间是客厅,有简陋的桌椅,似乎无客可来。而另一间被隔开作为卧室,杨春来正是躺在床上,此时已然入了甜美的梦乡,而那人仍然在收拾着,擦拭着他的全身。 包红玉思忖,看来对方是没有恶意,她似乎在替他疗伤。 见此情景,包红梅却很是不爽,嘴一撇但是最终忍住没有说什么,对此包红玉很是满意。 进得屋子,面对依旧背对着自己的银发嫩嗓者,姐妹俩一时尴尬起来,她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女的。看她的后影很像老妪,听她的声音却是少女,想不到称呼的她们一时僵在了那里,有些尴尬。但那女人却并不介意,放下毛巾的她给杨春来盖上了他的衣服后,这才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姐妹俩,这一看看的姐妹俩目瞪口呆。 只见这女人面容清秀,一身黑色打扮,虽然银发但一点也不显老,最多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如果那头发不是银白的,如果把她置身于一个公众场合,就单凭她这一头的浓密头发完全可以貌惊四座的,更何况这清秀的面容。 “大姐!” 包红玉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了,她开口致意,包红梅又是嘴一撇,却无称呼地冷眼看着,这都没有逃脱对方的眼神。那女人只是冲包红玉一笑,算是对包红玉的答应,更是对包红梅的回应。看着她迷人的微笑,包红梅有些受不了啦,她对这个居于荒郊野外的女人产生了强烈的警惕感。 “还是叫我姑奶奶吧!” 她发话了,似乎是很是不满“大姐”这个称呼,声音依旧脆生生地,包红玉尴尬到了极点。 “什么?我,叫你姑奶奶……?”包红玉脸一红惊讶地问道,她确实需要再确认一下。 在一旁听着的包红梅异常气愤,又占人便宜,姐姐真是太善良了,真是人善被人欺,这个女人她要干什么? “我不叫!”包红梅直接回绝了。 “小丫头片子,别不识好歹,出去!” “凭什么,就凭你妖精婆一句话?你把我春来哥劫持到这儿我还没问呢,你倒好训斥起姑奶奶我来了,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包红梅有点失态,包红玉被惊得张大了嘴,一时僵在那里了。 “听来这一口一个春来哥叫的很亲热的嘛,可是你太放肆了!杨家的男人怎么遇上了你这么个刁蛮的女娃子?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他的姑奶奶!您信不?你给我出去!”这女人先是一阵揶揄,接着勃然大怒,翻脸比翻书还快,坚决地往外赶起包红梅来。 “我偏不,看你能把我怎么着?”见对方口口声声以姑奶奶自称,最终语气蛮狠,早已打翻了醋瓶的包红梅执拗劲上来了。 在一旁正要劝说妹妹的包红玉听到她说起“杨”家,不由得一愣,难道她认识杨春来?怎么会呢,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此事必有蹊跷,妹子真是太冲动了。她使眼色给妹妹,可此时的包红梅已经是理智被情感所左右,醋意大发的她看不见姐姐的的眼色,更何况在午夜以后。 “好,你不出去,是吗?那我出去!你可管好你的情郎,但是再出了事情我拿你是问!” 听到关乎杨春来的生死,包红梅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窘迫地看着这女人,她也知道毕竟是自己到了人家的地盘,再怎么着也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一时语塞的她讷讷地,知道自己太冲动了。 那女人起身准备出去时,被包红玉拦住了。 “前辈莫走,多谢你出手相救我们这位兄长,都怪我这不懂事情的妹妹,我替她向你赔不是了,还请你见谅。” “又不是你的事情,你谢什么?我呀要不是自己看见了,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情,这个人叫杨春来我是认识的,你们不要忘了,他可是这里有名的猎户,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更何况我是他的……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 “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也是为你的心上人着急,这个我知道,但是你要记住,再急你也不能跟我一个老婆子吹胡子瞪眼!” 姐妹俩闻言,是真正的大吃一惊,心念一动,姐妹俩有了一种冲动,她到底多少岁了?看她口气倒也是柔和了下来,包红玉就趁机问道:“请问您高寿?” “高寿不敢当,老身今年五十五了!跟你们争个姑奶奶还是争得起的。” 天哪,竟然与自己目测的相差二十多岁,包红玉很想知道,她是怎样保持容颜不老的?也许每个女人都是注重自己的容颜的,都希望青春永驻,延缓衰老,这几乎是个神话,只能听着想象,很少有人能做到,即使做到,也是凤毛麟角。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做到了,如果她不是吹牛的话。看来,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那,姑奶奶,我很吃惊您的脸上还这么嫩,莫非您有独家秘方?”包红玉看了看妹妹包红梅,恭维着说道。 “秘方有,我可以说给你,但是你这个小妹就免了,就让她二十年后自己怨悔自己去吧,咯咯咯……”这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委婉地批评起包红梅来,接着又忍不住笑了似乎在开着玩笑,听的包红梅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女人看来还是个老顽童。 “好了,还是说说吧,你们怎么跑到了这里的?”鹤发童颜的女人把姐妹俩让到了客厅,给她们每人倒上了一杯热茶,最后自己也倒了一杯,开始问了起来。 包红玉略去了有关九甸峡的一切信息,只是说自己和妹妹以及未来的妹夫到此地游玩,妹夫受到刺激情绪有些失控,所以就糊里糊涂跑到这里来了。 “哦,是这样,妮子,你看人可看的真准,这么一个一天以山林为伴的瓜男人,你也竟然看上了,将来打枪跑山不进家门,可够你受的啊!” 对包红玉的话她有些心存疑虑,但是却未露声色,这女人倒是借机开起包红梅的玩笑起来,包红梅已经没了刚才的敌意,但是没再言声的她却一时显得相当的尴尬,脸皮腾地红了起来。 “哦哦,我倒忘了,这人世间都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这话是开玩笑的,妮子啊,你千万别见怪啊,来,喝茶喝茶!”大约是意识到了包红梅的尴尬,她乐着看了她一眼借喝茶转移了话题。 姐妹俩没动,一个看着一个,包红玉掩饰着内心的怀疑,看到这女人把茶端起来先一饮而尽,她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已经知道这茶可以喝了。 “好茶啊!”包红玉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热热的茶水入口微苦,但接着在入嗓子的那一瞬转化为甘甜润喉而下,甚是解渴解困,喝了一气的她接着连喝三口,顿觉神清气爽,不同一般。看到姐姐喝的过瘾,包红梅也端起了杯子,品起了茶香。 “你们算是喝着了,我这茶是自产的,只有一株,也就年产个七八斤的样子,它和紫松山的那颗茶树是一个系的,你们要知道这茶树只在陇南和陕西有的,到我们这里很难存活,就算活了,茶叶的品质也变了。今天,就看你们敢喝我的茶,老身就救人救到底吧!” 包氏姐妹顿时觉得这女人像迷一样的。 “他的伤很重,你的伤也不轻的!看你们的情况,似乎治疗过,伤病虽然得到了一定的缓解,但是要去根子还真离不开我的。你们随我来!”这黑衣女人很是认真地看着包红玉说道,接着起身一伸手,打开了客厅后面的一扇门,包氏姐妹很是惊奇,她要是不打开的话,她们俩绝对不知道这儿还有门的。 随着掌着灯的这黑衣女人进了这扇门,里面的景象冲破了包氏姐妹的想象空间,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这扇门的后面又是一处长方形的草屋,四面围被了起来。 中间是热气腾腾的三方相连又独立的石砌温泉池子,青色的石板镶嵌在四周,池底饰以许多美丽的鹅卵石子,在热水的流动下闪着光芒。这温泉热水从那边的第一个池子流出后,在沟通的渠里延缓降温一阵又流进了第二个,然后又如此这般流进了第三个池子,最后才流入了草房底下,没了踪迹。 怪不得前面的房子没生火炉子,却也温暖如夏,哪怕外面大雪纷飞也是浑然不觉,真是个宝地,包氏姐妹赞叹道,不由得出了声。 “哎呀,太神奇了,姑奶奶!”包红梅毕竟是包红梅,已经忘了刚才不愉快的她,大声说道,包红玉用不认识的眼光看着妹子,舔着嘴唇只想笑。 “妮子,这还差不多!看来我不是妖精婆了,嘘嘘,小心吓着那个人!”听见她终于叫姑奶奶了,黑衣女人先是满足地赞叹了一声,接着感叹自己的转正,然后很俏皮地嘘了起来,示意她不可激动。 想不到在这世人遗忘的角落竟然还有这般美好。女人其实是最富于情绪化的动物,其性情犹如小孩子,亲水是其一,见到水,自然免不了要去亲近,见到美丽异常的水,更是轻狂欢喜,言之我为卿狂毫不过分。 包氏姐妹很是激动,她们很需要洗一次澡了。 ------------ 第十二章 遥远的姑奶奶 “这三座温泉池子从出水口那方池子起,温度最高,到了第三方温度就低得多了,温泉泡澡有助于身体的营养和恢复,如果你们早点康复出去的话,你们需要在这里洗个澡,这里的温泉水是老辈人留下来的,你们遇上也是你们的造化,自从村寨废弃后,就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和这温泉了,这澡啊尤其你和他都要洗!”女人很是郑重地介绍道,说道村寨的废弃,却有了些伤感,但还是对于包红玉特别关照。 “我们俩?”包氏姐妹有些难于理解,包红梅指着自己和姐姐问道。 “不是你和她,而是她和他需要洗洗泡泡!”黑衣女人指着包红玉和前面的杨春来纠正道。 “什么?她和他洗洗泡泡?”包红梅糊涂了。 “哎呀,你们可以不洗,但是有一个人必须得洗,就在最后这个温泉池里。” “谁?” “还有谁?就你的那小情人,那个瓜男人!” “谁给他洗?我还是她?”包红梅一阵吃惊,那还不羞死人了?包红玉闻言坏坏地看着妹妹乐了。 “当然是你!难道是我不成?老身先前把他扛过来已经累得够呛,给他扎针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事情,如今再去给他洗澡恐怕不大合适吧?而你却可以的!”看着包红梅惊愕地张大了眼睛,黑衣女人看了包红玉一眼,忍住了笑最终板着脸把话说完了。 包红梅犯了难了。 “你也不要怕,这地方已经是被人遗忘的地方,除了咱们四个,没有人会再来的,你放心好了,就安心给你的小情人洗澡吧。旁边的木桶里毛巾皂角一应俱全。”这女人安慰道。 “妹子,他迟早是你的人,现在他有难了,这些其实因我们而起,你我现在得为他负责,但是这澡得由你来给他洗了,姐姐无能为力了。”包红玉看着为难的妹妹,耐心地开导道,她知道应该尽快治好杨春来的伤,至于心灵的伤以后再说。 包红玉先洗了个澡,洗完后的她一派荣光焕发的样子,只见那皮肤粉嫩,青丝黑亮,甚是引人注意。 然后,在黑衣女人的指导下,姐妹俩把杨春来搬到了后面,包红玉和黑衣女人出去了,临走时,包红玉笑嘻嘻地对包红梅说道:“傻妹子,好好洗,这温泉里洗澡可真是舒服!不是我吹,王母娘娘的瑶池,也不过如此!你可得好好洗洗了,有事情叫我,走啦!” 温泉室内留下了羞赧不已的包红梅,还有泡在第三个温泉池里后仍然在熟睡的杨春来。 去掉外衣后,包红梅羞涩地褪下了长裤,一袭长发的她只穿着内裤围着肚兜来到了第二个池子边。 她十指试水,温暖的池水温度刚刚超过体温,很是惬意。蹲下在水边的她忘情地撩起一捧矿物水,抛向自己洁白的脸上,几把轻揉后,顿觉自己的皮肤滑如凝脂,滋润异常,心动于此的她看到四下再也没别人时,她几下解下身上的最后一丝线,把自己完全地交给这所茅草房,先自己美美地泡了个澡。 在水里抚摸着自己完美的曲线,她觉得自己太脏了,这一段时间的亡命奔跑,让她和姐姐没有时间去关照自己,今儿可得好好地洗洗。 漂浮在水中,她感觉自己获得了巨大的自由,她绕着杨春来游了三个来回,游动中,她不时回首深情地看着这个沉睡的男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否则今天的他绝对会开枪,可是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开枪,这就是证明。 念及此,她也再一次坚定了对杨春来的认定,心里的那份充实和安全感又随之悠然而生。幸福有时候就像这温泉水一样,来了会围绕在你周围,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你看,此时的他多么像婴儿,如果需要,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包红玉心里不禁想到。 浸泡了一段时间,她感觉到了时间,就起身去给杨春来搓澡。 由于富含矿物,杨春来几乎飘在温泉水上,她仔细地按照黑衣女子所嘱咐,用毛巾在他的相关穴位上按照一定的顺序热敷着,搓着,直到三遍过后,这才停了下来,揩了揩自己温润如羊脂玉般的脸上的温热水珠子,她的青丝已经沾水欲湿了,她扬手绾了起来。 把杨春来推到了池边,她先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收拾好头发后,她去拉杨春来,这个时候,杨春来醒了。 包红梅缩回了手冲他笑了笑:“你醒了?”看他诧异,缩回手的的她又扬手绾了绾头发,扑打了下膝盖两边的衣摆,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看到包红梅的样子,冷漠的杨春来很是不解,再看看看自己光溜溜的样子,羞愧窘迫的他一下子恼羞成怒:“不要脸的东西!滚出去!滚滚!” 包红梅心一颤,脸一酸,但还是忍住了,笑着说道:“我偏不!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他妈杀了你,我,我,我的衣服呢?”想从水中跃起的杨春来尴尬地发现自己身无一丝,不得已又窝身与高到半腰的水中,愤愤不已地咆哮着,让人看得很是滑稽,包红梅就是这种感觉,但是她的心却很痛,痛的她紧紧咬住了嘴唇,有些茫然无措。 听见声音的包红梅和黑衣女子推开门跑了进来,杨春来习惯性地往下一蹲,却更是诧异,这个引发的女子似乎很熟悉,在哪里见过一般。没等他说话,看着委屈的包红梅,这女子毫不客气地发话了。 “吵什么吵,你看你像一个爷们家吗?做人得讲点良心,她能够在今晚为你疗伤,能证明一点,她对你是真心的!人家一个黄花闺女能忍住委屈给你洗澡,还洗出不是来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但就凭这女娃子今天能够给你洗澡治疗,你都要感谢她,你也不要忘了,是他们两个把你从那边碉楼下救起的,否则,你早冻死了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女子这一席话骂的包氏姐妹很是解气,也把杨春来骂回了过去。他喃喃地说道:“姑奶奶……姑奶奶……你是姑奶奶?” “亏你还记得姑奶奶,算你娃娃有良心!”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包红梅惊得张大了嘴,她真是他的姑奶奶啊!但是让她们担心的事情又出现了,此时依旧悲愤不平的杨春来似乎还想说什么?天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来,这个愣头青。 “可是?可是?她们……” “够了!可是什么?你不要说了,就凭她们在九甸峡能把你抬到那么远的南屏山,就足以说明一切,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不理解我的意思呢?啊?作为女孩子,她们也不容易,她们能够金盆洗手,这就是完全足以证明她们的地方,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孩子,听姑奶奶一句话,给她们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看来包红玉已经把一切告诉了她。 黑衣女子这一番话说的无言相视的包氏姐妹满含泪水,杨春来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振臂悲愤一击的他仰面后倒,合着泪水沉入了池底,只把溅起了老高的池水留给三人,任其在水面砸下许多涟漪,最终和池水混在一起。 沉入池底的他久久没有起身,包红梅看得到他的身影却看不见他的心。 “走吧!把衣服留在这,我们走,让他静一会,会好起来。”黑衣女子静静地说道,带着忐忑不安的包红梅出了小门。 这黑衣女子就是杨春来的姑奶奶,是他爷爷最小的妹妹。 在他们杨家有一个古老的习俗,每一辈人中都会一位女子出家去深山修行,对于她的修行时间,没有固定的规定。前一辈会到一定时间前来联系,然后带着姑娘前去,至于她们到什么地方去,家族的人无需知道,也不可以问的。多少年来,他们一直恪守着这个规定,也一代代地延续着这个习俗。 这个姑奶奶杨春来是见过的,却是在自己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青春年少,但有一天来了个姑太太,以后就不知道姑奶奶到哪儿去了,正是因为她那特别的声嗓和没大变化的容貌,杨春来最终确定了她就是自己失踪了几十年的姑奶奶。想到此,他突然感觉时空就在这里翻转,姑奶奶正在从记忆里走出来,姑奶奶是遥远的姑奶奶。 姑奶奶名字叫杨淑贞。 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包氏姐妹在吃早点时,穿好衣服的杨春来神情落寞地走了出来。 “来,坐下来,喝口热奶!”杨淑贞招呼他坐下,他默默地坐了下来。 热腾腾的山羊奶端了上来,烫面的油饼子也端了上来,是他熟悉的童年味儿。 “吃了以后,你们在这休息几天,如今大雪封山,你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啦!大雪消融怎么着也得需要两天时间,这两天正好可以治疗一下你们的伤病,好了,多的我不说,赶紧吃吧!我的娃!” 杨淑贞满是慈爱地说着,说的包氏姐妹心里热乎乎地,但是却很担心,她们担心杨春来,担心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发作一会。人生真是怪,没有的时候,多么渴望,有了,烦恼也来了,为之焦虑,为之担忧,却又无怨无悔。 杨春来默默地端起了奶碗,撕碎泡入了油饼,他的饥饿感上来了。 ------------ 第十三章 师徒踏雪探林海 在白石山隘口接到石远举和二小子父母后,出于安全的考虑,贡布护送他们撤回了村寨。带着对叔叔和包氏姐妹失踪后的极大担忧,二小子跟着父母和师父云清,随着贡布离开了白石山隘口。 那一夜最高兴的要数耀文了,好多天没见到父母的他终于见到了杨木匠夫妻,欢喜地几乎要傻了,只见他一下子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喜极而泣的他先是啜泣起来,接着嚎啕大哭,之后在母亲的好一阵安慰下这才又笑着抹起泪来,末了又拉着父亲的手,给他又是添茶倒水,递烟送火,简直要把贡布家仆人的工作给抢了,贡布见状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害的仆人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二小子接到了父母、师父和石远举,当然也是万分欢喜,但是欢喜过后一想到走丢了叔叔杨春来和包氏姐妹,心里却又不是个滋味,显得郁郁寡欢,云清看在眼里,贡布也是一直在观察着耀武。 一夜无事,第二天起来,却发现大地已经变了样。 昨夜后半夜,漫天的雪花飘落了下来,化作一片白雪覆盖了古马滩草原。极目四望,村寨周围的草原和山上白茫茫一片,雪厚的地方竟然达到了一尺多,人踩在雪上,整个脚踝都淹没了,雪直往裤腿和鞋子里钻。 雪再大,出去的人必须要出去。 今天他们要重返白石山隘口,给昨天牺牲的勇士们招亡魂收尸然后送往天葬台,另外就是要寻找杨春来和包氏姐妹。 装备很快收拾好了,大人们要出发了,但是耀武、耀文、华尔旦、卓玛都想跟去。大人们本来是不想带孩子们的,因为雪太厚天也太冷了,估计中午雪消了后还会更冷的。可是四个孩子很执着地坚持着,无法的贡布最后决定,两家只能各自去一个大的,小的留在家里陪伴石远举和杨木匠夫妻,这样一来只有耀武和卓玛符合条件。华尔旦和耀文气的只撅嘴,卓玛则偷看着心事重重的二小子乐的只笑。 考虑到雪厚且二小子骑术不行,贡布要求二小子和卓玛共骑一马,这样马匹的负担也轻些,可是二小子红着脸死活不答应,说他要和云清共乘一骑,或者跟贡布也可以。贡布闻听哈哈大笑,这个娃娃有意思,也不再坚持的他只得让二小子和较为清瘦的云清共骑一马,卓玛则独自骑央宗夫人那匹大红马。 点齐人马后,一行四十人背着枪,护送着要念经超度的喇嘛,拉着马匹往白石山隘口骑马走去。前行中,入雪的马蹄噗噗作响,带起了许多积雪。行走在厚厚的积雪上面,如果是人自己步行,连挪步都会十分艰难,好在有马,几十匹马排成一队,后面的马跟着前面的蹄印一路前行。 一路上有的地方却没了一丝雪,青草露出在风中,正瑟瑟发抖,看来昨晚的风是很大的,而有的地方雪依然很厚。 临近中午,他们才到了白石山隘口下。骑着马匹缓慢上了草坡,上着上着,云清的马就有些吃不消了,上坡时不住地打滑下退,贡布看的很是担心。好歹等停住站稳了,贡布说什么也不让师徒俩骑了。不管二小子愿不愿意,跳下马的他一把把戴着藏式皮帽的耀武抱下了马,几步过去就放到了卓玛的马上。 “卓玛,你抱着他,教他怎么骑马!” “嗯,哈哈哈……”二小子羞坏了,卓玛笑欢了! 让穿着宽大皮袄的卓玛抱好二小子后,贡布立即往马屁股上一巴掌,那马随机快步前行,二小子挣扎着想跳下来,但卓玛一手揽住了他,他可是连一点机会也没有,只能顺从地让人家抱着。此时,他又闻到那股子酥油味,一时间二小子的脸色比大红马的毛色还红,但人人都冻得发红,没人去注意他。 一行人好不容易上到了隘口,隘口处却没有一点积雪,昨晚的积雪都被后半夜的冷风吹散了。出了隘口,往北边的山坡下走去,积雪又慢慢地厚了起来。 此时,杜鹃丛生的花湾又是别一种景象。在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冷峻的绿色伴随着着醒目的红色杜鹃花,在点点片片积雪的衬托下,泛着冷冷的阳光,让这一山湾成了色彩斑斓却又诡异的童话世界。 他们无心欣赏美景,他们需要找人,耀武感觉雪上的阳光很是刺眼。 他们从此地兵分两路,一路由贡布带领搜寻昨天战死的部落男丁,另一路由云清带领耀武和卓玛,在附近搜寻杨春来们的踪迹。考虑到卓玛熟悉这里的环境和路况,贡布把她划到了云清一路做了向导。 “朋友,带好两个娃娃!他俩我可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卓玛,我的娃我的心疼,记着要听话,带好你的东西,记住了没有?”贡布叮咛着,对女儿满是慈爱之情。 “记住了,阿爸!”卓玛拍着腰下的东西,在叮当作响中莞尔一笑,每逢父亲这样称呼她时,她就觉得很怪又很是温暖。 “头人,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她们带回来的,还有你那三位朋友!”云清望着贡布满是父爱味儿的脸,打了包票,贡布很是满意,云清的武艺和为人他是放心的。 三人踩着时厚时薄的积雪,在林间仔细地搜寻起来。 根据自己昨天战斗时未遇到杨春来三人和江措对昨天情况的介绍,云清把包氏姐妹采摘野杜鹃的行踪作为了最重要的线索,在花湾展开了搜寻。林中的积雪最厚处达到了一米,尤其那些低洼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厚,到了可疑处的他们不敢大意,用长长的棍子插着试着前行。 “师父,你看那是个啥?” 被雪刺得眼睛有些疼的耀武首先有了发现,一个绿色的东西斜躺在下面薄薄的积雪里,很是扎眼。 “是我们家的篮子!这是上次从你们景古带来的,是你们那手巧的汉人编的,还是我喜欢了挑的呢?我总共挑了两个,昨天都让那两位阿姐带来了呢!”三人小心走到近前,卓玛兴奋地认出了篮子。 篮子里面盛着些鲜红的花朵,积雪和寒冷让它们保持了昨天的新鲜,外面还撒了一些。从篮子里没有叶子和根来看,这个篮子是在她们到此地不久就倾覆于此的。看来他们遇到了突发的麻烦,那会是什么麻烦呢?他们可都是带着枪的? “娃娃们,赶紧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弹壳和其他物件!像什么针头线脑的东西都给我说!”云清立即吩咐道。 在三米范围内仔细搜寻了一阵的耀武和卓玛最终失望而归,他们和云清一样都没有发现弹壳和飞针,也没再见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开枪,也没有飞针遗落,这是为什么?云清陷入了沉思。 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云清不想想到那一步。凭他的直觉,只要杨春来和包红玉姐妹在一起,他们的枪和飞针用来自保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活着却不见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见尸体。 东面是林海,西面也是林海加白石山主峰,下面却是近乎十八里长的白雪覆盖了树顶的茫茫二十四个亮晃晃。 云清眯着眼睛望着山下这一坡总共二十四台的云杉林,陷入了思索,难道他们会下去了? “你们看,那是啥?”卓玛看着云清也学着往下望去,但她看的比云清近了一些,也因此有了新的发现。 “是篮子!” 二小子虽然感觉眼睛眨巴眨巴地不好受了,但是闻言的他一睁大眼第一个看清了,那又是一个绿色的篮子。 就在他睁大眼的一瞬,强烈的雪光刺伤了他的眼睛,让他一下子眼泪飞出,眼睛也极力想闭住,但他强忍着,一个飞奔就跳了出去,扑向了篮子。 “危险!” 卓玛急忙喊道,但已经迟了。斜坡下一个巨大的坑正在等候二小子,昨晚的积雪已经把它填平了,二小子只窜走了三步就扑通地一声掉进了这一窝厚积雪中。陷下去的他拼命地想抓住些杜鹃树枝什么的,可是却什么都没抓到,溜下去的他让雪淹到了他的脖子根,他暂时踩稳斜坡的底。 “不要动!” 要强的他想自己往上爬,卓玛坚决地制止了他。嗯?二小子看到手忙脚乱的卓玛很是焦急,正在示意他别动,他心一热,感到了一种安慰,感激油然而生,这女娃子真是我的救神。 “没事!我能成的!”二小子要强地喊道,他举起了手要自己爬出来,但是脚却在地冻皮上打起了滑,他一个趔趄,扬手间就要顺坡溜入积雪底,云清看到了危险。 和他从百宝囊里取出抛去的那根绳子几乎同一时刻,一条红色的绳子横空出世粗粗散散地抛向了二小子,在扬手就要滑倒的那一瞬间二小子地抓住了两根救命绳索,一根是师父云清的登山细索,另一条却是卓玛红色的长围巾。 接着,二小子双手同时一个拧挽缠紧了手腕,在二人的猛拉下像一片枯叶被云清和卓玛猛地拉了上来。 好险! 卓玛和云清长出了一口气,二小子也坐在地上直喘气,但是拍打着他身上积雪的卓玛训开了他:“你这个娃怎么胡跑呢?多危险,啊?” “啊!啊!阿姐,我胡跑了,行了吧!以后再不敢了,行了吧?”二下子不敢再乱说了,态度谦卑,含含糊糊地称姐道弟,看的云清一阵失笑。接着云清和卓玛小心探路,三人拐到了篮子旁边,可是周围也没有子弹和飞针,更不见打斗的痕迹。 云清拿起篮子,想着另一个篮子的位置,他确定了杨春来的去向,但是也随之隐隐有了自己的担心,莫非杨春来恢复了的记忆?如果是这样,那么包氏姐妹就危险了,得赶紧找到他们。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七匹羸弱的雪狼对他们好似视而不见一般,从他们的眼前飞驰而下,后蹄扬雪入了下面的原始云杉林。看到没入了林海雪原的狼群,目光追寻着着它们的足迹,拿出望远镜仔细往下搜索了一阵的云清突然有了主意。 “这样,你们俩现在就回去,到白石山隘口向头人汇报,就说我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踪迹,你们安心等待!” “嗯!嗯?”一直看着狼群远去的二小子一阵诧异,师父他要干什么?卓玛也是有些不明白,刚才狼群已经飞如地离去,但她还有些后怕。 “我再重复一遍……”,云清把刚才的意思又说了一遍,二小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卓玛,未置可否。 “走吧!赶紧走!我看着你们!快!”云清逼道。 午后的斜阳已经晒的雪开始融化了,目送着两个小孩子上了坡出了花湾梁,云清理了理藏式皮帽,整理了下行装和武器,追寻着狼的足迹一个人下了二十四个亮晃晃,没入了林海。 他不知道的是,后面的的两个娃娃并没有回白石山隘口,而是折转又跟了上来。 ------------ 第十四章 遇险密林 耀武和卓玛在云清威严的目光下上了花湾顶的山梁,但是在路上,耀武的心思早就已经活络开了。 “哎,卓玛,跟你说个事情!” “啥事情?” “你给咱们猜猜,我师父干啥去了?” “笨,这还用猜?云清伯伯他肯定是去找那两个漂亮的姐姐和你尕爸去了!刚才他不是说了吗?这还用猜?” “呵呵呵,我是说除了寻找他们三个,他还会去干啥呢?” “不知道,你说呢?” “我想他是去找密路营了!” “密路营?那是啥地方?” “嗯!一个神秘的地方,据传说那里可住着神仙姐姐,那里四季温暖,没有寒冷没有积雪,一股神水流出地面,温暖着大地……哎呀,就是什么都有,像仙境一样,你去不去?不去的话你回去报告,我想跟着我师父去!” “我也想去来着,可是?可是我怕狼,那七匹狼好可怕啊!”卓玛一听有这么好的地方,她也想去了,但是一想到那七匹廋弱却吐着红舌头的雪狼,她还是心有余悸。 “你不用怕,我有这个!”二小子拍了拍身上背的弩机和弩箭自信地说道。 “嗯……,那我也去!”卓玛弯嘴一笑说道,看到耀武自信地拍着武器,有些放心了,她也想看看神仙姐姐。 森林中危机四伏,凶恶的野兽会时常出没。两个娃娃全然不顾入林的危险,原路返回后一路跟着云清的脚印追了下去,也进入了密林广布的二十四个亮晃晃,很快就追上了云清。怕云清再撵他们回去,他们没有露面,而是悄悄地跟着,耀武想等合适的时候再给师父云清解释。 前面的云清一路追着狼的脚印,先期进入了茫茫林海中。 午后的阳光斑驳地投入林中,照在雪地上,林中依旧显得清冷。观察之余,云清尽可能地极速前进着。在下午的斜阳下顺光观察,视野非常的好。每到一处台地的边缘,他就用望远镜仔细地往下观察一次,以便有所发现。 踩着厚厚的积雪,跟着狼群远去的足迹,云清在下了树木密集高大的五台宽阔台地后,用望远镜扫描时有了新发现,远远地,他看到前面大树下有一些黑白色的东西,云清的心一阵狂跳。 一棵近三百年树龄的高大云杉下的避风处,烧尽的和未烧尽的已经碳化了的柴火渣滓散落在地,上面水迹斑斑,是一堆篝火的遗迹。从灭火的痕迹看,篝火已经被不止一泡尿浇灭了。捡起一棵树枝的他蹲了下来拨开灰烬,在靠近地皮的地方有了新的发现,残灰烬里还有余热。 这些人应该是今天离开的,最迟在中午以前。他们是杨春来三个吗?他又仔细地勘察了四周下活动的足迹,最终,他精确地判明了这伙人总共有五人,这也就意味着有可能不是杨春来他们。 他开始思考起这伙人的身份来,那他们会不会是猎人? 绝无可能! 一到三四月,正是兽类们谈情说爱繁衍后代的时节,据他所知,这里的猎人们依旧遵循着古老的习俗,不会在这个季节杀戮野兽的,除非是袭击牛羊的狼群或者豹子,否则会被人所不齿,很难再在这里立足的。 一群神秘的人,这个时候入林,难道是昨天跟踪自己和石远举们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些?他又感觉不像,那他们会是谁呢?云清又陷入了思索。 看情况,他们是今天中午前离开了的,足迹告诉他这伙人去了下面台地。得赶上他们,一探究竟。 云清起步寻踪下了台地,但是下去的坡路却难走了起来,渐渐地齐坎多了起来,踩着几乎是山羊才能下去的石坎,他勉强下到了底部,到达了又是云杉密布的一片平阔的森林地带。此时的他有了新的令人惊奇的发现,他发现周围的雪竟然越来越少,没雪的地方竟然青草茵茵,探春花一丛丛地在尽情开放,而且还有蜜蜂在飞绕花间。这种状况从这台开始以一个椭圆形断断续续地往前出现,然后到了崖边往下延伸,一直到了西面的台地里去了,而且此地气温也并不那么冷了。 怎么会呢?他听过‘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谚语,但是这里却是几步就不同天,对此他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雪地的足迹,他也失去了前面这群人的踪迹。躲在云杉后仔细观察后,他决定横穿台地往边上走去。 到了边子,眼前不再是往下延缓的坡地,这里出现了一处断崖,这断崖往左右延伸,掩映在大大小小的云杉中一眼看不到头。断崖下面仍旧是一台台林木密集的林海。他发现,尤其下面这台更显得宽阔,他拿出望远镜仔细地横扫着搜索起来。在三里外的林中,一座方形的黑乎乎的东西矗立其中,经仔细辨认他确定那是里有人工建筑的痕迹,如果不仔细看,真还以为那是一颗巨大的青黑色的云杉树。 这个发现是惊人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在密林中会出现这么一处建筑,它意味着什么?前面这群人莫非是去了这里?杨春来和包氏姐妹也会不会到里面去?一连串的问题蹦出了他的脑子,促使他有了下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想下去,但是附近没有路,他往左右来回走了两趟,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下去的地方,而且他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只能在刚才他发现的地方看到那黑色的建筑物的顶端,其他地方则是根本看不到它。 那帮人如果到此,那他们也一定看到了这个奇特的景象,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标就是这里,估计他们也下去了,那他们是从哪里下去的呢? 咔嚓! 一声枯枝被踩断了的声音的从后面五十米外的大树后响起,云清轻轻一个翻滚,躲入了崖边巨大的云杉树后迅疾拔出盒子炮,张开机头插在了腰里,而步枪子弹在他之前跟踪下来时早已经上膛了。 他一手拿着步枪贴着树干静静地听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了,似乎正往这边走来。他转到了树的一边,悄悄地闪出一只眼睛去观察。 红色围巾和毛洞洞的藏式皮毛映入了他的眼帘,背着弓弩的二小子拉着卓玛正从远处的大树后面闪出,张望着找寻着,似乎迷失了方向。 云清一惊,他们怎么来了? 看来这两个傻孩子,他们没去报告,而是一路紧跟随着自己下来了。都怪自己粗心,没有发现他们一路跟踪过来,看来耀武这娃娃的跟踪和反侦察水平有了提升啊!让师父都没发现。 但是他自作主张,违犯师命,实在是难以令人原谅。这要是万一有个差错,自己怎么跟杨木匠夫妻和贡布头人交代?“小小年纪,就拉着人家的小姑娘串林子,是得给他些教训,要不然这娃娃还不反了天去。”他嘴角一笑,口里自言自语地说道。 为了稳妥起见,云清仔细地观察了他们俩的四周,这一观察,他还真观察出问题来了。 他曾经一路跟踪的那七匹雪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丢了,此时竟然一路跟踪着两个娃娃而来,正在更远的后面盘旋张望,而两个娃娃竟然毫不知觉。 他惊得闪出树后,正要招呼二小子时,猛听得耳边风响,大树上一人飞扑而下,抡起大刀只劈他的头部。 听得风声的云清急忙一个前滚翻躲开了一击,回首时已经手枪在手朝后盲射,连开了三枪,但都被闪入树后的袭击者躲开了,他立即果断躲入了近前的一棵大树后。 枪声打破了林中的宁静,震的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掉入地面即化了。 附近对面那棵大树下早已经不见了袭击者,趁势躲入棵大树后的云清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袭击者是什么人,从天而降,简直是神出鬼没,他不由得往自己靠的这棵大树顶看去,他只看到了交错横亘的巨大树枝缝隙里透过来的碧蓝天空,他舒了一口气。 等他再回看时,那边的二小子和卓玛已经不见了,但愿他们能够藏起来,他想。 “把枪放下!否则我杀了他们!” 树后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有人大声喝令云清放下枪,云清闭了眼一个激灵,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出现,他们两个真成了人质了。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执枪押着二小子和卓玛闪出树后,慢慢地逼了过来。好狡猾的东西,竟然穿着雪地伪装服,骗过了老子。 “你们两个狗头娃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怎么样,把师父和你们自己害了吧?啊!”云清后悔地骂道,此时的他脑子急速运转,正在积极寻找办法。 对方刚才袭击自己的人还没有闪面,会和现在这个人是一个人么?云清看到二小子和卓玛很是可怜,他决定一探究竟。 “对面的人听着,你是谁?如果我把枪放下,你拿什么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 “你少废话!现在的你没有任何牌可打,我劝你不要耍花招,否则这两个娃娃会死的很难看的!”对面人停在了十米外的大树旁,然后自己藏身于树后枪指着两个娃娃,又传话过来。 “朋友,你总得让我们在死之前知道你是谁吧?”云清大喊道。 “你看我是谁!”身后一人突然发话说道,云清大惊,却待回头时,一杆枪已经顶住了他的后脑,只听得啪嗒一声,他的步枪不由得掉到了地上。 ------------ 第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警告你啊!不许动!把手举到头上!”又一声喝斥传出,警告云清不许动。 云清哪敢动啊!那步枪就是他麻痹对方丢下的,看着前面巨大的树木堵住了视线,他知道自己还有机会,但他必须要消除对方的紧张,只是他丢掉枪后捏着手指的动作却引起了对方的紧张。 看到云清丢掉步枪举起双手,那人立即近身来抽取盒子炮,此时的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就在他快要触及枪把的一瞬间,举着双手的云清随即拧腰使出一招拨云见日。先是一手拨开了步枪,另一手则截住抽取盒子炮的手。接着不给对方任何机会,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腿交联直踢对方胸口。这一踢一击得手后二踢更狠,对方瞬间被踢倒在地,口吐鲜血抽搐不已。 其身手快如闪电,愣是一气呵成。 看着倒地的偷袭者,云清发现这也是个穿着雪地伪装服的主。此时,那人已经只有出气的分了,他一脚踢开了步枪。 这边一有动静,那边的人慌忙往这边张望。有机可趁的二小子毫不犹豫,拉起卓玛立即飞奔一闪而过,隐身树后,藏于一棵两个大人都难以合围的大树后。 呯! 呯! 两声巨大的枪声立即在后面响起,一颗子弹带着破声从他们的身边飞过,一颗击中了他们藏匿的树身,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耀武觉得这树几乎要被击穿了。他飞速解下背上的弩机和箭匣,把箭匣和匕首交给了卓玛,自己则迅速拉开弩机,抽出弩箭上箭一支。 “卓玛,这刀你防身,注意给我供应箭!” “嗯!” 就在他俩树后分工时,云清的步枪响了,子弹击中了对面大树的边缘后穿树而过,准确地击中了对面那个正准备开第三枪的白衣男子,那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如一片枯叶滑落在地。 “玩这个你们还嫩了些!”云清吹了吹枪口飘起的硝烟,冲着那边轻松地说道。 “你说的很对,但你其实说对了一半!” 一句让人压抑的话,阴阳怪气从后面传了过来,此时树顶被震落的落雪恰好落入了领口,冰凉感让云清一惊,他终于知道了前面真正的偷袭者其实就是这人。 对方给自己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把自己给骗了,他没有转身,只是定定地站着揶揄地说道: “给老子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把我给骗了?哈哈哈,不错不错,有种,算你狠!说吧!你想怎样?” “想怎么样?转过来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你爷我是谁!”后面人恶狠狠地说道,云清听出来了,这人他见过。 转过身来,三步之外站着一个端枪的人,此人腰插长刀,脸上鄙夷的神情毫无保留地外露着。跟前面两人一样,依旧一身白色的雪地伪装服,一副胜者为王的高傲冷峻范儿。 “我们好像见过面!”云清说道,这人就是上次在南屏山的九道坎垭口被他击晕的灵勇。 “上次让你狡猾得手,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再说了,今儿个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告诉你的徒弟,马上闪面,把他的那把匕首给我抛过来,快!”灵勇冷冷地说道,他的目的不善。 “败军之将,何言再战!想不到你又跑到了这荒野,我真的很佩服你们!但是,娃娃大了不由娘,更何况是我这做师父的,要不,你叫他们过来?”云清举手轻轻摸了下旁边灰黑色的云杉树皮不无揶揄地笑着说道。 “现在你先不要笑,等会儿怕是哭都没好声气!我还是劝你少废话,赶紧把他叫出来,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听他这样说,云清明白了今天是偶遇,但这家伙还在惦记耀武的匕首,不知死活的的家伙,云清心里愤怒地骂道,但他还是平静地告诉灵勇: “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两个娃娃已经不见了,我上哪里去找?不过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小看他,南屏山那晚,跟你一起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那人就是他射的,他可是神射手!”这时的云清似乎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反倒是像跟对方谈心一样为灵勇担心不已。 “你找死!”灵勇闻言,脸部的肌肉一阵抖动,云清说到了他的心痛处了。但细细一思量,灵勇还是不为所动,他知道最需要防的是眼前这人。 “你看那边!”云清一笑,嘴角瞥向左面,灵勇知道有诈,哈哈一笑嘲笑道: “你别玩花招,都是小儿科的把戏,你哄谁呢?我告诉你,在这茫茫林海,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真的为你感到羞耻,一个大人竟然这么弱智,说真话你也不信,我真服了你了,你再看!”云清抱起膀子,嘴一撇示意他继续往左看。 一道红围巾一闪而过!接着,些微转头的灵勇看到了一支弩箭带着风声已经飞到了眼前。 嗖!飞箭正中咽喉! 中箭的灵勇带着不甘心的神情倒靠在树旁,枪被扬手抛得老远。 看到暴徒被射倒,二小子和卓玛立即躬身绕过一棵棵大树跑了过来,云清蹲下身子伸开双手抱住了手冻得红红的两个孩子,二小子简直是挤开卓玛整个人扑在了云清的怀里。 “师父,你会骂我们吗?” “嗯,以前很想骂,但是现在不骂了!” “为啥?” “因为你们救了师父!” “真的?师父你那么厉害,还需要我们救?”二下子故意问道。 “再厉害的人也有无奈的时候,师父也一样!”云清温和地告诉他,没有一丝的怪罪。 伏在云清背上看着地上绿色的苔藓和青草,二小子其实明白,是云清先麻痹了对手,刚才卓玛又冒险拿起红围巾干扰了灵勇,他才一击而中的。 就算自己不出手,师父也一定会寻机出手的。 “好了,娃娃们你们看这里有什么不同?”云清知道对手们还有两个人也许就在附近。 “我发现这里没有雪了!”二小子高声宣布道。 “真的!你看你看,那边有花啊!多漂亮!”定了神的卓玛这时候闻到了探春花浓郁的香味,也看到了林边悬崖处开的粉红雪白的探春花。 “云伯伯,这里是什么地方?会是传说中的密路营吗?”卓玛歪着头问云清。 “你听谁说的?”看着崖下密林的云清很是吃惊,这娃娃知道的可真不少。 “是耀武说的,他说有一个叫密路营的地方,里面住着神仙姐姐,那里四季温暖,没有寒冷没有积雪,一股神水流出地面,温暖着大地,他还说什么都有,像仙境一样,他说你找……”卓玛的话未说完,立刻被瞪着眼睛的耀武打断了:“卓玛,你不要说了!” 卓玛看了一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云清觉得很可笑,这两个娃娃,嗯有意思。看着渐渐西陲的斜阳,云清知道他们得动身了,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那里,他轻松地开着玩笑,示意他们该走了。 “好啦!咱们走,师父和伯伯现在就去带你们找传说中的密路营,去找神仙姐姐!” 闻听云清说要去找神仙,卓玛一脸的兴奋,这次二小子没骗自己,回去可得好好感谢下他。 云清把三人的枪支收集在了一起,然后藏在了一棵大树洞里,做了记号。那把长刀近乎一米,他拉出来一看寒光闪闪,刚才灵勇偷袭他时砍到地上,火星四溅,如今再来看,竟然发现没有一点卷刃,只有些微崩出了小豁口,云清不由得赞叹好刀。 刀入黑色的刀鞘,他一扬手给了耀武。 “好,他归你了!记着,这把刀是以后专杀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的!” “嗯,记住了师父!”拿到刀的耀武很是兴奋。 卓玛看到他有了长刀,心里很是高兴,这下漂亮的小匕首该归我了吧。 “你有了长刀,那这把小刀就给我了?” “嗯,你先拿着防身,后面再说!”二小子打了埋伏,他真的舍不得那件宝贝。 “好了,这事情你们后面再议,我们走了。”云清警惕地看着四周,他们得赶紧找到下去的路,而且要时时防备另外两个人。 在靠近左面约二里路的地方,他们找见了一条可以下去的路,而且较为好走,那是一条雨水常年冲刷而成的小沟,两面长满了碗口粗的白桦树。 三人警戒着下了坡,步入了林中。 巨大的云杉遮天蔽日,临近下午已经宛如黄昏,云清拿出指南针确定了下方向,辨明方向后师徒三人进入了林中。 一路上,不知名字的小鸟不时跃起,飞上高枝,气氛很是静谧。 “师父你看!” 在一处云杉树根裸露的湿润处,耀武有了新的发现。微弱的斜射光下他看到了有人刚刚走过的痕迹,那是一个巨大的脚印踩过带水的地面留下来的。 他举手示意两人蹲下注意警戒,云清仔细查看,是最新走过的。他前出仔细观察,接着他又发现了一处新的足迹,比刚才那个要小一些。除此再无别的发现。 ‘无极门’已经有两人下到了林中,看来对方的目标就是这里的人工建筑,而刚才丧命的那三人是专门堵截云清和两个娃娃的,因为耀武带着他们传说中的圣物。 “跟着我,我们走!”云清低声说道。二小子和卓玛知道情况特别,立即跟着前进了。 终于出了高大的云杉密布的林子,没得及喘一口气的三人,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就像包红玉姐妹追着杨春来到了这里一样。 开阔的平地上仿佛突然闪出一处废墟,全如超级魔幻表演,二小子和卓玛惊得张大了嘴,眼睛随心惊讶地四处看着。 ------------ 第十六章 初探密路营 这个村子是怎么样的,他们在旁边很难看清,当看到后面一棵高大的云杉横枝阔展占地硕大,树上黄嫩的新芽煞是可爱时,云清有了主意。 “耀武,你上去给咱看看,这个庄子里有人没有?” “好嘞!” 二小子在卓玛的羡慕中像猴子一样避开横枝,快速地爬上了半树,沿着脚下大碗口粗的横枝向前走了几步,随后攀住头顶的横枝观察起来。在这里他看到了比刚才在村边还壮观的景象,兴奋之余他忙冲师父云清招手。 云清来到树下纵身一跃,接着几个攀越就来到了半树。看到完整的村寨遗落,他的震惊不亚于耀武。 金黄的夕阳笼罩着这一片废墟,村落落雪地方的雪显然已经全部消融了。这是一处向心而建的似乎是八卦形的村落。所有的建筑都聚向圆心的高大碉楼,一家一户淹没荒草虽然荒弃,但是被向心发展而又互相横连的小巷子隔开的这些人家的院子依稀可辨,村寨的规模大约有方圆二里地。 归巢的鸟儿们在村寨遗落的屋梁椽檩上跳跃嬉戏,梅花鹿、野兔在周围或悠闲地食草或奔跑追逐,野鸡们也在附近出没,咯咯鸣叫,一片祥和的气氛。 这就是传说中的密路营?确实震撼! 但是在西面,却有一处院落与众不同,周围绿树成荫,那里有灰色的茅草房存在,似乎盖了时间很长了,修补的痕迹明显,显然是有人在居住的,云清拿出了望远镜,他需要仔细观察,二小子见状也看向那个方向。 云清在望远镜中看到了有人在活动,这棵树离村庄也就二里路不到的样子,因此云清看得清楚,他的心顿时一阵狂跳。准确地说他看到的那是一位姑娘,一位正在给山羊挤奶的姑娘。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人就是包红玉,他们还活着! 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下院落的其他地方,没有人再出现。 他扩大了搜索范围,尤其那座碉楼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从外形看,这是一座八角形的高大碉楼。此时在金色的晚霞照耀下,它显得非常的突兀,不能不引起自己的注意。 而真正引起云清注意的原因却是上面一闪却再未出现的人影。他感觉到了,那是一个白色身影,就在楼顶,而且似乎是在向西方窥探。 会不会是已经下到村寨的那两个人,如果是,该怎么办?是先寻找铲除还是先和包红玉取得联系? 碉楼顶上的人影正是无极门派出的五人秘密小组中的一人,此人名字叫灵虎。在此之前,他们总共有五个人。 他们这次到这里是专门来执行秘密任务的,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密路营,据说密路营里埋藏着天大的秘密。 这次行动本来由无极门派出了四名高手前来执行,途径官堡时,上次在南屏山失利的灵勇也被要求加入,因为他熟悉此地的地形,更因为他在此地有朋友,可以为他们提供帮助。 考虑到此地的地形和气候,他们也是下了血本的。比如这五人就一律穿特制的两面服装,内为白色雪地伪装面,外为黑色夜行衣面,以便于执行任务。在灵勇加入的第二天,一路西来的他们就渐渐接近了白石山的二十四个亮晃晃。 昨天,他们已经找到了这座废弃了的村寨。从高大的碉楼和奇特的村寨布局上,灵虎最终确定了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密路营。但是当天下午的一阵枪战和昨夜后半夜的飞雪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按计划他们本来要在宿营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进入此地。大雪封山又让他们在营地多留了半天,踌躇再三的他们在云清们赶来不久前才浇灭火堆出发了。 正是这灭火暴露了他们,从他们奇特的灭火方式上,后来的云清断定了他们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就在他们艰难下行,找到了下悬崖的村寨入口时,云清在后面出现了,接着二小子和卓玛出现了,狼群也出现了。 现在的无极门徒已经是谈狼色变,南屏山狼群的大爆发,超出了很多人的认识极限,给他们的心理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恐惧感,高手也不例外。此时,对此心有余悸的无极门道徒有人已经很是为难,对云清心怀仇恨的灵勇自告奋勇带领一人留下负责清除尾巴。对于他的勇敢,负责此次行动的首领灵虎非常满意,又给他一人作为帮手,灵勇感觉自己更有把握了。 后来耀武的出现使得灵虎更是大喜过望,嘱咐他们务必清除云清并完整获得圣物,迅速赶回。灵虎带一人先行下到了村寨里。 他不知道的是,灵勇想当面羞辱云清后再清除的做法,断送了三人的性命。 云清默默地把望远镜给了徒弟,自己冷静地思考起来,旁边的二小子刚才已经看到了人,但是却看不清是什么人。如今拿到望远镜的他看的一清二楚,十分地开心,而后面看到的一幕景象更让他乐开了花。此时镜头中出现了杨春来,是被包红梅扶着的杨春来,尕爸还活着,他怎么啦? “师父,我尕爸出来了!” “我看!”云清接过了望远镜,他看到了包红梅扶着的杨春来,也看到了包红玉。 “耀武,听我说,咱们得先到庄子里和你尕爸他们会合,他们可能有危险!” “危险?” “你不要忘了,跟前面那三个坏人一路来的还有二人,估计这二人就在村寨的某个地方藏着的。” “那,那师父,咱们赶紧走吧?”二小子闻言,担心起来。 “好,路我已经看好了,我们不进村子,我们从这边上溜过去,然后直接到那茅草房。” “嗯!” 师徒二人下了大树,底下的卓玛还在傻傻地等着。看到他们下来,卓玛问道;“耀武,你们看到了啥?” “我们看到了神仙姐姐啦!” “真的?” “嗯,真的不骗你!” “那你带我去?” “好,马上带你去,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走!”卓玛心里美滋滋地,那个高兴劲就甭提啦。 三人绕着村寨的边缘踩着碧绿的嫩草,往偏西而去,越走草越长,好似没下过雪一般,卓玛越走越高兴,就要看到自己一直梦寐以求额的神仙姐姐啦!她会像自家悬挂的唐卡上的度母一样漂亮吗? “耀武,我好高兴哦!”她不由得对二小子说道。 “不过,你可不能乱跑,跟紧我们,万一有妖怪出来,你可千万不要惊慌失措!”耀武警告道。 “嗯,我知道!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万一有妖怪出来,你会保护我吗?” “会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以前保护过我,更因为我是儿子娃!” “嘻嘻嘻……” “嘿嘿嘿……” 走在路上,云清觉得两个娃娃的话很有意思,也就没有打断他们,任由他们交谈,自己则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他们很快靠近了灰色草屋。 为了保险起见,三人没有进入,而是伏在了草屋旁边不远处的林子里里,云清立即让二小子学马鸡叫,以引起包红玉们的注意,他要试探下包红玉姐妹,毕竟他们失踪地有些突然。 嘎啦嘎啦嘎啦! 正在院子中忙碌的包红玉,散步的杨春来和包红梅都听到了这熟悉的马鸡叫声,他们不禁一愣,仔细抿起耳朵来听,接着,第二声又响起,而且很是熟悉。心有所动的包红玉装作观风景的样子来到墙根,从爬满绿色的爬山虎的半截白色残墙头漫不经心地往外望去。 外面除了绿色的草地和灌木,什么也没有,再稍远处则是树林和草地,难道自己听错了? 嘎啦嘎啦嘎啦 她正要转头回时,第三声又响起了,这一次她确定了地点。循声往远看的她发现真是耀武在那,在林子的低洼处她看到耀武正在招手,旁边还有卓玛那个小精怪。 终于盼到了救兵,她一阵激动正要出去时,耀武旁边出现的云清摇手示意她注意碉楼那边,冰雪聪明的她立即会意了。慢慢踱回了院子里,用眼光示意妹妹和杨春来跟自己回去。 等她走出草屋再出院子时,她手里已经拿着一把镰刀和一只篮子,她出去给山羊割草了。 碉楼顶的两人此时也正在观察包红玉和院子里的一切,灵虎知道这女子人就是本门称铁红的叛徒包红玉。这女子惯使飞针,相当的了得,她们怎么到了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密路营的秘密?灵虎一时不解,眉头频皱。看看自己的这一个手下,再想想枪声已经停了很久还没赶上来的灵勇们,他感到棘手的事情来了。 秘密似乎就在那座茅草屋里,只能今晚行动了。很快就要五月端午了,必须得端午以前赶回去汇报,灵虎不由得急躁起来。 在包红玉的运动中,云清借机趁着顺光拿起望远镜侦查碉楼顶,他看清了楼顶的那人,那是一张黝黑色的面孔,正在冷峻而漠然地俯瞰着包红玉,好似在窥伺自己的猎物一般。 看到碉楼顶的人影缩了回去,云清示意包红玉进树林来,包红玉一笑边割草边走了进来,树木堵住了视线,楼顶的那人再看时,包红玉已经不见了。 看到包红玉来,云清放心了。 “有客人来了,估计晚上来拜访!待会儿听我口令,你带两个娃娃进去暖和暖和,让他们吃些东西,你告诉主人一声!”云清指着远处村中心的碉楼对包红玉嘱咐道。包红玉诧异地问道:“啥客人?” “你的同道!” “切!不要这么开我玩笑,小心我收拾你!” “哈哈,我怕了,等会注意听我口令!”云清一阵窃笑,二小子和卓玛忙去看包红玉的神情,包红玉却没有任何表情,他们很失望。 “那你呢?” “我在外面警戒!” “好,你小心些!” 云清一直举着望远镜注意着碉楼顶,等看到那人低下头揉眼时他示意耀武和卓玛快跑,两人立即飞奔起来,几下过了平地,进了院墙内。 接着,包红玉起身拿着篮子慢慢出了树林。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没入山那边。 一天的日子即将过去,而黑夜却带着杀气正慢慢降临。 ------------ 第十七章 我成吗 云清在纠结,此时要不要进去看看他们的情况。虽然包红玉报了平安,但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么说来杨春来多了一个姑奶奶,耀武也多了个姑太太,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几十年如一日,她在坚守什么呢? 一切有关杨淑贞的问题从他的脑子中一闪而过,他最终理清了,今晚最需要对付的就是潜伏在村寨中的那两个无极门杀手。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从无极门一向的做事原则来看,这些人为了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无所不为。 面对如此美丽的地方,如此美丽的人儿,云清觉得自己有责任来保护这里的草木和人不受这些暴徒的侵犯,今晚自己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从万无一失的角度来看,为了避免误伤,他有必要进去一趟,见见杨淑贞,沟通了解一下情况。 嘎啦嘎啦嘎啦! 云清冲院落里叫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当他看到墙头上包红玉乌黑的秀发一闪,多情的眸子往这边回望时,他又发出了要求汇合的信号,他的信号得到了回应,不是声音,而是是在微弱的光线下挥动的纤纤玉手。 进得院子来,包红玉不解地小声问道: “你不是说在外面警戒么,怎么又进来了?”他看到包红玉在笑着问道,似乎是嘲笑他说话没准。 “想你们了,看看还不行啊?”说出了,他才觉得失口了,想改也来不及了。 “羞羞羞,出家人还敢说这个!”让他欣慰的是包红玉没有生气,竟然刮着她的脸开起了玩笑。云清闻言,立即反驳了起来。 “出家人怎么啦?出家人也会有三亲六故的,想着他们才能多干善事,才能得道成仙的,所以啊睹物思亲,才能心存善念,也才能普渡众生,造福人间。” “得了吧!我可是歪门邪道,不懂你们这些,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包红玉脸一红,正言道,云清知道自己话说的有些不妥,毕竟人家在开玩笑,而自己却上纲上线,触及了人家最敏感的亲情和世界观。 “你别见怪,我是个粗人,说话有时候不对的地方,你还多担待着点。” “我哪敢啊!注意门槛!”已经到了草房门前了,包红玉提醒他注意,把话岔了开去,云清一分神跟着她进了茅屋。 杨春来据枪在门内监视,此时包红梅、耀武、卓玛随杨淑贞起身迎接。 大家低声一阵寒暄后落座上茶,云清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担忧。杨淑贞听得很仔细,也问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听了后的她一阵沉思,最后喃喃地说道:“他们还是追到这里来了!” 云清等人一听很是诧异,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包红玉不禁想起了刚才杨淑贞和耀武、卓玛的一番谈话。 刚才耀武和卓玛进来后,听到包红玉介绍的杨淑贞很是高兴,在作为女孩子的她看来,为了招待耀武和卓玛,杨淑贞几乎把自己贮藏的所有好东西都端出来了,什么冷藏的野草莓酱、山梅子酱等等。可惜耀武不爱吃,这可让包红玉姐妹和卓玛吃了个香。在这个季节,是吃不到这么好的山珍的,它们生长在这高山地区,要吃最早也得等到农历的六月上旬。 杨春来也没吃,而是在屋内放哨。她们三人正吃着时,包红玉发现杨淑贞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耀武,仿佛在看自己的大孙子一样,那种亲情的流露,让人为之动容。 “娃娃,按照我们杨家的辈理,你得叫我姑太太的!”她笑吟吟地说道。 “嗯,姑太太!” “哎,我的娃,咱们杨家后继有人啊!我虽然在深山老林,听说你们有弟兄三个,我打心眼里替咱们高兴!” “姑太太,那你为啥不回家?你为啥在这里呢?你不急吗?”对这个银发童颜的姑太太感兴趣的耀武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也是包红玉想问的,但她问不出口。 “姑太太在这里是因为使命,‘使命’你懂吗?唉!有些事情其实你这个年龄还不懂的,我也就不说了。至于急不急嘛,我在这里二十多年了,其实很多事情,习惯了就好了。”说到‘使命’,杨淑贞很是自豪,但是说到回家时她的眼光有些暗淡了,只是以习惯了就好做了回答。 “嗯?使命?”耀武显然感兴趣的是‘使命’二字。 “嗯,使命!”看着耀武不解的眼神,她坚定地回答道。 “那是什么使命?”二小子显然不满意,他要刨根问底,包红玉就差笑喷了,但她强忍住了。 “这是个秘密,我不能说的!”杨淑贞笑着拒绝回答,就像所有的老人淡淡地拒绝自己的孙子一样,没有呵斥,没有戒心,但态度很坚决。 “秘密?啥秘密啊?” 卓玛又插嘴急问道。这次她是看到了神仙姐姐,还知道了是耀武的姑太太。虽然因为与自己想象中的魔法超群的仙女相比,她略有失望,但是杨淑贞的容颜还是让她震惊。虽然头发银白,但她绝对赛过度母的美丽。因此她已经知足了,现在看到耀武扯出了秘密,她也感兴趣了。 “哈哈哈,瓜娃娃瓜女孩儿,如果说出来那就不叫秘密了。” “那,我们就不问了。”卓玛红着脸说道。 “这还差不多!”白发仙女很是满意。 刚才的对话历历在目,让人难忘,包红玉想,难道这些人来就是为了刚才她所说的秘密使命?那这秘密使命是什么? 一切都是个谜! 如今,听了云清的介绍,杨淑贞喃喃自语,极力想听到下文的包氏姐妹和云清们却没有听到他们想听的下文。半晌,只听得杨淑贞咬着牙说道:“老身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你们就听我的!” “我们当然愿意啦!”云清和耀武还有包氏姐妹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听的杨淑贞一阵高兴。 “嗯,好,那就好,你们藏起来吧!” “我们不懂,还望您明示!”云清拱手不解地说道,众人也一阵愕然,这是个怎么帮法。 “这事情是我的事情,他们是冲着这里来的,我作为这里的守护者理应出去抵挡!而你们作为外人,不应该搅到这里来的!”她淡然地说道,一切似乎跟云清们无关,云清有些不满意了。 “前辈,也许您听说过,也许您不知道,我们其实已经搅进来了。从景古城到九甸峡,再到南屏山,又到这里,他们啥时候离开过我们?一直是如影随形,如今您却叫我们藏起来,我们想不通!”云清慷慨陈词,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夹杂着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 “我说了,这是密路营的事情,与你们客人无关!” “凶恶的豺狼虎豹来了,应该是男人们上前,而你却叫我们躲起来,姑奶奶,我们实在想不通!”杨春来也不满意了,牢骚来了。 “是啊!姑太太,这些人都是恶人,他们无恶不作,对我们一路追杀,您的敌人其实也是我们的敌人,您刚才不是说为我们兄弟高兴吗?如今你这有难了,我们看得过去吗?他们欺负您,其实就是欺负我们杨家,我们杨家的男娃们就得为老阿姑出气,为老阿姑撑腰,是不是?如果我们孬了,我们以后有啥脸面再见您?是不是?”二小子又是一阵霹雳说辞。 刚才听杨春来的话时,杨淑贞很是生气,但却被二小子抢了先。如今听完了这话,她脸色多云转晴,笑了。为自己的先人高兴,也为自己的后辈高兴,这杨家有人啊!小小年纪竟然懂的如此大道理,今儿个就是自己死了也知足了。 “娃娃,理是这么个理,但是……” “姑太太,啥但是啊!就让我们跟你一起消灭坏人吧!你带领着我们吧!” “我的姑奶奶,你就听我们一句话吧!让我们一起收拾这些王八蛋吧!” “你们参加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们答应我就让你们参加,否则免谈!” “您说吧!”众人虽然诧异,但已经都等不及了。 “上一代守护者有遗训:让外人参与其中,就要让她成为一员!因此,你们中的一位女人必须要成为我的继承人,当你们中一位成了这里的一员,这事情也就成了你们的事情,只有这样你们才可以顺理成章地参与到保卫中去,这样我将来老百年之后也好在历代守护姑姑的面前有所交代。” 这是个奇怪的遗训,包氏姐妹面面相觑,她们显然没有做好准备成为这里的守护者,场面显得有些冷。 “我来!我成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地问道,众人一看大惊,二小子发现是卓玛,她正在期望地看着杨淑贞。 杨淑贞一阵愕然,其实她最希望的是包红玉,因为通过昨晚和今天的交谈,她对包红玉非常欣赏,一个是她的心地和身世,再一个是她的武功。 如今卓玛站了出来,她很是意外。她知道这是山南外面古马滩草原头人的女儿,让她来这里,有些难度,她犹豫了。 “姑太太,我同意,您就让他们参与打坏人吧!我给您跪下啦!”卓玛竟然跪了下来还拉了耀武一下,耀武一愣随即明白。接着,耀武也跪了下来,两个娃娃眼巴巴地看着杨淑贞。 站立的五个大人又一阵惊愕,这两个娃娃不可小看。 “罢罢罢,就冲你这虔诚的愿心,老身就先答应了你们!至于你继承的事情咱们后面再说!” “那好,我们都听您的!”云清高兴地表了态。 “嗯,你们听我说,……如此这般……” 当夜,他们做了分工,考虑到黑夜,他们没有出击,而是进行了防守,但是却一夜无事。 ------------ 第十八章 引蛇出洞 昨晚,他们几乎度过了不眠的一夜。 好在在云清和杨淑贞的调整安排下,他们在后半夜轮流值守,这才避免了大家的疲劳。 黎明时分,云清决定和二小子出去侦查,这个安排主要是借助二小子超常的听力,以便和自己的眼力结合,最大化地实现侦查效果。 在天光刚刚路出晨曦的时候,他们带起各自的武器和装备出了小院。云清在前,耀武在后,他们的目标是碉楼。 在这之前,云清已经借着微弱的晨曦用望远镜反复进行了观察,但那两人始终没有露面。他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在那里,他觉得昨晚的计划过于保守了,使得自己错失了一次主动出击的机会,这种错失可谓遗失,是贻误战机的那种遗失,一想起来他就很是不自在。 昨晚之所以那样,是因为顾及杨淑贞的脸面,毕竟自己和一干人等是客人,客随主便这是最起码的为客之道,否则何以为客。再一个,他也有投鼠忌器的一面,杨春来虽然有所恢复,但毕竟又是心病初来,二小子和卓玛又到了这里,他觉得自己该尽其责任,万一有他们什么闪失,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向朋友们交待。从这个角度说,他到希望这两个人打上门来。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两个人没有打上门来,而且是神秘地失踪了。 当师徒二人前后提放着来到碉楼所在的院子,搜查了里外上下的他们傻眼了,那两个人神秘地失踪了,碉楼内外没再留下他们任何的踪迹,就好像蒸发了一样,对方显然清理了痕迹,从碉楼悄悄地隐退了。 云清陷入了深深地不安中,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是望风而逃了,还是隐藏某地,伺机而动?在云清看来二者皆有可能,就算他们真的离开了,也得按照存在来准备。目前最急需的就是把他们找出来,可是他们在哪里呢?云清和耀武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至于哪里能够隐藏,这只能去问杨淑贞了。 听了云清搜查寻找的结果,杨淑贞半晌无语,她知道事情复杂化了,得想个法子把这伙害人精给逐出去,否则将永无宁日。 “云道长,你请喝茶,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密路营将永无宁日!” 拿起青花茶碗的云清看出了她的心思,喝了口茶水,笑着说道:“贫道倒有个主意,不知可否?”。 “哦,请讲!”杨淑贞闻言,示意他赶紧讲出来。 “是这样的,我们这样……”,云清轻声说道,看杨淑贞怎么样的意见。 杨淑贞闻言一阵点头,沉吟半天说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是有些危险!”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只要小心,绝对会有所斩获的,只是你要在危险中受委屈了!” “只要把这些害人精除去,老身受这些算啥?你放心地做,不要害怕我,我支持你,呵呵……” 灵虎二人还在密路营! 昨晚的他们等待着灵勇,也等待着时机,按照灵虎的计划,只要灵勇等人一到,他们立即行动,突进茅草院落,解决掉包氏姐妹和杨春来三人,然后控制杨淑贞,逼问其说出密路营内的秘密。 但是灵勇他们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从天黑后一直等到午夜前,还不见他们的影子,灵虎以为他们迷路了,立即和另一人前去接应,他们一路返回,穿过丛林一路都没有碰到灵勇,他越走越觉得心里发毛,直到回到他们分开的那片野林子,他们才明白事情大大地不妙。 林子中,几个狼群正在为分食不均而互相威胁着,他们用火把驱散了狼后,在不同地方发现了已经被狼咬得惨不忍睹的灵勇三人。 令二人惊骇不已的是,在附近,他们再也没找见对方的任何遗迹,只是己方的人横尸野林子,而且自己人的枪火也不见了。 看来这些人已经进了密路营了,他们将成为自己未来完成任务的最大障碍。 但是眼下,他们最大的问题变成了狼群,这些狼中有些好几天没吃食物了,由于昨夜的大雪,这些狼们很难再尽快找到食物。因此被赶散的那些丢了到口食物的狼们很快又聚集在一起,冲他们咆哮不已,呲牙咧嘴地逼了过来。 面对来势汹汹志在必得的狼们,二人只得落荒而逃,不得已地重新返回了密路营。但是,狡猾的他们清除了碉楼的痕迹后,转移了地方。估计对方不会长久停留,灵虎知道自己得唯一做的就是等待机会,然后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他需要等待。 此时,他们正在一处地方监视着茅草屋小院子。 灵虎拿着东洋产的望远镜,定定地看着这里,眼中充满了贪婪和不屑。他看到了包氏姐妹陪着杨春来在晒着太阳。那个男人病怏怏地虚弱得几乎要死了,但是却左右各一个美女相伴,三人不时地打情骂俏,似乎十分地惬意,看到这灵虎就很是不爽。 突然,他看到了杨淑贞从茅草屋里出来,他顿时被杨淑贞奇特的美丽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她指着三人破口大骂,十分的生气。灵虎顺耳细听,听到了十分重要的信息。大概意思是这里是圣地,男女不可在此随意,她们的做法亵渎了神灵,亵渎了先人,她喝令三人立即离开此地,永世不得再回来。杨淑贞几乎是跳着说的,看来杨淑贞真的生气了,灵虎一阵高兴,有好戏看了,也许自己的机会来了。 但他沉住气,仍旧冷静观察着,他要看看后续的情况再做决定。 不一会儿包氏姐妹搀扶着杨春来出了小院子,三步一回头愤愤地走上了回来的路。杨淑贞在后面高声喊道:“告诉你的帮手,再多来一些,老身我也不怕,你们三个以后不要再踏入此地一步,否则我……”,气极的她险些摔倒,前面三人只是狠狠地看了一眼,管都没管,径自走了。杨淑贞挣扎着进了茅草屋,似乎气的不轻。 灵虎一阵窃喜,但他有了疑问,那一大两小怎么没闪面,难道真的没有进去,还在老林子里转着?不可能,那他们到哪里了?他举得自己得再等等。 中午过后,不见茅草屋内有人出来的灵虎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决定要到茅草屋内去看看。 他让手下担负掩护任务,自己出了院落,沿着小巷向西面摸来。他一会匍匐,一会儿窜起,一会儿疾走,一会儿观望,很快就接近了茅草屋院落。 他回顾四周后,贴着墙头仔细地谛听了一会儿,耳中除了鸟雀们在阳光下嬉戏跳跃的扑棱声,什么声音也没有。等他正要进院子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叹息,把他吓了一跳,他驻足细听起来。 “唉!我好心收留你们,给你们供吃供喝,你们竟然破我规矩,污染我圣地,真是岂有此理!真是人心不古,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接着,他听到屋内惨叫一声后,咕咚一声响,似乎有重东西摔倒在地。从此良久无声,似乎是人摔倒了。这个娘们真的气好大,一定是气死过去了! 听了好一阵子的他,发现屋内一直没有动静,他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起身快步进了院子,然后直接往屋内闯去。 进的屋内,他发现地下没有人倒下,再看卧室内还是如此,刚才的人不见影子,他大吃一惊,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忍住性子仔细搜查,发现了端倪,后面有小门相通。他小心地上前想把门推开,后面传来了轻轻地询问声: “你在找啥?” 他一惊,转过了身,看到了一位银发童颜的清秀女子正在愠怒地看着自己。灵虎一囧,但旋即他找回了自己,他没有回话,直接伸手扑向了对方。 杨淑贞冷笑一声,身形似箭退出了茅草屋,其身手之敏捷,让灵虎甚是意外。 “孤家寡人,哪里走!”灵虎大喝一声追了出去。 “谁是孤家寡人?你么?”云清挡在面前,冷冷地问道。 “你,你怎么在这?”灵虎一惊,挥掌护住前身,厉声问道。 “你都到这儿了,我为什么不能?”云清一笑,朗声说道。 “这么说,你是专门等着我了?”突然出现的新情况让他很是意外,灵虎开始意识到这是个圈套,自己钻了进来了。 “我都等了你一夜,可惜你现在才来,其实也不迟,迟早都是一样的!”云清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 “一样什么?” “下场!”云清的回答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什么下场?”灵虎明知故问,拖延时间,他不停地往自己曾经藏身的那个院落看。 “不要看了,你那颗棋子他已经不起作用了!”云清轻蔑地说道。 “进去!”杨春来一把推进来一个人,垂头丧气地正是他的掩护,接着包氏姐妹也执枪进来。 灵虎大惊,立即叫嚣道:“你们要怎样?” “问题是你要怎样?我建议你放下武器,否则死路一条!”云清警告地说道。 “你们休想!”灵虎想调转枪口,但是云清的身影已经飞一般贴近了他。 ------------ 第十九章 小院擒魔 云清迫近对方,来不及开枪的灵虎将步枪枪托抡了过来,带风砸向云清的头部,云清头一歪让过枪托,右手顺势一拨拉,步枪带着二人的力量飞出了灵虎的手,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但云清的步伐丝毫不停,携余勇上前,左手化掌直取其耳门。 丢掉步枪的灵虎惊慌中顿觉不妙,立刻后退一步图谋反击,但云清不给他机会,左手不中的他下盘紧随,右手握拳前出单抄,快如闪电,飞似流星,只擦其门面。 灵虎见状,已经无反击之时,一个铁板桥仰后躲闪。 形随影动,敌不变,我不变,敌若变,我先变。云清冷笑一声化拳为爪,扣其门面。突然的变化使得灵虎只能一个后倒直直倒下,躲开一击。 但在这倒下的千分之一秒空隙里,待云清三招过后的灵虎展开了反击。只见他一侧身一个剪子腿,直插云清下盘,逼退了云清,接着一个乌龙绞柱立起在地。 这个时候的他双手护身,开始重新审视起云清来。这是个面孔清瘦,眼光冷峻如鹰,后面短发扎起的另类男子,是个强劲的对手。 刚才一番激烈地交手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也很是吃惊,这两人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不由得暗暗为云清担忧的包红玉急的踏乱脚,她想出手了,一面对付云清一面监视周围的灵虎看出了观战者的异动想法。 “这样吧!你们全上,要不然就单凭你要胜老子,怕是还得再等十年!哈哈哈……”一阵狂笑,掩饰着他狡猾内心的不安。 “我一个就行了,还需要他们?你这牛皮吹的太大了可是要破的!” “那好啊!你放马过来!” “好!今天咱们两个公平地打一场,你打赢了我放你走,但是你如果你输了的话,那可是命上抓挖的事情了!” “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吗?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云清闻言不再废话,起身出手,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对方。 灵虎闪身避其锋芒,使出了挫骨法,但见他双手似钩,曲腕大揽,一招怀中抱月,刁手擒拿,逼退云清,接着连出数招狠辣反击。 云清也不甘示弱,防守反击,见招拆招,不失沉稳中出击不断,招招凌厉,看得从温泉屋内出来的二小子和卓玛张大了嘴巴,这是二小子第一次看到云清有这么多地出快招,看着看着,他在旁边又比划开了。 一来二去,二人已经缠斗在一起,此时手下寸劲各施,内力暗运,交手拆招,互不相让。近则出拳,远则踢腿,转眼十招拆过,云清显得体力不支,步伐有些散乱,被灵虎趁了机会,一个扫堂腿扫翻在地,似乎一击得手。 接着,灵虎威势不减,转身时已经高跃而起,双膝跪姿以泰山压顶之势袭落而下,直击云清胸腹,形势异常凶险。 包红玉惊叫一声,飞针已备准备出手,却被杨淑贞一把按住,未等诧异的她回看时,场上形势又已经大变。 势在必得的灵虎携高势跪落中,双手却以二龙戏珠之势直插云清的眼睛,就在他落下离云清一尺时,云清如同被磁石吸走一般突然离了原位,让他扑了个空,而灵虎的腰部也随之重重地挨了一侧腿,他被扫翻在地。 当云清一个乌龙绞柱起身后身影不停,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振翅而起,离地二米。接着势如流星,依样画葫芦落下。此时,重重挨了一击的灵虎势已落尽,看到云清如一只大鸟扑面而来的他已无力反抗或躲避,只得闭眼等死。 看他这样,云清眼光一柔变膝盖为骑马式压落其身,手亦加劲朝耳门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扇一压,灵虎顿时晕了过去。 云清立即搜了他的全身,搜出了一把匕首,一把盒子炮,还有一个军用指南针,另外还有一副发黄的地图。 打开一看,云清大为吃惊。这是一副加厚棉花纸的地图,用整齐绣致的小楷描画和注明内容。打开图卷他发现,这幅地图不但大范围地标注了以景古城为核心的洮河两岸及上下尽乎三百里的地域,而且对这密路营地区更是详加标注。惊诧的云清把这幅地图有关九甸峡附近的标注跟他得到的扎西头人家传的羊皮地图两相一比,他发现这幅地图对于地形和交通的标注更为详细。 云清知道逮住了一条大鱼,他解下了灵虎的腰带,立刻把他捆了起来。 “耀武,拿水来!”云清兴奋地冲屋里喊道,二小子急忙把茶水端了出来,他以为云清口渴了。 “不是!也成!拿来我喝!”在二小子和卓玛的诧异中,云清先否定后又肯定。他是真的口渴了,因此拿过茶水喝了一气,又递回给了他。为了这老小子,他们忍饥耐渴一夜没睡半天没吃,如今总算消停了,兴奋的他又向二小子吩咐道:“你去拿盆凉水来!” 未等二小子去,卓玛已经从屋里把凉水端到了面前,连毛巾都拿来了,云清一阵摇头,这两个娃娃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好好好!女子,你放下,好了,毛巾你拿回去放好!”云清夸了她,但是她不理解为什么毛巾要把拿回去,所以定定看着云清,不知所措,二小子一拉她才明白了。 嘱咐杨春来看守二人,云清把杨淑贞和包氏姐妹叫进了屋子。 “我们得审问他们,看看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你不能审问他们,要审问也得我来审问,你们得回避!”杨淑贞表现出了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为什么?他们可是我抓到的,再说我们一路被追杀,总得问问他们吧?” “老身并没有求着你来抓他们,你可是说过的,一切事情由我做主。所以这个事情也请你不要插手,还是由老身来完成,至于你们的关切,我会问他们的!”杨淑贞慢条斯理地说道,云清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也就答应了。 “那好,审问由你进行!” “嗯,这样最好!” 二小子觉得这个姑太太太怪了,总是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似的,生怕人知道。但是大人们在说话,他只能听着。 云清和包氏姐妹出得屋内,他端起那一盆凉水泼了过去,地上的灵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后喷嚏连连,然后被云清提了起来,他反抗着不情愿地被推进了屋内,云清走了出来。 “你们也出去,耀武卓玛!”跟进去的二人也被赶了出来,到了院子里。这样,师徒二人外加卓玛,再加上包氏姐妹和杨春来,他们六个人看管着刚才被杨春来推进来的那人,院子里一阵寂静。 这人也是之前云清活捉的。 灵虎刚离开潜伏地,已经找到了他后援的云清,悄悄摸了上去。也许是观察过于专注,这人忘了自身,等到发现不妙时,云清已经一戳其背,点了他的穴位,他昏死了过去。得手的云清立即发出信号,召集附近潜伏的包氏姐妹和杨春来三人前来接应,自己则一路尾随灵虎,进了院落。 在其他人耐心等待时,耳朵灵敏的二小子听清了屋内的审问,屋内一问一答其他人都没有知晓,但对于他却是相当的清晰。 “说,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有什么图谋?”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你都知道,何必问我们?” “几百年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这里?” “因为使命!” “你?歪门邪道之人,也配谈使命?我呸!” “不要动怒,亲爱的圣女,这密路营有你的一半,也有我们的一半的!” “谁也别想打密路营的注意!当初你们的那个狗祖师爷为一己私利勾结叛逆流寇,火烧密路营,血屠旧城,早已丧失了一切,这笔账都还没算,我们一代代都记着呢?如今的你们还贼心不死,图谋密路营,实在是让人愤怒!” “圣女,时代不同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了,如今鲁司令管控洮河两岸,我无极门积极参与,可谓风顺水顺,正是光大门派的好机会,只要你能够深明大义地献出密路营,你就是大功一件,定当英名留世,为万众敬仰!” “好一副伶牙俐齿,呵呵,可惜了你了,呵呵呵,可惜你执迷不悟,把为虎作伥的勾当当做光耀千古的美事,实在是可气可叹可怜啊!” “不,圣女!你听我说……” “住口!狂妄之徒,说什么?前面你一进门为什么不说?却动手抓我?” “我……”灵虎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我劝你乖乖地说出你们这次来的人数和直接目的,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无可奉告!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啊……” 随着男人的一声惨叫,耀武分明听见了关节错位的咔嚓声,他知道姑太太给这人上了刑罚了,他的心里一阵哆嗦,身上也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卓玛看的一头雾水,他很冷吗?自此,她不停地观察起耀武来,她发现耀武人像呆了一样,但是脸色一阵一阵地在诡异地变化着。 “我说,我说,我说……”里面开始求饶了。 “好,那你说吧!” 随着关节又一阵响动,惨叫声骤起随即又倏然消失了,里面一阵寂静。 ------------ 第二十章 密路营传说(上) “你装什么死?快点起来!起来!”耀武的耳膜一阵鼓动,杨淑贞有些惊慌不相信的声音飞了过来。 “出事了,师父!”耀武起身突然冲云清喊了一声,吓了卓玛一跳。更让人难受的是急忙的二小子一不小心,嘴里的唾沫渣子就飘了出来,把卓玛吓了一大跳,也气得够呛,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吃人家暗亏了。 云清闻听,起身快速走到了门口,敲门问道:“需要我进来吗?” “你进来吧!”里面的杨淑贞有些泄气地说道。 进得屋里,云清发现灵虎已经嘴角流血死在地上,他吃了一惊,忙看杨淑贞,杨淑贞却一脸的漠然:“他不想活了,就随他去吧!污染了我的净地,还要麻烦你把下一个叫进来!” “为啥?他怎么死了?”云清有些怀疑地问道,他觉得这人死地蹊跷,谁知道她问出啥来了。 “你看看他的领口,你就知道了!”看他有疑虑,杨淑贞轻声说道。 此时,二人间的气氛不是太友好了,疑虑之心已经弥漫云清的心间。他俯下身子,果然看到了几粒咬碎了的黑色药丸壳子,是从领口咬破的,云清闻到了一股异味,他知道这是毒药,看来对方为了保守秘密自杀身亡了。 未等他起身,外面一阵骚动。 砰! 接着又突然一声枪响,云清拔枪急忙往外张望。 “我让你跑!” 有人在叫骂着,云清看清了,站在半截残墙内的那人正是杨春来,此时他的枪口正冒着青烟。 原来,那名俘虏听到了屋内的惨叫声已经吓得半死,瞅准空子就起身逃跑了,跑到外面后快要入林时,被杨春来举枪击毙了。 一切线索都断了。 他本来还想着能问出有关对手的许多有价值的内容来,如今,云清的计划落空了,面对两个死人什么也问不出了。一想到恶人当道,大家漂泊在外的局面,他很是懊悔,为什么自己不坚持一下呢。 接下来,按照杨淑贞的吩咐,云清和杨春来默默地把二人抬到村外的林子里埋了。 回来后,杨淑贞冲他要那幅地图。 “云道长,那幅地图关乎我密路营的秘密,你就不必拿走了吧?” “哦?那您老的意思是?”行伍出身的云清对地图很是敏感,他也很想留下这图,因此笑看着警惕地问道。 “我就明说了吧!这地图画的太详细了,留在世上终究是个祸害,我怕有一天它会对我密路营不利啊!不如,把它毁了,你看如何?” 她这一席话,说的云清无语,二小子和卓玛满是兴趣,什么地图啊!这么重要。 云清再看杨淑贞的脸色,发现其态度十分坚决,无奈的云清半晌无语,思考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说道: “依我看,还是留下来的好啊!你看这地图这么详细,肯定是多少年来一代代人们呕心沥血所做的。拿图的人有罪他已经伏法,但地图是无罪的,坏人拿他是可以做坏事,但好人拿了也可以做好事啊!关键是你要看它落入了什么人手里,如今落到了我们的手里就随便毁掉它,实在是可惜啊!” “正因为怕它落到坏人手里,我才要毁掉它的,云道长,你就给我吧。”杨淑贞闻言,不为所动,她态度坚决地向云清伸手,云清很是为难。 “姑太太,还是给我吧!有这地图,我以后想你就可以找到你的,要不然怎么找到你呢?”耀武突然发话了,他一发言说得杨淑贞一愣,他要要地图?云清暗一高兴,暗为徒弟竖起了大拇指。 “就是!我可以和耀武一起来找你的!”卓玛见状,急忙帮腔道,杨淑贞闻言又看向她,心想,她会是未来的圣女么?想到她的身份,她觉得很难,因此心念一动的她坚决说道:“不可,万万不可!这个东西会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的!” “一张地图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危险呢?姑太太,你可不要吓唬我!”耀武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唉!我的娃娃啊!你不懂啊!这地图跟密路营息息相关,明朝末年,李自成屠景古旧城就跟这密路营有大关系的。” “啊!旧城?李自成?我知道了,那这是跟衙下集赵土司的十二匹金马驹有关吗?”耀武闻言,兴奋了起来,他插嘴说道。 “嗯,十二匹金马驹那只不过是个江湖传说罢了,哪里会有金马驹呢?”姑太太淡然地说道。 “那又是为啥呢?”卓玛看了讪讪的耀武一眼,接着问道。 “因为人心的险恶!你们可能不知道,在这之前谁也不知道这里的存在,密路营只是一个秘密存在的与世隔绝的山野拉嘎,‘拉嘎’你们懂么,它是藏羌语,就是村寨的意思。” “嗯,这我知道,据大人们说,我们景古和莲麓再算上周边地区,总共有二十四个拉嘎呢!”听了姑太太的解释,耀武一下又来了精神,自豪地说道。 “嗯,就你娃娃能!呵呵呵!”杨淑贞呵呵一笑,继续讲开了。 “密路营以前不为人所知,因为这里是清修的地方。你们不知道,这里虽然处在河州沿着太子山往东来的十八架官道旁,但是进出它的道路却非常隐秘。这里没有官府,人们自由耕作,自由婚配,尊老爱幼,重礼仪而知廉耻,淳朴无诈,他们遵守着大道无极的信念,敬天地而友善万物,没有外面世俗的邪念和鄙薄之想。而那些外来的人们到了这里也都不愿再出去,对于外界来说这里只是一个在云端的美丽传说,但这个传说在明朝末年却被打破了!” “被打破了?” “对,就是因为这十二匹金马驹的传说!都是贪念惹的祸啊!” “哦?”众人一阵惊呼。 “说来也是祸起萧墙,内部有人起了歹心,叛教自立,矛头直指本门!” “叛教?本门?攻击?”众人听到此,有些糊涂了。 “对!叛教!他们所叛的门派就是‘无极门’!”在众人一阵惊呼声中,杨淑贞淡然地把门派说了出来,引得几个大人睁大了眼睛,尤其包氏姐妹。 “这里是无极门的发源地,洮河赵土司曾经是这里最大的供养人,后来在明代中期,渐渐形成了‘无极门’一派。” “无极门不是邪教吗?”云清说道,他发现包红玉也是一头雾水。 “现如今所谓的无极门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罢了,他们也能代表真正的‘无极门’?想不到几百年后他们的流毒余孽竟然还在欺瞒世人,胡作非为,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真正的无极门还在这里,它是乐善之门派!” “哦,明白了!如今的他们是叛教者那一派!”云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密路营与真正的无极门虽然在明朝初年躲过了牵连,但是在沉寂二百多年后,竟然没有逃过一劫。内部有人不甘于清修,竟然私自结党另立派系,这还不算,他们还跟奔逃到这里的李自成发生联系,后来,就发生了里应外合的攻击。可怜一次蓄谋已久的杀戮后,密路营的那些修行者和他们的家属几乎死伤殆尽,这里也就变成了鬼村,空留村寨在此任由风雨腐蚀。” “姑太太,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二小子有些伤心了,眼泪在眼眶内打着转转,不比卓玛的少。 “这座村寨虽然没了生气,但是活下来的人们并没有忘记它,无极门的圣女就活了下来,然后把这个故事一代代地传了下来!” “这么说你就是圣女了?那传说中的神仙姐姐呢?她们在那里?”在众人静静地听讲中,卓玛也明白了,她歪着头问道。 “那她们也都是你的姑太太吗?”二小子问的更绝。 “有我的姑太太,也有她的姑太太,就这样一代代相传下来了!”杨淑贞定了定神后,说了两句,再没有管二小子,而是看着卓玛明亮的眼睛回答了她的提问: “是啊!老身就是最后一代圣女!其他人也都在这里了,如果你们往西面再去,就可以看到大片的坟茔,她们就在那里!” 包红玉闻言十分地震撼,她今早出去转了一圈,在西面她就发现了近六七十座密密整齐排列的坟茔,想不到那里竟然埋着的正是无极门的历代圣女。 这些女人们一代代在这里到底在守护着什么呢?她看了看依然美丽的杨淑贞,她知道她不会泄露任何信息的。 “给了你们,会害了你们的!所以你们还是不拿为好!”杨淑贞看了看两个娃娃,最后善意地说道。 云清知道这张图留不下来了,他一阵心疼,突然想到既然她是无极门的圣女,那么,这次他们被一路追杀都是因为那两把匕首,今天不妨让杨淑贞看看也是个机会,也许会揭开有些秘密的。 “既然这样,耀武,把你那两把匕首给你姑太太看看,让她鉴定一下吧!” “什么匕首?”闻言的杨淑贞眼睛一亮精神顿来但又随即熄灭。 耀武要来那把借给杨春来的银鞘匕首,然后又取出自己的木鞘匕首,一并恭敬地递给了杨淑贞。 “给,姑太太你给我看看吧!” 看到两把匕首,杨淑贞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的眼睛一下子直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各自刀把上闪烁着神秘光芒的红宝石,手都抖了,不错,正是各自三颗! “说!这东西哪里来的?你怎么得到的?怎么会是你呢?”她有些不相信了,也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两把匕首竟然和自己无数次翻阅识记的画图一模一样,那是前辈留下来的图表,怎么会在他手里,怎么会呢? ------------ 第二十一章 密路营传说(中) 杨淑贞看到二小子递过来的两把匕首,她大脑深处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了,随之而来的巨大幸福感让她瞬间激动万分。 终于等来了,终于在自己这一代等来了无数圣女们要等待的东西。激动的她兴奋起来,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问的看着她的耀武嘴一张一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杨淑贞双手颤抖着一左一右拿起了匕首,细细看了起来。那刀型那宝石,和自己熟悉的东西很是相似,很可能就是自己和无数圣女们一生一世都在守望等候的东西。 “你们随我来!” 为了保险起见,杨淑贞抑制住自己莫大的兴奋,乐呵呵地起身招呼目瞪口呆的大人和小孩子们,带着他们离开了小院子。 穿过一座座废墟间狭窄难走的巷道,耀武发现大家正向村子中心前进,几个拐后,他们最终来到了村寨中心那座巨大的碉楼前,嘱咐他们稍微等待后,杨淑贞独自进入了大厅内。二小子斜着头踮着脚偷偷往里望去,他发现尕爸杨春来们那晚取暖的灰烬还在。姑太太却闪过身后不见了。 这时的杨淑贞已经走到了那晚杨春来们生火取暖的后墙右侧些,她对着那处直直的墙壁上凹下去的地方扣掌连击三下,墙上竟然有门沿着石板的合缝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处夹墙暗道。 杨淑贞快步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她从中捧出一卷发黄的图卷。她出门后,那道石门又自动合上了。 出了门外,她小心地在阳光下缓缓展开了图卷,随着图卷展开,两把匕首的图像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对于好奇凑上前去的二小子她没有驱赶,二小子看到了那画图下面的说明:本门圣物无极鸳鸯匕图鉴。 对着画图,杨淑贞举起匕首在太阳下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她确定了,这两把匕首正和图表中所画的一模一样,自己曾经无数次看熟了它们,如今实物和图片互为验证了,正是它们! 想起多少代圣女为了等待这两把匕首,一辈子默默地在此守望着,最后一一葬身于此,她的眼泪刷拉拉地流了下来,此时的她全然不顾有人在场,任由眼泪落下也不去擦一下。 她这番表现看的耀武和众人一愣,二小子定定地看着她美丽容颜上跌落的眼泪,不由得心想,看起来硬气甚至有些霸道的姑奶奶也会哭啊。 此时,众人定定地看着杨淑贞,直到她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擦了眼泪。待情绪平复后,她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在场的大人们大跌眼镜的举动。 “仆女杨淑贞叩迎圣驾,参见门主!” 杨淑贞突然口称门主,而且当着众人的面给耀武跪了下来,云清、包氏姐妹和杨春来看的很是震撼和疑惑,就连卓玛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连老阿奶都给他下跪了,难道耀武他成活佛了吗? 列位看官,要知道众人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俏丽夫人给一个十岁左右的憨娃跪了下来,而且这娃娃就是她娘家的重孙子,其间的震撼可想而知了。 耀武见状,是真的吓了一大跳,心砰砰砰直跳的厉害,他突然记起了师父在洮河边面对回民水手的那一跪,他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祈求着她起身,急了的他还磕起头来,但是杨淑贞口口声声叫门主,认定了他死活也不答应起来。 “姑太太,我是您的重孙子,您这样跪下,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啊!你可要让我减阳寿了,您先起来,成吗?太太!太太!我给您磕头了,行吗?您可别吓我了,我不是什么门主,我是您的外重孙子耀武啊!您先起来吧……” 对耀武的表现云清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嗯,娃娃没白教啊!孺子可教,但是总跪着也不是个法式,得让他们起来说话,于是他赶忙在旁边劝说道:“杨居士,请您起来说话吧!事情总会说清楚的,您看您把娃娃都给吓坏了!” “是啊是啊!婆婆,姑奶奶,您起来说话!”包氏姐妹也说道,包红玉觉得此事很是值得探究。 “娃娃,你给我说实话,这东西哪里来的?为啥到了你的手里了?”恢复了平静的杨淑贞起身后拉着耀武不放,盘问起耀武来,她想知道这两件宝贝的经历,她也需要知道它们的经历,因为她需要进一步的信息来完成她的任务。 从匕首出现,到看到了杨淑贞突然大变的神情,再到随着她来到碉楼,云清看到了一种让人很是震撼的心路历程,这种历程虽然从杨淑贞的眼里和脸上一闪而过,但是云清明白了,那是几十代人的青春在此时此地的悲喜浓缩,更是希望终于实现的欣慰展露。 他感到关于这份地图,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但他隐隐觉得二小子这辈子恐怕不得消停了,作为师父的自己得为他做点什么了。 关于第一把匕首如何得来,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先简要地做了介绍。其实跟其他人一样,他也对第二把匕首很感兴趣的。 “哎呀,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耀武慢慢来说吧!娃,给你姑太太说说,这第二件是宝贝怎么来的。”云清笑呵呵地轻松对耀武说道。 “嗯,是这样的……”耀武怯怯地看了眼神急切的姑太太一眼,又看了看正在关注着自己的大家,把自己如何得到第二把匕首的经过说了出来,众人一阵叹息,确实是凶险异常,这个石生真是心术不正之人,杨春来听得是火冒三丈,牙齿咬得咯咯响。 “好啊!我们拼死救你,你却私藏了这件宝贝,也不让我们看看,你这个人不是好人!”卓玛先是定定地听着,等到听完后她仿佛大彻大悟了一般,举手指着耀武很是气愤地对他说道:“这把腰刀可得归我了!” “不行!” 杨淑贞一声喝断然否决了卓玛的妄想。虽然声音轻柔但态度坚决,她感觉自己有些严厉,于是缓了缓又柔声地接着说道:“怎么能归你呢?这可是我们无极门无数的人拿命保存下来的,也是本门的圣物,不能随随便便归你的。” “为啥,姑太太?”耀武看着有些难为情的卓玛有些同情,冲杨淑贞不解地说道。 “因为这匕首是雌雄双配,雄的为门主所有,雌的为门主夫人所有,这小姑娘要这把雌的,莫非要给我无极门未来的门主做夫人不成?呵呵呵……”杨淑贞一席话后,旁边顿时笑声阵阵,她也笑了。 卓玛粉脸顿时绯红,小姑娘几乎要羞死了。 ------------ 第二十二章 密路营传说(下) “姑太太,你也坏,你们舍不得就舍不得,还跟我说这话,我不跟你说了!”卓玛一羞,红着脸憋着嘴,眼泪下来了,众人见状也不笑了,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娃啊!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取笑你,我说这话是有来历的,你也许不知道,这两把匕首是元朝时,从西域来的回回匠人精工制作的,它们都采用了特殊的折花工艺,为雌雄一对。这把就是我无极门门主的夫人代代相传下来的,此前它是为最后一代门主夫人鸿雁夫人所拥有的。”慈爱地看了她一眼,杨淑贞知道这女孩子这会儿脸皮薄了,自己的话伤到了她,应该给她说实话了,得消除她尊严受损的感觉。 “鸿雁夫人?”二小子和包红玉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众人也是十分好奇,卓玛摸了下眼泪,也好奇地看着杨淑贞,希望知道下文。 “是啊!是鸿雁夫人所持,她是一位有着贤德的美丽女子,大明朝末年,也就是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的四月,景古旧城城破的那一天,鸿雁夫人也在遇难者中,她和她的丈夫,也就是我们的门主杨晓清一起战死了,如今算来也已经是过去三百零八年了。他们是为了保卫自己的故土而死的,也是为了为无极门有些人的背叛赎罪而死的,据门历和门史记载,他们在赴难之前,曾经立下誓言,自他们以后无极门再无门主。除非,有人能够集齐这两把匕首前来,若非老弱,不管男女,圣女务必坚守接待,传位于他,唤醒召集旧日门徒子弟,辅佐之惩恶扬善,重新振兴道门,但是为了警戒歹人,他又留下了一句其毒无比的咒语:谁想拥有它,谁就会看见死亡之光!” “哦,这么说,耀武集齐了这两把匕首到了这里,他现在可以是无极门真正的门主了?” “正是!”杨淑贞看着兴奋的云清,坚定地回答道。 “那这幅地图不毁了?”云清拍了拍自己百宝囊里的地图说道。 “不用了,但是你必须要给门主保管才行!”杨淑贞郑重地说道。 “哦,那就好,我一定给他的,只要不毁掉啥都好说呗!这样我就放心了!可是这娃娃才十岁,恐怕肩膀嫩的担不起你这无极门的大责任吧?”云清放心了,但是新的担心又来了,他不无忧虑地说道。 没等闻言心焦的杨淑贞说话,二小子耀武很不情愿地发话了:“无极门已经让我的师父石刚死于非命,也让我家破人亡,我不想当什么无极门的门主!我只想好好地念书识字,成为云清师父或者国文老师秦先生那样的人,将来横扫妖孽,报效国家。至于你这门主,姑太太,你还是另选别人吧!这匕首我还给你!” 想到惨死的师父石刚和九甸峡惨案,再想到家庭的不幸,二小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真的不愿意再提起这无极门,更不愿意成为无极门的门主,在他看来,只要是无极门都一样。他伸手把匕首递了过去,包红玉姐妹和杨春来一阵诧异,这娃娃真有个性,云清摸着下巴也是不住地点头。 这中间最诧异的莫过于卓玛了,此时的她忽然之间明白了耀武并非是舍不得给自己,而是这东西压根就是要不得的,对这匕首她也就死心了。 看到二小子决绝的把两把匕首递过来,杨淑贞心痛不已,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地打击,一想到无数圣女们在此付出等待,她的眼泪下来了,耀武看的心一软,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躲开了姑奶奶吓人的犀利目光,埋下了头,仿佛自己犯了大错事似的。 杨淑贞十分地失望,自己刚才兴高采烈地一直以为迎来了新门主,实在是自己的光荣,没想到迎来的人却是这个样子,她有些悲伤了。 “娃娃啊!在门内,我该尊称你一声门主,但是我还是要从姑奶奶的身份给你说几句话,我刚来后我也彷徨过,失落过,我也想家,但是当我看到了后面那一座座坟茔,我无语了,她们也都是和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她们为什么能够坚守?没有人强迫她们的,都是自愿的,我也一样。那时候我就想她们能够献身这崇高的事业,我就为啥不能,也许,我的等待会没有结果,但是我认识到了自己所做事情的意义,我是在等待善良和希望,因此,我也不再彷徨和苦闷,我在这里学习医学和武术,我在进步,信念使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作为你杨家的长辈,我觉得能来到这里,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命,我认了!” 耀武无语,抬头定定地看和自己的姑太太,众人也无语,静静地听着,没有人参言说话,杨淑贞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做不做门主,你自己看,我不会勉强你的,没有人会勉强你,作为守门人,我已经等到了我要等的人,我的使命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接下里我需要做的就是让你认识什么是真正的无极门,以让你能够和那些欺世盗名的罪恶之徒有所区别,我不期望能打动你的心,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这停留一段时间,这个你能答应我吗?”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慷慨激昂,但是耀武已经想父母了,他正想摇头,云清替他把话接了过来。 “这个我替他答应,可以!” “不用您说,我要他亲自答应!”杨淑贞有些不客气地说道,云清一吐舌头,冲着包红玉做了鬼脸,包红玉刮了下自己的脸腮以示羞意。 “我想我妈了,我要回去念书!”耀武看着云清可怜兮兮地说道,云清心一软看着他一笑,没再言语,他理解徒弟。 “想妈了?哦,我这个姑太太确实不及亲妈,但是姑太太有许多书可以供你读的,这些书都是外面没有的奇书,很少有人读过的!”说着说着,她发现刚才还嚷着想家的二小子的耳朵似乎竖了起来,脸也转了过来,她扬高了声嗓:“而且,我保证这些书跟你的报效国家不矛盾的,是有大作用的!” “真的,姑太太?”一听到有奇书,二小子的眼睛都直了,不提回家的事情了,他眼睛热辣辣地看着杨淑贞,恨不得飞到有书的地方去。杨淑贞一看,有门了。 “你说你留不留几天?” “留,我留!” “留几天?” “三天吧?” “三天你还不如回去!” “那五天?” “五天还是太短啊!这样,算了,我不勉强你了,你还是回去吧!” “我只能呆这几天了,再长我阿妈和我大大会着急的,真的,不骗你的!”面对杨淑贞的步步紧逼,二小子有些急了,此时的他就差哭了,他一方面牵念着父母,一方面也舍不得传说中的这些奇书,现在的他是感觉左右为难。 “那好,就呆六天吧!今天不算,从明天起,你的师父和这些人都可以陪着你的,至于书嘛,只许你一个人看了,嗯?” “也成!啊呀呀,你这个姑太太,就细家1得很!” “呵呵呵……你还说我,看看你,几本书就把你迷糊的不成样子了,要是将来再遇上啥,你还不丢了魂了!”杨淑贞看到二小子留了下来,很是高兴,本来想多留几天,以便他接触认识真正的无极门,但是看到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她也有些于心不忍了,能挽留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实属不易了。 “杨居士,这姑娘恐怕得送走,要不然她家里人会急坏的,今天已经是离家的第二天了,我想把她送回去,您看怎么样?” “可以!悉听尊便!” 云清突然想起包氏姐妹说杨淑贞医术高明,何不把石远举让她治疗一下呢?想到此,云清拱手对杨淑贞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老答应。” “哦,什么?您请说!” 云清把石远举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请求她出手相助。 杨春来听说了石远举还活着,十分地高兴,包氏姐妹也很是欣慰,包红玉心想,只要多活着一人,自己姐妹的罪孽也许就少一些。 杨淑贞半晌无语,呆坐在那里,良久才喃喃说道:“你说远举他受伤了?” “嗯!”云清看到她的神情很是波动,内心似乎在做着巨大的斗争,他有些不解,莫非他们以前认识。 “他对你们很重要吗?”稳住了神后,杨淑贞看着他们小心地问道。 “是很重要,只要他活着,他就可以洗刷掉耀武一家的土匪罪名,只要他活着,石生的罪恶就不会得逞!”云清看了看杨春来叔侄俩,坚决地说道。 “嗯,是这样的,姑太太,他还是大善人哪,待人可好了!”二小子怕她不信,急忙插嘴道。 “好不好,我还不知道?要你小鬼头说?”杨淑贞看了耀武一眼,有些玩笑地戏谑说道,她已经有了主意。 “她的伤重不重?” “很重的!本来在衙下集和紫松山经过休整治疗,已经有了起色,但经过昨天的鞍马劳顿和紧张劳累,他的病情已经恶化了,昨晚后半夜咳嗽不止,今早人已经有些昏迷了,情况不容乐观啊!”云清把石远举的病情说了出来,吓得耀武很是担心,杨春来和包氏姐妹也是眉头紧锁,卓玛知道那位伯伯昨晚咳嗽了一夜,江措半夜就去叫寺里的喇嘛去了,也不知道怎样了。 “我可以给他治病,但是我有个条件!”她狡猾地看着耀武和众人说道。 “啥条件?”二小子抢先问道。 “你必须答应我做无极门的门主,不过,我提前申明,你只需要答应即可,至于何时出任,可以等你长到一定年龄再说!”杨淑贞不怕他们说自己趁人之危,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 第二十三章 碉楼上的誓言 “姑太太,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救他,你真的要我答应做这门主吗?”二小子有些悲戚,他对杨淑贞的决绝很是不解,亏她还是自己的姑太太,亲人们如此,让人情何以堪。 “嗯,要治病,我就得走出去了,作为无极门的守门人,我是不可以离开这里的,因为我的职责就是守卫这里,我只听令于门主,门主让我出去,我才可以出去的,我的意思你懂吗?”杨淑贞看着有些悲戚的耀武点了点头说道,她知道自己伤着这娃娃了,但是没法子,只有逼着他,才能做一些事情,也许,以后他会理解的。 “那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治好石大爷的伤病,再一个这个门主,如果以后你有更好的人选了,我可以让出去么?” “你考虑好了,人选一旦选定,是不可以让出去,除非你不在了……”杨淑贞坚决地说道,她需要打消他的一切不合规矩的念头,包括可能的半路溜走推脱:“男子汉大丈夫,需要一言九鼎的!” “好,我答应你!”一想到石远举对自己的恩情,再想到师父云清为自己奔波不已,如今整个家庭都背负着恶名,他决定自己先答应下来。这样答应了,耀武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如果能够治好石大爷的病,能够通过他洗刷自己家庭的罪名,做出这样的决定,在他看来是值得的。 “好,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作为属下,我会全力以赴地治好你尕爸、包姑娘和那个人的伤病,到时候保管还你一个个健康精壮的人!”杨淑贞一阵欣慰,她的目的达到了,剩下来的就是如何治病救人了。 看到耀武悲壮地答应了,云清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是委屈娃娃了,一入门派,纷争不断。从此,这娃娃怕是无安宁的日子过了。自己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连这都没提前意识到,现在的他有些后悔了。但是,他也知道,耀武的牺牲实在是为了家庭和关爱着自己的亲人,这种牺牲透露出来的大义也正是让他这为师者最为欣慰的地方。 看着心爱的徒弟云清想,他应该受到更好的教育。 “好了,我们先去祷告先烈,告慰英灵, 完成必要的仪式。”杨淑贞高兴的像个小孩子,高声宣布道。 “嗯!”耀武表情凝重,看了云清一眼,云清冲他笑了下,示意他跟随着。 “你们随我来!”杨淑贞像个勤快的孩子,带着众人离开了碉楼,回到草舍院落。 从里面翻出一套白色的丝绸礼服后,他督促耀武脱掉自己的衣服,让他在第二个温泉池里仔细地沐浴了一番,之后她也沐浴更衣。等她出来后,她一身崭新的黑色礼服,更是衬托出耀武一身素白的与众不同,耀武的装束惊煞了众人,包氏姐妹和卓玛觉得他很是帅气,云清和杨春来则觉得娃娃很不一般了。 但是耀武的内心却充满了茫然,他不知道风会把自己吹向哪个方向。 最后像变魔术一般,杨淑贞从一处箱子里拿出了火烛香表,带着耀武离开了草舍。在众人的目视中,杨淑贞拉起自己的重外孙子杨耀武,出了草舍小院,又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他们重新来到了村寨中心,上了那青黑色的八层碉楼顶。 来到楼顶,杨淑贞插好香烛并点燃,然后自己面对东方,先缓缓地开始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致白词。 “天地有灵,至贤至圣。昔我贤师,无极一门。敬天敬地,清修己身。善待万物,撒爱苍生。孝顺父母,友爱亲人。安良除暴,扶危济困。大道无极,安康寿永!” 听到这些,耀武觉得似乎还不错,吟诵像《诗经》里的四字诗文,祷词里也似乎没有邪恶的东西,全是自然人生之理,关乎圣贤,切乎人理。 “来,你跪下。”祝词完毕的杨淑贞指示此时一身白衣,宛如玉树临风般的耀武面朝东方跪下,真正的仪式开始了。 “嗯!”耀武照做了,他跪了下来,接着杨淑贞也跪了下来,只不过在耀武的前面。 “列祖列宗,至圣先师们,仆女杨淑贞在此复命,经过历代仆女的代代清守,杨淑贞有幸等到吾门天降的门主,他少年英俊,为人明晓大义,堪当大任,值此幸事,我无极门复兴计日可待,幸甚至哉!自今日起,仆女杨淑贞定会教育辅佐门主,光大门庭,万死不辞!现将新门主带到,今焚香以告。英灵安息,尚飨!” 接着,她叩首三拜,毕恭毕敬,庄重的耀武不好意思不庄重,但他只是跪着,杨淑贞也没有要求他叩首。 礼毕,杨淑贞起身,耀武要起身时,杨淑贞示意他先跪着。 “门主,你得在这祭坛上对天发誓,以铭心志!”至此,耀武才明白,这座高高的青黑色碉楼作为全村的中心,其实是一座祭坛。 “嗯?发誓?”二小子原先不知道这么麻烦的,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姑太太。 “你能集齐两把匕首,这是你的命!也是我无极门的理数,你答应了,我希望你先以你的誓言来作为保证!” “怎么发誓?”他懵懂地问道。 “你随我念!” “嗯!” “一入无极,扪心自誓。孝顺父母,敬重天地。友爱亲人,心怀大义。和睦乡党,铭记道理。唯我无极,永不叛离!” 耀武随着她高声念起,他知道这些都是人生大义,自不待说,读着读着,他很是受用,但是读到后面他终于明白了,这最后两句才是这誓言最重要的部分,他必须要恪守的。 最后,杨淑贞化表燃烧,在随风飞起的灰烬中,她嘱咐耀武三叩首结束了仪式,至此二小子正式成了真正的无极门的准门主。 “门主在上,请受仆女杨淑贞一拜!”杨淑贞看到耀武已经立誓叩首,她要行门内大礼,被耀武一把抓住了,他哀求着说道:“姑太太,我求求您老,以后不要再给我跪了,我给您跪下行不行?” “不行,除非你发话不让老身行礼,否则这大礼万万不可废弃的!” “那好,我宣布,以后任何时候,姑太太您都无需给我下跪行礼,其他人也都不准行礼,好不?” “但是,这样以后怕会削弱你的权威……” “姑太太,既然你尊我为门主,那我就改了它,您同意吗?” “嗯,你说好就好!”杨淑贞虽然有顾虑,但是她还是改口了,耀武已经是准门主了,她知道,自己得尊奉他的意思。 “姑太太,这么多年来,您是咋过的?”回到草舍的路上,耀武感兴趣地问道。 “还不是一天天过的,一想到会等到你,我就浑身是精神呐!” “哈哈哈……” 到了草舍,天色尚未过午,吩咐三个大小男人赶紧烧水,杨淑贞则叫上了包氏姐妹和卓玛出了草舍,往外面走去,她要教她们认识几样野山珍。 来到草舍后面,包氏姐妹发现外面一片郁郁葱葱,完全没有落雪的地方,灌木在那里成长,尤其一大片枸杞正在那里发芽,嫩闪闪的芽苗很是惹人喜爱。 “来吧!跟我摘这嫩芽,快点,后面还要摘其它的呢!” 摘着嫩闪闪的枸杞芽苗,包红玉有些不解:“姑奶奶,这个东西能吃吗?我记得只有枸杞红果才可以吃的。”,她实在想不通摘这苗干什么?莫非要吃。 “这是个好东西啊!你看到了我的脸了吗?” “嗯!” “枸杞具有清肝明目,强身健体的功效,当然,它也可以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我还是给你们讲个听来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三个女孩子一阵欢呼,她们喜欢听故事的。 “相传在北宋年间,有一书生体弱多病,到终南山寻仙求道,在山中转了好几天,也没有见到神仙踪影。正烦恼间,忽见一年轻女子正在痛骂责打一年迈妇人,赶忙上前劝阻,并指责那年轻女子违背尊老之道。” “这个女子活该挨骂!”卓玛气愤地说道,杨淑贞看了她一眼,笑着继续说道: “那女子听了,嗬嗬笑道:‘你当她是我什么人?她是我的小儿媳妇。’” 她这样一说,三人惊呆了,她们不相信了,尤其卓玛。 “书生也不信,转问那老妇,老妇答道:‘千真万确,她是我的婆婆,今年92岁了,我是她第七个儿子的媳妇,今年快五十了。’书生看来看去,怎么也不像,遂追问缘由。你们猜猜为什么呢?” “姑太太,快说呀,为什么?”不等包红玉姐妹猜测,卓玛等不及了,催促道。 “那婆婆说:‘我是一年四季以枸杞为生,春吃苗、夏吃花、秋吃果、冬吃根,越活越健旺,头发也黑了,脸也光润了,看上去如三四十岁。我那几个儿媳妇照我说的常常吃枸杞,也都祛病延年。只有这个小儿媳妇好吃懒做,不光不吃枸杞,连素菜也不大吃,成天鸡鸭鱼肉,吃出这一身毛病。’” “啊呵呵呵,这么神奇啊?”包红梅很不相信,惊异地问道。 “这个东西,反正我是一直在食用,信不信由你们啦!” “嗯,那我们得多吃点!” “姑太太,那你的头发怎么白了呢?” 这时候,卓玛看到了她满头的银发,很是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话,当时就冲淡了气氛,问的杨淑贞良久无语,卓玛很尴尬,她只听见了大家急忙采摘枸杞芽的声音。 半晌之后,摘起一把芽苗的杨淑贞抬头看她笑了笑,似乎是自嘲地叹息说道:“女娃娃眼尖啊!也许是姑太太光吃这芽苗,没吃枸杞的缘故吧!” “嗤……”包红梅忍不住了,傻笑了出来,被包红玉给制止住了。 随后,她们又摘了些香椿芽,才回了草舍。 中午,他们吃过午饭,杨淑贞收拾好行礼,临走时,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她把山羊放开了绳索,任其自由吃草去了。 沿着隐密的通道,七人穿越林海,踏过雪原,一起离开了密路营,过了白石山隘口,他们一路步行向古马滩草原进发。 ------------ 第二十四章 遭遇阻击战 出了白石山隘口,七人立即下了坡,往古马滩草原方向前进。 经过一天半的消融,此时的古马滩草原的积雪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春天的雪就是这样,来得大去的也快,如果天色放晴的话不出三天,连那阴洼里的雪也会消个大半。 行进在沐浴了风雪后显得更加青涩的青草中。虽然风还不是太温暖,但七人已经很是惬意了。 耀武眼尖,他先于云清发现了一队快马,这些马匹远远地从右侧靠近藏区的山坡上奔驰而来。此时,舒缓的山脊上马蹄翻飞,扬起串串和着残雪的泥土,很是抢眼。 那些人人人背枪,头戴毛茸茸的藏式皮帽,大约十多人的样子,似乎是要急忙过去,云清们恰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师父你看!” “赶快隐蔽,准备战斗!” 左侧靠近白石山有一处小山包,云清带领大家迅速地上去隐蔽了起来,他们端枪搭箭俯视着山下的小路,此时枪里的子弹已经上膛,尤其耀武的弩机已经张开,随时准备击发。 对方看见他们藏在了小山包上堵住了去路,于是也纷纷拿枪在手,子弹上膛,拉枪栓的喀啦声顿时响起,耀武数清了加上马下步行者一人,总共是十四人。 来到近前约三百米左右的草地上,对方停了下来,没有贸然上来,有人开始喊话了。 “哎——,山上的人听着,你们是什么人,再不出来我们开枪了!” 对方先用汉语喊了一遍,接着又用藏语喊了一遍,卓玛抿着耳朵一直听着,当听到藏语的时候,她激动了起来。在众人惊呼中她竟然起身高呼道:“哎——我在这儿,哎——我在这儿!” “卓玛,危险!” “危险!” “快趴下!” 可是袖子还在飞舞,卓玛还在倔强地喊,很是兴奋,耀武心想,这嗓子如果唱花儿绝对是一流的,可惜喊错了时候。 “你给我趴下!”一时性起的耀武一把把她拉倒在地,只听砰的地一声,女娃娃马趴落地,摔得很响。 兴奋中被摔倒在地的卓玛仿佛自己被人从云端拉下一样,大怒,爬起来立刻出手,把毫无防备的耀武掀翻在地,然后气势汹汹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哎娃,你为啥欺负我?” “趴下!卓玛!”耀武可没管他生气,又来拉她。看他不管,她立即起身一个飞跃咚地一声骑在了耀武身上,气呼呼地看着他似乎要吃了他。 看着卓玛毛茸茸的帽子上随风飞舞的细绒毛,彻底被摔懵了的耀武,更被她骑的羞红了脸,气也上来了,他一把推开了她,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多危险,你不但不领情还骑在人身上,成啥样子,你个野女孩。“那些人拿着枪呢?站起来喊多危险?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你还骂人!”卓玛被推开后落到了地上,听到他说什么吕洞宾和狗什么的。虽然不大明白,但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因此气更盛了,爬起来的她脚也上来了。但被躺在地上的耀武一躲,笑嘻嘻地灵巧躲开了,飞起的脚抡空后腰被闪了一下,她气的直跺脚,只想扑上来。 “你就是狗咬吕洞宾!叫什么叫?万一是坏人怎么办?”耀武也生气了,指着她笑骂道。 “我爱叫,怎么着?你不服啊!不服了过来,阿姐再教你几招,来,过来,过来呀!”卓玛看他坐在地上不起来,嘴却依然不饶人,手指也很不恭敬,她立刻有了再摔他几次的想法,因此也伸出食指勾着挑衅着,可是耀武坐在地上就是不上她的当。 “不要闹了,那些人上来了!”看到五匹马上的人举枪前来,没有回头的云清急切提示道,他做了灭火队的队长,立刻把两人的气焰压了下去。 坡下的五人执枪驱马,开始快速往上运动,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步行者,杨春来摸着枪冲云清问道,“云道长,打不打?” “先等等,卓玛,你刚才喊什么?” “我喊我在这儿啊!”卓玛傻傻地说道,说的耀武一阵着急:“嗨,师父是问你为什么喊!” “他们是江措啊!”卓玛骄傲地说道。 “那你咋不早说呢?”耀武很是不满地说道。 “说啥?我还没说完,你就已经把我放倒了,我哪有时间说啊?” 包氏姐妹和杨淑贞看到两个人当面争执的样子,感觉很是可笑,她们只是默默地听着,她们更关心对面坡下的这些人。 “行了行了,既然是自己人,大家起来吧!卓玛你联络一下!” 听到容许的卓玛暂时忘了不快,兴奋地招起手来,只见她长袖招摇,宛如红蝴蝶飞舞一般挥个不停,冲下面跑来的马匹喊道:“江措,江措!我在这里!” 突然,她停住了喊叫,张大了嘴,然后又一下子捂住了,脸色大变。 江措是被绑着双手的,牵在马后的。 “师父,不对劲!”看出了不妙的耀武大喝一声,指着对方喊道,云清发现了问题。 “春来,朝天鸣枪!” 呯——! 杨春来枪口朝天,食指轻抠,一声巨大的震响声冲天而起,划破了草原的宁静,传得老远。对方的马匹听到了枪响,惊得一阵嘶鸣,但是却不停留仍旧冲了过来,那个被拉的人被推到了前面,接着后面的子弹飞了过来。虽然打得不是那么准,但有两颗打在了他们左右一米处的地面上,子弹擦地皮穿过,一路打得地皮上草根飞舞,窜起串串泥土,煞是凶险。 马匹突然越过步行者前出许多,离这里不到一百米了,马上人的头胸部赫然已现,枪支飞舞,接着瞄准了这边,似乎要第二轮开火了。 “卓玛,是不是你们部落的人?”云清手执钢枪手痒的不行,急切地回头冲她大喝道。 “不是!只有后面那个绑着的人才是!”卓玛大喝道。 呯—— 云清的枪首先击发,一匹马脑门心中弹立即栽倒在地,马上人猝不及防,扬手撒枪间已经从马上飞速惯出落到马前,痛苦地挣扎起来。 接着杨春来的枪也响了,马上人直接中弹跌落马下,而那匹马因为一时轻松受到了惊吓,一直跑了过来,到了后面好远才停了下来。 包红玉也有收获,枪声响后,步枪击中了一人胸口,那人落马时一脚还未脱离马镫,结果马匹受惊不小,立即飞奔拖着那人飞向远方。 顷刻间,三人已经被击落马下,余下的二人见状立刻拨马回头,却发现俘虏不见了。眼尖的一个看见了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正拉起绑着的江措在洼地下飞奔而去。 他们举起了枪,瞄准了江措和小孩子。 砰——!呯——!两枪响后,两人未及开枪已经栽落马下,马儿们飞一般地跑了半天才停下,诧异地望着后方。 耀武和卓玛是偷偷跑下去的,云清看到时,他们俩已经拉住了江措跑向了左面的洼地。 此时的云清只能掩护性地开枪,看到两人滚落马下,举着枪还未击发的他很是纳闷,我这边还没开枪,他们怎么落马了?睁眼四下细看,却是一彪人马从左面藏区方向早已追赶上来了。等他再往刚才来的那拨人马那边看时他发现,下面那八个人早已趁着他们对付这五人时纵马溜了过去,已经跑出去了五百多米,正急速往白石山隘口奔去,好狡猾的东西,还知道打反击掩护。 追过来的这拨人马已经来到了山下,朝山上喊话道:“山上的人听着,是朋友的放下枪走出来,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是典型的藏式汉话,但是很威严的。 “阿爸!是阿爸!阿爸!我是卓——玛!” 洼地里伏着的卓玛听见了声音后,又朝后面挥舞着大袖子喊了起来,耀武知道这次错不了啦!他刚才奔跑时斜眼看见了,开枪者骑的正是那匹熟悉的大黑马。 在耀武和江措的愕然中,贡布跳下马来。大步奔向前来,一下子抱住了扑上来的女儿,泣不成声,但是旋即又笑了。 “卓玛!卓玛!啊哈哈,我的女儿,是你吗?我的心肝,这一晚上你到哪里去了?可把阿爸阿妈急坏了!”听见女儿突然冒出来大喊,他惊喜万分。 “阿爸,你看,我跟他们在一起的,走失的人也找到了,我们还带来了治病的人!”卓玛指着小山包上说道。 “哎——你们下来吧!是我阿爸!” 卓玛的嗓子好亮,云清知道是朋友来了,他起身往白石山隘口望了望,发现那边已经上了坡快要出隘口了,后面已经有人追了过去,是管家带领的贡布部落的部民们。 云清收起了枪,带着杨春来、包氏姐妹和杨淑贞下了坡,往这边走了下来。 老朋友见面,异常热情,云清先表达了歉意,然后对满心高兴的贡布说道:“头人,我把女的宝贝给您完整地带回来了,而且我还另外带来了四个人,你看!” 贡布往后看了看,发现了杨春来和包氏姐妹,他一把抱住了杨春来说道“我的朋友,你上哪里去了?可把人想死了!” “我们迷路了!” “嗯,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哈哈哈!”贡布爽朗地笑道,他很是为他们的失而复得高兴,这也自然包括自己心爱的女儿。 他随后一一跟包氏姐妹打了招呼,等看到杨淑贞时,他却惊呆了! ------------ 第二十五章 疑是故人来(一) 看到站在坡上一身青色衣袍的杨淑贞时,贡布怔住了,他被她的鹤发童颜惊呆了,莫非是故人不成? 这不是自己十年前的恩人么?十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年轻,人常说麦黄一夜,人老一年,但她却是十年依旧,风采不减。 “哎呀,是你吗?大恩人?”略微一怔,贡布毫不犹豫地脚踩着青草几大步就迎了上去,伸着双手急切地问道。 “贡布头人,你看像不像我?呵呵呵……”杨淑贞看着他淡然一笑,沉稳地问道。 “哎呀,真是你啊!恩人啊!感谢您当年救了我呀,我一直想报答您,可是您却像神仙一样,再无踪影呐!” 两人见面,嘘寒问暖,寒暄不止,看的众人一阵痴呆,他们是老相识?大家有些不相信,耀武发现卓玛尤其不相信,正复杂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阿爸,她就是传说中的仙女么?” “她比仙女还有法力啊!当年要不是她出手相救,你阿爸我早就喂狼了!” “阿爸,怎么会呢?你那么厉害的!”卓玛有些不相信,她似乎对父亲的过去很感兴趣。 “那是十年前三月的一个早晨……” “头人!头人!” 大家抿起耳朵正要听贡布的故事,远处人喊马嘶的声音却传入了耳朵,白石山隘口那边追击的人马回来了。 等到那些马匹跑到近前,耀武发现这些马匹已经跑得大汗淋漓,浑身像水洗了一样湿湿地,但愈发精神了,他很是羡慕骑马的人,不由得心想,这次来到了草原,我无论如何也要骑骑马。 追击的人马和他们汇合在一起,跳下马的管家跑步过来向贡布汇报了追击的情况。贡布听得直摇头,他威严地扫视了狼狈的江措一眼,很是遗憾地说道:“唉!让这帮子坏蛋跑掉了!” “江措,你个怂货,给我过来!” 看到落寞的江措疲惫不堪地蜷缩在那,贡布很是生气,他气冲冲回身走到马鞍前,再过来时手里的马鞭子已经扬了起来,狠命地抽了过去。几鞭子下来,江措的背上火辣辣地生疼不已,耀武看得出,他硬是忍住了,没叫唤,看来也是个汉子啊。 “阿爸,你不能打他,那些人已经折磨他够狠了,他像狗一样被拉着在马后面,跑的几乎散架了,你还打他?”卓玛起身护住了江措,冲父亲贡布喊道,耀武又看见了鸡婆护小鸡的情景,不由得想笑,但他没笑出声,这个时候是不需要笑声的。 昨晚的袭击大伤了贡布的脸面了,客人们刚来,匪徒们竟然打上门来。虽然反击击退了他们,但是却把自己的得力干将给丢了,在贡布看来这个人丢大发了。 气急的贡布被众人劝住了,他丢了马鞭在草地上上来回走着,回头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可怜江措,他还感觉不解气。 “你说,你昨晚咋回事情?”贡布举着折着的鞭子,鞭梢轻绕着喝问道。 原来,昨晚上后半夜时,有人偷袭了贡布部落的村寨,被早有准备的贡布带人击退了。清点损失时他们发现袭击者丢下了七八具尸体,但贡布得力的助手江措也不见了。 贡布立即带人连夜跟踪搜索,一路追击下来,天亮时,才追上了对方,击毙了二人,但是对方跑的挺溜的,眼看就要追上了,转过山湾后却又无踪无影了。 他们寻踪追赶,发现对方沿着山路往藏区深处一路逃去,他们一路追了下去。但是对方逃出二十里路后却又突然转向旁边的沟壑,接着顺路又向上古马滩草原方向转回,看来是要往白石山隘口方向逃窜。 当他们快要追到隘口时,前面突然响起了枪声,这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立即催促部众快马加鞭,尽力追赶。 关键时刻,追过来的他举枪救了耀武、卓玛和江措三人。 “你是我的得力干将,但是你却被敌人俘虏了,这个你怎么解释?我听说你还替那些人喊话,险些伤了客人和卓玛,对不对?” 贡布真正生气的是他喊话,被俘虏了,还替敌人喊话,这问题就严重了。 “头人,我没有背叛你和我们的部落!至于喊话,我想仅仅是喊话,所以就喊了,我在找机会啊……”江措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狡黠地看着贡布,嘿嘿地笑着然后摸着头不好意思起来,这事情真的丢人,差点把小姐给伤了,可是谁知道她在那里呢。 “你个笨蛋!有你这么找机会的的吗?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娃娃!去,过去,把那几匹马牵回来!”贡布气的只想抽他,但是客人在前,他不好再发作了,他已经发了大火了,再发就冷淡了客人,实在是不好了,看到了了远处已经吃草到一块的那四匹无主的骏马,他决定罚他去牵马。 “雅布!雅布!”1 听到贡布让他去牵马,江措仿佛遇到了大赦一般,高兴地跑了出去,耀武看他一个人,立刻跟了上去帮他牵马,看到他跟了上来,江措的眼里满是感激。 两人悄悄走近马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四匹马一匹匹牵了回来,看着耀武笨拙牵马的样子,卓玛笑的前仰后合,包氏姐妹、杨春来和云清们也是笑个不停,杨淑贞则在笑之余觉得,这次出山来到藏区,一定要教会耀武骑马。 嘱咐手下人打扫战场后,贡布让手下的部民让出了四匹较为温顺的骟马,一匹云清和耀武骑,一匹杨春来骑,另两匹包氏姐妹各骑一匹。最后,他把自己的大黑马给杨淑贞和女儿卓玛让了出来,自己则亲自拉着黑马,一行人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贡布满是回忆地说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十年前三月的一个早晨,白石山两面包括古马滩草原都还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大雪中。 追踪一头花豹子的贡布进入了二十四个亮晃晃。 三月大雪纷飞,一下就是一周,还没有要消融的样子,山里找不到食物的土豹子饥饿难耐,下山袭击了贡布部落羊圈里的羊群。接连两个晚上的骚扰,连咬带吓,三十多只羊就死了,部民们人心惶惶,贡布决定除掉它。 经过观察,他带领十人组成了狩猎组,在豹子可能途径的地段埋伏等待,贡布特别埋伏在了羊圈里。 鹅毛飞雪的夜晚,朗月在上,光线昏黄,后半夜时分,蹲在羊圈里听到动静的贡布不敢动弹,接着他发现了他这二十年里最为诡异的事情,进来的不是一只豹子,而是两只豹子一起来进来的。 两只豹子进得羊圈来,羊群一阵骚动满圈乱跑,两只豹子在两头一堵,羊们就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不敢再动了。豹子可是独来独往的野兽,两个一起来却是少见。贡布没有开枪,决定看看它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只大一点的豹子,冲那只较小的豹子一个回头后突然跃起,像表演一样冲向羊群,羊群一阵大乱,贡布都差点被羊挤倒,透过纷乱的羊群等他再看时,一头大羯羊已经被咬住脖子四腿乱蹬,立即毙了命。这应该是只公豹子,刚才它闪电般的一击而中,立即要了那只大羯羊的命。 接着这只豹子展开了杀戮,一只两只三只,那头较小的母豹子静静蹲在圈门口,似乎在观察欣赏着公豹子的屠杀绝技。 贡布气坏了,人常说鹰饱不贪食,豹子也应该是一样的,但是今晚这只畜生可真邪了门了,拿羊的生命玩耍了起来。 他握紧五连发快枪,瞄准门口那好打的母豹子,套进了准星后就是一枪,枪响豹子倒,羊群四散,未等他开第二枪,那只正在表演屠羊绝技的公豹子一呆后立刻夺路而逃,跳墙跑的无影无踪。他和其他闻声赶来的猎手寻踪追击,最后还是丢了踪迹,未获公豹子。 不少猎人以为,这一打一追,肯定吓破了那畜生的胆。 但是三天后,他们的羊圈遭到了疯狂地扫荡,这一次又死了好多肥羊,而且死的很惨。除了吓死的,被咬死的都是锁喉闭气,一击毙命,通过查看伤口,他们发现不是狼群所干,是比狼还厉害的豹子。 一看就知道是报复伤害,贡布知道那头公豹子跟自己耗上了。 狩猎组继续等候猎杀,两天晚上都没动静,第三天晚上,他们又等空了,豹子一夜没来。 黎明时分,贡布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家,洗了把脸刚躺下不久,还未睡熟,仆人急匆匆过来叫他。 “少爷!少爷!不好了!” “怎么啦?”他一骨碌坐起来问道。 “那只豹子又来了!” “啊!在哪儿?” “在大羊圈,听说死了好多羊!”仆人难为情地看着他,不安地说道。 “啥?赶快备马!我去看看!” 贡布跳下炕头,穿起皮袍,代起翻毛的大皮帽,带着枪,骑马立即赶往了大羊圈。 大羊圈是贡布家最重要的一处羊圈,里面圈养的都是待产的母羊,按照预产期,再有一个半月,这些羊们就要产羔了,到时候这一二百只羊羔如果在草原上奔腾顶撞,那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来到大羊圈的贡布被眼前羊群惨遭杀戮的景象气的火冒三丈,这不是掠食,这简直就是**裸地孽杀! 注:1雅布:藏语,好的意思。 ------------ 第二十六章 疑是故人来(二) 近二十只腹部丰满的母羊已经被咬倒在地,气绝身亡,算上身孕的小羊,这一小子就损失了近五十只羊,这还不算,有近十五只羊被吓的流了产,整个羊圈就像屠场。 真是畜生所为! 看守羊圈的仆人在旁边战战兢兢地说着事情的经过,不时指着豹子进来和出去的地方,脸色铁青眼睛充血的贡布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但那胸脯的不定起伏暴露了他狂野的内心。 听完情况的他知道这畜生还没跑远,他摸了摸腰刀,嘱咐仆人们收拾残局,自己则提起钢枪翻身上马,顺着雪地上残留的豹子足迹,脚踩铁马镫驱马出了村寨。 在清晨的风中,忐忑的仆人们惊愕地看到他一骑飞驰,霎时就没入了一望无际的雪野中。他们急忙向头人去汇报,少爷跟豹子拼命去了。 雪地上留下了浅浅深深的豹子蹄印,是全新的。看来这畜生是在前面全力奔跑,蹄印一路向白石山隘口而去,他驱马紧紧追赶。 跑到白石山隘口下时,枣红马跑了一身的汗,仿佛被水洗了一般汗珠子直往下滚,这可是全部落最好的南番马,老头人把他给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贡布,希望他能够骑着它东奔西跑,守住自己的家业。 天色已经大亮,远方的太阳正在努力升起,草原和群山一片雪白。 豹子的蹄印逶迤着上了坡,往隘口方向去了。这山路对豹子这样的轻巧野兽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但是对于他骑着的大红马来说,却成了难题,驮着他上坡走了半截子,马就蹄子下开始打滑,不停地仰头嘶鸣。为了安全起见,贡布下马一手拉马,一手执枪,顺着漫长的大坡往隘口爬去。 脚下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踩着雪上到了半山的缓坡处,马儿又开始不安地嘶叫起来,贡布知道离豹子不远了。晴光的天色下,隘口处有一个狭小悠长的身影在往上走动,他眯眼仰望,正是那畜生! 怒火中烧的他扯着马缰绳一跃而起,翻身上马,接着打马加快了步伐,可是马儿越加显得惊慌了。 这只豹子分明是在挑衅与他。 贡布从半坡处驱马上山,那只豹子就半蹲在山顶的隘口处,似乎在专门等他,贡布知道它的死期到了。 离山顶已经不足五百米了,他丢下不太情愿上山的大红马,踩着薄厚不一的积雪,盯着豹子往山顶跑去,如果它愿意等待的话,他要跑上去亲手杀了它。 清晨的风还是很冷,尤其在这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结合部的白石山地区,突然放晴的天色往往伴随着凄冷的寒风。 贡布的帽子和眉毛上已经冻上了许多白霜,那只豹子还在垭口观望着,不急不忙。他粗粗地估算一下,离他也就不足二百米的距离了,这距离已经近的他都不好意思开枪了,唯有冲上去肉搏,似乎才对得起这距离。 贡布没有开枪,而是拔出了腰刀,咒骂着,抱着决死的信心冲了上去。 你这个畜生!你们两个狗男女三番五次地深更半夜闯入羊圈,一起祸害人,咬死了我们的羊,我虽然杀了你的伴儿,你不也咬死了我们许多羊吗?有本事你冲我来,咱们两个单挑。今早,你竟然对那些怀着羊羔子的母羊下手了,既然是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吧! 我们今天就来拼个你死我活,来了结这段恩怨吧! 就在贡布气冲冲地冲上去准备一决雌雄,以求了结这段人兽恩怨的时候,气人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只花豹子闪过垭口不见了。 冲上山顶后,等待他的只有从北方灌来的刺骨寒风,还有一溜蹄印后的一泡山猫尿。 贡布立在山垭口那个气啊!简直要疯了,他看见那只豹子下了南畅,回头在看他,似乎很是不屑一顾。 贡布举枪就射,可是那只豹子似乎知道他会开枪,早在他举枪时,如鞭子般的花长尾巴一扬入了花湾,贡布的子弹打起许多碎雪,那豹子似乎还回头望了望雪,这才进入了花湾,贡布的肺都要气炸了,今天被一个畜生给戏弄了,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把心一狠,起步踩着北坡阴面的厚雪追了下去。 下了花湾,他再没有看见那只豹子,但是前面的蹄印是新的,大小正是那只畜生的,贡布继续踏雪追赶,雪厚几乎要没膝了,他知道自己难,那畜生更难。 下了花湾,他一直追入了二十四个亮晃晃的边上,眼前是一坡黑色又葱郁的老林子。 到了这里,他犹豫了,眼下就是茫茫的林海,二十四台,一台一台往下逶迤,直到远方望不到边。白雪皑皑处,正是远处对面暗昏昏的大山。 这个地方就是老人们传说的魔鬼出没的地方。 据藏区的老人们说,很早以前这里曾经有一处天堂,这里的仙人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自从来了一群魔鬼在这里放火后,这里就变成了人们谈之色变的地狱,谁要是进去,谁就会丢掉灵魂,再也回不来了。总之可怕的传说总是伴随着这片神秘的林子,时时流传,此时,他就到了这片林子的边上。 正在犹豫间,那只豹子又闹出动静来了,远远地他听见似乎有咆哮声从林子的边缘传来。 贡布一个激灵,他知道这只豹子的意图了,这个畜生在给他下套,想把他诱入老林子里。 明知道对方在诱自己,年轻气盛的贡布偏不信邪,他一紧腰带,收拾好腰刀,开始检查枪弹。 这次他换枪了,带的是德国毛瑟m1871/84步枪,这种枪口径11毫米,采用8发管状弹仓供弹,加上枪膛中1发,共可装9发子弹,被称为九响毛瑟枪,这枪的好处是子弹可以连发而且射程远,有效射程从270米到1600米内,非常适合打大型野兽。 枪弹检查无误,他举步踏入了这片传说中魔鬼出没的老林子。 这畜生一直在前面走走停停,不断等待他的追赶,贡布是越追越气,也是越追越感觉惊险。 在莽莽林海里追赶着不知道下了多少台,他感觉雪越来越薄了,两旁不时出现一些大型动物的白骨架,仿佛在无言地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此时,贡布只想尽快赶上这只豹子,结果了他。他知道,这只豹子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那就让它来吧!我等着。 他需要的就是这个。 果然,下了一坡后,眼前豁然开朗,林疏草稀却多了许多灌木,一湾探春粉红如海,随风摇曳,恣肆地尽情怒放,甜蜜的香气仿佛从梦中走来,熏得他昏昏欲醉,四野静静地,宛然一片仙境,在如海的繁华中,他丢了跟踪的豹子,迷了路。 他诧异地四望着这片诡异的林子,他不能确定这里是哪里,他知道这里尽管一片仙气,但是这颜色却是豹子的天然保护色,是那畜生的迷彩,这里其实隐含着十分的凶险。 他执枪小心地往下面探春稀少的石崖边走去,他想找到一处熟悉的参照物来确定自己的方位,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大树可以作为自己天然的后靠,在这花海里,最容易受到偷袭,他甚至能感觉到这豹子就在自己的附近,得赶紧离开这甜蜜的花海陷阱。 用枪管小心拨开了眼前从生的探春树,他探步走了出去,来到了云杉当道的石崖边,那片诡异的探春林被他抛在了后面。 这是三棵并排生长的巨大云杉树,如同人的三个手指并排生长,三棵树生挤在一起,紧紧相依偎,个个粗壮大如水缸,三树枝叶横隔交错又向旁边发展,可谓遮蔽天日,少说也占了半个天空。 贡布来到了寂静的大树下,背靠大树的他略微轻松了些,挥手抹去脸上汗水的他起身绕过旁边一棵大树,准备看看下面是什么样的地方。绕过大树的他发现自己刚才是错觉,下面其实不是高高的高崖,仅仅是一处小石坑,再下去是一处白桦树林立的舒缓斜坡。真正的石崖要到出了这片白桦林了才能到。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时分,没吃早饭的贡布已经饥肠辘辘,但他什么都没带,干粮在马背上,那匹红色的怂马早已被他抛弃在白石山那边了。 他一个侧回头,在三颗大树上看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那只丢失的母豹子的尸体此时正挂在两棵树的合缝处,头往下软软地耷拉着,贡布一惊。 未等他细想,一阵冷风突然从他刚才绕过来的侧后面袭来,他甚至闻到了一股子腥味。 是那只该死的豹子,真的是复仇了! 万千之一秒间恍然大悟的他来不及再转头开枪,只能习惯性地把身子往左面尽可能的一大斜,他实在没有时间来面对在这只母豹子尸体下对自己处心积虑发起的凶狠一击。 贡布这一个侧闪躲开了豹子凶狠地一扑,避免了灭顶之灾,但是这只豹子还是在飞过贡布的右肩头时来了个动作补救,先后连续发起了两击。 这豹子先是左后爪一个侧后蹬,接着长约三尺硬如钢鞭的豹尾横扫其脸。 豹子爪蹬踏时指爪尽展后刨,贡布的右肩头被这一蹬一刨,顿时抓的皮开肉绽,青筋暴起与骨肉两离,整个肩头一片血肉模糊,而那豹尾又带着风声扫了过来。 那豹尾打在了他脸上让他几乎要晕了过去,几乎就在同时,贡布左手的枪也响了,三颗子弹打断了豹子尾后钻入了豹子的后身,把豹子送了出去,昏昏沉沉中他似乎看到那豹子飞下了山坡的白桦林里。 ------------ 第二十七章 疑是故人来(三) 豹子飞了,血肉横飞了的贡布也向后倒了,简直倒得一塌糊涂。瘫软的他强忍着,想站起来,因为他的眼里又有了狼群掠过的踪影,就在附近的探春林里,但是巨大的疼痛已经阵阵袭来,直催心扉,最后,他虚弱无力地倒靠在大松树上,任凭头顶的母豹子尸体无神地耷拉在自己头顶,他觉得自己就像这只死去的母豹子。 他也感觉这世界越来越不是自己的了,最终,头一歪就晕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这里香气缭绕,是柏木燃烧发出的独有香气,原来天堂的气息跟人间是一样的,至少应该是相通的,他想。 他以为自己是进入了天堂。 贡布认为自己从未干过什么坏事情,至于打死一些狼虫虎豹,也是送去西天净化它们的灵魂,所以按理是自己死了后应该进天堂的,对这一点他是毫不怀疑的。 他想挣扎着站起来,来好好地看看这接纳了自己的天堂到底是什么样子,巨大的疼痛一下子把他拉回了人间,他一头栽倒在床铺上。 “不要动!”一声轻柔的制止,宛如仙乐,极度温柔地渗入他的内心。虽然疼痛着,但是他感觉好多了。说话的人已经走了过来,开始替他处理起伤口来。 由于挣扎,他的右肩头此时伤口崩裂,又开始渗出血了。 黑色的袍衣,银白色的头发,秀丽的面容,让人震撼和迷惑,她究竟多少岁了,贡布像看仙女一样看着她,只见她默默地替自己收拾着伤口,重新进行包扎。 这时候他才相信自己是被救了。 “你差点被狼群给叼了去,是我救了你,你现在是安全的!”她微笑着说道,贡布突然发现,她微笑说话时甚是迷人,但愿自己的恋人以后也是这样的。 “谢谢,谢谢,请问您贵姓,这是什么地方?”贡布想挣扎着起身,他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感激地问道。 “说了不要动,你怎么不听话?”微笑变成了严厉,恋人的感觉顿时变成了虎妈,贡布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人,也就不乱动了,任凭她安排。 贡布在这里休息了三天,除了拉撒自己强忍着出去解决,其余一切的起居饮食都由她负责。 三天下来,面对着这个谜一样的女子,贡布只有膜拜的分了。她的医术奇绝,三天后虽然伤口隐隐作痛,但是止住了血的自己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 三天后的第四天早晨,就是他们分别的日子。 一大早,贡布被叫起,喝了羊奶吃了早点,他被告知要离开了,贡布很是诧异,他实在不愿意离开这里,他倒希望自己的伤口永远不要好,这样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享受这人间难得待遇,但是离开的时机已经到了,他只能离开,毕竟主人下了客气的逐客令。 “我能再呆几天吗?我的伤口还在疼呢?”贡布试探微笑着说道。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你的身体已经不成问题,他可以带着你的灵魂回到你的家乡了!” “我的家乡?你去过?” “古马滩草原的头人谁人不知啊!这是你的枪和腰刀,这是你今天的晌午馍,好了,你把你的眼蒙上吧!”黑衣女子交代了武器和食物后,拿出了一条宽约五指的黑色布带,伸手递给了他。 “这是为啥?”贡布有些生气了。 “不为什么?这是规矩!” “啥规矩?”依然气梆梆的。 “不要多问,你照做就是了!” “我不明白!”耿直的他有些想不通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我想是天堂。” “错了,这是魔鬼居住的地方,蒙着你的脸是怕魔鬼把你的魂勾走了!”对方一脸的正经,微笑不再,就差冷若冰霜了,闻言的贡布一阵心惊,既然有天堂就有魔鬼,他还是信的。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但他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这里没有客人,你是独一个,年轻人,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回去了?”声音威严地不可侵犯,贡布知道她生气了,自己问的太多了。 他乖乖地蒙上了脸,不再言语,任凭她用藤条拉着自己一步步往外走去。 “路上千万不可私自偷看,否则魔鬼的邪光会亮瞎你的眼睛的,切记切记!”似乎出了一处村寨,黑衣女子告诫道,胆大的贡布闻言吓得要死。 他们走走停停,七拐八扭,贡布只感觉越来越寒冷,整个路的走向似乎是在往上走。经过大约三顿饭的功夫,他感觉来到了一处奇寒的地方。这时候,黑衣女子说话了:“到此为止吧!我就送你到这,从这出去,你就是安全的了,记住,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的这次经历,你也当没有来到过这里,否则会召来祸患的!” 声音依旧威严,但是也多了一些温柔和善意,贡布不禁有了一种想问对方的冲动。 “你是仙女吗?” “你说呢?” “我想你是?而且你还是一个度母!” “度母?啊哈哈哈……”一阵轻笑传来,飞入耳朵宛如银铃脆鸣,扯人心扉,为之动容,黑布蒙着面的贡布有点不想走了。 “你说是就算是吧。”笑声停止了,一句未置可否的肯定后,再没有了声音,贡布沉浸在笑声里拔不出来了。 “哎哎哎,你在吗?度母!你在吗?度母?汉家?”一刻钟的沉默后,从沉思中惊醒的贡布先是小心地问道,之后发觉不妙的他大声地问了起来,但是周围死一样的沉寂,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大惊,一把扯下了蒙住自己双眼的黑布,四下查找。 此地已无别人,只有他自己和自己映在雪上的影子,外加雪地上两张美丽的豹子皮。 但是那女子的容貌早已印入了他的脑海。 对于往事,贡布略去了地域,特别是密路营,只是说在林子边遇到了袭击。但是他或直白或遮掩的往事讲述,已经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再看杨淑贞,她只是满意地微笑着,没有作任何的点评,看来对于贡布的保密她是满意地。 “哎呀,看来你们是故交啊!”云清饶有兴趣地说道。 “应该说,她是我的大恩人!没有她,就没有我现在的一切,所以我要感谢你,我的恩人啊!”贡布感激地说道。 看着众人,杨淑贞微微一笑,终于开口说话了:“头人啊!我也是采药时偶然碰上,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咱就不说了,有些事情那个时候可能不太合情合理,那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还望你见谅啊。” “理解!理解!哈哈哈……”贡布笑了,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理解,理解自己,理解杨淑贞。虽然往事如烟,世事变迁,但是对恩情的感谢应该是第一位的。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贡布曾经为比他大近乎二十岁的杨淑贞辗转反侧,这都是老话了,那时候人们以为他是进了老林子中邪了。 话说贡布从老林子带着两张豹子皮返回三天后,贡布少爷奇迹般凯旋的消息,传遍了草原,他被传成了无所不能的勇士,这名气使得远近部落的头人们纷纷来提亲攀附,愿意把自己美丽的女儿嫁给他,可是年轻的贡布却诡异地一一回绝了。 起初人们以为是他眼高,看不上自己的千金,之后当人们打听到他是从那片老林子出来后,又去了几次才变成这样的时,人们认为他是真正的中邪了,因此,这些人们也就断绝了攀亲的念头,也更是不敢再靠近那片老林子了,生怕自家的儿郎变成那样。 为此,老头人很是心烦,直到他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了岷山南边靠近四川的藏区经商时,遇见了临近九寨沟的仁清部落的央宗。 央宗是当地头人的小女儿,聪明美丽。虽然看起来比贡布小很多,其实也就小三岁。 年轻英武的贡布和美丽多情的央宗是一见钟情式的遭遇。 那天黄昏,他和阿爸带着卫队骑马赶着货物驮队,到了仁清部落头人的府邸,正在收拾马匹的贡布看到一位女子从眼前走过,肤色白皙,脸型清秀,姿态很是曼妙,他惊呆了,仿佛鬼差神使一般,顿觉口渴的他张口就喊了一句话:“仙女姐姐!” 卓阿闻听,低头一笑,脸红不已,但是还是大方地问他怎么啦!贡布被问的脸红了起来,说不上来,卓玛掩面一笑而过,很远了还笑的嗤嗤声不断,真是美丽的姑娘没完没了的笑。 接下来的几天的黄昏,央宗动人的情歌总是在府外清澈的小溪边地唱起,两人很快堕入了爱河,为此,老头人甚至多留了半月,直到事情有了眉目,才打道回府。 回来后,他立马备好彩礼派了全部落最有名的媒人去提亲,把央宗娶回了古马滩草原,这才了却了自己一桩难遂的心愿。 等到老头人三年前撒手西去时,已经是两个孩子父亲的贡布顺顺地继承了头人位,成了这片草原新的主人。 ------------ 第二十八章 恋人的药方 贡布带领部落的丁壮驱逐了骚扰的入侵者,而且还找回了小姐卓玛,尤其要一提的是带来了一位众星捧月般的白发仙女,闻之的整个村寨都沸腾了,草原上的人们纷纷打听,甚至有人好奇地不断找借口前来观望。 贡布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已经是不胜其烦的他,命令部落的闲杂人等要经营好各自的牛羊圈,抓紧春夏季节的耕种,不得再借口骚扰客人,这才少了许多麻烦。 石远举也能够安静地养起伤病来了,只不过他在等待一味奇药。 那天午后,贡布一行被仆人们迎接进头人府邸,接着仆人们立即忙碌起午后的宴会来。这次宴会的规格十分地高档,一方面,贡布是要准备给汉地来的朋友们隆重地接风,另一方面,他想把白石山隘口外牺牲的部落勇士们的父母请来,款待一番。 在仆人们准备午宴的当口,贡布让云清和包氏姐妹以及杨春来叔侄带着杨淑贞前去看望石远举,卓玛则早已偷偷地去看自己养的红嘴鸥了。 到了二楼的门口,众人把杨淑贞让到了前面。此时,细心的耀武发现,姑太太杨淑贞在即将进门时,颇为犹豫,甚至有些脸红,但他猜不透为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 当踌躇的杨淑贞面容依旧却一头白发地出现在石远举面前时,睁眼醒来的石远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侧卧着半起身的他怔住了,接着,他长久地看着鹤发童颜的美丽来人,半晌没说话,最终他确定了对方是谁,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是你吗?淑贞?” 此时的石远举已经一骨碌坐了起来,又定定地看着,接着,他甚至是不相信地还揉了双睛。 “是我啊远举,唉呀,你也老了!”杨淑贞声音有些颤抖,耀武听得出她似乎陡然多了一丝苍老。 事实上,此时的杨淑贞虽然没了年轻时的炽热,但是颤抖的声音依然透漏出一颗灵魂的忐忑,心中的歉疚和故友重逢的激动在此时交织,潜流暗涌。 在见面之前,或者说在她走出密路营之前,她和这个男人过去的一切爱恨情仇都已经成了历史,快要被厚厚的人世沧桑给尘封了,二人已经近乎四十年没见了。如今,当彼此见面时,各自开始从自己记忆的最深处一点点抖落岁月的尘土,直到对方的旧日模样渐渐地清晰起来,鲜活起来。 石远举还在呆呆地看着杨淑贞,可是却已经是老泪纵横,涕泪泗流。看着在众人面前落泪的曾经恋人,杨淑贞既心疼又尴尬,强忍着眼泪的她不管也不是,管也不是,心里多了几分内疚。 云清和众人对他们似乎的熟稔感到惊讶异常,发觉场面有些尴尬的云清灵机一动,高声地说道:“杨居士,您真神了,看来这石老爷的病非您莫治,您看您一来,把石老爷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这样,我们出去走走,他就交给您了,您给他好好治一治!” 包红玉不由得暗自竖起了大拇指,这个老男人先是马贼,后为道士,竟然也知道人情的练达,真是有意思。她给妹妹一个眼色,姐俩先跟着云清走了出去,众人闻听也是立即会意,二楼的客房里只留下了石远举和杨淑贞二人。 二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准确地说,两人离别至今应该是三十五年整了。往前推算,那一年正好是公元1895年的四月。 对于当时的大清国来说,1895年是继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后又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份。这年四月,台湾被割让给了日本。而对于石远举来说,这一年对他亦是个刻骨铭心的年份。从遥远的陕西关中经商赶回来的石远举,最终没能再见自己的恋人杨淑贞一面。 当他离开故乡时,美丽的恋人躲在卡住梁上遥望着他,一直把他目送过了朱家山,当他出梁后回首白石山下的卡住梁时,他发现有个芝麻大的黑点似乎仍旧在那凝望,他把自己的魂留在了卡住梁,狠心走了。 一去两千里,来回四十天,四十天后,当他怀揣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白菜绿的蓝田玉手镯,一路望着关中青青的麦苗回到洮西古城时,此地还是春寒料峭。 让他悲伤地是,曾经美丽的淑贞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空留他在古城西面高大的瞭望墙头无数个月夜徘徊,暗自伤神。 问谁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曾经,似乎有预感的杨淑贞给他说过自己家族古老而怪异的习俗,那次离别时,她甚至祈求他带上她,哪怕做一个牵马喂料的女伙计也好,但是石远举狠心地拒绝了,他需要明媒正娶地给她一个名分,因此他只答应她快去快回。他是想来了后立即去提亲。他还记得杨淑贞泪眼汪汪地只是点头,可心里是失望至极。 失去了,他再一次想起了密路营的传说,想起了杨淑贞曾经说过的预感和她家族奇异的遗俗,他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心爱的人儿。 1895年的整个夏天他都颓废地要死,弟弟看着他很是担心,经常跟着他。慢慢地,冬去春来,第二个四月,他彻底死心了。振作起来的他带着弟弟一心扑在了生意上。尔后生意小成的他先是娶张氏,张氏久未生育,随着生意的扩展,他又娶了受过新式教育的春红,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儿一女的父亲了。 没想到,在他人生的低谷,再次遇见了杨淑贞。在此地遇到了故人,石远举恓惶难扼,潸然泪下。 杨淑贞看得出,九甸峡遇袭后,大难不死的石远举陷入了严重的精神危机中,石生给他的打击把他几乎击垮了,他昔日敢作敢为的硬汉形象已经被自己侄儿的忤逆和背叛击得粉碎,只剩下破碎的心在虚弱的躯壳上苟延残喘。 事实也确实如此,伤病的他已经是虚弱不堪,此时此刻杨淑贞的突然出现,彻底击垮了石远举作为男人还在保持着的自己尊严的最后伪装防线,面对昔日的恋人,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众人面前落泪了。 众人出去后,石远举和杨淑贞很是感激云清的解围,互相看着的他们略微清醒之余,各自心里不由得赞叹耀武跟了个好师父。 “你坐吧。”众人走了,石远举的内心也平复了许多,斜靠在被褥上的他看着杨淑贞,给她让起座来。这一让让的杨淑贞心安了许多,他需要静养,这是个好表现,只要他能够安静下来,她有信心和办法使他活力重归,目前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三十五年了我们一别,今儿个我来看你来了,这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是啊!一转眼我们都老了,不过我看你还年轻着呢……”石远举随着昔日恋人的感慨应和道,看到她的容颜,他不由地赞了一句。 “哪里的话,你可不要看我的脸,这都是假象,你还是看看我的头发吧!一看你就啥都知道了。”杨淑贞白了他一眼,似乎对此不太满意,石远举被这一眼白的局促起来了,吭了半晌,嘿嘿地笑了。 “不要笑!不准笑!”杨淑贞对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嘿嘿笑之人制止道,她知道他得散淡些,笑对他此时曾经呛过水的肺是没有好处的。 石远举一怔,接着就不管不顾地嘿嘿嘿地大声笑了起来,惹得杨淑贞也笑了起来,石远举正得意忘形时,突然剧烈地咳嗽袭来,这一通咳嗽后,他被憋的脸色通红,气喘吁吁,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但两人的一切不安和芥蒂都在这笑声和咳嗽里烟消云散了,毕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五十不惑,天命难违啊。 他们的笑声连屋外院内的人都听见了。此时这笑声也刚好被包氏姐妹派来偷偷听墙皮的耀武听见了,二小子有些不明白,他们还在笑,这个姑太太和这石大爷干啥呢?她也会傻笑? 突然传出的连续大声咳嗽把他吓了一跳,这声音似乎就在耳边,惊得他内心不安。 “你先些喝水,好,好,好!再喝些,嗯,好了,你慢慢躺下!”耀武听见屋内的姑太太似乎在喂水后扶石远举躺下,正呆思间,里面传出了话: “耀武,你把他们都叫上来吧!”二小子一愣,招手示意底下人上楼来。 众人一迟疑,随之的空空空登楼声中,一行六人先后上了二楼,卓玛侍弄完红嘴鸥后,也心满意足地来了。 此时,杨淑贞已经知道了石远举的症结所在,心里有了良方。 “治好石远举石老爷的伤病其实不难,老身已经有了良方,只是还缺一味重要的药材!”她起身看着微笑的贡布,沉稳地说道。 “恩人,您说,是啥药?” “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众人惊呼。 “对!冬虫夏草!”杨淑贞看着众人一脸凝重地点头说道,接着她进一步解释道: “冬虫夏草具有补肺益肾,止血化痰,秘精益气的功效,对于石老爷的病有奇效,我这副方子如果缺了这味药材,治疗效果会大打折扣的!可惜的是我的储备已经用完了,这味药材需要头人您亲自出马才能得到。” “我?”贡布四下一看,拍着自己的胸脯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正是!” “哦,恩人您说!” “这冬虫夏草生长在高山草地灌木带上面的雪线附近的草地上,此时采挖正是时候!” “那,我们村寨后面的这神山上有么?”贡布指着存在后面不远处的高大青山说道。 “不可啊!头人,这是神山,万万不可动土,其实这山上没有,就算有,也不能去挖,否则会惊动山神,引祸于民的。” “您直说有没有?”贡布知道山神的神圣不可侵犯,但是如果为了救人,只要请喇嘛做法事祈祷后,小心地采挖几根虫草也估计完全是可以的,他想。 “没有!” “那哪里有?” “扎尕梁!” “扎尕梁?” 等杨淑贞说出地方后,贡布惊呼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道处于冶力关和新城之间右侧的高大山梁正好符合虫草的生长条件。 但是,扎尕梁却是卡哇的领地。 他知道自己遇到真正的难题。想那卡哇以前跟自己有芥蒂,如今就在前几天他在自己古马滩草原上把他的骏马输掉了,大家都知道他是让他的儿子走着回去的。这一次可谓是他在人前丢了大人。 他能让贡布部落的人去采挖虫草? ------------ 第二十九章 贡布的拜访 宴会结束后,大家被安排休息,这一夜,睡在一起的云清和耀武都开始考虑起虫草的事情来,这个事情得抓紧了。 虫草,虫草,到哪里去弄到虫草呢?除了扎尕梁,难道其他地方就没有了吗? “师父,我们可以去买啊?”耀武突发奇想,他打了个转身兴奋地对旁边的云清说道。 “买?到哪里去买?” “到景古城下的春生茂药店!” “那里有吗?” “我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也是个办法?但是就怕没有太多的或者没有,你要知道他们收取是为了外销,再说了本地的普通人家也是用不起的,另外,今年自从石老爷在九甸峡出事后,鲁大昌军逼近狄道,各地的形势也十分不稳,民间采集虫草的人也就不会去挖了,挖了也卖不出去的,因此,我估计景古没有虫草。” “那咋办呢?” “看来只有自己挖去了!” “到扎卡梁去挖?” “嗯,明天我再问问贡布头人,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挖的,睡吧!” “嗯!”耀武乖乖地把头缩进了被子里,准备睡觉了,末了他又对云清说道:“师父,去挖虫草可得一定带上我啊?” “睡吧睡吧!哪次没有你啦?你呀就好像场场不离的穆桂英,睡觉!”云清开玩笑地收拾了他几句,最后以刮鼻子作为奖赏,也作为睡觉的最后通牒。 耀武放心地呼呼睡去了,但是云清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只要石远举的病情好起来,他准备和石远举来一次充分的交谈,为他也为大家的出路,事情总不能这样老是搁着,但是他也知道,石远举似乎一直有心事,这个心事并没有因为杨淑贞的到来而释然,可以看得出这心事依然哽噎在胸,他还在矛盾中。 第二天是一个天色晴朗的日子,太阳出来不久后耀武起来了,揉了揉眼睛后他突然发现旁边的云清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一骨碌爬起来,拉起亮子格的糊纸窗户,伸出头尽可能地向头人府邸的各处张望,却没看到云清的一丝身影。失望的他缓缓坐回炕上,心里就有些难受起来,师父还是自己一个人走了。与其这样,昨晚还不如跟耀文挤在一起和父母睡觉。 正在炕头围着被子暗自伤神时,窗户外人影一闪,有人进门来了。 “吆呵,谁惹你啦!脸拉得这么长,嘴撅的都能縻驴了我看!” 是师父云清,二小子心里一阵百感交集,好师父他没丢下我。 “师父,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嗨嗨嗨!你这娃娃,就算我走了,你也得高兴不是,怎么能一天愁眉苦脸的呢?你不是还有你、你亲大亲娘吗?活人就要精精神神地活人,记住,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有精神,活人耍的就是精神,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神伤不已,那还了得?处变不惊,这才是气量!” “嗯!”二小子听得很是过瘾,他记住了。 “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出发了!”看到耀武笑了,欣慰的云清买了个关子,冲他故作神秘地扬手说道。 “啥好消息?”二小子凑了过去。 “嗯,那你就先起来赶紧洗脸漱口,完了我再说!” “师父,您现在就说!” “不行,先洗漱!” “师父,求求你了,先说说呗?”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这个娃娃,可是得寸进尺啊!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云清眼睛随头一转一瞪,十分夸张地威吓道,耀武吓得一个激灵,随之傻笑着赶忙从炕上下来,叠被子收拾炕铺,云清很是享受地在旁边看着。 屋外,金色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头人府邸的院落里,把院子里忙碌的仆人们也照得满脸金光。 吃过早点,耀武跟着贡布家的马队出发了,这次的马队十分壮观,长长的一溜前后带出好远。就在昨晚,贡布已经决定亲自出马,带领云清和耀武一行人随着自己的卫队一起出发,前往卡哇部落。 在随行的人员问题上,他们特意带上了三个人。因为杨淑贞需要前去辨识,为了保险起见,他和云清等人商量后决定让包氏姐妹也前往。今早,就在央宗夫人的打扮下,这三位女士俨然变成了贡布部落里穿着藏袍的普通农妇。 此时已经是农历的五月了。这一场春雪后,经过几天的消融,古马滩草原上又恢复了勃勃的生机,白色的残雪已经退到了阴洼地里,青色的牧草又开始了它们仰望天空的生命搏击。 踩着金色的阳光,顶着蓝天,赶着马匹,贡布一行近五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卡哇部落进发了。 沿着部落间古老的旧路,耀武和云清骑一匹大青马随着大队缓缓西行。坐在云清怀里的耀武好奇地往四处看着,马队两边的草地上粉红的狼毒花一簇一簇,洒遍原野;开着五瓣黄色花朵的无名灌木高及马腿,小树顶繁花似锦,一滩一片的开着,宛如热情的使者,耀武感觉自己简直是行进在花的海洋里了。 驱马前行,望着清晨太阳下急促翻飞的鸟雀,再看看天高气朗处展翅翱翔的雄鹰,辽阔苍茫的原野,青色的高大山脉,无不刺激着他的感知,草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的,甚至是震撼的。 贡布也显得相当的轻松,他已经想通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个贪财的人估计会答应的。 贡布是在昨晚的宴席后就决定备一份厚礼拜访卡哇。这次,他们赶着五匹上好的骏马,外加那匹上次卡哇输掉的枣红马,另外还有一批丝绸布匹和茶叶等礼品。 这次去的目的有二,其一是修好两个部落的关系。两个部落虽然曾因草山而械斗伤人,但毕竟远亲不如近邻,作为两个毗邻的部落,谁也搬不走,还要永久地相处。如果双方关系恶化,对谁都没有好处,因此他觉得双方的关系也应该得到改善了。贡布在想,只要他卡哇不计前嫌,那么两个部落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包括以往几十年来为争草山而死了人的怨仇,也可以不再重提。 其二,是为了冬虫夏草。杨淑贞已经给他交了底,扎尕梁的虫草里有一个特殊的品种,其药效独特,这个品种目前在其他地方还尚未发现,因此要治好石远举的伤病还非得扎卡梁的虫草不可。 昨晚,当贡布听到这个说法后,就明白了事情非得从卡哇那儿解决了,好在昨晚他放出去的探子带回了准确的消息,这让他排除了前晚的偷袭可能是卡哇部落的人干的疑虑。朋友危在旦夕,因此他拿定了主意,就去找卡哇试试。 翻越了隔着两个部落的草山,穿过了临近山顶的杜鹃林后,他们沿着小路扯成一溜,开始踩着路旁一簇簇一簇簇的茂密马莲草下坡,坡下就是卡哇的领地了,在过去十几里地就是卡哇的头人府邸。 他们浩大的阵势立即引起了山顶卡哇人的警觉,有人迎了上来,有人点起了有不速之客前来的狼烟报警。远处十里外接到警报的人立刻飞骑报告了卡哇,卡哇知道自己要会的人来了,他喝令下人备马。 “管家,备马!给我立刻点齐一百人的马队,我要去会会这贡布部落的来人!” “是!” 一队一百人的马队荷枪实弹,身子颠簸着跟着卡哇头人飞一般地出了村寨,往东面的山脚而去。 双方在半路相遇,临近一百米时稳住了阵脚,负责接待的卡哇部落的那位年轻人飞马过去,在卡哇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后,骄傲的卡哇扬起头看着这边,发话了。 “贡布,你一向是个大忙人,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吹到我们卡哇这边来了呀?我怎么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哎呀,卡哇头人,远亲不如近邻啊!老人们有句话您记得不?老牛掉进圆根窖,忙了还得把邻居叫,我是特意来拜访您的!”贡布闻言,避开了他的阴阳怪气腔调,诚恳地说道。 “哈哈哈,拜访我?咱们两个一没有生意上的事情,二没有交往,三没有亲戚关系,你拜访个啥?哦——,我明白了,你是看我们家郎嘎有才,是不是想来跟我做个亲家来了?啊哈哈哈……”卡哇不但阴阳怪气不减,还肆意地调侃着自己的邻居,随后一阵狂笑脱口而出,引得部众在马上哈哈哈大笑。但是,随之而来的一阵剧烈咳嗽把他憋得满脸通红,也在尴尬中猝然终结了部众们的笑声。此时的卡哇整个人好像在马上打着摆子,身形不稳,惊得坐骑连连后退。 稳住了马,缓过了神,他有气无力地对神情轻松的贡布说道:“嗯,嗯,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了!说吧!你过来到底啥事情,我先申明下,我家的牛羊今年可没越界啊。” “哎呀卡哇头人啊!你我比邻而居,是天生的兄弟,理应和睦相处,今天我来就是向你示好的,怎么样,你不欢迎啊!那我可把礼物和马匹带走了!后面的人听着,我们准备回去,看来卡哇头人呢不欢迎我们哪!”见他那样,贡布拨马准备离开了。 “啥啥啥?啥马匹礼品的?你,你把话说清楚!” 闻听有礼品,瞪大了眼睛的卡哇急忙制止住贡布,往后面瞭望。五匹体型矫健的骏马立刻吸迎住了他的目光,接着他还看见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坐骑那匹枣红马也在后面,他大喜过望,知道这贡布是送礼的,那还费什么劲哪。 “老哥,您看我是回去呢?还是留下?”贡布看着他饶有兴趣地大声地说道。 “留留留!当然是留下,嗯,管家,赶紧快马加鞭地回去准备酒宴!” 卡哇八字胡抖动着,忙不迭地吩咐道,他的眼睛已经陷在骏马群里拔不出来了,更何况还有流光溢彩的丝绸和清香异常的云南春茶。 ------------ 第三十章 头人们的玩笑 进得卡哇府邸,耀武就感觉这里的房子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知道这屋子是父亲杨木匠和兄长杨耀华花了好长时间辛苦建造的,也差点被克扣了工钱。这些事情他以前就听说过,现在看这屋子的气势和手艺,他不由得对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充满了敬意,同时也对卡哇人品的卑劣有了深深的认识。 贡布和师父已经嘱咐他了,到了卡哇家少说话多吃肉。 主客落座后,卡哇的仆人们把早已煮好的热奶茶端了上来,一时间屋内香气四溢,惹人谗延欲滴。 先前,进得卡哇府邸后,除了必要的侍卫,贡布的随从们和主人就被分开各自落座,云清和二小子被破例请入了上席,跟贡布和他叫来的的三名陪客在一起列坐,这样算上贡布一行三人,这边主席上共有七人就坐。 卡哇先请客人们喝茶,紧接着,迎客的酒也端了上来,茶喝两杯,酒过三巡后,白煮的开锅肉被端了上来。看着那稍带血的牛肉,耀武吓了一跳。 以往,藏民煮肉只有一种方法,就是白煮,有些人放盐,有些人根本不放盐。这种带血的开锅肉味道鲜嫩而不腻人,很有嚼头,可以说是越嚼越香。 接着,硕大的煮全羊也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地放在了客房中央的长条桌上。 卡哇已经酒劲略微上头了,看着香气缭绕,身上插着七八把锋利小刀的全羊,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咽口水了,他举手招呼贡布和其他客人们开始就餐。 “贡布头人,你今天能够来我们部落,我非常地高兴,现在吃食上来了,那么,还请你们动刀子吧!” “哎,卡哇头人您先来,您先来!”贡布谦让着,主人家诚心待客劝让,客人的谦让也是必要的,对此他心知肚明,也不会丢了礼数。 “好好好!大家一起来!”卡哇也不再谦让,首先自己拿起了刀子刀口朝里动手割下一块牛肉,接着又招呼大家拿刀子。云清随着贡布拿起了刀子,耀武则看着大家学习着。 看到大家开始吃肉了,接下来卡哇吃羊肉的第一刀直接削向了羊胸叉,贡布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阵鄙夷,他总是这么贪吃。 藏族有句俗语叫“羊吃胸叉,牛吃肋巴”。羊胸叉肥而不腻,牛肋巴肉细且香,都是手抓肉的上品,给客人吃这种肥瘦相间的肉,表达了的正是主人的盛情。但是卡哇却把给客人的肉自己占了。贡布不动声色地随便削着肉,他示意耀武挑自己喜欢的肉多吃。 看到贡布再教耀武吃肉,卡哇也开始劝起耀武来。 “来来来,年轻人吃这个!”他抬承耀武是年轻人,耀武有些受宠若惊了,接着卡哇把羊的肩胛骨的一块肉指给了耀武,示意他去吃。“谢谢!谢谢!”耀武点头应承着,削了一小块低头嚼着。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赢了卡哇的公子郎嘎,才有今天的待遇,如果自己那天输了,不但会输了贡布的大黑马,恐怕今天连这大门都进不来。在一个尚武的地方赢了,只要你赢得正大光明,你永远是受人尊重的,如果输了,你输掉的不仅仅是一场比赛,你很有可能输掉的是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卡哇头人,莫非你想招女婿不成?啊?哈哈哈……”看到卡哇在劝耀武吃羊肩胛骨的肉,贡布打趣地说道,他想开开卡哇的玩笑,他前面不是开自己女儿卓玛的玩笑么。 他开这个玩笑可是有来历的。 绵羊肩胛骨的肉细嫩爽滑,安多藏族称之为“苏花”,是肉食中的美味。待客时,一般会留给牙齿不好的老年人吃。倘若某个小伙子在女朋友家吃到了“苏花”,他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是帐房主人在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他已经赢得了长者的欢心,老两口已经同意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他了。 “嗯,哈哈哈,你个老鬼,还记着我的仇呢?我的女儿叫卓玛,你们家的那个也叫卓玛,好啊!看到这么有本事的娃娃,我也喜欢,怎么样,咱们两家来个比赛,咱们不赛马不塞枪,就赛姑娘追女婿,怎么样?你敢吗?”借着酒劲,卡哇也放开了,只有耀武低头吃着羊苏花。他听不懂他们连说带笑的快速藏语。云清听清了,听的乐晕了。 “我看是不是你把羊脖子多准备些,也好考考他吃肉的本领?”贡布闻言微微一笑,继续开着玩笑。 “这个你不要担心,羊脖子我这里多得是,他从你那里来,我估计你已经给他端过羊脖子了,那你就给咱说说,他羊脖子吃的如何,是不是削的干干净净,啊?哈哈哈哈……” 原来,在藏区还有这么一个饶有趣味的风俗:小伙子第一次到未婚妻家作客,姑娘的母亲要请他吃羊脖子,以此来考察他是不是会吃羊肉的真正牧人。因为羊脖子的肉虽多,但骨头也多,而且一节套着一节,每一节皆有突出的骨头,因此吃羊脖子是件十分费劲的事。当然,没有哪个小伙子会在羊脖子面前败阵,他会把环环相扣的颈椎骨一一卸开,把每块骨头上的肉用小刀刮得一点不剩,就像这些骨头上从来没有长过肉一样。 两个头人开着彼此的玩笑,次次离不开耀武,耀武吃着羊肉,他诧异地发现,每一次他们都看着自己说话,然后哈哈哈大笑。 主客之间开着玩笑,渐渐地他们的谈话随着酒的发作,转入了正题。 “贡布啊!有人说我卡哇贪财好酒,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酒我确实喜欢,但是这财我可是一点也不贪的,那五匹骏马我可以留下来,但那匹枣红马我是坚决不要的,走时你牵回去,当然你送给这个尕年轻人也可以,这个我不管的!” “不不不!我们已经送回来了,哪里有再牵回去的道理?”贡布回绝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跟你那是一样的道理啊!我输了,怎么能要回来呢?”卡哇一脸正色,其实他在客气。 两人你谦我让,一时陷入了争执中,眼看卡哇就要趁势答应时,他的管家悄悄走了过来,在他的耳边轻轻耳语起来。 ------------ 第三十一章 卡哇的条件 卡哇对此十分地不感冒,很是不舒服,这个管家,怎么能够在这么关键时候走过来说话呢?你个瓜怂,一点都没眼色,但是管家的话吸引了他。 他示意跟前的陪客继续给客人敬酒,自己则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头人,阿康来了……”陪客们热情劝酒的话又频频响起了,场面显得非常的热烈。此时,管家的声音细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可是坐在对面的二小子也听见了,而且听懂了。但他仍旧低着头吃着羊肉。 “在哪里?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他说事情办得不顺,死了很多人!”二小子闻听稍觉一惊,又死人了? “你让他和他的人先藏起来,千万不能让贡布看见,去,赶紧带上些糌粑和酥油,还有羊肉,不要带酒,等事情过了我再去看他!” “欧呀!”管家匆匆退了出去,目送着他的背影,再看看卡哇有些心神不宁,二小子心里产生了疑问,死了许多人,不能让贡布看见,究竟是啥事情,这么神秘? 目送走管家的卡哇,把眼光撤了回来,他心神不宁地扫视了一边在场的人,他看到贡布被自己的陪客劝的热烈,正在饮酒。 可能是对饮食有些不适应的缘故,二小子突然感觉想出去找厕所了,他举着糊着羊油的手对贡布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贡布会意,示意旁边的卫士带他出去方便,看到他这样,卡哇突然感觉很可笑。 他们继续喝酒吃肉,说话聊天,卡哇的话越来越没了正经了,尽说一些男女之间的荤事情,听的云清直皱眉也心急起来。好在耀武出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后进来了,他的心也放宽了许多。 灿烂的太阳开始往西面倾斜,天色已经过了中午了。屋子内主客尽兴,气氛还算可以。 没等贡布开口,卡哇直接切入了正题。 “贡布啊!今天的天色也不早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你有啥事情,就直说吧!” “头人啊!还是你奸啊!哈哈哈,我这次来,一是为了修好我们两个部落的关系,二一个嘛确实是有求于你……当然啦!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卡哇伸臂抖起双手,转头向跟前的陪客们说道:“连草原上有名的贡布头人都上门求到我这儿了,我如果不能答应的话,那就是不是不够意思了,是吧?嗯,你说,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需要什么”卡哇高兴地扬手后坐下说道,众人望着他,他感觉很是满足。可是二小子觉得这很诡异,他该不会是想赶紧把我们打发走吧? “您的牛羊像天上的星星,你管辖的地盘比我的要大得多,对阔气的卡哇头人您而言,我这小小的请求其实就是九牛一毛,无足轻重。”贡布唱起了赞歌。 “哈哈哈!你说!”听到这话,卡哇十分地高兴。 “我要向您要些虫草!” “虫草?你的领地里不是有虫草么,干吗舍近求远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真不明白。”卡哇很是疑惑,贡布的领地其实也有虫草的。虽然因为靠近汉地少些罢了,但是不至于跑到这里来要虫草。 “福大命大的人,神佛也是照顾的,谁让您卡哇头人拥有美丽富饶的扎卡梁呢?那里的虫草大而有奇效,正合乎我的要求啊!” “大而有奇效,哈哈哈……你要这样的虫草干啥?是你自己吃吗?还是,送人?”卡哇一笑,记起得问问他要干什么。因此怪怪地问了起来,听的人很是不舒服。 “不是我吃,也不是送人,是内子需要些来滋补身体,她身体不适。”贡布把妻子推出来撒了个谎。 “哦,你说是你那美丽的妻子央宗夫人?啊哈哈,是她要啊!那好说,你说,你需要多少?我马上派人去挖!”闻听是央宗要,卡哇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甚至粗野地开起了贡布的玩笑:“老弟啊!你是怎么照顾媳妇的,自己的媳妇,自己得心疼些才是,否则落了病还不是自己的?哈哈哈……”他坏坏地一笑,惹得旁边的陪客也会心地笑了起来,但是贡布却不能生气。虽然在人前谈论自己的妻子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但今天有求于他,得忍了。 “头人啊!你能答应我们,我们就已经很是感激了,就不麻烦您派人前去挖了,挖的人我已经带来了,她们就在外面,等会儿麻烦您派人带我们过去即可。” “贡布老弟,不要心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卡哇看贡布这么心急,反而不急了,他摆摆手慢条斯理地说道,耀武不知道他葫芦里买什么药,他扯着云清的袖子让他给自己翻译。 “哦?您说!”贡布一怔,示意他发言。 “看在美丽的央宗夫人的面子上,这虫草我是一定会让你们挖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听到他有条件,贡布感到很是意外。 “虽说我们两家重归于好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赌一次,你不要多心,我这个人喜欢酒,但也喜欢赌博,前面我是说过赛追女婿,你不要当真,那是开玩笑的,上次,你记得上次么?上次郎嘎跟你家来的小客人比赛摔跤输了,这次我们让娃娃们来个赛马如何?” “这?这个娃娃他不会骑马啊?”贡布为难了,他知道虽然这次自己登门拜访就等同于低头求和,但是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卡哇看来对那次摔跤失败还是耿耿于怀的,这不是为难人么? “不会骑马没关系,有会骑马的,可以练嘛!不急不急!”卡哇摇手说道,他一点都不急,可是贡布急。 “不会骑马,那怎么比赛?” “只要你们答应下来,咱们可以先不比赛!” “那啥时候?”听到他又说不比赛了,贡布糊涂了,卡哇知道他快要醉了。 “哈哈哈,老弟你醉了,只要你答应了,比赛的时间就定在五月二十八的香浪节,就在你的领地神湖阿妈周错旁边的妙华山举行怎么样?” 贡布没有马上回答他,他知道卡哇极力想在人前赢回失去的面子,赛马其实就是他想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儿子,进而证明自己部落实力的一次展示,应还是不应呢? “这样啊!那我得跟他们商量一下,你知道她可是我的客人,您稍微一个等,耀武,你们出来一下!”贡布在卡哇得意的笑容里把耀武和云清叫出了屋子。 “娃娃,他们要赛马,我看算了!”贡布不无忧虑地看着农耕区来的尚且年幼的二小子,坚决地说道。 “头人阿伯,这赛我比,离二十八还近一个月呢?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学学骑马的,我不怕!” “这不是学不学的问题,因为你以前没骑过马,所以骑马你根本就不是牧区娃娃们的对手,这个你要想到的!” “嗯,这样,头人,你先答应下来,先把虫草拿到,之后我们一起教他骑马,怎么样?”云清提议道。 “好啊好啊!我同意!”听师父大力支持,耀武的眼睛顿时亮了,高兴地举手说道。 “怎么样,老弟,商量好了吗?”进得屋来,卡哇迫不及待地大声问了起来。 “好!就这样定了!”贡布冲他一拍大腿,爽朗地说道。 “还有,到时候让你们家的儿子和卓玛也参加进来,和我的儿子和闺女,一起比比,你有没有兴趣?”卡哇又有了新的条件,还要贡布的一双儿女参与进来,贡布有些为难。 “女娃娃就算了吧?” “那是看不起我们藏区的姑娘?贡布,你可别学那些汉人,把姑娘养成尕脚老奶奶,到时候哭都没好声气哦!”卡哇一阵挖苦,贡布有些挂不住了,这个家伙葫芦里到底买的啥药? “虫草,你要不要?” “要!” “那好,答应我的条件,我亲自带你去挖虫草!” “好,就按你说的办!参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哈哈哈……” “管家,拿酒来!”卡哇抬手招呼道,大坛的酒被搬了上来,一人一碗倒上后两人一干而尽,看的二小子眼都直了。汉地曾有句话说:西番见酒,山羊见柳。今儿个看来藏人能喝酒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怪不得人家们这么说呢。 枣红马最终还是留下来了,跟贡布的五匹骏马和云清等二十多人一起留了下来。 贡步在一场酒席宴会后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外交,已经喝的有些高的他和云清们商量后,决定把人马一分为二,一部分由云清率领前去挖虫草,另一部分由他自己率领,立即返回村寨。这几天的情况让他很是不放心,尤其在白石山接应石远举和那晚村寨遭遇袭击后。 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云清和耀武从卡哇的管家那里拿到自己的武器后,送走了贡布后,率领着留下来的人马随着卡哇家的向导,向扎尕梁而去。 扎尕梁在卡哇头人府邸西面约二十里路的地方,是一座海拔近乎四千米的高山,在此远远地就能看见,此时的山顶正是白雪皑皑,有片片白云飘过。 近乎三十人的马队扯成一溜,沿着清澈溪水边的芳草路,向扎尕梁进发。他们是带着帐篷的,今晚得驻扎在那里。 ------------ 第二卷 风起古马滩 ------------ 第142章 扎尕梁的神秘过客 深邃的山谷尽头,远远在望的皑皑雪山,青草碧绿的大草坡,片片漂浮天空的白云,一切似乎都在无声地呼唤着他们。 午后的太照在山谷,阴面的大坡上云杉林立,阳面的草坡则显得较为干燥。高大的山鹰在顶空盘旋,一路随着他们。路始终在溪水旁边,山谷中的溪水左流右绕,时而激越奔腾,时而和缓婉转,仿佛在高低和唱着一首首古老的山歌。 这是一条从山谷深处流下来的不小的溪水,他的水力绝对能同时打动五盘水磨,有时在和缓处,溪水中近乎胳膊般粗的冷水鱼密集靠边,毫不避人,任意游弋,有些则悠闲地戏弄着水边的青草黄花。 宁静的山野只听得到轻轻飞扬的风,还有那打破宁静的牲口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响鼻声。 云清和耀武共乘一骑,包氏姐妹和杨淑贞三人各骑一马,在队伍的前面随着向导顺路前行。 刚进峡谷,他们的行走较为缓慢。有藏人借着酒意深情地唱起了“拉伊”。 “阿勒—— 美丽的草原上盛开着黄花。 马儿在花丛中溜达。” 接着,有人接上又唱了起来,但是内容更加大胆炽烈。 “初恋的情人。 用什么来传情。 用什么来传情? 初恋的人双方用眼睛 用眼睛来传情!” 音调时而高亢辽阔、时而柔和细腻,这是一种放牧、行程、打猎或者田间劳动时唱的藏族爱情民歌。已经有一定藏语功底的云清听懂了歌声里蕴含的内容。他感觉那声音中饱含着奔放热烈的感情,真挚而淳朴,似乎拨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的某根情弦。他回首望了望身后的包红玉,发现她也沉浸在歌声里,似乎在想着心事。 耀武感觉这歌声很好听,但是他就是听不懂在唱什么?他反转抬头问身后的云清。 “师父,他们在唱啥?” “嘘,先听着,以后你会懂得的。”云清小心地制止了他。 包红玉从沉思中缓过神来,一听到云清这样解疑答惑,心里不以为然地一动,扬声戏弄开云清了:“耀武呀,你的好师父他懂啊!就是不想说给你听呗!” “师父,包姑姑她说你懂的,那你先给我说说呗,我也好学学嘛!”调子这么好听的歌曲,耀武当然想知道了,他冲云清撒开了娇,包红玉看着云清莞尔一笑,心里偷着只乐,包红梅知道姐姐的心眼又上来了,不由得心里叹息道,这个阿姐,也真难为你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嗨嗨嗨!小姑娘,可不要教坏了尕娃娃啊!”看到耀武不明就里的撒娇,云清一脸严肃地对包红玉说道。 “切!谁教坏娃娃了?我觉得二小子就不错,至少敢说敢问,这比起有些人可是好多了,有些人啊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啊!可这娃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至少他是敢说啊!不像有些人,说都不敢说,红梅你说是不是?哈哈哈……”一串清脆的笑声直冲云霄,后面的歌手以为自己的歌声有了效果,唱的更欢了。 “就是!”包红梅听着更加多情热烈的歌声,看了云清一眼,偷偷笑着应和着。 杨淑贞发现这姐妹俩今天的举动非常的怪异,思索片刻后她有些明白了,不觉呵呵呵地笑了。 看到姑太太在笑,一想到包氏姐妹的笑,三人的笑是各不相同,再一想到师父的严肃,耀武彻底陷入了糊涂。 歌声仍旧再继续,但是前边却陷入了寂静中,四人都默不作声骑马前行。耀武在师父云清的怀里想啊想啊!就是想不明白这藏歌的内容和师父们各异的表情。 “驾!” 一骑快马从峡谷深处窜出了出来,毫不避让,直奔而来。这一突然的情况惊得向导的马嘶鸣一声几乎立了起来,马嘶中眼看那向导就要一个后翻从马背上摔落下来。而后面的马群则一阵骚动,多情的歌声也戛然而止,有人的枪口迅速顺了过来。 “坐好了!” 一句叮嘱后,在后面卫士们的惊叫声中,云清整个人已经犹如一只大鸟一般腾空而起,直飞向导。 沉思中的二小子赫然发现自己手里已经多了根缰绳,接着感到后背空空的他知道马鞍上只剩自己,他有些惊慌地努力坐端了。再看云清时,落地的云清已经一手抓住了向导的马缰绳,另一手则从马后揽住了跌落下来的的向导,把他轻轻放在了地上,这个向导近乎五十岁,已经吓的站立不稳靠着他,黝黑的脸色先是发白,继而发黄,厚实的嘴唇则一直抖动不已。 云清挽住了受惊的骏马,冷眼看着来人。 来人显然是只顾纵马狂奔,没有想到前面会来这么多人,因此在最后的时刻他奋力挽住了飞奔的骏马,诧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刚才云清的马上一跃,一个燕子抄水,于泰山崩顶之时力挽狂澜的近乎完美表演,震住了他。 “朋友,借个道!” 来人身背步枪,长发披肩,额头上扎一道蓝色的丝带,将头发收拢于脑后,宽阔的口鼻周围满脸的胡须如浓密的草地,他有着鹰一样的眼睛。此刻,身着藏袍腰挂水囊马背后还放着毛毯行李卷的他,看到自己差点闯祸了,这才想起借道的一说,但是声音很冷。 “你你你,你怎么骑马的哦?简直像个牲口!”没等云清说话,受到惊吓的向导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指着眼前长发汉子的鼻子就破口大骂开了。 “你说啥?哦……刚才鲁莽,对不起了!”来人闻言正要发作,但看到云清正在鹰一样地盯着他,他的口气稍有软化。 “咹?对不起就算了吗?啊?把老子吓的好惨,要不是人家好汉出手相救,我早他妈上西天去了,你在哪儿?”向导看到他口气一软,乘势而上,不依不饶。 “朋友,我已经道过谦了,说话不要过分啊!咱们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长发汉子很是不耐烦地勒住喷沫不宁的马在一旁,瞪了向导一眼,但还是压住性子回话,显然,他忌惮于云清刚才的那一手,否则凭他往日的脾气早发怒了。 “道过谦怎么啦?你吓我的怎么办?”向导还是不依不饶,在卡哇部落里,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受人尊重,如今,对方却是一脸的不屑,他十分地不满了。 “老哥,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再说您不是好好的吗?”云清出言相劝起来,他知道再不劝,准会卷入是非,藏人勇敢尚武,争执起来,那可是拔刀子什么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绝对会耽误了挖虫草的大事。 那人正要发作,听见云清相劝,他忍住了脾气,哼了一声,扫视了包氏姐妹和杨淑贞们一眼,不再理会他们,拨马就走,经过耀武时稍一怔,但随即纵马飘过,只留下恨恨不已的向导和惊愕的众人。 看到马匹过来的很猛,后面的人马纷纷避让,有人咒骂不已,但那马蹄哒哒敲击着石板路,不一会儿功夫,已经不见踪影。 还没等他们准备上路,后面又是七骑赶到,紧随其后一路而去,咒骂的人止住了嘴,和卫士们持枪警戒着,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这样陆续而来。 前后总共八骑过去后,后面再无声响,在向导用最恶毒的咒骂发泄中,他们继续赶路。 沿着溪水走了大约十五里路后,他们开始上山,翻了前面的青草坡,下去一道小湾,再上去一道大坡,在雪线和青草交界处正是扎卡梁虫草繁衍生长的地方。 上坡的路是一尺宽的蚰蜒小路,正好容得下一匹马,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雪线下约五百米的地方,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在一片背风的大草坡下,随行负责保卫工作和后勤的贡布的部分卫兵们开始扎营安寨,烧水煮饭,云清、杨淑贞、耀武、包氏姐妹和向导共十人开始上山坡采挖虫草。 往上前行约三百米,一片灌木丛生的湿润杂草坡展现在众人面前,绿草下是黑色松软的腐殖质土壤。 杨淑贞作为采挖指导开始了岗前培训,云清做藏语翻译。 “大家注意了,虫草是生长在灌木丛下潮湿的地方的,光草坡上是没有的,因此需要大家用心寻找。至于虫草是什么样子的,我给你们演示一下,你们随我来!” 来到一片灌木丛前,杨淑贞蹲了下去,仔细地搜索起来。 “是不是这个?”耀武眼尖指着一个地方先喊了起来。 众人随着他所指看了过去,只见那地方隐约有一个紫褐色、筷子般粗细的短短小棍露出地面。 “对!就是它!这样,你来挖,让大家看看!”杨淑贞点头赞许道,今天的好头让耀武开了,一开始就看到这么大的虫草,她很高兴,这是门派兴旺的好兆头啊。 耀武兴奋地跪下,开始用手抠周围的土,他小心地扩大范围,最后把虫草挖了出来。阳光下,带着泥土的东西被抹去吹去泥土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展示在众人面前的东西是一条粗约筷子长约五寸的白色微黄状生物,似草非草似虫非虫,摸上去耀武感觉凉凉的软软的,活像去年夏天自己孵出的蚕宝宝。 “啊呀!” 众人看着坡上的耀武举到碧蓝天空的虫草,一阵惊呼,他们很少见到这东西,更何况这么大,杨淑贞看清楚了,她需要的正是这种虫草。 “这就是冬虫夏草,大家记住了没有?”杨淑贞给大家一一展示触摸以加深印象。一圈之后,众人都说记住了。 “还有,虫草挖出后,注意回填土,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夕阳西下时,他们的收获颇丰,每人几乎采挖到了二十多根虫草,光耀武就采挖了三十多根,剔除不合要求的品种,他们已经挖够了所需的数目。 此刻,山坡下已经是炊烟袅袅,留守的卫兵们开始埋锅造饭了,牛羊肉的香气慢慢飘了上来,不断勾起人的食欲。卡哇部落来的向导早已下坡到帐房里躺着了。 坐在山坡上,丰收了的耀武、云清、包氏姐妹和杨淑贞们闻着香气,享受着高山的夕阳美景,很是惬意。虽然寒气已经袭来。 “师父,午后那前后两拨人似乎是一伙的,他们会去哪里呢?那么急?我怎么感觉他们那么眼熟呢?”摸着自己弩机的耀武像是给云清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你确定?”云清起身看着耀武,他也感觉这帮子人似乎熟悉,尤其那骑马飞奔的姿势,可是就是说不上不在哪里见过。午后,忙于虫草赶路,他也没细想,但是如今二小子提起,他倒是有些警觉了。 “对,是觉得熟悉,就是不知道在哪儿见过,你们让我想想!哎呀,就在白石山隘口,昨天中午时,他们应该是跑过去的那八个人!”包红玉起身望着远方惊叹道。 “是那八个人?对!就是他们!” 师徒二人细一想,也最终确定了就是他们,云清和耀武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些曾经袭击过贡布部落村寨的人,这天午后出山,他们会去那里? “师父,我想起来了!” ------------ 第143章 星夜兼程 但是耀武看了看跟前的贡布留下的卫兵欲言又止,云清急了,催促道:“怎么啦?又憋住了?说呀!” “我一想我又不敢说了!”他的眼睛瞄着眼前的卫兵,卫兵正真诚地看着他笑,看到这耀武更怕自己说漏了嘴给两个部落双方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这样,你随我来!”云清见状,把徒弟拉到了一边:“你们大家伙先歇着,我问个啥,一会儿就过来!”他又回头又给大家略微说明后,师徒二人很快来到了五十米外的地方。 看到避开了他们,耀武这才把今天中午卡哇家宴会时无意中听到的对话说给了云清。 “看来卡哇是有事情瞒着贡布,这个阿康是是什么人?他给卡哇办事,为啥死了那么多人?还要不让贡布看见?这是为什么”云清极速地思考着,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浮现移动,最后整理成了一条线,这条线直指危险的方向,提起了他的警惕。 “耀武啊!看来今晚在这里住不得了,我们得拔营起寨连夜赶回去,应该说赶回去的速度越快越好!” “师父,出啥事了?” “会出啥事情,师父还说不准,但是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是让人十分地不安,我们得快走!走,我们过去,给她们说一下!” 云清带着耀武回到了他们刚才休息的地方,晚餐的肉香味依旧十分浓郁,但是云清早已没了一点食欲,耀武虽然饿的肠子有点咕咕叫,但还是努力地忍着。 “怎么样?”杨淑贞关切地问道。 “我们得连夜赶回去,事情似乎不简单!” “哦?”包氏姐妹惊呼,杨淑贞也明白了云清这话的分量。 云清立即用藏语跟贡布部落的卫兵领导者沟通,大概意思就是,部落的头人和部落可能会有危险,今晚得赶回去,最好现在就走。 一听这一话,小队长立即面色凝重,接着他向这些部下介绍了情况,这些憨厚的藏家汉子们立即纷纷表示,就是不吃饭也可以,最好是马上就走,这让云清很是感动。 统一了意见后,云清宣布了纪律,对卡哇部落的向导一点都不能透露这个消息,其余的卫兵半路上再说。 下得坡来,小队长立即召集部落的卫兵们,人齐后他宣布弃帐房回撤。 正等着开饭的这些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做好了饭正等他们一起来吃,他们可倒好,来了后立马宣布弃帐房回撤,有人立马不干了,扬手大声嚷开了。 “啥意思?啊!我们辛辛苦苦地安营扎寨,钉锤子,拉绳子,搬石头,架罗锅,烧水猪肉,我们容易吗?连顿饭都不让人吃……” “喊什么喊,你!大家把热肉都分了带上路上吃,帐房留给向导,让他守着,明天会有人来接应他的,肉也留一份给他,快!”小队长一席话下来,他的威信和威严起了作用,那些嚷叫的人不嚷了,知道事情紧急的他们立即收拾行装,分割牛羊肉,准备启程。 等他们分割完肉,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时,帐篷里的向导躺靠在马鞍上正闻着锅里的肉做着美梦,被嘈杂的突然喊声吵醒后,他急忙揉着眼睛跑出帐篷来看个究竟。 门口外边三步外大锅里曾经欢快翻滚的肉块已经不见了,只有油油的清汤在冒着热气,饿意袭来的他大吃一惊,忙往四处寻找。 贡布部落的人们把附近吃草的马儿都牵了回来,包括自己的那匹马。他们的马已经披好了马鞍系紧了肚带,有人已经上马了,相同的是那些没上马的和上了马的,人人手里似乎都用柳条串提着些热腾腾的熟肉块,有人已经驱马开走了,他们似乎要去干什么。 他走近几步举手大声往下喊道:“哎——朋友们,你们到哪哒去?” “哎——朋友!我们有急事,先走了!麻烦您今晚照看帐蓬和大锅,明天会有人来接你的,你的肉在锅里!我们走了!” 话音刚落,剩下的人也已经飞身上马,接着全体人员一阵风般下了山坡,往山谷中而去。 向导看到留下了自己一个人在在这荒郊野岭,吓的不轻,急忙挥手大喊:“哎——,你们回来,带上我一起走!” 但是没有人再回应,这些人骑马飞一般地去了,要不是帐蓬和里外的这些坛坛罐罐,他真想跟着回去,但是一想到这东西都是卡哇头人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必须得今晚守夜了,他又开始咒骂起贡布部落人的不仗义。 一想到夜晚会有豹子和野猪之类的猛兽光顾,吓得他疲塌一下瘫坐在地上失神至极,末了心里默默念道,神佛呀保佑我吧。 马在奔跑,颠簸中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已经饿了的人们在马背上颠簸着吃起了羊肉和牛肉。干粮是有的,但此时的云清却不想吃,他更关心的是如何避开卡哇家的村庄,尽快赶到贡布和卡哇两个部落间的界山看看,然后再回去。 “朋友,这附近有没有回部落的近路?我们得避开卡哇的府邸!”云清向卫队小队长问道。 云清知道原路返回会经过卡哇的府邸,似乎不稳妥,他需要一条完全避开卡哇部落村寨的近路。 “有哇,从这下去,沿山梁走可以避开卡哇家的那座村子,然后直达部落的界山!” “好!我们就走这条道!”云清大声说话,震的耀武的耳朵有些嗡嗡作响,师父看来真急了,都怪自己没有早点说,害的的大家连夜急忙回撤,连饭都吃不成,他有些懊悔了。 一行人丢下了卡哇部落的向导,踏着夜色顺着近路匆匆赶回了两个部落的界山。 到了界山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路上耀武听着风声,看着天空的星星,觉得十分地过瘾。在他看来,金戈铁马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的,晓行夜宿或昼夜兼程,狂飙突进,威风无比,做男子汉真好啊。 不过,骑马的时间长了屁股也被马鞍铲的生疼。 全体警戒着上了山坡,经过半坡上卡哇家的警戒线时,亮着火烛的对面碉楼里有人发出了询问。 “什么人,站住!” “我们是今天给卡哇头人送马的贡布部落的人,今晚要回去!” “哦,贡布部落的人啊!送马的是吧?走吧走吧!”看来对方似乎也知道了双方头人会面的事情,倒是很客气。 云清示意小队长上前去问问,看贡布们是啥时候过去的。 “哎——,朋友,我们的头人是啥时候过去的?”小队长上前几步并不进去,只是大声喊问道。 “你说的贡布头人吗?他们是今天傍晚时分从这里过去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哦,我们有事情耽搁了,特意向你们打听下,谢谢啦!” “嗨,你们这些人,连自己家的头人都不知道啥时候过去的,真是的!”山坡上的烽火台里有人埋怨着,接着人们轰地一声大笑开来,似乎在嘲笑人。 有人沉不住气了,霍地站起来想赶上去问个究竟,云清拉住了他示意大家赶快通过,不必纠缠于此,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过了界山,他们借着星光拉着马下了杜鹃林,然后一路牵马步行下山,快速向贡布部落的村寨靠近。 豹子和狼群在路的附近闪着蓝幽幽的眼睛逡巡,但是看到这么多的人马经过,它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蛰伏着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从眼前一个个走过。 下坡时,在平缓处他们又上了马,云清在前耀武则在后抱着他的腰。 在马匹踢踏作响的下行中,耀武听见远方又快马飞来的声音,更远处似乎还有微弱的枪声。 “师父,你听马蹄声过来了,远处还有枪声呢!”二小子捅着师父的腰发出了警告。 “大家停住!”云清举手喊道。 一阵骚动后,马匹都停住了,四野一片静谧,马上的人们诧异地看着前面。 若有所动的云清急促地对徒弟说道:“你再听听,听听具体在哪里?” “嗯!” 耀武闭上眼睛,用心地听了起来,随着耳朵里的纤毛敏感地抖动,他听清楚了,远方的马蹄正哒哒哒作响,是往这边而来。 而且还有枪声紧随其后,此刻安静下来时,这枪声大家都听到了。 “师父,马匹似乎离这里大概有二里路,是往这边来了!” “嗯,我明白了!”云清点头称是,立即对小队长吩咐:“把你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你率领,到山顶去堵住卡哇那边来的任何人,不许他们靠近,另一部分人你再派个人带领,埋伏在此,如果有人骑马过来,注意问明来人,对于强行闯过者立即开枪射击,格杀勿论!” 吩咐完毕,云清让包氏姐妹和杨淑贞照顾耀武,自己则检查武器后下坡迎了上去。 耀武见状想跟上去,被杨淑贞一把拉到了后面。 “门主,你不能去!” “为啥,姑太太?” “你可不能忘了你无极门门主的身份啊!要去也是我去!”杨淑贞拉着他坚定地说道。 “姑太太,让我去吧!我师父他需要我!” “不行!无极门更需要你!” ------------ 第144章 回击大草坡 南来的雨不善,北(白)来的媳妇不站。(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洮西谚语 “嗨!我还不是你们无极门的人哪!”二小子无奈地一甩手,一阵无助地叹息。 “娃娃,你可答应老身了,可不许反悔,否则这虫草我带走了,你的石大爷你去救吧!老身可是不管了!” “嘿嘿嘿——,姑太太,您大人有大量,就让我去呗,再说您舍不得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耀武讪笑道,他怕云清听不清有危险,出于关心,此时的他也实在是忽略了自己的师父是谁了,那可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关中一字马”。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杨淑贞见他执意要去,也有了自己一起去的想法,她不放心未来的门主,在她心里耀武其实已经是准门主了,他独自去冒险实在是让人不放心。(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姑奶奶,我和他一起去吧!”包红玉站了出来,她也担心云清,耀武闻言一阵高兴,他立即对杨淑贞说:“太好了!姑太太,包姑姑跟我一起去,您老该放心了吧?” “你这个娃,说啥呢?好吧!那你们两个一起去!我还真的不放心你,红玉啊!你一定要注意照顾好耀武,他可是我的心肝,也是我的希望,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啊?”杨淑贞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了,有一个人能陪着去自然也是让人放心了许多。 “姑奶奶,您放心好啦!我也请您照顾好我妹妹,好吗?” “行!一定!” 近处远处的天空依旧繁星闪烁,草原上一片空阔。但是,很快有一片乌云迅速地从南方横插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开始闪电了,而那雷声则远地远慢腾腾传来。 包红玉和耀武离开了埋伏地点,在闪电中下了坡,慢慢地融入了夜色中。 二小子感觉自己今晚的眼力特别好,借着闪电,他看清了前面一百米处有人在踏草迅速地下坡,从身影看正是师父云清。(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借着下一个闪电,他看清了云清正提着步枪往下,似乎还要往前赶一阵子。 “姑姑,你看是他吗?” “是他,我们赶紧追上他!” 两人下草坡往前赶,想快速追上云清,但是一个闪电后,他们发现云清不见了,他们迷失了对象。估计是云清潜伏起来了。 他们停住蹲了下来,耀武则抿起耳朵细地听了起来,隆隆的雷声外,他听到了有马匹急速地跑近了山坡,已经离这不到一百米了。 五匹马狂奔很快到了坡下,马上人勒马徘徊,似乎思谋着上坡不上坡或者怎么上坡。借着闪电,耀武看清了马上的人,众多人一身藏式打扮,尤其那个在最前纵马奔驰的。,闪电照亮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人披散的头发和熟悉的身影和手持的步枪,还有腰插的短枪和马匹上挎的马刀。 这人正是今天中午午后从扎卡梁峡谷里窜出的第一人,估计其他人的装备也一样的。 “姑姑,就是中午那伙人!”耀武有些紧张,但还是压住紧张对包红玉轻轻地说道。“嗯,是的,别出声,趴下!”包红玉轻声应道,然后她示意耀武趴下,注意隐蔽,两人一起附在了草丛里,耀武拿出了弩机,拉开弓弩上了箭。包红玉的步枪也是早已子弹上膛了。两人一起往下警戒着。 估计他们离云清不远,耀武开始担心起师父云清来。 又一次闪电亮起,雷声紧随其后,看来雷电离人很近,而今年这有雷声的第一场雨似乎就要来了。 坡下的对话骤然响起,却是汉语。 “哈哈哈,弟兄们哪,咱们得感谢这场雷电啊!让追兵吓破了胆,他妈的!” “康哥,南来的雨不善,咱们是不是躲躲,或者上坡到卡哇那家伙的地盘去,找老东西算账?”有人问到,耀武心里一动,莫非这人就是阿康? “卡哇这只老狐狸硬是要我们在他的地界外收拾贡布,不但让我们丧失了两次好机会,还让我们又损失了四个弟兄,这笔账老子将来一定要跟他算清楚!这边捞不到机会,我们正好去扎尕梁收拾那些采挖虫草的怂们,今晚的雨就要来了,是个好机会呀弟兄们!”散发的那人踌躇满志地说道。 “可是康哥,我们只有四个人了……”有人怯怯地说道。 “四个人怎么了?老子还有四个人呢?想当年那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也不过如此,怕神马?告诉你,除了那个半长头发的瘦子厉害些,其他人还不入老子的法眼!” “那是,那是,您康哥是谁啊!可是草原上大名鼎鼎的好汉呀!”有人谄媚着。 “够了!是儿子娃娃的说句话,去不去?”叫康哥的人显然不耐烦了,也有些恼火,想自己曾经也是这草原上一名二声的草上飞,如今落到了只剩四骑的这步天地,因此,今晚听到的这恭维之言也实在是刺耳。 “我去!” “我也去!” “我,我也去!” “好!都是真正的儿子娃娃!今晚咱们来个夜雨急袭扎尕梁,让那些怂们先多活一会儿,等到咱们一到,有他们好瞧的,弟兄们哪,你们谁发现那群人里有稀罕玩意?” “康哥,什么稀罕玩意?” “我先问你们谁知道?说!” “不知道……您别卖关子了,就给我们说说呗。” “难道你们经过时就没发现里面有尤物?” “啊?” “康哥,就三个老太婆,有什么尤物啊?” “错!一个是似乎是老太婆但又不像,但另两个绝对是尤物,弟兄们哪,想不想尝个鲜?这次可是机会难得啊!” 一阵淫笑肆无忌惮地传了过来,伏在坡上的包红玉已经听的七窍生烟了,把枪顺了过去瞄准了那人,她要好好收拾这帮土匪。 “哈哈哈……确实是机会难得啊!难道你们要独吞不成?” 几声哈哈大笑犹如霹雳从平地里响起,接着一道闪电亮起,真正的雷声尔后又至,散发男看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有个黑色的身影似乎从平地里冒了出来一般,持枪站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来人似乎也希望他们带上自己。 但是,叫康哥的那人知道,今晚的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说话的是云清,耀武好高兴又好担心,定定地看着下面,但包红玉听得直皱眉,这个臭男人,匪劲又上来了。 ------------ 第145章 闪电行动擒贼王 又一道闪电后,炸雷近的似乎在头顶响起,借助刺眼的闪光,散发男终于看清了前面站在草丛边的这个扎着马尾巴发式的男子。等他看清时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不是真的,他应该是在扎尕梁啊。 好在刚才他也看清楚了周围除了这人再没其他人,略微安心的他在马上鄙夷地笑开了,笑的简直是有恃无恐:“哼!哈!哈哈哈哈哈!朋友,你以为这么做好玩吗?” “嗯!好玩!很好玩!相当地好玩!”云清扬眉撇嘴,一句一顿地铿锵有力说道,尽管对方看不到,但耀武觉得听得很爽。 “那好,老子就陪你好好玩玩,可是?到时候千万别怪老天爷没长眼睛,说让大雨淋湿了你的身子!”散发男阴险地说道,言语刚毕,又一道闪电从漆黑的天空携着雷声骤然而至,炸的人耳朵嗡嗡直想。 “好啊!老子知道南来的雨不善,白来的媳妇不站。不给你点好处,不让你拾点便宜,你是绝对记不起老子的好,自然这好事情也不会让老子知道了,大雨一定会如期而至,就看谁淋雨了!”云清不急不忙地回答道,通过刚才的窃听。他已经知道这伙马贼就是偷袭贡布部落的凶手,也是他们前天从白石山隘口过来时遭遇的那伙人。 今晚看来,他们又前去偷袭了。让人欣慰的是,从他们的对话中云清知道这伙贼们没有得手,而且又损失了一半人员,眼前这些是仅剩的四骑。云清心想,既然剩下了四个还不学好的难兄难弟,那老子索性今晚就把你们全部承包了算了。 心到意到,此时的云清动了杀机,这伙人不除,万一被石生收编,将来也是个祸患。 “哈哈哈……草原上的狼都是成群结队的,就凭你一条独狼还想在老虎的面前耍威风,也想给老子的头上刨土,告诉你,到时候千万别怪你妈只给了你两条腿!”散发男讥讽道。 “大哥,跟他费什么劲哪,收拾他算了,我去!”话音未落,一人已经双腿一夹马镫纵马而来,行至五米处时猛听得咔嚓一声雷响,闪电下手里举起的马刀已经泛着冷光,此时,草原上掠草狂吹的夜风也似乎在为他助威。 再一次闪电后,耀武看的更清楚了,那么长的马刀!二小子的心缩在了一起,他心里不由得急切地悄悄在喊,开枪啊师父! “小心!”散发男在后面大喊道,提醒手下不要鲁莽。 一声炸雷突然炸响,草原上空随之而来的后续轰隆隆雷声彻底淹没了他渺小的声音,枝状的闪电如金蛇狂舞瞬间发出连续闪烁,照的黑暗中被疾风吹掠得呜呜作响的枯草一片通亮,闪电的一瞬间,二小子发现那匹马似乎受惊了,它已经超出了师父云清的站立处,马上已经没有了骑手的人影,但是马后也不见了师父云清。 耀武心里一震,大地随之又陷入了黑暗。 三声枪响骤然而起,耀武的心沉到了极点,他们冲师父开枪了,不容他细想,紧接着前面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金属相击的金玉之声,远远地似乎还有人员落马的惨叫声传了过来。这一声一声无不刺激着耀武和包红玉敏感的鼓膜,引得他们的心砰砰作响。(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姑姑,我要下去!” “等会儿我跟你再一起下去!” “等什么呀,赶紧走!”耀武拿起上了箭的弩机起身就走,被警惕的包红玉一把拉住了:“再等等,现在下去有可能是添乱,你还性子急的很!”包红玉有些生气了,杨淑贞可是嘱咐了自己的,这个娃娃胆子实在是太大,性子也太急。这样贸然出去,十分地危险。 “我等不及了!”刀剑搏击声中,耀武急的直跳,恨不得就扑下去,包红玉按住了他:“嘘……,一、二、三,你看……”在包红玉的数数到三后,闪电和炸雷几乎同时而至,耀武看到下面的草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三匹骏马向三个方向各自奔去,已经跑出很远,地上似乎躺着两个人。 草地上,还有两个人在举刀对峙! 耀武一跃而起,窜了出去,包红玉没再拉他,摸了摸自己装飞针的针囊也随之提枪迅速下了坡,向那里靠近。 来到了离两人约五米远的地方,一道闪电后,眼前的景象把她俩惊呆了。 地上两人已经身首异处,横尸草丛。 又一道连续的枝状闪电后,对峙的双方更是让包红玉惊骇。只见那云清眼如鹰钩,手持一柄近乎一米长的滴血钢刀,姿势仍然咄咄逼人,伺机而动。对方则是真正的披头散发,步履凌乱狼狈,身体颤颤巍巍浑如弱不禁风的老者,正努力地站稳身子,但已经是力不从心,最终拄刀勉强站稳,他受伤了。 “你,你,你是谁?”惊魂未定的那人怯声而问,整个人已经是气如牛喘。 “我就是你还算看得起的那个人!怎么样,做这票生意带不带我?我可是很有兴趣的!要不还是你做老大?”看着对面已经受了重伤的这人,云清冷冷地不无讽刺地说道。一道闪电后雷声骤然而至,噼里啪啦的雨滴也落了下来,似乎在为他伴奏。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刮随你的便!”那人强撑着已经是十分吃力,云清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 感受到落下来的雨点,他想起了自己刚才对对手说的话,他知道今晚淋雨的绝对不会是对方,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就像曾近一起来的三个同伴现在一样。 “看来还算有些骨气!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报上你的狗名!” “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康名金盛!” “哦,你就是传说中的马贼阿康啊!你冒充藏民,祸害良善,该当何罪?” “少给老子耍嘴皮子,我没心情跟你斗嘴!” “那好,我们就不玩了,我问你话你回答我!答得好今晚饶你不死!”云清仍然保持着警戒,威势不减厉声地说道。 “呵呵呵——”一串无奈而又骄傲的笑声从那人嘴里传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打败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做梦去吧!”天空的火蛇光一闪,那人挥手反转手腕,手中的钢刀已经挥向了自己的脖子。 但是刀刃未及脖颈,只觉得虎口一震,手里的长刀已经伴着火花飞出了外面。阿康啊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伸向天空,泪流满面。任凭被火花溅烧疼痛的脖颈和脸面由天空落下来的湿湿雨滴扑打,湿湿的,阿康辨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想死?没那么容易!让你死的话,你早见阎王去了,还轮得到你动手?”阿康的以死相抗,让云清甚为惊异,这个家伙看来也算是一条好汉,可惜走了歪道,干着祸害藏汉两地的民众的勾当。 云清上前一掌劈向阿康,把他击倒在地,随后点了他的穴位给他止血。接着他吩咐包红玉和耀武:“红玉,你去把刚才那个家伙给绑了,他还活着,我已经打晕了他!耀武,你给山上和山腰的人发信号,就说危险已经解除,让他们赶快撤下来,否则我们真的要淋在雨里了!” “师父,响箭在哪里?”耀武知道该用约定好的响箭告知山上,可是他一急忘了箭在哪里了。 “不是就在你的箭囊里吗?”转身去抓马的云清大声对他说道。 “哦,我知道了!”怪自己心急,忙中出错了,顿悟的耀武立刻拿出箭匣搜摸了起来,他终于摸到了。这时候,包红玉已经牵着那个倒霉鬼把他拉了过来。 瞿——! 响箭冲天而起,凄厉的声音传出好远。 大约四十分钟后,山顶上和半山腰的人都撤了下来。看到云清的战果,二十多个藏人眼睛都直了,啧啧赞叹,简直不可思议,啊嘎嘎,战神下凡了。 ------------ 第146章 你走吧 大雨已经瓢泼而至,活捉的两人被抛在了马背上后,一行人冒着大雨在闪电和雷鸣中骑马艰难行走,终于在午夜时分赶回了贡布部落所在的村寨,到了村寨,雨也停了,可是他们早已经一个个成了水鸡娃,浑身湿漉漉的。 换衣喝姜汤后来不及补吃晚饭,云清把自己获得的重要情报告诉了贡布。听了云清的汇报,贡布十分震惊。 对于今晚的袭击,他起先以为是一般的土匪骚扰,因此打退后派人作了象征性地追击,想着赶出自己的地界也就可以了。后来因为天色不好,他把人马都撤了回来,再未做穷追。没想到这些人后面还有这么深的背景,他也不禁对自己一路上大醉而归后怕不已。 给康金盛包扎处理了伤口后,贡布和云清连夜提审了二人。 先审问的是被云清第一个击倒的匪徒。此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脸型狭长,下巴的胡子成茬茬,眼窝深陷,眼睛透露着不安分的狡猾外加一丝嚣张,审问时很是硬腔。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没名字吗?” “有也不告诉你!” “那报上名来!” “没啥可报的!” “你!” 贡布问着问着,就火上来了。跟前的部落小子已经手痒的不行了,见状,手里的马鞭早已抡了过去,几鞭子下去那人喊的杀猫连天,但是鞭子过后那人闭起了眼睛,再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贡布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气恼的他手一挥,冲外面喊道:“拉出去喂我的金毛藏獒算了!”几个随从马上走了过来,拉起那人准备就走。 沉默闭目的那人闻言,顿时全身一震睁眼四看,仿佛被突然惊醒,就在胳膊被拧紧要拉起来的时候,他伸手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说┄┄” 云清心想,这货也是个怂东西,早知道这样,你说了也就少挨几鞭子呗,何苦强撑着? 听完这个家伙的供述,贡布知道自己和卡哇部落的关系永远都好不了了,前一次袭击真是卡哇策划的,而这一次也是卡哇策划的,卡哇他想借刀杀人,想达到他罪恶的目的。 但他却又有些不相信,自己再怎么着也是土司大人委任的堂堂世袭头人,他卡哇凭什么这么做?就怕这匪徒是石生派来的刺客,一方面好杀了自己,谋害自己汉地来的朋友们,一方面制造自己和卡哇之间的矛盾,让彼此互相牵制,他好从中渔利。 贡布又拿起书记官记录的口供看了一遍,最后他的眼睛留在了上面一处地方,那是刚按的红手印。虽然红色的手印赫然在目,但是他还是要问问阿康,才能最后予以确认。 “带康金盛!” 带来的康金盛嘴依然很硬。 “说吧!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派我来!” “不要狡辩,说清楚放你一条生路!” “我不需要生路,你们可以杀了我!” “你真的不怕死?”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也无所谓了,可惜的是你们家的那个老东西早死了,否则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贡布很是意外,是寻仇的来了? “你敢骂我们家去世的老太爷,你皮子是不是痒了?”贡布手下的鞭子又抡了过去,抽在脸上顿时皮开肉绽,半个脸被一鞭子抽的血花四溅,惨不忍睹,接着第二鞭子又抡了起来,眼看就要抽下来了。 “停!你让他把话说清楚,朋友,你为什么要杀我故去的父亲?”坐在牢房里桌子前的贡布闻言,走了过来,他要问个明白。 “咱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把话说清楚!” “我呸!你不要在这装好人了,你老子在八年前做的断子绝孙的恶事情,你当真不知道?”一口唾沫飞了过来,但被贡布躲开了,他并没有生气,跟前的卫兵已经气坏了,牙齿咬的咯咯响间,鞭子稍已经不由自主地抖动开了。 “不要为难他,让他把话说完!”贡布霍然举手制止了年轻人的冲动。 “那好,老子告诉你,也让你心里明白明白,八年前的春夏之交,就在你贡布部落和卡哇部落的界山处,一队商队遭到了抢劫,你还记得不?”阿康深邃的眼睛里仿佛带着血光,带着火星。 “嗯,记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怎么了?”贡布没有否认,他知道这件事情。 “好,你记得就好!那是你老子欠下的一笔血债,正是你们的无义和残暴,让十八个人死于非命!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无非就是在农闲时候出门挣些养家糊口的盘缠,没想到却死于你们贡布家的屠刀之下。血债要用血来偿,这笔债我一直都记得的,一天也没有忘记!可惜的是,你那个天不收的老东西早死了,我恨我不能亲自砍下他的狗头,这真是一件憾事啊!哈哈哈┄┄本应该父债子还,可是┄┄”阿康愤怒地说着说着,他突然抖身哈哈大笑起来,说出了“遗憾”后,他最后抖得乃至泪流满面也不罢休,只不过声气弱下去了罢了。 贡布知道,八年前春夏之交的一个清晨时分,一队从藏地深处贩卖完青盐(青海产的湖盐)、布匹和粮食后回来的汉地商队,赶着满载银元和玛瑙宝石的驮队,途径贡布部落和卡哇部落的交界处时,在靠近贡布部落的一面坡上遭到了劫匪的袭击,老少一十八人无一生还,银元和珠宝被劫走。 贡布部落是下午才听到报告的,贡布在父亲的委派下,亲自带人去给遇难者收尸了。那次他特意带去了喇嘛,把这些死者都按照汉地的习俗超度埋葬了。 “一十八口人呐,都是活奔乱跳的活人,一阵乱枪后一转眼就都没了,刚才还好好地,说没就没了!啊哈哈哈嗷嗷┄┄”阿康抱头痛哭,今天他就没打算活着出去,痛苦的往事在这样一个场合被提起,那就索性放开来再痛哭他一场吧!阿大阿哥们阿康无能,你们就在黄泉路上等着我吧。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贡布很是尴尬也很震怒,他绝不能背着这个名声。 “好,我今晚栽在了他的手里,我死而无憾,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你们家干的丑事情再说一遍,让他也听一听,知道知道下你贡布家犯下的滔天大罪!” 悲切中,时光仿佛又倒流回了八年前的春夏之交。 一队商队总共一十九人,还赶着四匹驮着银元和玛瑙宝石的土黄骡子,人人骑马带刀,急促赶路。经过昨晚在卡哇部落的一夜休整,这些从黄河对岸的青海藏区返回的汉地商客们早已消除了连日来的疲劳,一个个精神抖擞地上路了。 骡马扯成一溜行进在下坡路上,下了这道坡就是古马滩草原,过了古马滩草原,出了白石山隘口就是汉地。这些想家的男人和年轻娃娃们看到远处的白石山遥遥在望,家门就在山那边朝南开着,想到此,人们的心里一阵轻松,有人唱起了河州花儿‘阿哥的白牡丹’。 “青石头青来蓝石头蓝 青石头沟里的清泉 阿哥是鹞子虚空里旋 尕妹是才开的牡丹 白牡丹白着耀人哩 红牡丹红着破哩 阿哥的身边有人哩 没人是我陪你坐哩” 一溜花儿漫出,飞下草坡,唱入了出门人的心里,有人心里起了柔柔的波澜,难受的像猫爪子挠挖,好在离家近了,解相思的故乡的清泉似乎也在远处多情地招手。 马队斜横着转过一道山坎坡时,上面的林子里悄悄地伸出许多枪管,没有警告,没有问话,一阵排子枪骤然响起,如暴风骤雨般倾泻下来,从骑马的出门人中横扫而过,马上人血光飞溅,在突然的打击下毫无防备的人儿带着对家的渴望纷纷落马,枪声还使得马匹受惊,四下奔逃,场面顿时一片大乱。 走在最前面的唱花儿人呆了一下,纵马跃起想尽快脱离这里,只听得叭地一声枪响,那人栽倒下马,滚入了草丛中,他挣扎着钻入了下面的黑刺丛中,那颜色正好和服装的一样。 接着枪声又响了,剩下的几个人打马跑出没多远都被准确地击落骡马下无一逃脱,一切就像狩猎一样。顷刻间一切都在硝烟弥漫中结束了,血腥味儿和着硝烟味弥漫在阳光普照的青草坡上,几双死不瞑目的眼神凝望着蓝蓝的天空,渐渐没了神气,润润地木了。 看到坡下的路上没了生气,一些蒙着面的人穿着藏袍走了出来,他们手持清一色的藏式杈子枪,逐个走过尸体补枪。 兵兵乓乓的枪声又在山坡上零星地响起,有伤者发出了最后的惨叫,躲在黑刺林里的伤者被惨叫惊吓得一阵阵抽搐,脸都变了形,不知道伤口疼的了。 “哈哈哈!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挣了这么多钱,路过我们古马滩草原也不孝敬我们头人一点,真是的!”有人大声地说道,伤者死死地记住了一个地方一个人。 无主的马匹和驮队被聚拢到一起赶走了,往古马滩草原而去,渐渐地看不见了,肩头受伤的伤者这才跑出刺丛,死命地往深山里跑,他不敢再经过古马滩草原了。 经过两天的辗转奔波,这人最后跑回了康家寨。 听到噩耗的康金盛哭死了过去,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在这次袭击中遇难,经商的资金是借亲戚禄故的,这次袭击使得家庭一下子陷入赤贫中。 当时念书的他自知实力有限,没法找白石山那边的头人报仇,因此辍学投军加入了冯玉祥在甘肃的西北军部队,想挣个一官半职回来给死去的父亲和兄长报仇。没想到进入部队,就没了出来的机会,升到连长的他参加了一系列讨伐的战争,随着大部队连年征战,没有闲的时候。今年部队要出甘参加中原讨伐蒋介石的战争,知道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因此在带着自己的部队外出筹粮食的时候,瞅空带人跑了出来,为匪于白石山内外两地。 云清默然地看着这一切,想不到这个马贼阿康的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多故事,他知道今晚的自己注定会是一个不眠的自己。 “你脱离队伍,就是为了来报仇?”贡布面无表情地举着腰刀过来问道。 “正是!今天既然落到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刮随你的便!”康金盛闭上了眼睛,他在等待最后一刻。 刀起风声至,一声响后,康金盛发现绑着自己的绳子被砍断了:“你走吧!”贡布正背对着他淡然地说道。 “为啥?”他诧异不解,一些似乎在做梦。 “因为,我们贡布家不是你的仇人!你要报仇,你应该找自己真正的仇人,江措,把马和他的枪械武器交给他,让他走,传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阻拦!” ------------ 第147章 耀武的屁股 原准备受死的康金盛一阵错愕,接着气的脖子粗了眼睛红了,面部的肌肉抖动中,被鞭子撕开的伤口也渗出了血。 “你记着,我康金盛不会领你的情的,你将会为你的虚伪和草率付出代价的!”黯然离开的时候,他显然被贡布的大度举动激怒了,说出了一番让人生厌的话来,贡布的手下看的只想揍他,云清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位好汉,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我看你也算是条汉子,怎么这么糊涂?放虎归山的道理我想贡布头人还是懂的,那他为什么还放你回去?就因为他不是你的仇人,你也不是他的敌人!否则,有你十个阿康也是有来无回!作为比你大十来岁的人,我说句实心话,江湖险恶,还希望你看清对象,谁是你真正的仇人,谁是你的恩人,一定要看清楚。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让人耻笑的事情,当你糊涂行事的时候,你真正的仇人可能在为你的愚蠢而发笑。世上的很多事情,还望你三思而后还行,也请你记住,冲动是魔鬼!” 本来要走的康金盛此时停住了脚步,他背对着云清默默地听着,等到云清说完,他没有再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出了牢房,外面一片灯火辉煌,贡布部落的部民在两旁整齐肃立,灯火下已经有一人上马等候,他的同伴也被释放了。看到他过来,那人显得有些无地自容。 另一匹骏马则拴在马桩上,他的刀枪和其他东西一件不拉,都已经绑在了马后面的鞍子后,就连那卷毛毯也在。看了手下的喽啰一眼,康金盛无言地翻身上马,折转马头驱马就走,后面的喽啰惶恐地紧随着,走出十几步后,康金盛带着不服输的眼神回望了贡布家的牢房一眼,然后一鞭快马,在雨后的冷风中带着伤痕离开了贡布部落,身影没入了黑暗中。 第二天早晨,古马滩的阳光非常地纯净,把大地照的一片金黄,湿润清新的空气弥漫在原野上,牛羊尽情地追逐青草。 雨后的草原上和村寨的后山上,受到滋润的各色草儿们尽情地沐浴着阳光,吸收着热量。 在云清的督促下,练完功后,华尔旦和卓玛带着耀武在草原上闲转着,耀文也跟在后面。 四人在草原上慢慢地走着,草原的早晨迷住了耀武,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贪婪地往四周看着,华尔旦则跟在后面,看着他走路的姿势仍旧偷偷发笑。 昨天的骑马把耀武的屁股给骑伤了,几乎被马鞍子颠铲了十几个小时的屁股终于在今早发作,使得他起床时疼的感觉到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云清很早就叫起了他,监督他练功。 卓玛、华尔旦姐弟俩正和耀文在院子里玩耍,师徒俩下楼时踩响了楼梯,听见动静的他们立即拥了上来,他们也被带上了。 今早的练习内容是把他学过的形意五行拳温习一遍,但是屁股生疼的耀武做的马马虎虎,他想尽快结束这次练习,越想糊弄,越是动作做的可笑。 一旁被要求观摩学习的卓玛、华尔旦和耀文被他滑稽的动作惹得哈哈大笑,笑的耀武十分地尴尬。都怪这不争气的屁股,他偷看了下云清的脸色,发现师父云清似乎是十分地不满意,好不容易打完了套路后,他果然被云清训了一顿。 “耀武,你得学会吃苦,自从你我师徒遇见以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你也看见了,现实是如此的凶险,前路是何其艰难,像你我这样的平常人,在乱世中要活下去,唯有顽强地抗争,舍此无他。那么我们拿什么抗争?”云清眼神严肃地看着低头无语的耀武,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卓玛也在用心地听着,华尔旦和耀文一脸的不解。看耀武羞的低头无语,云清大声地回答了: “唯有康健的体魄和超强的意志!”顿了顿,他自问自答道“那么这些从哪里来?就从习武中来!从景古旧城到九甸峡,再到南屏山,从南屏山到洮河,再到这藏区,一路走来,娃娃,你确实做得不错,你的韧性和有情有义让师父感动,但是这还不够啊!在这个乱世,邪恶的人在后面步步紧逼,也许,明天他就会找到我们来图谋实现他邪恶的野心,如果到那时候,那你拿什么来抵挡?如果将来,你用什么来保护你的父母兄弟,甚至你的妻子儿女?不要忘了,你将来是要成家的,咹,拿什么来保护他们?” 三个小孩子张大了嘴,看着耀武,耀武低着头仍旧无语,聆听着教诲。他虽然无语,但是云清很是满意,最后,他大喝一声说道:“还是武艺!于国于家都是这么个理!” “师父,我太矫情了,我以后改!” “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从明天起你每天早上随我练习拳法,下午则休息三半天,三天后师父和你姑太太将要教你骑马!记着,你要在五天内学会骑马,十天后纵马如飞,二十天后学会赛马!” “啊?这么快啊?”耀武闻言有些傻眼了,他记起昨天的约定。关键时候说了大话,这个话得实现,否则在这草原上就难混了。 “对!必须是速成的,这次我们一定要赢了卡哇这个老家伙,杀杀他的邪气,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你有没有信心?” “有是有,就怕我这屁股不争气,到时候万一不行了,师父您就多打我屁股,让它给咱争气。”耀武摸着头头讪讪地说道,他是真怕自己的屁股受不了,他这么一说,华尔旦和卓玛首先笑了起来,接着耀文也笑了起来,云清一想,也乐了。他们这一笑笑的耀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笑啥?”笑的人不说话,只是指着他的头,耀文看到哥哥不明白的傻样,急忙要说,被华尔旦一把捂住了嘴。 “我们,我们,我们是笑你说屁股却摸着头,啊哈哈哈……”卓玛看他真的不明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我们’了三次,才算把话说清楚了。 耀武摸着头心想,我说屁股他们也笑啊? 几个人正笑耀武时,耀武却发现包红玉骑着央宗夫人的大红马远远地跑了过来,今早的她穿一身蓝色的藏式袍衣,十分地引人注意。 云清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像蝴蝶一般飞过来的人儿。 ------------ 第148章 那好,你扶我上马 此刻,宽阔嫩绿的草原上一片金黄闪耀,牛羊在追逐着青草,追逐着阳光,雄鹰在湛蓝的天空盘旋着,远山的雪顶如琼玉铸成的仙宫,闪耀着雪域的光芒,俯瞰着石门河下游深蓝的阿玛周措神湖,似乎在殷殷召唤凡间的人们。 像蝴蝶一样的包红玉打马过来,激起了这边一阵关注的旋风。有人就羡慕起来了,尤其卓玛,看到她骑着母亲的马竟然这么潇洒,她甚至有些嫉妒了。 看着包红玉像翩翩的蝴蝶一样越来越近,华尔旦和耀文也看呆了,骑马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好看的。最羡慕的要数耀武,看她骑马竟然像风一样刮了过来,我要是能骑到她一半好也就知足了。 “哎——你们在这干啥呢?”驱马飞驰接近十米时,包红玉拉长声音,兴奋地扬手喊了起来。耀武发现,她的手是冲师父招的,眼睛也似乎是看向师父的,他悄悄地观察着云清。 “我们在这练功呢!”云清笑脸相迎,耀武发现师父很开心。 “哎呀,天师啊!我说你把娃娃抓的太紧了吧?橡皮筋有弹性吧!拉的太紧也会断的,这么小的娃娃,也该让他歇息歇息啊!来吧耀武,姑姑教你骑马,来,上来呀!”先收拾了几句云清,不管云清高兴不高兴,她叫耀武上马,说要教他骑马。这时候的耀武哪里敢上马,看了看含笑不语的师父,耀武一脸酸相。这屁股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再骑马非得卧床几天才行,他赶紧摇手拒绝了,卓玛率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指了指耀武的屁股冲旁边的人做着鬼脸,华尔旦和耀文会意也笑了起来。 “怎么啦?”一个漂亮的姿势下得马来,包红玉看到一脸怪相的耀武,她蹲下来关切地问道。 “没没啥!嘿嘿。”耀武讪讪地笑道,他担心自己的屁股再受劫难,但又不好说出口。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你师父不让你去,是吧?我们偏去,气死他!走!”她看都不看云清,拉起耀武转身就走。被抓住手腕的瞬间,耀武闻见了一股花蜜露的味道,这是一股奇异的香味,本来就担心屁股的他此刻闻到了这股香味,脸红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哈哈哈,你们看看,这娃娃害羞了呢?呵呵呵呵呵……”包红玉发现耀武的脸红了,开起了他的玩笑,耀武脸涨得通红,急忙说道:“不是……,是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嗯?”包红玉秀目一扬,粉面含春地故意问道,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耀武大囧,耀文傻傻地看着哥哥,也为他着急。 “他的屁股!”有人替他大喊道。 未等看到徒弟窘迫不已的云清正要发话解围,心里傻笑多时的花尔旦已经迫不及待地揭露了耀武。 这一喊惹的一直在忍的卓玛再也忍不住了,库嘟一声就笑了出来,而包红玉则是一阵大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耀武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啊!羞死人了,骑马把屁股骑坏了,说起来谁信啊。 “这就是你当师傅的不对了,两个人骑一匹马,你好好的,徒弟可遭罪了,还这么早要他起来练功,耀武,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你,过来!” 看到耀武羞得不行,包红玉在打抱不平时替他打了个圆场,然后把矛头对准了云清,叫他过来。三个小孩子听的有些诧异,她会怎么收拾他呢?打吗? 看到叫自己过来,云清不知道她葫芦里买什么药。从一开始,他就感觉今天的包红玉有点怪。 “干啥,包姑娘?”云清的眼睛盯着包红玉,似笑非笑地问道,包红玉意识到了眼光的咄咄逼人,她顿觉一阵慌乱,随之嘴角上翘,略带掩饰地笑了笑。 “开玩笑了,孩子们,你们在这玩会,我叫你们的师父有些事情要商量下,等着我们回来啊!可不要走远了,万一等不住,你们就先回去,好吗?”她轻松地冲三个小孩子说道。 幸亏是玩笑! 看着远处照在草原上的明媚阳光,看着牵马远去的师父和包红玉的背影,耀武顿觉一阵轻松,屁股可以暂时脱离苦海了。他扭着走了走,姿势怪异惹的后面三人笑个不停。 “去去去,你们尽知道嘲笑人,不要笑不要笑,家家门口有塌窖!”耀武假意生气地挥手驱赶道,但是姿势生硬,更惹起三人会意的大笑。惊得近旁吃草的牛羊诧异地往这边看。 “怎么啦!八仙中的铁拐李也不一定比我好看,你们还笑我?我以后绝对比你们骑得好,不信了我们比比,花尔旦,你敢比吗?” “有啥不敢的?比就比,现在就比,你敢吗?”花尔旦是草原马背上长大的,自然不服他,知道耀武现在惨象的他甚至提议现在就比,把耀武气的直哼哼。 耀武知道,现在偏偏不能比,一比,如果三天后屁股再不争气,自己又要挨训了,先得忍着。 “你这不是废话吗?明明知道阿哥的疼,还叫我比赛,一点也不仗义!” “谁不仗义了,不比就算了,还说这话?”花尔旦有些生气了,卓玛一把拉过他说道:“华尔旦,你可不要这样,小心我告诉阿爸!”花尔旦往这边瞄了一眼耀武,不敢再做声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香浪节那天再比,花尔旦,你可不要生气啊!哎呀,你们看,我师父他不见了吔!” 耀武看花尔旦有些不爽,开始哄起他来,看到师父从视野中消失了,他急忙指着大喊起来,一下子把三个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完成了一次危机转移,心里暗自窃笑。 此时的云清和包红玉已经往下古马滩方向走去,他们已经沿着起伏的小山丘走到了那边,舒缓下行的山坡掩住了他们的身影,耀武们自然看不见了。 两人一路无语,就那样走着走着,晨风吹拂着衣袂,扰动着发梢,惬意的感觉悠然而生,下面蓝蓝的湖水已经可以看得到随风拍岸的边缘了。 云清东看看西看看,他在等包红玉开口,他不知道她要商量什么。 “唉——,我遇到了一个瓜子(洮西方言,是‘傻子’的意思)!”包红玉拉着马,一直在等他说话,可是在这片美好的山川草原上,面对湖光山色的如此美景,听见的却只能是风声,她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 “啊?瓜子在哪里?”云清急忙问道,包红玉眉目一蹙,心里顿觉好笑起来,他怎么就不明白了呢?一乐加重了语气:“看来我真是跟一个瓜子在一起了!” “哦,你是说我呀?我怎么成了瓜子呢?”云清明白了,她半天是骂自己啊!难道是自己做错事情了,也不能啊!自己一直对她很好,也没得罪他啊。 “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你一句话都不说,你不是瓜子是啥?”包红玉瞪了他一眼,拉马继续前行。 “哦,你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要兴师问罪呢?我一直在等呢?大小姐,那就请您说是啥事情呗?”云清明白了她的意思,几步走上前去,抽过了缰绳,走到她的面前认真地盯着她问道。 没想到他这样大胆,包红玉一阵忙乱,眼光闪烁了一下,望着远方说道:“你是一名二声的大天师,我哪敢啊!我找你无非是让你陪我走走呗。” “哎呀,你直说不就得了,还绕这么大一弯子?你们女孩子的心思真让人猜不透。”云清看着他故意说道。 “看来天师是经历无数女孩子了,也知道女子的心思不可猜?”包红玉揶揄地说道,说的云清一怔,急忙解释道:“哦,哦哦,也不是我经历多少女子,本人郑重申明:本人还是黄花大男人一枚!你可不能乱说啊!” “切,你这话谁信啊!一个曾经打家劫舍的关中山大王,一个加入兵营的老男人,还自称是黄花男人,我可要吐了啊!”包红玉闻听嫣然失笑,笑的云清有些脸红,说起来也许很多人不相信,自己这四十年来真的是没碰过女人。 “我们,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吧!今天呢怎么走怎么办,一切都是您大小姐说了算,行了吧?”云清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再争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很多时候,和女人争辩,作为男人,大家还是免了吧!因为女人生来就具有语言天赋,再一个逼急了女人,她们往往不按套路出牌。归总到底吃亏的还是男人,因此,从某种意义而言,好男不跟女斗其实就是扬长避短的明智之举。 云清采纳了这个千百年来很是明智的建议,其实最最重要的是,他不讨厌包红玉。 “这还差不多!那好,你扶我上马!”包红玉闻言,眉目舒展,言笑晏晏,她恢复了女人的骄傲,也抛弃了矜持,略带命令的让云清扶她上马。 包红玉移脚踩上马镫,示意他过来帮忙。此时的云清大囧,刚才已经夸下了海口,估计刚才的话音随风还没飘远。不得已用左手握住了她递过来的手,接着就不知道怎么再扶她上马了,他觉得自己右手放哪儿都不合适,也不知道在南屏山是怎么背她的。 包红玉看他扭捏惶恐,偷乐之余抽回左手按住马鞍,口里吐气如兰,轻轻娇斥他笨蛋:“真笨!扶住我的后腰!”尔后随即命令他把手放到自己的腰间,扶自己。 云清知道自己该出手了,他一闭眼右臂膀一运力就把包红玉扶上了马。 “哎呀,您轻点,天师!” “怎么啦?”云清睁开眼有些难为情地问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扶女孩子上马,你都是闭着眼睛的吗?”马上的包红玉低头放肆地笑着问他,眼睛闪着流波。虽然肆意嘲笑,但却也令人不忍拒绝。 “大小姐,我就从来没扶过女人上马的!”云清看着她,略带尴尬地回话道。 “切!编,继续编,得了吧!本姑娘可是心知肚明的,走了!”一阵善意地讥讽后,只见一身宝蓝的包红玉举鞭策马,枣红马带起一阵风而出,顺着草地往石门河的下游而去,转眼间已经把云清丢下了二十多米,只留下后脑飘飘的秀发随风而动。 无奈摇头的云清呼吸运气,立即撒开了步子,往神湖方向追去。 ------------ 第149章 湖边遇险 健步如飞,掠草尖而过,带起风声,云清运力飞奔,一口气跑到了湖边,包红玉已经下马立在湖边,马儿在湖边啃着嫩绿的青草,包红玉抱着胳膊静静地望着远处两山夹持的一湾湖水,风中的秀发飘飘而起映带脑后,富于动感。 “嗯,看来你脚力不赖呀天师,我才到一小会儿呐!”听见脚步声,她转身嫣然一笑,对着云清说道,很是得意。“两条腿的跟四条腿的比脚力,这不公平啊!大小姐!”云清气色不改,戏谑地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一起跑了?”包红玉眨巴着美目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道。 “我看我骑马,你跑着还差不多,毕竟你身在洮岷,练过的。”云清狡黠地说道。 “想的倒美,你可不要忘了本姑娘受过伤的,我看你背着我跑还差不多,你说呢?”她挑衅地说道,云清眨巴了下眼睛,凑近她的眼前,故意仔细看了看她,啧啧拌着嘴说“啧啧,我看看,大小姐诶,你是不是又病了,不对啊!脸红扑扑的,哪里有病,没病我可不背的,我都老了,你背我还差不多咧!” 包红玉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往后略微一靠,斜眼瞪了他一眼,听见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你才多少岁?在我跟前称老,也不嫌卖骚啊!”小巧的鼻子蹙起,似乎生气中满是轻视,其实是她不感冒云清称他自己老了话。 “吆喝,小姑娘生气了,你可不要生气,我说的是真的,你今年也就是二十出头,而我已经是四十出头了,按照年龄,你应该叫我叔叔差不多的。”云清一脸正经地说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实话有人不爱听的。 这话确实大煞风景。 “你是说让我叫你叔叔?我可叫了啊!叫了你别后悔啊!我叫了啊……”包红玉一脸正经,背后却是深深的悲哀,她明白云清在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强调年龄其实是在刻意回避和躲闪,悲愤中她也认真起来。虽然嘴角含着笑,但声音明显带着哭音,而那不争气的眼泪也顺着香腮流了下来。 看到她这样,云清呆在了那里,他小心地含笑问道:“怎么啦!小姑娘你?” 但是云清突然被一把推开,带着哭音的一句话撂了过来:“你说怎么啦?”包红玉一揩眼泪秀发一甩拂袖而走,奔向了正啃青草的枣红马。 云清尴尬地站在湖边,他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人了,一想到未来的不可确定性,他陷入了绝望,矛盾的心里像湖水一样冲撞着湖岸。他知道,湖水是湖水,草地是草地,自己的心湖即使再泛起涟漪,也永远到不了那片芳草地。 也许,远远地看着就是一种幸福。 包红玉吆喝马儿的声音惊醒了沉思自责的云清,他看到包红玉纵马沿着湖边的小路往右面的半山跑去,他急忙举手大喊道:“你回来!” 马儿已经飞驰而起,出去了好远,他很是担心,在这样狭窄的山路骑马是很危险的。 就在他焦急准备起步直追时,那马突然停了下来,包红玉回头对他高声说道:“你来追我,你如果能追上我,我就跟你回去,驾!” 枣红马驮着包红玉娇小的身躯沿着山路跑向了湖边的山林里,路边的白桦树和红桦树夹杂而生,已经是翠叶招摇,粉白相间中煞是耀眼。 带着悲愤和不满,一心希望云清来追的包红玉在不断后视中忽略了前面有人来了。 十个商户打扮的行人穿林而行,正往这边上来了。 这些人走的正是包红玉她们上次洮河溜索失散后,往古马滩来的这条路。这十人都骑马带刀,身上似乎还别着短枪,听到哒哒而来的急促的马蹄声,为首一人十分警觉,立即举手示意道: “注意隐蔽,有人来了!” 十人立即下马,牵马入了旁边较高处的白桦林,伏在五米之外往这边窥探。 |“护法,好像是铁红!” “他果然在这里,你眼力好,你看看她后面再有人没有?” “后面没人,就她一个!” “好,准备抓捕她!你,你,你们两个到前面那里隐蔽伏击,从马上把她扑下来,注意压住,别让她起来,快!” “是!” “注意她的飞针!”为首那人叮嘱道。 那两人互相一点头,健步如飞,迅速前出,在路旁上坡的山林找了个临路的石坎,埋伏了下来,包红玉眨眼就到了。 计算好提前量,两人看准时机一跃而下。 远处观看的那人一阵冷笑,你个妮子,害的老夫好苦,让我损兵折将,今天你也吃些亏,拿住你我也好给总舵交差。 侧面的冷风突然而至,有如猛虎出林。包红玉打冷颤间已经下意识地俯身外转一个镫里藏身,两团黑影顿时几乎擦着马鞍飞过,人过后包红玉的针也飞了出去。 只听得两声惨叫后又噗通两声响,扑下的两人扑空后收刹不及,在飞针的打击下飞身跳入了高约两米崖下的湖里。 亲眼看到功败垂成,为首之人脸色大变。 包红玉回马俯身一看,愠怒地冷笑起来,马上的她笑得花枝乱颤,气不打一处来。跌入湖里的两人摔得很惨,十分地狼狈,此刻正在湖边齐腰深的水里痛苦地挣扎着,清澈的湖水里泛起点点血迹。 “想黑姑奶奶,你们还嫩了些,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笑罢的她杏目圆睁,厉声喝问道,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得问清楚了。就是不知道那云清还追不追过来,在他没追过来时,只有自己独自面对了。到此时,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竟然对云清有了一种深深的依赖感。 “是我!”山坡的林中有人翁声回答道,看她不甘心地样子,有人厉声喝道:“不许动,举起手来,否则打死你!” 包红玉举起手回首看时,她发现五米外山坡白桦树旁有几把盒子炮已经瞄准了自己,执枪的人那身打扮她似曾相识,但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赵天甲就在这些人的后面,冷冷地笑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哦,是赵护法你呀,你我往日无仇,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们呢?”包红玉看着一脸得意的赵天甲冷冷地高声说道。她是想给云清一个提醒,如果他追过来的话,但是她失望了。 云清没有露面,看来是没有追过来。 “铁红啊!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赵天甲对于包红玉的背叛一直不能理解,如果她们姐妹留在门内,有鲁司令这个靠山,将前途无量。 “因为,我们想回家!” “哦?回家?难道无极门不是你的家?那里可有不少你的兄弟姐妹,有他们的那里才是你的家啊!” “那里绝对不是!真正的家没有利用,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杀戮和血腥,无极门恰恰缺乏这些,欺骗和杀戮不是我需要的,我需要的是一个没有欺骗和暴力,能让心灵安放的地方,这些,无极门能给我吗?”包红玉一阵疾风暴雨式的爆发让赵天甲一呆,他终于知道了这姐妹俩背叛的原因。熟知无极门历史的他知道,包红玉需要的这些,无极门永远都不会提供的,自从明末的那次分裂和暴乱开始,一切的祥和都与现在的无极门无关了,更何况如今的洮河地区,形势是如此的风云激荡。 “铁红,你太幼稚了,对你我而言,一入江湖,则身不由己。没有人会从无极门背叛出去的,你也一样,哪怕你逃到天边,无极门也会把你捉拿归案的。” “哈,哈哈哈……”包红玉仰天笑了起来,笑的赵天甲等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冷,这个小姑奶奶她要做什么?竟然这般狂笑。 “不要动,否则我们开枪了!下马,快下来,快!”一人执枪威吓道,但是心里却很虚。 “好哇,下马就下马,你能把姑奶奶怎么着?”包红玉翻身下马,落到了靠湖的一边,半身藏在了马后,借着马身掩护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从腰间针囊里摸出的犀利钢针,随即这针隐入袖口。 “从马后转过来,快!”随着命令,包红玉走出了马后。 “举起双手!”看她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有人突生怀疑地大喊道。 “哎——在这呢!” 有人在后面的深林中突然大喊道,执枪的人一惊,分神回首急看。 是云清! 包红玉灿然一笑,瞅准这机会,她举起的手里已经飞出了出袖的钢针。 一把钢针宛如天女散花撒手而出! 阳光下,那出手的钢针闪耀着耀眼的死亡之光,飞向林中之人,赵天甲眼尖,大喝一声那趴下,他拉趴下了一个,但是有三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分神之际,顿遭灭顶之灾。 噗通三声后,三人栽倒在地,而包红玉手却不停,又是一把飞针出手,趁着对方躲避之时翻身上马,回马疾驰而去。 盒子炮的枪声急促响起,一梭子弹速射而出,缓过神来的赵天甲首先开枪了。 可惜他是举着枪竖着射击的,除了一颗子弹击中了包红玉的左臂外,盒子炮强大的后坐力使得枪口越打越低,后续的子弹都落在了马后的石板路上,打得山路上火星直溅。等其他人举枪射击时,包红玉已经迅速纵马转过了前面的山湾,不见了踪影。 过了山脊的躲入山湾的包红玉用手捂住伤口,纵马飞驰,毫不停留。她知道自己跑出了,毫无后顾之忧的云清才可以利用山林复杂的地形迅速脱离险境。 ------------ 第150章 情动圣湖边 听见对方开枪,云清的短枪也响了。 紧紧追来的他听到了包红玉的暗号后,立即拔出手枪钻入了路上坡的红桦林中。沿着林中的空地,踩着厚厚的绿色苔藓,他拨开横亘的树枝,快速小心地移动着,一路摸了过来,远远地他看到了赵天甲一行。可惜的是,今天他没带步枪。手枪射程有限,他只能继续往前靠近,一直到看见包红玉下马时,他已经离对方不足五十米。 包红玉侧面受敌,已经属于困兽犹斗。 他看见了包红玉的危险,对方可能会随时开枪,尤其看到包红玉下到马后的动作,顿觉危险万分。他大喝一句,希望能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也能让包红玉有个逃脱的机会,没想到包红玉连发两把飞针,趁机上马疾奔。 赵天甲的开枪让他怵然,让云清焦急万分,他立即还以颜色。看到情况不妙的赵天甲大喝一声:“卧倒!”但还是有些迟了,只见云清的盒子炮平端,已经成扇面一扫而出,一阵弹雨后,对方两人被打的扑倒在地。赵天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跌倒在青草挣扎,黑血冒出落在在青草上,然后又滴落草尖,迅速渗入山坡,血沃黑土。 在神湖边,云清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开枪,但是赵天甲的突然开枪,让他后悔中火冒三丈,立即开枪了。 这一梭子子弹打倒了二人,把剩下的赵天甲等人吓的不轻,有人急忙往云清这边还击。枪响时刻,半林里仿佛刮过一阵旋风,一时间打的云清周围的红桦树上带着新绽绿叶的嫩枝接连断折掉下。 这时候,包红玉在双方的对峙吓已经走远,不见了踪影。 换上弹夹的云清举枪又是一阵急射,连开三枪后,又是三枪,然接着果断撤退了。 伏地躲避的赵天甲已经有七人伤亡,只剩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尚且完好。 伏在地上的他气的直咬牙骂娘,他们无力追击,只能看着对方迅速撤退,而那叛徒铁红就在前面,可惜自己也无力再追赶。(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赵天甲,这次来是综合了各方面的情报后前来侦查的。先是石生的情报,然后是洮岷无极门内部的情报,促使他带人亲自前来。 石生在神湖下的峡谷里,眼看就要成功追上包氏姐妹,却被巡查领地的贡布头人带头截住,痛击一番,损失惨重。接着在白石山隘口那边的二十四个亮晃晃和花湾追击失利,他的损失更为惨重,这使得力量捉襟见肘的石生不得不借助无极门的力量。 赵天甲这次来,更重要的原因是无极门总舵有令,让他务必寻获总舵派出的特别行动人员,据传就在白石山地区的密路营。他这次来主要是肩负着寻找总舵人员的任务。没想到和包红玉的一次突然遭遇,打乱了本以为有了大收获的赵天甲的任务,人员的突然伤亡,让他已经无法完成再继续侦查的任务。 看到云清钻山远去,恨恨不已的赵天甲吩咐手下立即展开救人行动。掉入湖中的两人,一死一伤。坡上中飞针的三人死亡,另两人中一人做了云清的枪下之鬼,另一人伤势严重,流血不止,眼看也活不成了。 怕遭到藏民的袭击,赵天甲命令另外两人立刻扶起伤者上马,亡者则被丢弃了。 五人迅速离开了阿玛周措神湖,往来路的峡谷退去。 等附近山坡上放牧的贡布部落的牧民们听到枪声围上来时,赵天甲们已经溜之大吉,在林中的隐蔽处,众人只发现了留下的五具尸体。 云清跑出了白桦林,沿着湖边狂奔起来,一路追赶,他知道包红玉受伤了。 看着血迹跑完青石板路,他沿着湖边的青草路循着马蹄印继续追赶,远远地他看到那匹枣红马独自留在青草丰茂的草原下湖边的沙滩上,那马呆呆地站立着,马缰绳垂落着委地,无人管辖。看到马上无人的云清大惊,加快了脚步。 跑到了湖边红马前的云清呆在了那里,马下也无人,难道她失血过多,被抛洒下马落在了后面,看到地上的血迹,他略微安心了,他知道她就在附近。 提着枪,焦急的云清循着青草上零散的血迹和曾经的槽状爬痕追上了一座夹杂长满长长旧草和短小新草的小丘。到了丘定,下去是一片开满黄花的灌木,高及人腰,却没有了血迹,他失去了目标。 “红玉!红玉!” 云清在小丘顶转着圈往四下的原野喊着看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心里大惊的他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她到底在哪里,不祥之感顿时袭来。 焦急的他左顾右盼,他知道她就在附近,可是就是找不到她。灌木的下面边缘,有一匹羸弱的麻狼突然从附近溜过,更增添了他的焦急不安。 咣! 绝望的他对着天空开了一枪,那匹狼惊恐地回头一看,呲牙一阵,夹着尾巴溜走了。 灌木深处,有人咳嗽起来,是娇弱的女声。 云清像一头野牛不管不顾地踩着黄色艳丽的花朵,飞身下了灌木坡,灌木帕擦擦的折断声中,他几个箭步来到了了灌木深处。 拨开掩映着满是鲜艳五瓣黄花的花枝,他看到了半张急促呼吸的蜡黄的脸,另一半已经被凌乱的秀发遮住了,粘着些泥土。这露出的半边脸虽然青春秀美,她看起来由于失血过多显得极度的虚弱。 正是落马后挣扎着爬到这里藏身的包红玉,云雀立刻把手枪插到了后腰,蹲下身子对着包红玉大声地喊道。 “红玉!红玉!我来了!” 云清急切地喊叫着,包红玉却静静地没有动。他立刻开始检查伤势。包红玉的左臂膀已经被枪弹贯穿了,两面流血,好在没有伤着骨头,但是看起来失血过多了。 “呵,呵呵,呵呵呵!你终于追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呢!”听到他来了,包红玉努力睁开了眼睛,苦苦地惨笑着说道。之后她挣扎着用右手掠开头发,脖颈则努力着,把自己的脸也完整地露了出来。 “傻话,我不来谁来?你别担心,一会就好!”云清嗔怪道。 他先从自己的百宝囊内拿出了止血药,云清背对包红玉,立即脱下了外套,里面路出了他今早刚换洗的白石布衬衣。说了句“得罪了!”后,他脱下了衬衣,然后光着膀子一把撕开,撕成了三条条状的带子,接着小心搬过她的胳膊,小瓶口朝下撒药粉,之后给她包扎止血。 看着他的脊背时,包红玉就笑了,笑着骂了起来,这声音虽然虚弱但精神似乎还不错。 “你个老男人,你以为姑奶奶稀罕看你啊!竟然背着我干坏事,衣服撕破了我可是不赔不补的!” “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动,否则还会流血的!” “流就流吧!这样的阵势,姑奶奶也见得多了,看把你吓的。再说,这里多好的地方,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真的别动!” “好吧!”看着云清肩头发达的三角肌和前面的胸肌,再加上他坚决地语气,虚弱的包红玉似乎被震住了,此刻已经微微眯着眼的她不再言语了,但是感觉非常疲劳的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脸红了。 包红玉似乎睡过去,云清知道她失血过多晕了,他立刻轻摇着包红玉急切地喊道:“包姑娘,包姑娘!” 包红玉张开了眼,似乎很是疲劳,但她还是开着玩笑怯声地说道“你叫我什么?包姑娘?你还是叫我红玉吧!我喜欢听,真的!”努力说完后的包红玉头一歪,躺倒在云清的怀里,似乎实在是撑不住了。 “嗯!好!就叫你红玉,红玉!你千万别睡过去,我们马上回去,你坚持住!” 云清起身抱起了包红玉,奔出了金花满野的灌木丛,飞一般的跑到马前,等到稳稳地抓住缰绳后,他单脚踩镫一个起跃,抱着包红玉轻轻跨上了骏马。 就在云清抱着包红玉准备策马而行时,靠着他的包红玉醒了过来,双眼失神的她望着蓝蓝的湖水和水中的蓝天白云,娇弱无力地病怏怏轻声说道:“不要丢下我,带我回家!” 云清一阵点头,轻易不愿意流的泪水下来了,打湿了包红玉头顶随风而动的青丝,他几乎哭着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不会,我这就带你回家!驾!” 包红玉没再言语,任凭云清纵马带着自己往贡布部落而去。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带人前来的贡布。 “吁——,道长,包姑娘她怎么了?”贡布问道。 “她的胳膊受伤了,失血过多,得赶紧找郎中看看!”云清焦急地说道。 “好,我们这就去找郎中!你,赶紧去喇嘛寺,通知扎西活佛,做好准备!江措,你带二十个人追过圣湖去,把那些不朝道的东西们给我好好收拾收拾,其余人跟我护送两位朋友到寺院里去!还有你,马上去把杨居士也请到寺院来,快!”贡布知道了包红玉的伤情,也是十分焦急,先吩咐人前去联系寺院的扎西活佛,然后吩咐江措带人追击,他则立刻带人护送二人到寺院求助,最后他记起得派人去把杨淑贞也请过来。 一行人飞马狂奔,越过长满青草和开着黄色、白色花朵的灌木丛,绕过绵延柔缓的小山丘,向贡布部落村寨的寺院进发。 ------------ 第151章 输血 马蹄翻飞,撩起许多花草,煞是好看。但是却没有人在意这些,人们只是希望快点到寺院。 一座藏汉式寺院矗立在村寨后的半山上,半墙朱红,宏大的屋顶金碧辉煌,后靠青色的山坡。他们沿着牛羊路,准备打马经过村寨的边缘上半山时,贡布派出去的传话人已经和扎西活佛等人等候在那里了。 “头人!头人!”有人在喊,贡布一行勒住了马匹。 传话人远远地挥着手叫喊着打马过来了。他在贡布的耳边说了几句,贡布有些不悦,但还是点头应允,传话人立刻勒马转头过去,把对面的活佛等人请了过来。慈祥的活佛带人过来了,让他们诧异的是除了扎西的随从之外,后面还跟着一位背着一个怪异大箱子的高大外国人,这人骑着一匹高大的土黄骡子,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 只见这人穿一身灰色的西装马裤,头戴一顶帽檐宽阔的藏青色礼帽,蓝蓝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鼻子却出奇地长,一架白色的眼睛正扣在鼻子上,甚是稳妥。 看到活佛过来,除了抱着包红玉不便下马的云清,其余人都立即下马了。接受了活佛的摸顶后,活佛把贡布叫到了一边。 “后面这个人是洮州过来的传教士,我之所以带上他,是因为他的医术很有水平,也许可以帮帮忙的。”活佛走近贡布悄悄地用藏语介绍道,未等他说完,那人却走过来直接自我介绍了。 “尊敬的头人,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刘兆祥,是专门给草原上的人们送福音的,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欢迎和帮助!” 那个怪异的外国人竟然会说中国话,而且是洮岷口音,云清听的想乐,但是却乐不起来,苦涩的他更担心包红玉的伤势。 “哈哈,你一个外国人还有姓刘的?真是稀罕事!”贡布对这些来到草原上传教的外国人一向不太感冒,因此话里颇多讥讽,但那人一点都不生气,也哈哈一笑说道:“我这也是入乡随俗嘛,我起的这个是汉名,我还想再请您给我起一个藏名呢!” “藏名就不必了,先生,您的真名字呢?”贡布看着他,轻笑一声鄙夷地问道。“哦,你是问我的本国名字,是吗?我的名字叫约翰,我是欧洲人,但我比一些人更爱中国,也更爱你们藏区人。” “好了,约翰先生,有什么话我们完事了再说,这里有伤员等着呢!” 贡布制止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把包红玉的伤势给扎西活佛也给约翰做了简要说明。 包红玉已经晕过去了,头发凌乱的她软软地靠在焦急的云清身上,双眼紧闭,似乎很累。 下马后,扎西活佛仔细地查看了包红玉的伤势,那个约翰看到被浸湿的半边身子,而伤口还不断渗出血,很是吃惊,他惊叫一声“我的上帝!”,立即建议治疗。他和扎西活佛商议了几句后,扎西活佛对贡布说了几句,贡布和云清一个意见交换,首肯了他的建议。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个高大的外国人背的那个神秘大箱子终于被打开了。只见他把背着的那个奇怪箱子放到了草地上,按键打开了箱子,呈现给大家的是里面一格一格大小不一的区分格,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还有带针的玻璃管子以及一些其他没见过的东西,总之很多,而且还分为上下两层,不,严格地说应该是三层,就连那盖子里面都有机关,由一些绳子和网子组成的夹层里也带着些东西。 比起云清的百宝囊,其复杂和东西之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之后从中挑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剪子,跪了下来,举起剪子准备下手。 "慢着,你要干什么?"看他拿起了剪刀,云清护住包红玉,急问他要干什么。 “先生,得把她的袖子剪开,这样才能给她包扎伤口的,要不然她会流尽鲜血而死的,如果严重的话,可能还要更多的治疗,要不,您来剪?”看到云清有异议,他耐心地解释道,之后一扭头很是乖巧地把剪子递给云清。 云清知道非剪不可了,但是面对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剪开,到底是有些不妥。 “您看,剪不剪?” “让他剪吧!治好了,我的伤,你好,你好带我回家……”包红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虚弱地说道,云清发现她的嘴唇非常的干燥。但是他不能拿出水喂给她喝,如果喝了水她浓稠的血会变得更清,会流光的。 贡布手一挥,随从们都转身朝外,约翰和扎西活佛开始了伤口处理。 在云清和扎西的注视下,这个怪异的外国人小心地剪开了受伤者的袖口,一直剪到伤口出现为止。 准确地讲,伤口在左肩头往外臂膀上约一寸的地方,衣袖被剪开后,云清看到受伤处各一个小小的洞口外露,小的是弹头钻入口,大的则是出口,两个伤口鲜血依然在渗出,尤其弹丸飞出去的地方更甚。刚才在黄花的草坡那边,云清的急救有一定的作用,但还是没彻底止住血,估计是在马上颠簸的缘故。 只见这个中国名字叫刘兆祥,外国名字叫约翰的人拿出酒精药棉,擦拭着伤口周围。看到伤口,他自己的手已经抖了起来,擦拭时,他吃惊于包红玉的坚强和镇定。处理完伤口,他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卷雪白的绷带,麻利地缠到了伤口上,然后又把剪开的袖子盖在了看来这个约翰还不赖。 从约翰的表情来看,包红玉的伤情比较严重。 事不宜迟,他们立即决定到就近的贡布家去医治。来到贡布家,昏死过去的包红玉被抬进了早已收拾好的客房。 杨淑贞不在,今早她有事情出去了,管家忘了告诉贡布,所以在包红玉受伤时,贡布还派人去请她了,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约翰和扎西活佛两个人开始了诊断,各自诊断后两个开始了诊断汇总交谈。 “约翰先生,您怎么看?” “活佛啊!拿您们中国人的医学行话说,她的脉搏太弱了,如果不输血,恐怕很难,我估计有危险!因为她失血过多。” “输血?” “对,输血!先手术清除坏死的部分以防感染,然后输血!” “嗯,她是很虚弱,但是这个,真的需要吗?” “真的需要,否则, 也许,她活不过今晚,她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亲爱的活佛,我可真不忍心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这样把命送掉,我的上帝呀 !”约翰耸耸肩举手说道。 “好吧!我给头人说说!” 屋外。 一边的包红梅心急如焚,杨春来劝她不要急,但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另一边的耀武兄弟仨和卓玛姐弟俩陪着云清,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看到活佛出来,众人围了上去,扎西让他们等候片刻,他要去找贡布。 等到贡布过来一说,大家踊跃发言了,尤其两个小孩子。耀武首先说道:“用我的血吧!”看到他这样,华尔旦也不示弱地上前拍着自己的胸脯,要求用自己的。 “行了,大人的事情,你们娃娃们就不要争了,用我的吧!这怎么个输法?”云清起身看着扎西活佛朗声说道,被惊动的约翰走了出来,看着云清说道:“嗯,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随我来!”一席话说得耀武和华尔旦甚是羡慕,不由得胡思乱想道,他怎么不抽我的血呢? 经过测试验血,云清的血型和包红玉的正好匹配。 手术由约翰亲自主持,在大家的担心中,他先用自己带来的麻醉药给伤者施行了局部麻醉。然后展开了清洗伤口的手术。术后他又拿出了自己的珍藏,贵如黄金的盘尼西林。 注射了盘尼西林后,他很是兴奋,他兴奋于自己的技术可以治病救人,更兴奋于能在头人家做这样的手术,这在藏区是多大的影响,一想到因为救治而能赢得藏人的拥护甚至信教,他就满脑子的荣誉感。 手术后,云清的血被最大限度地抽出了400cc后,立即输给了包红玉,当自己的血被输入包红玉的身体后,云清的心里少了一些内疚,他要等待包红玉醒来的那一刻,这个可怜的女子,让他有了一丝牵挂,也多了一份责任。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约翰被贡布招待一番后,留在头人府邸,以备随时救治,而云清、包红梅、杨春来和耀武一直守在炕头边。 傍晚时分,杨淑贞才回来,看到包红玉的情况,她大吃一惊,待看过包红玉的伤口处理,她又啧啧赞叹,这个洋人的医术还真有一套,以后得注意学习一下才是。 午后的手术后,包红玉一直沉睡着,天黑后,一直到后半夜天快亮时,在清油灯加动物油脂做成的蜡烛的光亮下,包红玉醒了过来。 “阿姐,你醒来了!”包红梅紧紧地握住了姐姐的手,喜悦溢于言表,但是包红玉却努力寻找着云清,看到了云清,她虚弱地说道: “你,答应我的事情,你会办到吗?” “我会的!你放心!”云清笑着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定!” 包红梅和杨春来不明白地看着他俩,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约翰被叫了过来,看到包红玉苏醒过来了,他很是高兴,先表示了祝贺后,接着,他开了些口服药,让伤者吃些东西后服下,最后他又嘱咐了一些饮食禁忌,这才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贡布款待了约翰,以示谢意,扎西活佛也被请来作陪,宴会结束后,约翰又留下了一些口服的西药片子,然后骑着他那匹土黄骡子喜滋滋地离开了贡布部落,他还要到卡哇部落去继续他救人布道的职责。 包红玉的受伤把云清的计划打乱了,但是他教耀武骑马的行程和安排仍然不变,他决心担起教导徒弟和照顾包红玉的责任。 ------------ 第152章 马语者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碧绿的草原上一群马儿躁动不安地蹄腿飞起,奋力狂奔,这是贡布家的马群,是清一色的南番马,近乎有三百匹之多,这些马儿在众人的追赶下一起奔腾起来,真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气势。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早起练过功,喝过贡布家的“都玛”茶吃了早点后,耀武就被贡布、云清和杨淑贞领到了贡布家的马场。 今天,贡布要为耀武挑选一匹骏马,一方面作为五月香浪节赛马的坐骑,另外也是给他的礼物。 这是一处临近圣湖北面的宽阔草原,阳光下,五月的鲜花在尽情绽放,金黄的是蒲公英和灌木花,粉红的是狼毒花,而蓝色的马兰花则已经败落,饱满的果实囊已经悄悄立在板叶间,只待成熟。 手术后三天,包红玉渐渐恢复了生机,脸色也有了生气,大家因此也放心了许多。而石远举的身体也有了明显的起色,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一月,他们俩都能恢复到原来八成的健康,尤其石远举恢复的会更好些。 贡布特意举办家宴,给汉地的朋友过了个端午节。 开席前,央宗夫人拿出了早已编好的五色丝线,由仆人端着盘子,在卓玛的帮助下,她俩给主客人人的手腕上绑上了一条五色的丝线,尤其给二小子耀武绑的最是认真,赵月娥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席间,主客尽兴,大家喜气地过了个端午节。 过了端午节,耀武练习骑马的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今早就是选马的一天,贡布看准了一匹三岁的枣红色小马。这匹马他已经观察一年多了,本来准备要给华尔旦的,但是自从答应了咔哇头人后,他决定要改变主意了,他发现耀武比华尔旦更需要这匹马,当然,他也备选了两匹同龄的红马。 今天,就是选马备马的日子。 云清看到贡布指的那匹小公马,十分满意,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这匹马腰身吊长,蹄腿壮实。虽然三岁,但是身形高大俊美,性情刚烈,吃草行走果断警觉,在小马群中很是耀眼,其体形和成熟的公马并无二致,看性情和脚力,正好适合耀武,如果得到它无异于如虎添翼。 “嗯,好马!真是匹好马!头人好眼力!佩服佩服!”云清赞叹道。 “哎——,哈哈哈,哪里哪里,那就这匹马了,我还另外备了两匹马,把它们一起抓了,我们再选!”得到了云清的赞赏,贡布心花怒放。 “好,一切都听头人的安排,我们乐享其成!” 说好就干,贡布指挥众人立刻开始捕捉马场中的马匹,长长的套马杆掌控在牧人手里,也掌控在贡布手里,他纵马悄悄地往小红马摸去。但是小马十分警觉,一下子识破了他的图谋,立刻竖耳嘶鸣,整个马群立即警觉起来,躁动不安弥漫整个群落,小马已经跑了起来,其他马匹也加入了奔跑的队伍,它被裹挟在马群中,尘土飞扬,不见了踪迹。 耀武和云清被请到一处和缓的小丘上观战。 站在这草原中间稍高的小丘上,耀武被眼前驱赶马群捕捉马儿的壮观场面深深地震撼了。 这些马匹平常都是放养的,一般都是牧马人只是每天盯着它们的行踪,任其自由游牧吃草,只是傍晚时分才赶回来,进入酸刺围着的露天马围场休息,因此马儿的性情近乎野马。看到大批的人们持杆子从四面围过来,警惕的马群顿时躁动不安起来。 马群左突右冲,力求把追赶的人抛在后面,但是在有它们同类的帮助下,追赶的人丝毫不落后与它们,它们不知道的是,它们中的三员才是目标,而真正的目标其实有一个,就是那匹枣红马。 两匹备选的马被套住后戴上了笼头,拴在了酸刺围成的场子外面的拴马桩上,不安地扽着马缰绳,那匹马的追赶捕捉仍旧在继续,因为那匹马太狡猾了。总是在套住后逃脱,这样已经三次了,人家似乎玩这个越来越精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头人,这匹小马驹子太狡猾了,算了吧!我们已经抓了两匹了!”江措有些泄气,但却惹恼了贡布。 “住嘴,你懂什么!我就不信我抓不到它,在这古马滩草原上我说了算,你看我怎么抓住它!”贡布纵马又追了上去。 自己的马跑的大汗淋漓,那匹小马似乎没事,毛色也越发光亮起来,也似乎在作对一样,挥杆三次未果,贡布感觉很是没面子。同时,他也为耀武担心起来,这么狡猾的马匹,这个汉地来的孩子能驯服得了吗。先把它拿下来再说吧!自己可是在朋友面前答应过的,人家在那边和娃娃正在观望呢? 看到贡布又追了过来,那匹小马又跑动起来,它采用的是你不动我不动,你一动我先动。这个策略一直有效,也把贡布累的够呛。 站在高处,云清已经看清了小红马的套路,他示意耀武呆在原地继续观战,自己则骑马下了小丘。 顺着和缓的小坡下得小丘来,云清靠近了马场,他举手示意,从一个黑脸的长发盘头的汉子手里要过了套马杆,也加入了套马的行列。他看清了小马的行踪后,驱马悄悄地向小马靠近。 马匹纷扰,躲避着骑马的人,云清很快靠近了小红马。 那匹马正在全力防备贡布,没成想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云清举着套马杆奔了过来。马儿再看两边,也有人举着杆子,套绳扰扰正迫近自己,它有些慌了,感觉贡布还远,转身就走往后而来,但是它突然看到贡布的马儿已经驮着贡布迫近了自己,它被四面包围了。 似乎一个紧急刹车一般,马儿后仰一个停顿,立在了四个人的中间,冲贡布点头晃脑,似乎在讨好,但那扬起的前蹄子明白地告诉大家,这家伙在耍阴谋诡计,众人一声喊,贡布和另外两人的套马杆齐飞了过去,而云清却没动,一是因为这马让贡布抓住最好,这样主人家才有面子,再一个,他感觉这马儿停下来,做出如此的动作,实在是匪夷所思,或许有诈。 他在静观其变,随时出手。 果然,看到三个套马杆飞起,这马儿突然一低头,一个雷霆转身往云清这边跑来,就在它错过云清身旁时,云清也完成了转马,手中的套马杆已经挥了过去,稳稳地套在了马脖子上,前奔的小马被一下子套牢了,后面众人一阵欢呼,贡布看的很是高兴。 众人一阵欢呼,惊得马群夺路而逃,霎时,有马儿已经跳出酸刺圈子,往原野跑去,这小马也受惊不已,带着绳套奋力狂奔,想摆脱被套的命运。 耀武看见这匹枣红色的骏马拖着师父云清和他的黑马跃过半人高的酸刺圈子,往这边而来,一路上人马的较量不断。云清拉,马儿拖,两个较着劲,怕把马儿勒坏,云清时紧时松,但是随着马儿的力气越来越弱,他手里的绳套也渐渐地收紧了。马儿奔跑的速度慢慢地不如从前了,但是还在跑。 目睹了师父套马的英姿,耀武十分地羡慕,他感觉自己内心对马儿的渴望被重新点燃,那种纵马在草原上奔驰的梦想被重新唤起。作为男子汉,他的血性和阳刚之气在这里被彻底唤醒。他明白了,是儿子娃娃,就要纵马狂奔,经受金戈铁马的洗礼。在草原上能够纵马奔驰,你就是像鹰一样在飞翔。 高兴的耀武拔起一大把嫩草,从坡上奔奔跳跳地迎着马儿跑了下。挥动着的草尖随着人的奔跳起跃,闪耀着阳光的金色光亮,他的出现吓了这匹骏马一大跳,也最终终结了这匹岁数不大的骏马的挣扎。 金色的小坡上,看到突然从坡上奔到自己眼前的小孩子,这匹精疲力竭被吓了一跳的马儿突然停住了脚步,仔细观看。耀武也得以趁此时细看它的摸样。此时,马儿的全身如汗洗一般,汗水中的红色细毛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闪耀,越发俊美,耀武一眼就看上了它,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但是看着他的马儿对他还没这个感觉,马儿仔细地盯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它是时而抿着耳朵,时而耷拉着,口里喷着响沫,警告着。 “哈哈!娃娃,你看这就是你的马,跑到你跟前就停住了,这是天意啊!嗯,你给它把草,两个人拉个关系呗。” 耀武抽出早已准备好的那把鲜嫩青草,慢慢从马前走了过去,试探着把草递给了马儿。马儿先是躲着,甩着耳朵,慢慢地递了几次之后,感觉到他没有恶意,这马喷着唾沫,靠近了他的手和草,最后,这匹和其他马一样半早没吃草的马儿竟然叼起了青草,然后嚼了起来,点头晃脑,晃得云清特意关照它,以防它耍花招逃跑。 吃完草的马儿竟然露出了嘴唇,呲着牙,似乎在笑,云清知道‘狗笑尾马笑唇’的道理,知道这匹小马对耀武有了好感,他大呼奇怪。但是,云清手里的套马杆始终不松,他时刻保持着警惕,直到后面的人赶上来给马儿戴上了笼头。 二小子兴奋异常,左看右看,转身俯下身子拣马儿喜欢的草,扯了一大把又一大把,不断地喂给它吃,喂食时他嘴里也和善地说着许多话儿,这马一面嚼着青草,一面似乎在听。慢慢地它开始接受耀武的爱抚,耀武可以摸它的的嘴唇甚至脑门,然后到脖子的鬃毛,接着,顺着马毛的方向,耀武开始替它挠着痒痒,马儿似乎很是享受。 “哎呀,娃娃啊!这匹马真是天生就是为你而生啊!我抓了它半天,竟然没抓住它,你师父套住后,它竟然奔你这儿来了,你一把草把它就给哄了,你看它还给你笑呢!哈哈哈……从今儿个起,这匹马就是你的啦!能不能真正降服它,就要看你娃娃的本事!”赶上来的贡布看到马儿对耀武和善的姿势,他很是高兴,就一会儿功夫,小孩子和小马驹就亲密如此,这真是奇遇,似乎这马就是为他生的,但是他也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耀武被夸得一脸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 第153章 征服 “好!全身放松,上身保持端正,腰部放松,身体随马的步伐摇动,注意尽量与马的节奏合拍,掌握好平衡,注意,缰绳不要拉的太紧,适可而止!”坐在马背上的耀武在云清的教练下,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马术学习。 五月的青藏高原东北部,临近汉区的古马滩草原。 这里已经是花的海洋,草的世界。当清晨的阳光带着七色的光芒从汉地那边升起时,牛羊和马匹已经散落在草原的各处,它们移动着,用嘴和门牙掐着嫩黄的草尖,开始了它们又一天追逐生命的历程。 在昨天,尽管耀武已经骑过这匹马了,但是一个人坐在马上的他还是有些忐忑。 看着他小心的样子,旁边观看的卓玛和华尔旦在马上抿着嘴直笑,尤其华尔旦,他要想看看耀武怎么出洋相。虽然他很佩服耀武,但是在骑马上他还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眼里比自己大三岁的耀武是最最一般的初级菜鸟。 耀武讪讪地看着旁边也骑在马背上的卓玛,笑了笑,却被云清一阵呵斥:“注意,不要乱看,看你的马,好!注意踩实马镫,缰绳不要拉的太紧,当然也不能放的太松,好,发出口令!注意动作配合,让它听懂你的话!” 看到马上难受的耀武,卓玛突然感觉耀武很是可怜,心里不由得替他担心,这匹马虽然经过云清师父的训导,但是昨天的经历仍然让人心有余悸。 昨天。 马儿被抓住后,耀武迅速地投入了与马儿建立感情的行动中去了。他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和马儿套近乎,什么喂青草,喂洋芋,喂豆子做的料,给马儿在脖子上挠痒痒等等。在他近乎多半天的尽心接触照料下,披着鞍子的马儿接受了他。 午后时分,马栏前的耀武在云清和贡布的指导下,轻松地抬起马前腿,以先前后后,先左后右的顺序,依次用细铁丝清理了马蹄,之后,等候已久的工匠拿出刀具,先修理了马的四蹄,之后给马儿钉上马蹄铁,钉了掌的马儿顿时显得精神了许多。(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虽然它有些不适应。 这半天,耀武完成了跟马儿的关系培养。虽然亲密起来,但这离骑马还很遥远。 对于这样一匹近乎野生的骏马,必须要有一位熟练的骑手予以驯服,这个责任落到了云清的身上。 夕阳还未西下时,下午的古马滩草原上迎来了一次小小的驯马盛会,贡布和他的儿女、仆人、卫兵们,跟耀武一起驻足观看。 宽阔的草地上,人们围成半圆,云清拉着披挂整齐的马来到场地中央,先跟马儿耳语了几句,摸了摸它的头和脖子的鬃毛,就开始了今天的驯服,他要试骑。 耀武看见师父云清拉过马儿,单脚踩马镫,果断地骑上马背。 在云清说话时,马儿还能接受,毕竟是云清套住了它。但是云清上马后,一个大男人的重量突然附加在其身时,这马儿不干了。只见马儿被惊得前双蹄扬起,就想把他一个后背甩撂下来。但是云清早有准备,就在马儿扬蹄前抬时,他已经扯紧缰绳紧伏马背,使得它这一击失效了。但是马儿第二招到了,紧接着,前蹄落地的马儿低头往前一个俯冲,就想把云清摔在马前,但在它落地的时候,云清已经调整了姿势,他全身后仰使得马儿的盘算再次落空。 两招过后,马儿的第三招又使了出来。 只见这匹雄健的枣红马后蹄弹起,接连几下,想把他颠下来,但云清就像长在马背上一样,怎么甩也甩不下来,四弹过后,倔强的马儿大骇,突然尽力前冲,狂奔出去,一下子窜出去了好远,看的草原上惯于骑马的贡布和他的部民们一阵惊呼,耀武的心紧缩成一小疙瘩,眼神紧张的他张大了嘴,目光随着飞一般出去的云清和马儿迅速移动,一直目送出去了好远,直到不见踪影。(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马儿飞奔,云清放稳身子,努力使自己的身体和马儿奔跑的节奏一致,他发现这匹马冲刺的速度很是不错,绝对胜过自己以前在关中骑乘的那些马匹,这南番马确实是名不虚传。 狂奔的马儿突然半路一个急刹车,想把云清丟落马前,但是云清早知道他会来这一手,身子一个后仰缓冲,化解了部分惯性,接着利用剩下的惯性前扑,抱住了马儿脖子,马儿大惊,又狂奔起来。 一阵疾奔后,已是大汗淋漓,少了些许气势,但这个时候云清发威了,只见他脚踩马镫猛磕马肚,催马奋进,马儿又奔跑起来,一时间觉得清风拂面的感觉被疾风猛吹所取代,草地两旁的花草灌木迅速往后退去。 一阵驱赶下来,马儿再无其它动作,已经十分的驯服。 云清开始了真正的**。他手里的缰绳左右交替扣着,配合着动作,他嘴里不断发出了一些简单的口令,马儿似乎在努力适应着。云清知道这马儿已经被驯服,他拉缰绳折转马头,驱马小跑了回来。 征服了骏马的云清催着稍显不安分的马儿来到众人面前,贡布部落的部民们一阵欢呼,把最高的赞美以最热情的嗷嗷声送给了云清,云清含笑举手冲大家示意,然后轻松翻身下马,连喊好马。走到耀武面前他把马缰绳递给了耀武。 耀武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险和精彩中,直到缰绳递到了眼前才醒了过来,急忙拉住了马。 这简直就是表演,羡慕地看着云清娴熟的骑术表演,耀武知道自己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他对云清的崇拜又深了一步。 “娃娃,想什么哪?”云清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 “嘿嘿!师父,你的骑术太好了,我是想我啥时候才能到你这个程度呢?”耀武一摸后脑勺,傻笑着说道。 “这个要多练,多想多体会!首先你要懂马,知道它的脾气和习性,要和马做朋友,明早开始咱们正式练习,这样,你先骑一会儿吧!和马儿彼此适应适应!”云清说着说着,就抱起耀武先让他单脚踩上马镫,然后一把把徒弟扶上了马。在众人的注视下,耀武开始了和这匹以后伴随了他很长时间的枣红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之后是对卓玛和华尔旦的坐骑进行试骑驯服,由贡布和部落的一名骑手同时进行,当马儿被驯服后,草原上顿时响起了热烈的呼喊声,人们纷纷为今天的成功祝贺示意。 今天的驯马见闻和体验,让耀武感觉十分地过瘾,他知道自己追逐骑士梦的大戏已经拉开了序幕,正等着自己在这绿色的大舞台上练习和上演。 第二天的训练由云清亲自主持,地点就在香浪节时将要举行赛马的神湖边。远处的马车里存放着他们的干粮和水,旁边还搭建了个临时休息的帐篷,他们在下午训练完后才能回去。 这个早晨,在古马滩草原的圣湖旁,草尖上的露水刚被阳光蒸发,耀武、卓玛和华尔旦作为被培训者,一起骑马列队开始接受马术培训。 这个培训与其说是是对三人的培训,不如说是对耀武一人的培训,对早已掌握骑术的卓玛姐弟来说,她们的任务相对简单,她们只需要和马儿打成一片,建立起和马儿的感情即可开始骑马练习。但是对耀武来说,一切几乎要从零开始。除了白石山隘口和和卓玛及在扎尕梁和云清共乘一骑外,他以前从未骑过马,对于如何认识马,他是一窍不通,更何况骑马。 这个训练对他来说,太艰难了,在云清的教导下,他从最最基本的动作要领开始了学习。 “哎——对!就要全身放松,特别是腰部放松,好!身体随马的步伐摇动,一定要注意,尽量与马的节奏合拍,掌握好平衡,一定要注意缰绳不要拉的太紧,左转时拉左面的缰绳,嚼子可以使它听话!” 耀武骑在马上,云清和贡布各骑一匹黑马,伴随左右,卓玛姐弟在后骑马伴跟着,她们的马儿也需要进一步训导。 云清在旁边不断地指导着,二小子拉着缰绳,边听边体验着学习着,很是用心。经过昨天下午后的适应性骑马练习,再加上今天早上半天的精心操练,马儿已经适应了新的主人,而耀武已经能够坐稳马鞍,甚至,他可以自己拉着马缰绳吆呵着马儿,漫步在草原上了,这让云清信心大增。 临近中午,阳光越来越毒辣了,三个娃娃已经开始舔干燥的嘴唇了。 “好!不错!下马休息会儿!你们把马縻好,我们准备过去吃早饭,下午了接着再练!”云清发出了收工的消息,他骑着自己的黑马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车里放着水喝食物,估计孩子们饿了,他先去准备了。 耀武下得马来,拉着枣红马准备去附近的草地上縻马,也想去縻马的卓玛和华尔旦围了上了。 “怎么样,耀武阿哥?”华尔旦诡秘地问道,他其实在关心耀武的屁股。 “嗯,还不错!”耀武喜滋滋地,今天他觉得自己学了很多,十分地兴奋和满足,他的回答让华尔旦有些失望,看来他真的适应了骑马。 “咦,说啥哩,你这也还不错?都不敢打马跑啊!”华尔旦脸上随之又露出了不相信的神情,他在想,不会骑马奔驰如飞,就不算真正地会骑马,说会骑马,你差的远了。 “我觉得我开始会骑马了,哈哈!”耀武看了他一眼,笑着倔强地强调道。 “哈,哈哈!你说你会骑马了?你这也叫会骑马了?”华尔旦闻言摇动小身材,几乎笑岔气了,他想卖弄一下了:“阿哥,你说你会骑马了,敢不敢跟我比比?就一会儿,我们往家里跑!” “华尔旦,你说啥呢?小心我告诉阿爸!”卓玛对着很皮的弟弟看不下去了,男娃娃们一个个都像小鸡公,互不服输的,她真怕两个人弄出些什么事来。 耀武被比自己小的孩子激将,已经感觉很没面子了。他斜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帐篷旁边正在收拾马车里东西的云清,心里有了主意。 他决意要给这个不相信自己的小屁孩来个下马威,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他,让他彻底认识认识阿哥的厉害。 ------------ 第154章 卓玛的眼泪 “师父!我们想到湖边给马饮水去,行吗?”耀武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云清喊道,稚嫩的嗓音怯生生地,传出去好远。 “行啊!饮了水你们就回来,我们要开饭了!” “好的!”见云清答应了,耀武回应一声后冲华尔旦一歪头,示意他拉马快走走。华尔旦知道事情有门,狡黠地一笑,乐呵呵地拉起自己的枣红马跟了过去。卓玛见他们挤眉弄眼地,知道有事情,急忙问弟弟。 “华尔旦,你说清楚,你们要去干啥?真的是给马饮水去吗?”卓玛紧追不舍,华尔旦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哎——,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卓玛火了,大声追问道。 “阿姐,往那边走,不是饮水是去干啥?你大惊小怪个啥!”华尔旦冲姐姐嚷道,十分地不满,平常他可不敢,今儿个可真逆天了,卓玛被噎了一下,倒不知道说啥好,气的跟在后面,回头看,云清正在那边忙着。 看远处忙的不亦乐乎的云清,卓玛想对他说,又不知道该给说些什么?只得作罢,不放心的她拉起自己的红马跟了上去。 清澈的蓝色湖水在五百米之外的两山峰下,此刻,阳光下的湖面上水汽冉冉,波光嶙嶙。 来到湖边,华尔旦示意耀武先把马肚带松了,看到两人开始收拾放松马肚带,卓玛没有做。 三匹马一字摆开,各占一地,开始饮起水来。只见马儿们一气下去,头都不回,耳朵扑闪着,和水中的倒影呼应着,宁静中只听得见二小子平滑和缓催马饮水的口哨声。 马儿们饮饱了水,顿时精神十足地想啃地上的青草,但是有马嚼子勒着,只能捎带点草尖打个牙祭。 华尔旦很是兴奋,他看着耀武,希望能快点,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感觉似乎连自己的马儿也等不及,一泡催促的马尿撒了好多然后流出了好远。 华尔旦拉马到一处坡坎地,借坡踩着马镫先上了马背。二小子有样学样,也从那里上了马,然后驱马和华尔旦排成了横一线,马头一致朝着刚才练马的地方,云清遥遥可见。(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卓玛见状,紧张了起来,她也踩着马镫上了马,她得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个傻弟弟可别干出什么事情来,他们该不会是赛马吧!初级菜鸟要和华尔旦赛马,怎么可能呢?她觉得不可能,但她有一种不安,这两个家伙都是不服输的主,谁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预备,跑!” 还没等卓玛想明白,口令突然发出,马鞭子已经扬起,两匹枣红马突然就跑了出去,卓玛大惊,她知道这两个家伙真的赛马了,急忙喊了起来。 “站住!不要跑,华尔旦!耀武!你们给我站住!” 但是华尔旦满脑子都是骑马赛过耀武的图谋,耀武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气,哪里会听她的话,两人快马加鞭,早已经跑出去了好远。 看着带着风远去的马儿,卓玛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然后是心颤,她刚才发现一泡尿后,华尔旦的马肚带松了许多,卓玛知道要坏事,她大喊着扬鞭驱马追了上去。 “华尔旦,站住,马肚带松了,快停下!快点!”对于她的大喊,捞到一言半语的华尔旦以为是为自己喝彩呢?哈哈,姐姐看我跑得好,终于给我喝彩了,他的马鞭扬得更高了。风声呼呼,华尔旦已经跑在了前面,耀武被抛在了后面近乎二十步之外。 骑在马上的耀武此时很是紧张,他总感觉这不听话的马儿只想往前冲,可是自己坐在马上就是不稳当。落后在后面的耀武几乎要被马儿颠的落马了,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拉马停下来,马儿就是不听,似乎落到了后面,它蛮不服气似的,耀武暗自叫苦,只得紧拉缰绳,但是马儿跑的更快了。 落在后面的耀武听到了卓玛的呼喊,他知道有危险,挽紧缰绳的他也冲华尔旦喊了起来。 “华尔旦,站住,危险!” 哈哈,他也认输了,急的大喊了,一阵胜利的快意瞬间传遍了华尔旦的全身,那就停下来吧。 “喔嘢——” 端坐马鞍的华尔旦轻喊一声,勒住马头时左脚踩镫,想来一个漂亮的回头,看看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何狼狈的样子。只听得啪啦一声,马鞍倾向左面,他整个人平衡不稳滑向了左面,坏事了,他知道马儿撒了尿,马肚带松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上了心头,怕是要套镫了。 真的套镫了! “华尔旦!” 马鞍转向后并没有脱离马身,华尔旦已经被拖在马下,鞍子侧倾滑落惊吓了马儿,马儿受惊立即狂奔起来,卓玛惨叫一声,吓的捂住了眼睛,她知道弟弟华尔旦这回凶多吉少,眼泪顿时从她的眼里奔涌而出。随即她抹了眼泪,马鞭飞向了已经被自己追赶上的耀武,她把怨恨发向了耀武。 骑马运动中,套镫是最危险的,套镫后受到惊吓的马儿会拖着一脚套镫的人狂奔不止,这个过程中人会被拖着或者踩得血肉模糊,直到流尽血而死。 卓玛一鞭子飞过来,耀武的后背上顿时火辣辣的,耀武惊的放松了缰绳,任由马儿奔跑。一回头,他看到了卓玛满眼的泪水和愤恨,他的心里一阵懊悔,为什么要比赛呢? 心一横,耀武举鞭子猛抽枣红马,马儿似箭一般飞了出去,把卓玛撇在了后面,耀武也差点被摔了下来,一个巨颠后,他知道自己的屁股又不行了,但他得忍着,华尔旦太危险了。 虽然很骑不住这马,但耀武知道他是好马,不断挥鞭子的他决定拼上一把了,他必须以尽快的速度追上前面的马儿。 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疯狂举动,把个后面原本想再追他的卓玛惊呆了,一想到弟弟危险,现在这个娃娃又不顾危险地骑马奔了上去,轻易不哭的卓玛一面慢慢驱马,一面嚎啕大哭。 耀武驱马从右面迫近了华尔旦和他的马,就在两马并行时,耀武看到对面的马儿一阵犹豫,趁此机会他突然从自己的马上跃起,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华尔旦的马脖子,用头蒙住了马儿的右面眼睛,马儿吃了青草后特有的一股子腥味直冲他的鼻子。 刚才,他已经看到师父纵马从前面过来了,心想,剩下的交给师父了,自己只管堵马,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了。 那马正在奔跑,却不想被人飞过抱住了脖子堵住了眼,平衡不稳间一个趔趄,就偏向右面,卓玛看见了耀武和那马儿冲向前面,两个人和马儿融为一体,接着便轰然向右面斜斜地倒地。 耀武似乎被压在马下,她惊的几乎从马上摔了下来,泪眼模糊中挥鞭驱马追了上去。 卓玛摸开泪花再看时,发现云清已经拉起了似乎血肉模糊的华尔旦,她快马加鞭飞了过去,明明是耀武被压在马下,此刻却是他压着马脖子,到了左面,此刻他起身离开了马儿,那匹摔得不轻的马儿正挣扎要起来。 拉起两个吓的瑟瑟发抖的孩子,再看看泪眼婆娑的卓玛,云清的脸色铁青,可是他没有说一句话,看了看跑到远处吃草的三匹枣红马一眼,他立刻蹲下来给两个坐着的傻孩子检查身体。 远处的云清等他们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等到听到了卓玛的呼叫声,他这才发现了险情,立刻上马赶了过来,就在快要接近时,他看到了耀武冒险的一跃。 万幸的是华尔旦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耀武却是完好无损。 原来,马鞍滑落时,华尔旦扯住了还没有脱扣子的马肚带,单脚斜踩镫,一只脚悬空着吊在马肚底,硬是没让自己落马,其间马蹄交回,马鞍摇摇欲坠,煞是凶险,也不知道这肚带会何时脱落,眼看就要自己就要丧命马蹄下了,他知道自己做的唯有抓紧了肚带。正是他的坚持,救了他自己一把,迎来了耀武的奇招救命。 耀武则是抱紧了马脖子后,在马儿摔倒的那一瞬间借着摔力窜到了左面。虽然被摔的不轻,但是避免了被压马下的凄惨命运,更为凶险的是他差点被马鞍子砸中了。 看到孩子们没事,云清起来立刻训开了。 “你们两个怎回事情!咹?刚才多危险?尤其耀武,你才学会坐马鞍子多长时间,就想狂奔?我看你是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今天不能饶了你,卓玛,鞭子伺候!”云清越说越生气,吩咐卓玛准备鞭子。 自从拜云清为师以来,耀武从来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他知道自己闯祸了,如果不是自己逞强好勇,这马也赛不起来。这马赛不起来,华尔旦也不会遇险,自然抱马脖子的无奈之举也就不会发生了。 云清要责罚他,他也知道后怕了,坐在草地上的华尔旦更知道怕了。 “天师大伯,你不要打他,你就打我吧!是我逼他赛马的哦,要打就打我。不要打他,应该奖励他,是他救的我!”华尔旦可怜地说着。 “是的,大伯!你把华尔旦收拾一顿,是他逼的!”卓玛补充说道。 华尔旦的称呼已经把云清惹得苦笑不得,但是他没有露出来,他知道耀武必须要责罚,否则将来怎么得了。 “那好,他们两个一起受罚!卓玛,你来执鞭子,华尔旦三鞭子,耀武五鞭子!” 卓玛喜滋滋地举起鞭子,今天得非教训下华尔旦不可,让他以后再不听姐姐的话。 牛皮的鞭子举起,三鞭子过去后,华尔旦嚎了起来,其实前两鞭子只是轻描淡写,第三鞭子则下了狠劲。鞭子打在屁股上,华尔旦呲牙咧嘴忍不住出了声,怯怯地看着姐姐,看到他这样,卓玛的眼泪又出来了,有些小不服气的华尔旦一愣。 轮到耀武,卓玛只是轻描淡写地打了五下,刚才她已经在马上狠狠地抽过耀武了,但是华尔旦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这样偏心。 被一个姑娘在人前打,耀武很是难为情,但一想到自己的过错他认了。等到鞭子落身,他才知道什么叫偏心,他看着华尔旦委屈的目光,顿时感觉无地自容,草原上中午的阳光好刺眼。 这一切云清看在眼里,他感到一切是万幸的,看着三个孩子,他冷峻地严厉说道:“好了,午饭后放假,耀武下午面壁思过,咱们明天再练!” ------------ 第155章 格萨尔传说 五月下旬某一天的下午,古马滩草原神湖往贡布部落去的路上。 “花尔旦,快点!你都被我撇下太远了,哈哈哈……” “耀武阿哥,我不服你,是我阿爸给你的马好,否则我会超过你的,驾!” “那有本事你追上来啊!驾!” …… 两匹枣红马你追我赶,从冶海神湖往贡布部落跑去。马蹄飞扬,踏起一阵青草和黑黑的泥土,抛出去老远,而马上人斗嘴更是如机关枪扫射,喋喋不休,谁也不让谁,但是形势已经判若分明。面对飞驰而去把自己撇下近乎三十步的耀武,花尔旦感觉很是吃力,他觉得自己再怎么打马也无济于事,心里不由得埋怨起父亲来,埋怨他把部落最好的马送给了耀武。 那次贸然赛马,给了耀武和花尔旦一个教训,在贡布、杨淑贞和包氏姐妹以及杨春来等人的教导下,他们终于明白了凡事都不能冲动,尤其在条件不成熟时,否则很容易招致祸患。这之后,卓玛姐弟和耀武三人积极配合互相学习,谨听师教,积极参与到了备战神湖赛马会的学习中。 在云清和贡布的教导下,经过了无数次的摔跤后,耀武终于可以在马上奔驰如飞了。这匹三岁口的枣红马儿在他和师父云清的调整教导下,越发灵性,在口令下奔跑跳跃,择路穿插,还善于转弯迂回。 现在的耀武已经懂得了自己的坐骑,懂得了人马合一乘势而为的道理,懂得了如何和自己的坐骑合作,翻越障碍,快速突击前进。可以看得出,这匹马对精心照料自己并且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感情,它记住了耀武的声音,记住了他的味道,它愿意和他一起奔跑,甚至一起长大,他成了它的主人,它就认他。 耀武把花尔旦抛在了后面,已经近乎一箭之地,就算他取下背上的弩机射一箭,也未必能射到花尔旦跟前,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喔吔——” 轻勒马嚼子唤住了马儿,耀武回转马头观看,他看到花尔旦纵马贴着绿色的草地正从远处急追过来,看到把对手撇了这么远,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耀武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名真正的骑士。 “怎么样?花尔旦,服不服?”看着奔跑过来的华尔旦,耀武自豪地问道。 “不服!咱们再赛一程怎么样?”华尔旦还是不服。 “行了,再跑你也同样跑不过我,咱们还是慢走,让马儿歇一会,再过几天就要比赛了,可别把马累坏了!”耀武笑咪咪地提醒道。 “那好,我们那天再比赛,香浪节那天我一准赢了你!”华尔旦举着拳头说道。 “得了吧!你能赢过郎嘎就算不错了,还想赢了我?”耀武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揶揄道,此时的他信心十足,感觉赢华尔旦已经不在话下。 “哎哎——你连郎嘎都不放在眼里,你可真二!他可是草原上的一只矫健的雏鹰哎!”华尔旦很是不爽,惊讶于耀武的骄傲不羁,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感觉也没啥特别的,就是他骑马确实比以前利索多了,最起码在马上稳当的多了。 “我在我们家就是排行老二,不二还算老二吗?哈哈哈……”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肆意地笑了起来,花尔旦笑的几乎岔气了,还有这样说话的人,笑死了,今天赶过去了一定告诉姐姐,这人真可笑。 “哎,耀武阿哥你看!” 两人骑马上得一处缓坡顶,花尔旦指着坡下村寨边的人群突然说道。 耀武抬头时,一阵扎木聂弹唱的音乐伴着曲艺艺人的浑厚沧桑的嗓音已经随风传入了耳朵,令人神往。 两人怀着一阵激动驱马下了坡,奔往村寨边,他们把马拴在村边的柳树梢上,两人悄悄地找到了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卓玛,也坐了下来。 近乎一二百人的牧民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在人群中央,一位盲人老大爷身披花白的长发,穿着艳丽的服饰,正拨动着造型别致的龙头琴,倾情说唱。 说唱的内容似乎是一个英雄的史诗,耀武用心听着,可是很多地方还是听不懂,他不得不问问花尔旦是什么。 “花尔旦,他唱的是什么?那个人是谁?” “别吵!大英雄格萨尔!”刚坐下来的花尔旦已经听的如痴如醉,只怕有人干扰,只报了个名字,就不理他了。 耀武一阵失望,卓玛看在眼里,给他解释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灾人祸遍及藏区,妖魔鬼怪横行,黎民百姓遭受荼毒。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为了普渡众生出苦海,向阿弥陀佛请求派天神之子下凡降魔,神子推巴噶瓦发愿到藏区,做黑头发藏人的君王——即格萨尔王。 他具有特殊的品格和非凡的才能,是神、龙、念(藏族原始宗教里的一种厉神)三者合一的半人半神的英雄。 格萨尔降临人间后,多次遭到陷害,但由于他本身的力量和诸天神的保护,不仅未遭毒手,反而将害人的妖魔和鬼怪杀死。 今天的艺人讲的就是这段内容,听到卓玛的介绍,耀武惊呆了,想不到这高原之上还有这样的英雄,他的心里充满了崇拜。他感觉自己的经历和格萨尔有些相似。虽然自己不是上天派来为民除害的,但是石生和伪‘无极门’的苦苦相逼和紧追不放,不正如格萨尔所遭受的陷害一样么?石生们其实就是人间的妖魔鬼怪,想那格萨尔历经千难万苦,能战胜妖魔鬼怪,那么自己也一定能的。 “卓玛,这个格萨尔不简单啊!我好崇拜哦!” “那是,他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也是花尔旦的偶像!”卓玛骄傲地说道。 “哎——,那你说我这次赛马会能不能赢了郎嘎?”耀武看着卓玛骄傲白皙的面容故意问道。 “想你自己就是格萨尔,你就一定能!”卓玛显然很享受这种问法,尤其耀武问她。 “姐姐,你就吹吧!”正听着曲艺的花尔旦回头对卓玛轻视地说道。 “花尔旦,你!我说话可是有根据的!”卓玛气的不行,这个傻弟弟尽给人拆台,耀武看姐弟俩似乎争了起来,感到有些可笑。 “啥根据,你说出来!”花尔旦不信。 “说出来吓死你!”卓玛冲他撅嘴说道。 “说吧!我听着呢!”花尔旦一副毫不相信的样子。 “格萨尔从诞生之日起,就开始为民除害,造福百姓。五岁时,就和他阿妈移居玛曲(黄河)之畔,八岁时,岭部落也迁移至此。十二岁上,格萨尔在部落的赛马大会上取得胜利,还获得了王位,同时娶森姜珠牡为妃了。你可不要忘了,人家只比你大五岁,而且这段时间我可发现了,耀武的马骑得比你好多了,他的进步很快,想当年格萨尔王的年龄和耀武也就差不多,他能赢,耀武也就能赢,把一个郎嘎有啥厉害的,耀武怎么会赢不了他呢?”卓玛看来是十分看好耀武,把个耀武说的心花怒放,不由得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做为民除害的格萨尔式的英雄。 “都是你说的,谁信啊!我怎么没听过呢?”对于他说的格萨尔赛马等细节,花尔旦压根就不信,他提出了异议。 “你那时候还在阿妈的怀里咂奶,你怎么听啊?” 卓玛有些火了,把花尔旦说的满脸羞红,耀武在旁边捂嘴只笑。花尔旦似乎明白了,敢情那时候自己小啊!也有可能,可是姐姐她会不会骗自己呢?他发现姐姐在耀武哥哥面前特别爱要面子,也许是面子使然,她会骗自己的。 “哼哼哼,阿姐姐,你说的似乎很圆满,但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花尔旦傻笑几声,又提出了异议,把个卓玛气的呀,跟无处发泄怒气的小花豹子似的,扭了扭脖子,看到了耀武可笑的傻呆样,心想这还有一呆人,她就忍住了。 “不相信了,等老爷爷休息时,我们问问,怎么样?”忍住性子的卓玛提议道。 “好啊好啊!”健忘的孩子花尔旦似乎更钟情于与老爷爷的互动,问不问已经不重要了。 一曲终了后,今天的演出结束了,聆听了英雄史诗的人们带着满足走向了各自的家里。穿着鲜艳的老人也迎来了三位特殊的客人。 今天的节目是贡布专门从玛曲请来的艺人唱的,这位老人是这里的常客,每年的五月,他都会在贡布家的邀请下来到这里,为部落愿意听的人唱上一下午。 “阿爷,你给我们说说,格萨尔真的是十二岁时赛马赢了本部落的人吗?”华尔旦直接开问了。 “呵呵呵,孩子啊!你听谁说了的啊?”老人笑了,轻轻温和地问道。 “我阿姐说的,我就知道她骗我,要不然您老也不会这么说的!”听见老人这样问,华尔旦感觉自己的预测和怀疑变成了真的,有些不高心了。 “孩子,恭喜你有一个智慧的姐姐,你的姐姐没错,史诗中说道,伟大的格萨尔王正是在十二岁时赢了本部落的赛马,然后成了这青藏高原上最伟大的英雄的!你应该向他学习,学习他除恶驱魔的善良,学习他少年英雄的气概!”老人笑着说道,说的华尔旦一阵痴呆,这么说是自己错了,姐姐真没有骗自己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老人一番话,耀武听的很是激动,他觉得这话似乎就是专门给自己的说的。 ------------ 第156章 扎木聂和郎嘎 傍晚的阳光洒在草原上,照的村寨和山原一片金黄,祥和的气氛弥漫在四处,牛羊归圈的呼声四起,他们三个人还围着老人,说着笑着。 “阿爷,你的琴好漂亮啊!”卓玛看到了老人的扎木聂琴,很是感兴趣,不由得伸出手去抚摸琴把上装饰的精美龙头,耀武也看呆了。 “美丽的小姑娘,你的声音清脆动听,绝对赛过扎木聂的琴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贡布大人的女儿卓玛了。” “老爷爷,您听出来了?就是我!呵呵呵呵……”卓玛听到老爷爷慈祥的面孔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心里乐开了花,她跟老爷爷熟悉,今年他带来的新琴引起了她浓烈的兴趣。 “这扎木聂可是以一个美丽姑娘的名字命名的。”老人看着夕阳,感受着一天最后的温度,缓缓地说道。 “哦?阿爷,您说说!”耀武抢先问道,他抢在了卓玛的面前。 “传说很早以前,遥远的西藏拉萨还是一片**大海,大海的波浪此起彼伏,富有韵律,浪涛之声带着天籁之音传向远方,也传到了梵天大神的耳边,久久萦绕不去,他为之倾倒,天天倾听,如痴如醉。终于,有一天从大海中飘飘飞出来一位手持扎木聂的美丽少女,她一边弹着手中的扎木聂,一边尽情歌舞,人们称她为“央金拉姆” ——妙音天女。因为她是梵天大神听涛声而从大海浮生的,因此又被称为“大海的女儿”。她爱好诗词文学,对音乐艺术也有很高的造诣,天下的黑头藏人十分地喜爱她。因为她的缘故,扎木聂也流传至今,美丽的琴声也始终在草原上奏响。” 三个小娃娃沉浸在老人的故事里,听得入迷了,耀武在想,这个央金拉姆也许就像卓玛一样美丽,他看呆了。 “你在看什么?”卓玛发现了他,好奇的问道。 “我在看央金拉姆!” “呸!你胡说个啥?” “真的,我看就像!”华尔旦发言了,他觉得自己的姐姐就是,如果她会弹唱。 “哈哈哈……小姑娘,看来你的确美丽,其实在我看来,人的美丽更在于心灵,当美丽的外表和善良美丽的内心合二为一时,她就是女神!” 耀武听得呆了,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卓玛确实是女神,没错,他不由得多看了卓玛几眼,看的卓玛毛苏苏的,这娃怎么这么看自己,难道自己脸上有花不成? “阿爷,面对恶人,善良怕是要吃亏的吧?”华尔旦不甘心地问道。 “娃娃啊!我知道你是贡布大人的公子华尔旦,你可是草原上长大的,你可能没有发现,面对恶狗,牧人们的马鞭和打狗棍都是不错的选择。” “哦哦,我懂了,阿爷,面对恶狗一样的恶人,要准备好打狗棒,狠狠地揍他!” “哎——,这就对了!”老人露出了笑容,金色的夕阳光茫洒在他脸上,放大了他的满意,耀武若有所思。 五月的甘南洮河两岸,是花的海洋,尤其古马滩草原上更是如此,这个季节是这里最好的时节。这个季节是万物竞天时生长的时节,这个季节也是休闲的季节。从五月底开始,白石山内外的农人和牧人们会放下心中的愁肠,年复一年地尽情追逐各地的花儿会赛马会,直到六月底。 就在这个季节,古马滩草原上一年一度的赛马会在神湖边开始了。 贡布家搭起了很大的帐篷,供自家和会客之用,沿着湖边,黑色的牦牛毛织布和五彩的洋布帐篷夹杂着矗立在湖边,甚是壮观和美丽。 中午时分,天晴气爽,朵朵白云在天空漂浮,倒影在湖水中,一片湖光山色。耀武带着耀文和卓玛姐弟共四人自由行动了。他们穿梭在帐篷间,一家家地看着来自各地的人们,耀武发现有藏人有汉人,还有土族和回民,看着他们各异的五彩服饰,奇特的发型打扮,耀武感觉很是过瘾。 休闲的人们总是愿意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潇洒一点,因此,看到有人来,也是以最美的笑脸相迎,耀武饱尝了善意的笑脸和热情。 他们沿着湖岸,来到了一处气派的帐篷前,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一个小姑娘身着一袭粉色的圆领长袍,头扎碎辫子,正在独自踢毽子,只见她反踢正踢,十分地娴熟,在她专注地忘我动作中,辫子上珊瑚珠和流苏正在有节奏地摆动着,煞是好看。 被吸引住的卓玛不等他们说话,已经悄悄地踩着软绵绵的青草走了过去,她真想也加入进去。 耀武拉着弟弟和华尔旦走了过去,这姑娘踢得真好,这人似乎在哪儿见过,但他想不起来了。 “她踢得太好了,卓玛!”耀武不禁出声赞叹道。 “呵呵呵……你是说我吗?那我可得多踢几个啦!”不等卓玛回答,那姑娘转过身来冲耀武嫣然一笑,然后动作更快了,只见金黄色的毽子在她身边如蝴蝶一般飞舞,却不曾飞离她那修长腿边的精致牛皮靴子。 卓玛看清楚了,踢毽子的是卡哇家的女儿,她也叫卓玛,怎么今天遇见了她? 卡哇家的卓玛终于停了下来,刚才仿佛是为了给耀武尽情表演一般,她踢得汗都出来了,她揩了把汗水,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我认得你们的,你是贡布大人家的小姐,真巧,我们俩都叫卓玛,你好!”她伸出了纤细白净的手,卓玛握住了笑了笑,算是正式认识了。 “你踢得真好!”卓玛向她表示了敬意,说实话,刚才她踢得真不错,如果自己和她比赛,未必比得过她的。 “一般啦!也就是喜欢玩罢了,这是我用大公鸡的新毛做的,等会送你一个,现在我们一起玩会?” “好啊!” “你们也一起玩?”卡哇家的卓玛看耀武们呆在那里,她不会冷落了他们的,对于耀武,她还是很有印象的,上次从汉地来时,途径古马滩,哥哥郎嘎摔跤就败在了他的手里,害的哥哥在阿爸一发怒后被罚步行回去,可遭罪了。 “好什么好,哪里来的野孩子,去去去,别烦我们,一边玩去!”不等耀武答应,有人已经在帐房里喊开了,看来他不喜欢热闹。 “阿哥,我的事情你少管!”卡哇家的卓玛有些气愤地冲里面喊道,但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声音,怕喊破了嗓子招人笑话。 “卓玛!你说什么呢?”有人身穿五彩氆氇装饰的藏袍,裸露着一只胳膊,别着一把满尺腰刀钻出了帐房,看来对于妹妹的顶嘴有些不满意。 是郎嘎,这么说,她是郎嘎的妹妹。 “哦,是你呀,怎么样,明天赛马,你等不及了,啊?哈哈哈……”看到他,郎嘎笑了,笑的很是放肆,一副志在必得的傲气在他的笑声里彭涌而出,一点都不掩饰,耀武默默地看着他没动。 “怕是吓傻了吧!我估计你连马都骑不稳,我还是建议你算了,我们交个朋友,你就别比赛了!”郎嘎看耀武不说话,更加放肆了,两个卓玛看的呆住了,耀文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华尔旦看不下去了。 “郎嘎,你别狂,谁怕你了?” “谁狂了?我说的是实话!”郎嘎有些生气了,自己的对手没说话,这个小屁孩出头,谁给他的胆子,不治治他还不反了天了。 “我说的也是实话,赛马我估计你连我都赢不了,还想赢了耀武阿哥,你做梦的吧?”华尔旦的嘴不依不饶,顶着郎嘎说道。 “华尔旦,不要乱说,我们走!”耀武知道再说下去估计得打起来了,他拉起华尔旦冲卓玛一努嘴,转身就走,把郎嘎兄妹晾在了一边。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站住,就这么走了?”有人在后面喊道,耀武回头,他知道是卡哇在后面,得给他面子。 “娃娃们啊!到了我这里,就到家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哦吆,这不是汉地来的小英雄吗?来来来,到我帐房里喝杯奶茶再走不迟啊!卓玛,把客人迎进来,怎么让人家站在外面?你们这两个娃娃,这怎么能行呢?郎嘎,去倒茶!”卡哇看到耀武们转过身来,脸上立刻对他们堆满了笑容,简直是笑容可掬。 “头人,多谢你的美意,时间真的迟了,我们得回去了,谢谢您的奶茶和好意,我们改日再来喝茶!我们走吧!”耀武看着卡哇朗声说道,显得有礼有节,他示意三个人就走。 “你们,你们真是给脸不要脸,我阿爸请你们喝茶,你们竟然这样,太不给人面子了,哼!”郎嘎看他们把老爸卡哇晾在一边要走,心里老大不痛快,直言快语地说了出来,不给自己面子也就罢了,给大人都不给面子,气愤的他实在不懂父亲为何要这样礼遇对方,尤其一个汉地来的毛孩子。 “郎嘎,我的儿,不得无礼,时间确实不早了,也许,他们真的有事情要做,随他们去吧!”卡哇制止了儿子的冲动,他其实挺欣赏耀武的那一番辞令的,啥时候自己的儿子郎嘎也能学会这样的外交辞令,哪怕是给自己说假话,自己也心里满意,可是他不会,只知道骑马摔跤,听说最近还学会了酗酒。 “接着,给你了!”卓玛冷不丁把手里金黄的毽子抛向了四人,耀武闻声出手,替贡布家的卓玛接住了,卡哇家的卓玛一呆,她发现这个娃子真的不简单。 看着远去的背影融入了人群和帐房中,卡哇定定地看着,儿子郎嘎很是不懂,阿爸为什么要这样。 “儿子啊!你现在不懂,将来你会懂的,对人要和气,哪怕你对他恨之入骨的时候也要这样!记住我说的话,也许,你不懂,但以后你会记起我的话的。” 郎嘎真的不懂,他更惦记明天的赛马会,那才是自己的天地和舞台。 ------------ 第157章 初露峥嵘(上) 早晨,五月的神湖边。 薄云笼罩的草原上一片肃穆,祭祀五方诸神的仪式在清爽宜人的天气下庄重开始。 在透过云层的缕缕金色阳光下,头人们和喇嘛们煨桑行礼,举行仪式祭祀天地诸神。风中飘扬的五色彩旗,抛撒而起飞扬四散的隆达,带着黑头凡人的希冀和敬仰,勾连起湖水旁的天空和土地,也沟通了神灵和人心。 桑烟在袅袅飘散中,最终带着人们敬天敬地敬诸神的虔诚,融入了苍茫的大地中。 之后是在水面打银钱的表演。 只见几人出来后,每人拿出十块大清王朝时的双龙银元,立在湖边。有人拿起银元在手中放平,然后食指紧扣,贴着水面以最小的角度抡摔着打了出去,打出去的银元贴近水面像一只疾飞的小燕子一般,时起时伏,不断激起一阵涟漪,最终落入了水中。在激起一阵美丽的水花后,沉入湖底的它完成了一次独特的祭祀仪式,更展示了打钱人的水平。打得远的,水花的多的人会赢得阵阵喝彩。 祭神后天光已经放晴,等打钱的仪式一结束,赛马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先是成年组比赛,接着是少年组的比赛。 成年组的比赛分别举行了短途高速冲刺、马上打靶射箭和捡拾哈达三样。面对着一年一次的盛会,成长着的骑手们各显其能,都想在三项比赛中一显己才,都想赢得亲人们的赞许,更想赢得姑娘们带电的注视目光。一时间精彩纷呈,尤其单脚踩镫俯身马下捡拾哈达的绝活,引得人们惊叹声声,耀武和云清看的则是大呼过瘾。 看了这些人的表现,耀武知道,自己离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其实还很远,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唯有学习,才能赶上。 之后紧接着进行的是少年组比赛。 较之于成人组,他们进行的是长途赛。这次长途赛的距离长达三公里,一路先要经过一道沟壑和小溪水流,再上到一道和缓起伏的丘陵的指定点,领到一根哈达后,再绕回来到达湖边终点。最先到达终点的人将获胜,奖品是十头牦牛,外加二十只绵羊,这奖品可谓丰厚。 参加比赛的小骑手们身着鲜艳的服装,很是吸引人,他们穿的多以天蓝和藏青色或者浅绿色的藏袍为主,但是今天的耀武却是个例外。 观众们更在意耀武,说的确切一点,他们更在意耀武的这一身打扮。虽然说耀武身着蓝色的藏袍,但是藏袍上又套着一件红色的绸缎外套,在众人之间显得异常醒目,这是央宗特意为他做的。央宗知道在汉地,红色意味着吉祥,一想到这孩子的艰难,她特意做了件给他,就是为了图个吉利。 今天的华尔旦身着蓝色藏袍,卓玛身着粉红色藏袍,令人惊异的是他们与郎嘎兄妹撞衫了,郎嘎也是蓝色的藏袍,而他们家的卓玛更是粉红色的藏袍。不但衣服撞衫,就连他们的马匹也是一样的毛色,兄妹俩都是枣红马,和贡布家的是一样的颜色。看到他们两家的服装和马匹,旁边的观众们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对决意识,看来这两家一定要分个高低了,更让他们诧异的是,两家的小姐也骑马上场了。 今天参加比赛的孩子们大约有三十人。 这赛事其实应该是贡布和卡哇两家之间的较量,其他骑手都是锻炼的或者说是作陪的,但是只要有人赢得了比赛,那时也算数的,但是几率很小。 旁边的观礼台上,卡哇和贡布各自占据一角,看着各自的子女,他们知道今天的比赛关乎各自部落的荣誉,因此十分关注。只见小骑手们骑马围绕着煨着桑的香台一圈后,出发的枪声便轰然响起。 轰——! 驾!驾!驾! 嘚!嘚!嘚! 嗷嗷嗷! 巨大的响声震得天空和大地似乎为之震颤,也刺激了骑手们和他的马儿,骑手们首先亢奋了起来,嗷嗷的叫声此起彼伏。在骑手的催促下,马儿如箭离弦,立刻窜了出去。马蹄哒哒,声声厚实,两面的观众和着骑手的呼啸声一起呐喊,场面非常地壮观和热烈。 跑出去不远,临近沟壑时,实力的不同就显现了出来。比赛的马队已经分成了三个梯队。第一梯队是郎嘎和华尔旦两人,已经把第二梯队抛在了后面二十多米,第二梯队则是耀武和两个卓玛领先,他们的后面还有六个人纵马紧紧相随,其他选手则落在最后,是第三梯队。 后面的第三梯队看到前面的人落下自己太远,有人立即挥鞭驱马,尽力往前追赶,后面马匹间的距离也开始进一步拉大。 郎嘎知道自己已经把耀武落下了近三四十步,面对咄咄逼人的华尔旦和他的枣红马,他暂时忘记了耀武,他知道自己的真正对手是华尔旦,此刻的华尔旦正跟他并驾齐驱,马儿已经临近沟壑。 冲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枣红马,另一个也是枣红马,后面的人看的很是清楚,那是两位头人的公子。此刻,贡布和卡哇也正紧紧地盯着最先的两人,他们心绪复杂,当孩子们纵马入了沟壑,后面的马儿在沟壑边挡住视线时,两人的心也似乎被带了下去,沉了似的。 过了沟壑,趟过溪水,耀武紧盯前面的华尔旦和郎嘎。他看到郎嘎尽力想超过华尔旦,耀武顿觉一阵高兴,他知道,郎嘎的马很可能会在和华尔旦的狠拼中消耗大量的力气,如今自己只需要紧紧咬住即可。 这都是师父和贡布教的。 后面的卡哇看到有马儿上了坡,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杆单筒望远镜,急忙拉开,调节着仔细观察。嗯,是自己的儿子郎嘎正在领先,不过贡布的家小子似乎咬的很紧。再看那个小红点。虽然上了坡,但和郎嘎他们相比,似乎还有一段距离。卡哇回头看了看焦急的贡布,他心里很是得意,他把望远镜缓缓收了塞入了袖筒,拿起桌子上的香茶美美地喝了起来,今天的茶真香,他感觉。 看到卡哇笑着坐下来,喝茶时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贡布知道事情似乎很是不妙。 ------------ 第158章 初露峥嵘(下) 一面和缓的大草坡迎面在前,坡顶红旗招展,近乎十几人在那里等候。 坡上蒲公英盛开如金,绿色的底色上满眼金黄一片,只上坡顶,在如洗的蓝天交界处断然截止,蓝天碧草,黄花漫野,很是吸引人。疾驰的骏马在上面翻蹄亮掌奔跑如飞,一些蒲公英被迅疾抛到了空中,然后又洒洒落下,宛如大地给寂寞蓝天的惊喜。 前面的郎嘎和华尔旦互不相让,已经驱马爬上了缓坡,执旗等候骑手领取哈达的裁判似乎已经近在咫尺。看到二人临近,守候的裁判单手举起了哈达,先行到达的两人已经一掠而过,拨转马头下坡回返。等耀武纵马上坡取回哈达时,前面两人已经跑出去了很远。 此刻,耀武已经抛下两位卓玛保持了第二梯队的领先地位,他的后面有三位年龄约十二三岁的男娃娃正在紧紧追赶,但是要超越似乎还要快马加鞭。 快马掠过大地,疾如风,快如电,几乎是唰的一下就过去了,耀武开始追赶前面的华尔旦和郎嘎。 今天的马儿很是亢奋,也很照顾马上的主人。看到前面的两匹红马,它似乎很不服气,主人不断地催促让它明白,自己的使命就是追上前面那两匹马,马儿骨气里争第一的不服输劲头被激发了出来,发力奔跑。马儿顺利趟过了溪水,然后奔跑一阵后又穿越沟壑,最后上了草地,远处的终点在地皮上的湖边显现,人群一阵欢呼。 再有一公里,就可以到达终点,前面是一马平川的草原。 郎嘎把华尔旦抛在了马后,此刻的他已经是第一了,他一边驱马一边回首后望,十步之后的华尔旦在紧紧追赶,那个汉地来的小子在后面驱马而来似乎速度不一般,那匹红马似乎疯了一般,往这边追赶。虽然离着近乎五六十米,但他感觉了一种逼人的气势,甚至连后者急追带起的风声也似乎感受到了,郎嘎立刻扬鞭催马,毫不手软。 回归的马匹如点点珍珠散落碧绿的大地上,急速移动,卡哇看到自己的儿子仍然在保持第一,华尔旦已经被抛在了后面,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次是儿子郎嘎赢定了。卡哇满意地放下了单筒望远镜,掀开茶碗盖子,凑嘴过去,但是茶已经冷了,吹掠起了已经放冷了的半碗子凉茶上的浮沫,他皱了皱眉头,仆人立刻过来,给他清掉了冷茶,放上新茶,然后提起搭在火盆上的铜壶,给他用滚烫如盛开的牡丹花一般的开水补泡了一杯新茶。 卡哇满意地端起茶碗,他看到了贡布正焦急地手搭凉棚往远处眺望,他惬意地走了过去。 “贡布兄弟,不要看了,今天我们赢定了,你家的公子华尔旦已经被我家郎嘎远远地撇在了后面,至于那个汉地来的娃娃,哈哈哈,反正我在望远镜里是看不到他的影子,要不你看看?” 胜利已经在望,郎嘎保持了第一的位置,正在奔向终点,卡哇说话间不无骄傲和讽刺,不管公布要不要,他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景德镇的青花瓷茶碗,一手已经一抖把抖出的望远镜给递了过去。他要贡布在自己和仆人们面前亲自看看,自己的儿子郎嘎是怎么赢了华尔旦,把他远远落在后面的。 他更想看贡布输了后的表情,那一定很过瘾的。 “把个娃娃们骑马比赛的,有啥大惊小怪的,看看就看看,东方的太阳光照的亮,我正看得眼睛疼了呢!”贡布哈哈一笑,拿过了望远镜,举起就看。就那么一看,贡布立即诡异地一笑,把望远镜直接抛给了卡哇:“唉呀,还是您看看吧!我就这样看看行了!” 嘴搭在茶碗边吹气后正准备惬意地啜一口的卡哇,被抛过来的望远镜弄得手忙脚乱,茶碗一斜,准备享受的嘴唇就被烫着了,本以为可以的他舍不得香茶,结果嘴上窜起了几个泡,感觉又疼又丢人的卡哇好不尴尬。 “单曲,你要烫死老子啊!回去我扒了你的皮!”他迁怒于仆人了,低头跑了过来的仆人一阵惶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好在望远镜被抓住了,贡布的表情让人有些看不懂。给仆人递过茶碗后,近视的卡哇喜滋滋地举起了望远镜,瞄向了越来越近的骑手们。 赛马场上的形势已经大变。、 郎嘎骑着红马尽力奔跑,仍然是第一,但是后面两匹马追的很接近,也是两匹红马,场上的形势现在是三红竞雄,十分激烈。让卡哇最最心焦的是骑那匹红马披红袍的小子追赶超越的随度很快,郎嘎已经被追上了,卡哇的脸色大变,他知道贡布是什么意思了。 那小子骑的那匹马确实是一匹良马,临近后程,人马的配合竟然到了完美如一的程度,卡哇实在猜不透他怎么会在一个月内有这么高的骑术水平。 装,装的,都是装的,贡布在装,他们都在装,拿我当大头抓,想到这里,卡哇的气不打一处来。 一切都不愿意想了,他只希望儿子能够利用好机会,搬回这次比赛。 郎嘎紧张万分,想不到这个娃娃追上来了,而且是神速,他又一次举起马鞭,快马加鞭,可谓鞭子如雨。 想当年,曹操是东临碣石,因此,毛主席老人家写到,‘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如今的郎嘎挥鞭,不为江山更不为文章,只为赢得这次比赛。无奈,马儿在前面的比赛中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如今面对主人的挥鞭如雨,只能拼命奔跑,但是它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者已经前出了一个马头,眼看就要超越了自己。 离终点已经不足三百米了! 郎嘎一狠心,拔出了腰刀,旁边的耀武惊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如果他施行阴谋来黑的话。 已经不足了二百米了。 看着已经超过的自己的耀武,在人群的热闹呐喊中,郎嘎举刀朝后挥了下去,只听得噗嗤一声,满尺的腰刀已经有五寸插入了马后,马儿一惊,立刻拼死往前窜出,带血超过了耀武,直奔终点而去。 场上两面围观的人们看到了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看来卡哇家的少爷是被逼急了,否则他也不会出此下策,狠心对待自己的坐骑,在牧人的眼里,马是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亲密的伙伴之一。一时间,有人摇头,有人咒骂郎嘎的心狠,有人则叹息不已。 看到儿子的举动,卡哇也被吓了一跳,随之他为已经又占第一的儿子骄傲起来,看到儿子的举动他甚至有了一阵激动。嗯,作为男子汉就得这样,该出手时绝不手软,这样才配做我卡哇的儿子,在这苍茫的草原上,就需要这样的人来继承我的事业。 郎嘎奋力一击,让马儿出血的疯狂举动使得他占得了第一的位置,马儿疯跑,终点已经不足一百米了,看到五彩的旗帜,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桑烟味,他立即亢奋起来。 只要马儿跑过终点,对手再强,也是自己赢了,哪怕受到世人的非议,他知道自己太需要这次赢了,上次摔跤已经让自己在部落甚至整个草原上无地自容了。摔跤可以输,但是马术不能再输了,否则将来怎么在草原上混? 耀武驱马紧紧地咬住了郎嘎,他绝不会放弃最后一丝机会。虽然郎嘎领先,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坐骑在不断努力缩小差距,小马儿似乎有无尽的力气在爆发。 离终点不足了五十米!最后的较量在二人中间展开了。 就在临近终点十米的地方,郎嘎的马儿带着一阵风突然轰然摔倒,耀武在急速掠过的瞬间看到了飞过马头的对手痛苦的眼神,这是即将成年的准男子汉们在巨大的失败面前都有的表现,郎嘎尤甚。 虽然不忍,但是耀武知道生活就是如此,自己胜利,就意味着对手的失败,无关性命,姑且可以放过,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失败对于郎嘎的打击是巨大的,就像奔驰的马儿突然倒下,然后自己从兴奋的高峰被抛出去一样。 人生就是这样,你拼尽全力去追,往往就差那么一两米,你再也到不了那里。郎嘎被抛出去后,滚了几个滚,最终在离终点线一米的地方昏死了过去,之后华尔旦也越过了终点,接着更多的骑手过了终点。 冲过终点的耀武立即跳下马,跑过来扶起了郎嘎的头,呼唤着他的名字。 “我的儿啊!” 正在心急观看的卡哇看到儿子被甩下马,顿时心疼不已,在贡布面前他已经顾不得尊严和面子了,惨叫一声后,他带着仆人直接奔向了终点。 从耀武手里接过郎嘎,卡哇哇哇大哭,眼泪十分方便地流了下来,儿子可是他的命根子,郎嘎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儿子,他还指望他将来能继承自己的事业呢。 耀武呆呆地立在旁边,看着父亲痛哭儿子的样子。他知道天底下所有的父亲对待儿子其实都是有着他温柔的一面,只不过平时不愿意显露罢了。在这点上坏人卡哇一样,自己做木匠的父亲也是一样的。 呆看中,为他胜利的呼声他没有听见,就连卡哇家的卓玛向他致谢的话儿他都忘了回答。 直到贡布家的卓玛和华尔旦满脸笑意的带着兴奋和高兴的云清、杨淑贞、杨春来和包氏姐妹围了上来,他才缓过神来。 他知道自己赢了,而且赢得正大光明,一时间,泪水竟然顺着满脸流了下来。 ------------ 第159章 半夜敲门声 天上有多少颗星,卓就有多少调; 山上有多少棵树,卓就有多少词; 牦牛身上有多少毛,卓就有多少舞姿 ——藏地谚语 星空灿烂,俯视着大地,湖边的草地上已经燃起了一大堆熊熊的篝火。 欢乐的人们身着蓝色、绿色、白色、金黄等颜色的布匹装饰的各色藏袍,围着篝火跳起了自由欢快的牧区锅庄舞。 锅庄在藏语里又叫“卓”,是一种流行于牧区和农区的藏族舞蹈。 近乎三百人在一起尽情舞蹈,其场面十分地壮观,这在耀武也是第一次看到,以前他只是听父亲杨木匠说过而已,如今这传说中的舞蹈出现了在眼前,尤其刚开始时,听着领歌人带着大家一起吟唱并且舞蹈,他感觉自己恍如在梦里一般。 只见人们男女分列,在胸前晃手跳跃,然后顿步,或左翻身或右翻身。舞蹈中时而缓缓行进,节奏缓慢,时而舞姿舒展,说不上的曼妙和有韵味。 之后,随着人们的情绪的高涨,人们就变得随意了起来,男女混合在一起,互相欣赏着舞姿,舞步在笑声里也变得急促起来,尤其舞姿也变得热烈奔放起来,时而如猛虎下山,时而如雄鹰盘旋,时而又如孔雀开屏,其动作变幻多端,随着动作的多变,舞姿的顺达自然和优美飘逸,整个场面也变得十分地热闹,充满了浓浓的快乐气息。 今早晨的赛马会上,耀武和华尔旦力压郎嘎,战胜了对手,为自己也为整个贡布部落赢得了荣耀。贡布十分地高兴,立刻派人准备起今晚的篝火晚回来,他要借此好好地庆祝一下。 经过一个下午的筹办,一切应用物品都已经置办完备,高大的柴火堆立在湖边的平地上,等待着人们的到来。 当夜幕降临时,一个简短的感恩祷告仪式后,篝火晚会马上开始了。这次参加的人主要以贡布部落和外来的游客为主。按说,卡哇部落的人也应该参与,可是自从郎嘎在早上落败后,卡哇自觉无颜面再留在此地,扫兴中带着伤心和仇恨暗暗地离开了湖边,回了自家的领地。 星空下的湖边,人们唱着歌儿尽情地跳着,释放着生命的活力。 耀武被华尔旦和卓玛拉进了舞蹈的队伍,从这晚起他也学会了牧区锅庄这种热烈奔放的舞蹈。今晚的卓玛显得特别的开心,开心与耀武和兄弟赢了比赛。 她今晚特别发现,这个汉地来的坏小子学什么都快,藏区的骑马、跳舞他都已经学走了,那么,如果他再学了唱歌和打酥油,那他可比藏民还藏民了。如果他留在这里,能陪着自己和华尔旦牧羊放牛,该有多好啊!甚至闲的时候,他和华尔旦还可以去寺庙里去学习知识。 在江措的撺掇下杨春来、包红梅也加入了舞蹈的队伍,云清死活不愿意去,他在坐在一旁陪着似乎已经好了许多的包红玉,兴致勃勃地观看跳舞的人们,尤其在观察着耀武和卓玛华尔旦。 只见他们三个前后一起,手舞足蹈跳得不亦乐乎。尤其耀武似乎很有跳舞的天赋,沉浸在舞蹈的快乐中,再看杨春来也是舞姿翩翩,跳的像模像样,转身时还不时和包红梅眉目传情,其乐融融。陕西关中来的云清不禁大为赞叹,难道这藏汉交界处的男子们都有跳舞和歌唱的天赋吗?他不由得对包红玉说道:“他们跳的可真好!” “其实你也可以跳的很好的,不信你试试。”包红玉眼睛里闪着火光的热烈,她看了一眼旁边只是赞叹的云清轻松地笑着说道。她在想,这个老男人跳起舞来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个猴子,想到此,她不禁低头哑然失笑了。 “哎——,我不行,舞我不会跳,我就会唱个信天游什么的,你笑什么?”云清一脸严肃的拒绝着,他突然发现包红玉在笑,就很是不明白地问道。 “没什么?那你给咱唱个信天游呗,这也行呢么!”包红玉避开了云清的诧异一问,闪烁着泛着火光的眼睛,学着陕西话俏皮地说道。 “嘿嘿!这个歌子今晚就不唱了,我们还是看人家们跳舞吧!等到哪天时间合适了我再给你唱。”云清买了个关子,他觉得在这样的夜晚,面对这么多人唱实在是不合适,其次,有些事情还需要他思考,除此之外,他需要警戒着意外。 “那好,哪天你请个阴阳先生看看了再唱不迟,哦,我还忘了你就是赫赫有名的天师啊!你是怕跳舞有损你道家的名声,唱歌会勾起你思凡的凡心吧!如果是这样,你不唱也行啊!不跳也可以。”包红玉突然发现这个云清迂腐透顶,很是不近人情,或者说不解风情,她心里很是懊恼,讥讽几句后她冷了眼不做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火堆旁跳着锅庄的青年男女和其他黑头凡人们。 云清感觉到了压抑,知道包红玉生气了,但是他只能默默地陪着他,他不想再解释什么。 “阿姐,你们也来跳一个呗!” 舞蹈的动作又舒缓了下来,似乎在酝酿下一个高潮。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包红梅拉着杨春来跑出了舞蹈的队伍。包红梅拉着姐姐,朝杨春来一个脸色,杨春来便拉起了云清,不由分说地过去了,四个人在拉扯中重新又钻进了热烈的行列。包红梅在后面,杨春来在前面。而云清和包红玉则被特意安排在了他们两个的中间,一前一后,是云清在前,包红玉在后,这安排似乎专门要云清在包红玉面前一展舞姿似的。 “云道长,你随我学啊!这锅庄啊你只要掌握了它的节奏和基本动作,其实是很好学的,跳起来也很得劲的,我在前,你在后,注意学着点,还有大姐,你也学着点,我们要看看,你们俩谁的进步大些,来,走起了!”杨春来嘱咐着,已经翩翩起舞,手舞足蹈间甚是到位,舒展开合,踏歌而行,活脱脱一位高原的舞者,只是苦了后面的云清了。 包红玉在后,在前的云清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随着人流随着大家依瓢画葫芦地比划着,看的后面的包红玉只想笑,想不到武功高强的云道长,昔日威震关中的的马贼马林啸,竟然也扭捏作态宛如一个小媳妇放不开。 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得意是多余的,你还别说,这云清到底是云清,随着舞动的人群,看着前面专心示范的杨春来,慢慢地,云清也适应了这种节奏。然后他熟悉了基本的动作,接着他的动作也变得规范和舒展了起来,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今晚的他心情很是不错。 “哎——,你不是说你不会跳舞吗?怎么现在跳得这么好?”包红玉挑衅地问道,杨春来和包红梅闻听偷笑不已。 “我也不知道,反正跟上跳着跳着就会了,然后还想跳的快一点,结果发现更得劲啊!你也跳的不错啊!你以前学过吗?怎么不教教我?”云清狡黠一笑,舞步不乱,朗声问道。 “你这人鬼的很,你又没请我,我怎么教你啊?难不成我一个姑娘家腆着脸来对你说‘云道长,我来给你教怎么跳锅庄行吗’,?这事情你得自己说啊!”包红玉的脸色舒展了许多,她知道云清在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她没有停止对他的敲打。本来想多数落两句,但是夜深了,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隐隐作疼,也就作罢了。 “就是!大姐说的对,云道长,有些事情您就得主动一点才对,否则黄花菜也要放凉了的!春来你说对不对?”包红梅在后面笑着说道,示意杨春来配合。 “那是!云道长,你本事大武艺高强,但是这个你得听我们的!大姐说的是!”杨春来高声应和着,他跟包红梅一唱一和,十分地般配,云清苦笑一声,心想,他俩可真是打着灯笼找的一对儿。 “好啊!以后就由你大姐负责给我教跳舞,你们是证人!” “你这怕是不需要我了才说的话,以你现在的水平,我那敢再教你啊!要教你怎么刚才不说?你个猴尖的人啊!哈哈哈……”包红玉话里有话,但是情绪似乎很是不错。 午夜时分,尽兴的人们离开了火堆,各自回了自己的帐房。明天的早晨,他们或撤回自家,或者带着新的希望踏向莲花山“花儿”会场。 躺在帐篷里,包红玉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云清在篝火前的表现,让她睡不着觉。这样一个老男人,他曾经答应自己的话还会算数么。自己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跟这个男人绑在一起呢?到底是因为感恩还是因为对他的依赖呢?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了,就这样她睁着眼,一直到了后半夜。 帐篷外的藏獒们似乎吼叫了几声,之后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只有远处山野的狼在哀哀地嚎叫,似乎还在纠缠于千百万年来祖先们遗传下来的悲情中。 砰砰砰! 突然,她和妹妹睡觉的帐篷门被打的砰砰作响,有人在敲帆布做的布门,包红玉一惊,示意惊醒的妹妹别动。她在摸枪时,已经噗地一声吹灭了酥油灯。 “红玉,我是云清,耀武娘到你这来了没有?”是云清,语气里很是焦急,包红玉大惊,急忙掀开了帐篷门。 “她没有过来啊!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糟啦!”一向稳重的云清失声说道。 ------------ 第160章 娘丢了 “到底怎么了你,一惊一乍的?”包红玉急切地一把抓住了云清的手,云清感觉到了她温软的手在颤抖。[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云清没有说话,看来耀武娘赵月娥真的是丢了,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因此也就任包红玉握着手。见他这样,包红玉讪讪地缩回了手。 天似穹庐,满天繁星,正闪烁不已,周围许多帐篷已经是黑哑哑的,此刻站在帐篷边,山风阵阵吹来,带着草原的芬芳,也带着凉意,直透人心。 原来,今夜是耀武和弟弟陪着父亲、母亲共睡一座帐篷,这座帐篷就在贡布家大帐篷的旁边。耀武今天赢了赛马,为家庭和贡布部落赢得了莫大的荣耀,今天的杨木匠夫妻非常地高兴,这是他们出门在外以来,所遇到的又一件振奋人心的喜事情。 看着儿子在慢慢地长大,又学会了一件本事,尤其今天能在强手如林的藏地赢得这样的荣誉,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因此两口子和孩子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直到凌晨时分才歇息了。 不一会儿,赵月娥起夜出去,耀武起先没在意,后来感觉时间长了,他才爬起来走出帐房去寻找。 外面的山风四下乱吹,吹的贡布家大帐篷外前面灯杆上挂的照明灯笼乱摇不已。虽然昏暗,但是能看清楚,大帐篷前的藏獒正静静地爬着,仿佛睡着了一般。耀武抬眼看到包氏姐妹的帐篷里灯还亮着,以为是母亲去那儿了,也就没在意。回到帐篷好长时间后,他突然惊醒,忙问父亲杨木匠时,这才发现母亲仍然没有回来,到这时候才慌了神。他拿起腰刀和弩机、箭匣急忙去找师父云清。 云清的帐篷就在隔壁,此时里面灯光还亮着,今夜对他来说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白天的事情一件件历历在目,尤其包红玉在舞会上的表现让他很是在意,想着想着他一时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冥思中,面对一份情感,肩头的巨大的责任和承诺让他不得不思考更多。 耀武的匆匆赶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理清了思路的云清嘱咐耀武先到帐篷里等着。根据耀武的猜测,他决定先独自找到包红玉了解情况,尽管小心,但是他还是鲁莽地敲开了门,包红玉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他和包氏姐妹很快来到了耀武们居住的帐篷,经过贡布的大帐篷时,他发现贡布家的大藏獒今晚十分地乖巧,总是默默地趴在地上,见人过来过去也没任何反应,似乎跟客人们熟悉的不得了,瞥了一眼,他们进了帐篷。 没见母亲进来的耀武顿时慌了神,他从云清凝重的眼神里读出了分量,晓得了事情的严重性。刚才忐忑不安地猜测似乎正要变成可怕的现实,看来母亲真的是不见了,他紧张地看着云清。 “木匠,耀武,你们得有思想准备,事情似乎不妙,耀武娘没去包姑娘那里啊。”云清看着满怀希望的一家子,心情沉重地说道。 “啊?”杨木匠闻言大吃一惊,不安和愧疚一时涌上心头,他猛拍额头懊恼不已,只怪自己只顾贪睡丢了媳妇,这如何给娃娃们交代啊。 “阿妈——!”耀文已经哭了起来,无助地看着杨木匠,木匠满脸的懊悔和痛苦。 全副武装的耀武闻听后,再看看痛苦的父亲和弟弟,他立刻起身往外冲去,云清看情形不对一把拉住了他:“你这个娃娃,慌什么慌?总得把事情弄清楚不是,怎么这么冒失?我们先一起去找贡布头人,把春来和耀华也叫醒,他们跟江措在一起,快!” 一语点醒梦中人,听了云清的话,焦躁的耀武冷静了下来,一行人吹灭了酥油灯,出门后扣了门扣子直奔贡布的大帐篷,云清的手枪已经子弹上膛,处于警戒击发状态。 “师父你看!” 临近大帐篷的门口时,耀武突然惊叫了一声,声气颤抖,很是惊恐。此刻灯杆上的灯笼快要熄灭了,但昏黄中地面依稀可见,云清顺着他所指,发现他指的正是那只大藏獒。 金毛藏獒还是那个样子,静静地伏在地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云清从它一成不变的姿势里看出了问题。 他几步上前,蹲下身子,把包氏姐妹吓了一跳。 “小心!”包红玉一句体己人的话脱口而出,自然真切,听的包红梅诧异不已,真是看不出姐姐,白天还又是挖苦又是讽刺呢?这会儿就变了个人似的。 “好歹毒的东西!”云清的手摸到了金色藏獒的鼻子是冷的,他回头愤愤地对大家说道。 “怎么啦?” “你看看!”云清伸手一挑,那只趴着的藏獒立马翻倒在一旁,直挺挺地已经是僵硬的尸体一具,仿佛是木雕的一般,包氏姐妹和杨木匠又吓了一跳。这藏獒是产于藏区的一种猛犬,其身形高大威猛,壮如牛犊,可谓是看家护院的忠实仆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怎么可能? “快!看看头人一家怎么样!”不等众人沉静,警觉起来的云清起身厉声说道,现在,他担心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白天跳舞时眼皮就跳,还以为是包红玉对自己的那桩子事情,他没想到耀武娘会半夜走失,更没想到凶猛的藏獒会悄悄地死去,一切都匪夷所思。 定是有人所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就这样了。 “贡布头人!贡布头人!”云清示意大家隐蔽后,自己执枪在外面冲里喊道。 “怎么啦!谁在喊啊?是云道长吗?”贡布还在里面,还活着,云清松了口气,但是他不敢大意:“正是贫道云清!朋友,大事不好了,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好,我这就起来,你们呢稍微等一会儿。”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贡布打着哈欠出了帐篷,儿子华尔旦也跟着出来了,随后央宗和卓玛也出来了,云清悬着的一票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立刻把情况告诉了贡布。 大惊失色的贡布摸了摸自己心爱的狗狗,冰冷的尸体让他心疼不已,也让他恨恨不已,他赶紧把大家让进了帐篷,五盏酥油灯一起被点燃后帐篷内明亮如昼。那只藏獒的尸体被随后的江措抱了进来,放在了地上,贡布和云清一起捋着狗毛查验起来。 云清发现狗的脑门上似乎有一些血迹,顺手一摸是已经凝固了的。当他捋开脑门的狗毛时,一根钢针的屁股突然露了出来,酥油灯下正闪着耀眼的死亡之光。 再详细看看,那光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示威。 ------------ 第161章 搜索一无所获 “飞针!” 众人惊呼一声,诧异万分。云清一手钳住针后根,食指配合拇指一运力,那根针便被拔了出来,随之一股黑血喷涌而出,流了一地。就是这根针悄无声息地击发,准确击中了这只珍贵的金色藏獒的脑门,一击致命的。 再一次在酥油灯下看到这根长约一寸的滴血钢针,云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包红玉则是脸色大变,十分地不安,云清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从血的颜色和凝固的程度看,金毛藏獒死于一个时辰以前。 “是啥人害了我的朋友,还用暗器害死了我的金毛藏獒?我要他碎尸万段!”看到害死自己狗的暗器,贡布立时气的火冒三丈,大呼大叫起来。 他突然爆发的这种样子把大家吓了一跳,央宗和和卓玛可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子的,平常他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绅士形象,在卓玛看来,草原上没有比父亲贡布再柔和宽厚的男子了。 “一定是有人在捣鬼,竟敢在我的地盘上害人杀狗,真的是胆大包天,我要看看哪个家伙不想活了!江措,卫队集合起来了没有?给我备马,我要出去把这些贼们统统杀光,把娃娃的阿妈救回来!”一想到有人在自己地盘上这样,贡布怒不可遏,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势不可挡。[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头人老爷,都集合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了!”江措顺手在前恭敬地回答道。 “好,跟我走!”贡布拿起了武器,招呼江措往外走,耀武闻言,也准备跟出去。云清看他们这样,急忙劝说道:“贡布大人,千万不可鲁莽行事,现在敌情不明,贸然出击,恐怕不妥!”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不出去,那娃娃的阿妈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掳走?”贡布很是不忍地急切说道,他对云清的劝解有些不耐烦,觉得还是救人要紧。 “那么,请问大人,是何人掳走木匠夫人的?如今他们人在哪里?我们朝哪个方向追?他们掳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你知道吗?”云清看他急忙中要蛮干,立刻侃侃而谈,一连抛出了四个问题,问的贡布嘴一张一张的,答不上话来,继而一想,觉得自己真鲁莽了,得思考一些问题,更要得听听云清他们的意见。 “这个,我倒没想过,哎呀哎呀,你看我一急就脑子发热了,道长您说,江措,让卫队注意警戒,随时准备出发!”在云清的四问中,贡布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下来,他命令江措让卫士们待命警戒。 帐篷内,云清拿起那枚滴血的钢针,对包红玉说道:“包姑娘,你是用这种兵器的高手,请你谈谈你的看法!” 包红玉接过钢针,翻转针尖和针后跟仔细看了看,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缓缓说道:“它跟我的暗器是一样的,都是靠突然的发力杀伤目标。其实,在目前,钢针有两种发射方式,一种是靠人力发射,一种是靠机械发射。靠人力发射的,它需要发射者有较为深厚的内力,并掌握一定的技巧,这个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靠机械发射的钢针,他只需要一把发射的工具而已,大家可能知道,现在的西洋人擅长物理机械,在机床和人力的作用下,发明这样的装置并不是难事,估计它的原理是弓弩一类的东西。” “那么依你看。这是哪一类?是人力发射的还是机械发射的?”贡布急不可耐地问道,包红玉看了看众人,肯定地说道:“刚才,我从针的后跟看,似乎是机械发射的,你们看,这根针的后面它是有突然撞击顿挫的痕迹!” 云清点了点头,赞许了她的心细,她的这一番分析,洗脱了了她的嫌疑,也是非常到位的分析。 “头人,对方有暗器,我们得小心才是!” “是啊!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贡布大人,以我之见,我们稍作准备后,卫队是应该……不知可否?”听到贡布的命令,云清心里一动,俯首贡布耳边悄悄建言道。 “好!好!就听道长您的,江措,留下二十人在帐篷周围警戒,你马上率领其他人听云道长指挥,以帐篷为中心向四面各搜索十里路,注意警戒,遇到可疑分子立刻抓起来!还有,我加一句,如果有抵抗者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欧呀!”江措立刻出门,除了警戒的二十人,余下的六十人被分成了四组,江措进来复命。 杨春来、江措、云清、包氏姐妹各带一组行动。贡布和杨木匠等人则在大帐篷里等待消息,等到搜索的人回来后再做决定。 分组停当,在黑色的夜幕下,四组人顶着满天繁星立刻上马,向四面搜索而去,耀武跟云清一组行动。 搜索的结果是一无所获,黎明时分,四组人马返回了营地。 耀武跟着云清一路向东追赶,追到了回归汉地的山隘口,结果什么也没发现,耀武嚎啕大哭,要追过山口,被云清坚决地阻止了,最后不甘心地回来了。 一路上,尽管云清打包票一定会找回赵月娥,但是耀武情绪低落,云清发现他的嘴唇在这少半夜竟然干裂异常,眼睛充血,让人心疼不已。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冒出山那边,乔装打扮后的云清立刻带人出发了,他要去完成一项神秘的任务,这件事情和寻找赵月娥有关系,但似乎还有其他事情。 在地平线上目送着云清、石远举、杨淑贞等人远远地融入了朝阳中,耀武的心也被带走了。 从此,每天早晨起,他都要背着弩机箭匣子,骑着自己的小枣红马,在草原上溜达。跟着他的卓玛和华尔旦怎么哄他,他都开心不起来。直到华尔旦和姐姐商量,最后拿出了秘不示人的法宝,那两只从旧城救下的红嘴鸥时,耀武心里总算才有了一丝缓和。但是,当他们骑着马儿,架着红嘴鸥在草原上溜达放鸟儿时,耀武的嘴总是闭得严严的,眼睛时不时地会望着远处来往于汉藏两地的山隘口。对此,卓玛非常的担心,从景古旧城带回来的两只红嘴鸥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可以展翅翱翔了。而他,看来却是一只养不练的红嘴鸥啊!有一天,他终归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去的。 得和华尔旦想个办法,把他留下来,卓玛美美地想道。 三天后,云清带回了消息。 耀武娘已经被抓到了景古城,石远举也已经秘密到了狄道县城。 ------------ 第162章 云清的承诺 三天后的早晨,古马滩草原,贡布部落,贡布头人家的客厅。云清、贡布和杨木匠父子三人共五个人坐在椅子上,气氛相当地沉闷,作为小孩,耀武被特许参加会议,耀文则被华尔旦和卓玛叫去玩耍了。 云清连夜带来的消息让人愤怒悲伤。 他带来的第一个消息虽然让人愤怒沉痛,但又让人略感欣慰,尤其耀武一家三口,他们在愤怒悲痛之余又燃起了希望,至少赵月娥还活着。 “我从秦先生那儿得到了这个消息,这个消息来自于一个拾牛粪的老汉,是他讲给秦先生听的,我后来专门找到他做了核实,消息确实可靠。” 这老汉说那天早上他起得很早,天色还未麻麻亮,他正在河滩边拾牛粪时,有几个骑马的人押着一个女人从秦家河经过,看来是从藏区来的,那女人在不断地叫骂,听那声音很是熟悉,于是他就斗胆地爬到了路边的柳梢子里仔细听瞅了半天,从那身影和叫骂声中他发现这可怜的女人竟然是杨木匠家的女人,他吃惊不已,等到那些人走远了。他丢下牛粪背斗立刻赶到秦先生家,把事情告诉了他。 从这位拾牛粪的老者嘴里,云清还获得了人员的去向,他们去了景古城。 据老人讲,这一次总共有六人押解,其他人员均穿黑色衣服罩的严严实实,很少说话,但是押解的这些人员里就有石生的死党张海生,张海生那个鸭嗓子他是十分熟悉的。 听说母亲落到了张海生的手里,耀武十分地焦急。这个石海生作为石生的爪牙,也是个坏的淌脓的家伙,想到自己三年前的四月十五那天踢坏了他的腿,这次他一定会把怨气撒到母亲身上,一想到这儿,耀武就想现在去营救母亲。 “师父,我们去把我阿妈救出来吧!我等不住了!”娃娃的声气里透露着欲哭的心情,云清很是同情,让他欣慰地是,从耀武的话语里可以明显看得出他在坚强地忍着,这娃娃开始往男子汉的方向发展了。 “娃娃啊!等不住也得等啊。这件事情师父自有安排,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在这陪着你阿大他们,陪着耀文他们玩好就行了。过几天,师父还你一个阿妈,不但如此,我还要让那恶人受到惩罚!”看着焦急的孩子,云清耐心地给耀武解释道,语气先是柔和,之后坚决,他的一席话给了杨家父子三人和贡布极大地希望。 “师父,是真的吗?”耀武急忙问道。 “嗯,是真的,师父啥时候骗过你,只是救出你妈确实需要时间,你得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这时候你啥地方都不能去,听见了没有?”云清看他神情缓和许多,就特意叮咛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已经放出话来,说要你拿你的这两把腰刀换你阿妈,这明显是个圈套,我们不能上当,师父有其他的办法救出你阿妈,这个你一定要相信师父,这次出去,我就是安排这件事情的,我们在下一盘更大的棋,你知道吗?” “嗯,我有些懂了。”耀武点点头似乎明白了。 “这次,我把石老爷送到了狄道,我见到了一个神秘的人物……” 原来,在杨淑贞的精心治疗下,石远举的伤病已经完全好了。治疗期间,石远举一直在牵挂自己的妻子儿女,他恨不得马上好起来,以便自己能够出山,把妻子儿女带出险境,还有就是把丢下来的生意抓起来,不要落入恶人之手。虽然他相信妻子春红会安排的很好,可毕竟她是女人家,出去做事总是有一些不便的。 因此,怀着对家庭和社会的责任,他积极配合治疗,逐渐锻炼,赛马之前,就已经好了九成多。 对妻子儿女的思念和担心,让最终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石远举一天也呆不住了,他决意要回去,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 经过协商安排,云清和杨淑贞终于下了决心,在耀武赛马后的第二天就送石远举先去狄道,待联络好后让他尽快去省城,一待春红母子三人一脱离险境就即刻联系报社,揭露九甸峡惨案的暴行,呼吁舆论的支持。不幸的是赛马后的当夜,赵月娥却被秘密潜入伺机作乱的张海生带人掳走了,这个变故让他们决定马上施行他们的计划。 这次只有云清回来,而杨淑贞没有回来,是因为她另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而这件事情的详情和她的去向只有云清一人知晓,耀武仅仅知道她去联络无极门三百年来沉寂的旧部后代了,至于效果如何,天地沧桑,人事变换,目前还不得而知。 而石远举已经被安排妥当,只待春红带孩子三人脱离后,立刻去兰州。 云清这次赶回来,一是报告消息,另一个目的就是安抚徒弟耀武,因为从这之后他就要忙起来了。而让他不放心的恰恰是丢了母亲的耀武。这个徒弟的秉性他是清楚的,胆子太大,如果安排不好,难免会有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如果那样的话,事情会变得更乱甚至更糟。 中午休息一阵后,睡了个午觉的云清于当天下午后的傍晚时分又离开了贡布部落。 夕阳西斜时,耀武等人送云清一直送到了碧草连天的古马滩草原的西北侧,白石山隘口下。云清要从这里出藏区,绕个大弯去景古城。 “耀武,你不要送了,回去吧!一定要记住师父的话,不要乱跑,等着师父回来,记住了没有?”云清勒马对旁边的耀武说道,远处有几人正在骑马静静地等待着耀武回去,其中有卓玛和华尔旦。 “嗯,记住了,师父您可早点回来啊。”耀武回答时几乎要哭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跟师父一起去,但是云清不带他去,他只能留在这片草原上,目送太阳从东方升起,然后又西陲,一天天内心煎熬地等待母亲的消息。 耀武是被云清特意叫过去的。临别之时,他觉得自己需要再给耀武嘱咐一番,这样他才放心些。 “娃娃,不哭啊!要坚强些,师父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些恶人他们死定了,你的阿妈会完好无损地回来找你的,记住师父的话,千万不要乱跑,要听话!”云清有些担心了,他再一次需要孩子做出保证,以便确认他坚守的决心。 “记住了,师父,你走吧!可要早点回来!” “好啦!你回去吧!” “嗯,你走了我再回去,我要看着你走出那个山豁豁呢?师父,呜呜呜……” “好吧!早点回去!”云清看到耀武答应了,心里不觉一酸,略微放心的他转过自己满含泪水的眼睛,一鞭驱马扬长而去,消失在了苍茫的暮色中,此刻青山外夕阳巨大浑圆,染得山野一片血红。 等他走到白石山垭口,再回首时,他发现耀武还在眺望。 可怜的孩子,云清心里想到。 扬鞭马儿飞,他窜过了白石山垭口,入了南畅。 他不知道的是,他把耀武的心又一次带走了。 ------------ 第163章 留下买路钱 残阳如血,别离哽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这个傍晚,云清是含泪狠心驱马过了白石山垭口,然后下了南畅的。 此刻,下得坡来的云清面前流水淙淙,溪水对面有一条染着夕阳红的蜿蜒小路直上山坡,爬往对面高大的山脊。 出于保密的需要,他不能再走二十四个亮晃晃这条道了,上了溪水对面这道坡后,沿着大山山脊,经过山脊的大庄廓梁往北一直走二十里到了藏末,再下山就可以避开石生的耳目,直趋景古城。 下得南畅,正准备驱马过溪水时,溪水对面的大石后突然窜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来,这人身形小巧瘦弱,但是从步伐来看,身手相当地敏捷。看对方抱着膀子立在对面,只看着自己,云清知道麻烦来了。看来遇上打劫的路匪了。 “好汉,您给个道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呗!”云清眼神犀利,警惕地拱手朗声说道。 “哈哈哈……,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听来嗓音稚嫩,对面那人似乎年纪轻轻,一副怪怪的娘娘腔。云清一听就乐了,这等货色也来打劫,要是因此丧命,也实在是枉费了一副身躯,爹娘白养活了。 “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稍微让个道,我就过去了,何必为难自己呢?你说呢?” “好啊!放你过去可以,但是你要说清楚你的去向,这样我也好放行啊!说吧!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云清感觉到对面的那人似乎嗓子有病,总是回不到自己的正音,但真正让他生疑的是对方问的太多。(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再说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的,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妙,你让开了,我要过来了!”云清一阵没好气的应答后,已经是机头张开的盒子炮在手,驱马要硬行闯过去。 “云道长,看来我不让开,你是要硬行闯过去了,是吗?”对面那人突然变了声调,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幽怨,在对面朗声地说道,这番话说得云清顿时惊呆在了马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着,那人撕掉了头上的黑帽子和蒙面的黑纱,一袭秀发披散下来,明目落泪,而脸上已经是满脸湿润,泪珠滚落。 前面堵住去路的是包红玉。 她还是追过来了。 今天开会时,考虑到包氏姐妹的特殊身份和杨春来的情况,再加上耀武需要陪伴,云清决定不告诉她们,因此,她们三个都没有参加今早的会议。 再一个考虑到行动的危险性,云清想独自行动,但是,他还是被获得消息的包红玉给截住了去路,云清收起了武器,驱马过了溪水,来到了包红玉的身边,矗立在马下的包红玉早已没了山大王劫道的霸气,已经成了一个泪人。虽然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但却很是可怜。 “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么,怎么就偷偷来又偷偷撇下我走了呢?你是个男人吗?你庄严的承诺呢?” “包姑娘,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说!如果说的话你早就该说了,怎么会等到今天我在半路上截住你呢?我清楚,那天你只是为了安慰我才那么做那么说的的,对不对?你说呀!”包红玉似乎很是伤感,伤感于云清的不辞而别,更伤感于被人欺骗,这种欺骗在她看来包含着极大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她在那晚赵月娥失踪时就已经敏感地感受到了,不管云清是不是怀疑她,她感觉到的就是不信任。 本来,今天一开始豪气冲天地截住云清,她是想好好地戏耍一下云清,但是看到云清拔出了盒子炮,看到那张开的机头,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地多。 面对这样的局面,云清很是尴尬,说实话,在生命的几十年历程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因此也调动不出经验来应付这种局面。和一个比自己要小很多岁的女子这样近距离对峙着,对方泪眼婆娑,还不依不饶地,云清感觉有点呛。 “红玉,你听我说,拿你们洮河边人的话说,儿子娃娃应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我马林啸说出的话是算数的,我不会食言,我出藏区的事情之所以没有通知你们,是因为时候未到,所以就先暂时……” “暂时什么?暂时什么?”听到云清郑重地重申了他的诺言,包红玉心里已经多了几分安慰,她决定要好好地戏弄下云清。 “暂时没通知你们了,就这样。”云清看到他的情绪稍微缓和,就知道自己诚恳的解释有了效果,心里也略微安心了些,言语间头一歪注视着她。 “我就暂时相信你一会儿吧!可是?你不通知我,就以为我不知道了?你想的美,这次你要过去,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包红玉莞尔一笑,对云清说道。 “说吧!你什么条件?”云清彻底地放松了,饶有兴趣地问道,他知道自己得耐住性子,等天黑了赶路正好。 “你的意思是我说出来,你能答应我?” “那是,当然那要看什么条件喽,比如说,你让我去杀人放火,我可干不来的,你最好别给我说,提前打住哦,啊!” “切,杀人放火的事情你又不是没干过,还在姑,姑……本姑娘面前装清高,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包红玉本来想给云清来个姑奶奶,一想到什么?她立刻改口称自己为本姑娘了,但云清早已听出了话外之音。 云清一笑后,立即正言说道:“姑奶奶,我相信我这辈子干过不少错事情,但是我杀的那些人中大多都是该死之人,尤其我来到洮河以后,那些死去的家伙们,他们为非作歹,死有余辜,他们活在世上,只是做五谷的仇人,祸害百姓的畜生,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告慰在天的那些善良灵魂。至于你说的放火之事,我可以负责任地保证,从陕西到甘肃洮河,我是从来都没干过的,不信,我以后带你去关中问问,如果有人说我马林啸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土匪,你拿枪崩了我,或者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也行,您看行不?” “行了,行了,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最后那句话说的多难听,好像我怎么着你了似的,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堪的过去,好在我们都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知道你很珍惜现在的你,而我也很珍惜现在的我,之所以我珍惜,是因为我珍惜还有人在疼爱着我,关心着我,你明白吗?”包红玉先是嬉皮笑脸地一阵揶揄,继而脸色转为庄重,平静地说道。 “是啊!人生有时候走错了路,在所难免,关键是走回来了,就要坚持走正路,走好路,行善事,你我都是如此,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样,我送你回去吧?” “送我回去,回哪儿?回家,这么快?我不相信!”包红玉佯装不知,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知道云清要送自己会贡布部落去。“可是没骑马,怎么回去呢?用你的马送我吗?”,她继而挑衅地问道。 “当然是送你回草原了,你得多歇息一段时间,这样对你的身体会很好的,来,上马吧!”云清一个招手,包红玉双足一顿一跃而起,轻轻落在马背上,骑在了云清的后面,等马儿感觉不爽跳窜时,她已经伸手揽住了云清的后腰,坐了个稳当。 一股兰麝之气顿时飘入云清鼻子内,让他感觉很是异样。 ------------ 第164章 伤离别 包红玉把脸贴到了云清的后背,仿佛回到了家一样,轻声地说道: “带我走吧!随你到什么地方,只要你答应我不回古马滩。” 闻听此言,云清如芒刺在背一般顿时怔住了,他不敢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对面坡上的草色,发现傍晚的红色已经褪去,只留下藏青色的草坡,天很快要黑下来了,而自己还没有爬坡。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嗓子有些发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倒是说句话呀,为啥不说话呢?是怕我了?如果你觉得以前的话是一时的意气用事,你可以收回你的话的,我包红玉绝对不会死缠着你。我说错话了,风已经风刮走了,算了,我下去了。”包红玉突然说出这般话来,云清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沉默良久,把个沉浸在幻想中的包红玉一下子推入了尴尬中,如坠冰窖的她有些恼怒了,这个臭道士竟然这样对我,难道我让他为难了么?她想跳下马去。 “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未等她下去,说话间的云清已经是右手后抄掠过她的头顶,接着右臂已经揽住了她的后腰,双脚踩马镫一运力,带着她一跃下马,一个旋转后便落轻轻在了地上的大石旁。 这一转,包红玉便感觉头有些头晕目眩了。虽然在努力稳住身形,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云清的脸上靠了过去。看着她红润的樱桃小嘴突然袭来,云清大惊,如今扶着她躲也不是,靠近也不是,冷汗刷地就出来了,情急中他灵机一动顺势斜了下头,佳人的下巴随即就靠在了他的肩头,这才算是暂时解了尴尬。 “包姑娘,包姑娘!红玉!红玉!你怎么啦?” 扶着她的小蛮腰,云清又是一惊,他一边呼喊着,一边快速地把她放靠在了巨石上,在她耳边急切地继续大喊道。 大石后两人闪了出来,一脸地坏笑。 “云道长,你把我姐姐怎么啦?她出了事情,我可要找你的麻烦的,呵呵呵……” 云清正手忙脚乱之间,包红梅从大石后闪了出来,旁边站着杨春来。看他们都是全副武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再回头看包红玉时,已经头不晕地正靠在大石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脸的得意和坏笑。 云清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恼羞之下他转身后立即翻身上马,驱马上了大坡的小路,这一气的自己忘记了得牵马爬坡,马儿徘徊不前时他才晓得。他这番举动出乎了三人的意料,含笑的包红梅和杨春来顿时笑容凝固,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包红玉先是错愕,接着气坏了。 “站住!你回来!你就这么走了?”气急败坏的她跳着挥手喊道,恨不得把云清拽下来。 “我的大小姐,我不走,专门等你们来捉弄?”云清头都不回地瓮声说道。 “你、你、你不是个男人!”刚才还好好地,现在就变了脸,包红玉几乎要哭了。 “我怎么不是个男人?那么我怎样做才是个男人呢?就请你教教我?是抱着你还是背着你呢?”已经下马准备拉马上坡的云清回头一看,淡然地坏笑着说道。 “我,我,我呸!这样的话你也亏你说得出口,也亏你还是曾经清修过的道士,就你这说的话你连土匪都不如!亏我看错了你,好吧把我送回古马滩,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云清的坏笑让包红玉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不由得朝他吐了口口水,也算是出了些自己心中陡然而起的恶气。 包红梅先是为姐姐难堪,此刻又不由得为姐姐担心起来。虽然他们是生死患难的朋友,但是毕竟女人家朝男人吐口水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她担心云清会大怒的。 “呵呵呵……,看来是气出了,如果吐口水那你就吐吧!你吐我一百口口水都无所谓,因为这是你包姑娘的口水,我不生气。目前嘛,这一口就够了,其他的,等我马林啸跟你再次见面了你再补上,最好给我来个口水澡,我到时候要是皱皱眉毛,我就不是儿子娃娃!但是你给我听好了,不要忘了你还是一个病人,这口水你还是省了休养身体吧。我的态度很明白,无论如何,这次你们一定得回古马滩!” “哼哼,我要是不呢?”包红玉被云清说的一阵脸红,索性豁出去了。 “春来,你怎么也这么糊涂,你们走了,耀武势必会更加担心,他不安心在古马滩,万一出了危险,你们拿什么给他阿妈交代?这次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好耀武,你们可倒好,自己偷偷地跟了来,大人的觉悟都到哪里去了,咹?”云清不理她的茬,训斥起了杨春来,包红玉呆在了那里,但是听话听音,那话里连她一块儿卷着收拾。听着听着,她委屈的泪水再也管不住了,竟然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 面对包红玉的委屈,云清知道她有她的道理,这都怪自己,如今看到包红玉这样,他的心有些软了。但是这个杨春来却不明就里的跟着瞎起哄实在让他生气,他越说越生气,对杨春来不客气起来,一番话训得这个愣头青一愣一愣地。 包红玉非常担心云清的安危杨春来是知道的,但是仔细想想后,他也觉得自己不该听包红玉的话贸然出来,堵住他跟他一起去景古城,毕竟侄儿要保护,而包红玉的枪伤也还完全没有好利索。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红梅,春来,我们走!”看到云清如此决绝,失望至极的包红玉咬着牙一狠心,扭头就走,她接连抹着泪水跳过了溪水,之后把食指放在口里。 一阵清脆的口哨顿时飞起,溪水对面往上不远处的柳梢子里,那三匹静静跪着的马儿突然起身,从中飞奔而出,来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这马,云清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妮子鬼精鬼精的,她在戏弄自己,不过看现在真是生气了。生气也好,生气了就可以赌气回去了。 “好!既然你们骑马,我就不送了,记住我的话,管好我的徒弟,如果他出了事情,我拿你们是问。当然了,也管好自己,不要再不拿自己当回事情了,等你伤好了我这档子事情办完了,我一定送你回家!我马林啸说到做到!” 一番言语后,云清拉起马儿,头也不回地上了青草坡,包红玉失望至极,望着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人的背影,渐渐走出了自己视线,看着渐渐上去后临近山顶而变小的后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悠然而生,像已经来到的夜一样,满满地浸透了她的内心。 夜幕已经降临了。 “我们走吧!”包红玉抿紧了嘴,茫然地说了一声,示意二人上马,三人骑马重新爬上了白石山垭口,夜色里有歌声缠着大山的山湾飘了过来来,这歌声带着大山的空旷,又带着唱歌人的深情,唱的是质朴大胆,干净利索,而又缠绵婉转,是一曲陕西民歌信天游。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 三盏盏的(那个)灯; (哎呀)带上得(那个)铃子呦。 噢哇哇得(那个)声。 白脖子的哈巴呦,朝南得咬 赶牲灵的那人儿呦,过来了。 你不是我的哥哥呦,走你的路,你若是我的哥哥呦,招一招手。 你赶上骡子呦,我开上店,来来往往呦,好见上得面。” 三人停住了马儿,和着夜风竖耳倾听着这首唱给走西口的脚户们的歌儿赶牲灵,尤其包红玉和包红梅听的痴了。虽然这歌儿女声唱更合适,但是包红玉还是听的很是动情,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难道这就是他承诺给我唱的歌吗? 歌声散去,晚风呼啸,三人任由马儿缓缓行走,包红梅已经记下了这首歌,走着走着,竟然合着夜风唱了起来,把个杨春来给听的心软了,思绪也复杂了起来,而包红玉经过妹妹这一遍的传唱,也学的差不多了。 一路暗自神伤的云清在山脊高歌一曲后,心里好了许多。这歌儿包红玉也许听懂了,也许没听懂,一切都随它去吧。不管怎么样,自己否决并阻止了这个小妮子的冒险。 定了会儿神,他开始检查武器,等检查无误后,长短枪已经是子弹上膛。只见他翻身上马,扬手挥鞭,驱马沿着一米宽的小路往大庄廓梁奔去。 一路上路旁两边绿眼扰扰,云清知道那是路旁徘徊的饿狼。快马加鞭的同时他抽出了那把在密路营缴获的马刀,握刀在手准备随时出击。后面已经有几匹狼在追赶,马儿惊得不断打着响鼻,但是尽力狂奔,黑魆魆的树影不断往后退去。 一个黑影从上坡的坎上骤然而至,带风直扑云清。 纵马听风声的云清长刀挥出直击黑影,只听得一声嚎叫,一匹饿狼从半空戛然坠落在马后,而这马儿灵性,竟然配合著主人后蹄子扬起,把这匹饿狼又踢了出去,让它滚落在了山路中,吓得后面紧紧追赶的狼们收住野心,嚎叫不已。 云清知道自己的一击已经震慑住了图谋不轨者,这些山野丛林里的野兽们其实和恶人一样,不给它们点颜色,它们就会气焰嚣张,伺机害人。要不然,人们怎么会说纵起的骚狐子比狼歪呢。 云清最担心的还是前面的大庄廓梁,只要平安过了大庄廓梁,就可以从西沟直下紫沟峡,前出到景古城。 ------------ 第165章 父子争执 三天后的清晨,天还未麻麻亮,两匹枣红马卷起一阵旋风,急促地从阿妈周措湖边掠过,直奔景古方向而去。 马上两人都是小孩子,他们一边驱马一边不住地回头看,生怕有人追上来。 天亮后太阳从东山顶冒花时,一道巍峨的大山已经堵在眼前,等走近山脚,一道谷口豁然出现,这正是藏区同往汉地的要道。两人驱马进入了通往汉地的山谷,他们才算松了口气。 “华尔旦,你可真够朋友,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出力,算我一份!” “耀武阿哥,咱们这样走了,我就怕我阿爸追过来的,他的皮鞭子打在身上可疼了呢!” “不用怕,我们又不是去干坏事情,我们是去行侠仗义的,你是帮我去救出你的大娘的,就算是帮我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在头人面前夸夸你的勇敢,让他不要打你就是了,行了,总而言之,你不要怕,我们得赶紧换衣服,要不然过了谷口到山那边,我们还是这一身花里布达的藏袍,就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的,下马!” 两人跳下了马,耀武从马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包裹,取出自己的两套平常衣服,把一套蓝色的给了华尔旦,自己则穿了一套黑色的。 在路边换好衣服后,再看看华尔旦,衣服稍微有点长,但还算合身,只是那根小小的独苗辫子挂在脑后,像小猪猪的小尾巴很是惹人注意,他成了耀武的心病,得想个办法把这辫子解决了。 “华尔旦,这衣服你穿在身上还算合适,就是你这辫子得去掉,要不然还是会引起人家怀疑的。”想了半天,耀武拿出了自己的刀试探着说道。 “啥?你要割我的辫子?那可是佛爷给我剃的,你割一个试试?”看到耀武在弄刀,华尔旦就很在意,等听说要清理自己的辫子,他不干了,立刻火冒三丈,指着二小子的鼻子翻了脸。 “啊?是佛爷剃的,那就不剃头,就这样,我们走吧!上马!”一看华尔旦生气了,耀武知道这辫子是动不得的,既然衣服换好了,那就走吧。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彪人马从谷中带着阳光冲了出来,近乎有二十人! 耀武拉起还在生气的华尔旦,急忙往自己的坐骑跑去,两人刚要踩镫上马,这彪人马已经冲过来把他们围了起来。看到来人手里的牛皮鞭子,华尔旦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接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没劲了。 “华尔旦,我的儿子,你这是要把客人领到哪里去啊?”问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很威严,华尔旦全身抖开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马上人的鞭子抡了过来,华尔旦吓得闭上了眼睛。 耳边一声响鞭后,华尔旦觉得一点都不疼,等他睁开了眼,他发现有人在前面护住了自己,这人正是耀武。 “阿伯,你就打我吧!是我把华尔旦勾引出来的,你不该打他的。”耀武冲着贡布急急地说道,他用的‘勾引’一词立刻把马背上但凡听得懂汉话的人都惹得哈哈大笑,也包括贡布。 贡布本来是要揍儿子的,但是耀武却上前替华尔旦挡住了这一鞭子,贡布稍一抬手,落空的鞭梢子在娃娃们的头顶一个脆响,便落了下去。 嗯,这个娃娃很是仗义,无畏暴力,是个值得华尔旦交往的人。 “耀武啊!你们走了也不给阿伯说一声,难道是我照顾的不周到吗?还是在哪里慢待你了?”贡布翻身下马,来到两个孩子面前问道。 “阿伯,你对我们很好,我心里很是感激,你是世界上最最慈祥的长辈之一,你对我们一家是太好了,我主要是想我阿妈了,再说了我想去帮帮我师父,我可以给他探听消息的。” “孩子啊!哪个娃娃不想娘呢?更何况在你这种情况下,阿伯替你感到难过,有些事情,阿伯不好直接插手,但是你们这样做也是太危险了,你这一走,将来我可没法给你师父和亲大交代的。” “阿伯,你不要担心,景古那里我熟悉,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你一定要走啊!娃娃?” “嗯!”耀武坚决地点头道。 “既然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你,你看谁来了?”贡布指着他的后面说道。 远远地马蹄声声,耀武急忙回头去看,他发现远远地有一群人沐着朝阳正纵马而来。 这一彪人马驱赶马儿跑到了近前,耀武发现来人是父亲杨木匠、哥哥杨耀华、叔叔杨春来和包氏姐妹,最后,还有提着鸟笼子忐忑不安的卓玛,卓玛的脸色很是怪异,提着笼子远远地躲在后面,似乎在看他们怎么办。除了卓玛,大人们都全副武装,带刀拿枪,似乎要远行的样子,耀武心里一阵欢呼,莫非要跟自己去景古? 但是父亲和叔叔的眼里充满了埋怨。 “耀武,你怎么不听话胡跑呢?”杨木匠赶到了儿子很是高兴,但是又气不打一处来了。 “阿大,我实在是想我妈妈的不成了,你让我去吧!”耀武蹲在路旁的草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包氏姐妹怎么劝都劝不听。 “行了,你,你这是刘皇爷假哭荆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阿妈丢了,我也心疼,但是我们要听云道长的,事情得一步步来,不能着急的!你怎么这么不乖啊!” “不是假的,是真的!”耀武伏在了地上,委屈地摸着小草哭的更伤心了。 看儿子这样,杨木匠知道自己得改变策略了,没娘的孩子确实需要父亲的宽厚和仁慈,尤其在他伤心的时候,自己得像母亲一样。 杨木匠变了口气,又对他多了几分热情,几句话下来,父亲的谅解加上包氏姐妹的左一个劝,右一个劝,耀武止住了哭声。接着,面对这人多势壮的场面,耀武的心里又甚至慢慢地热乎乎起来。 “木匠老哥,弟妹的事情怎么办?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我有所顾忌,我怕我直接派人过去,会引起藏汉之间的误会,但是这个忙我一定要帮的,谁让他石生害人呢?” “头人啊!我理解你的担心,我也相信你在关键时候一定会替我做主的。” “嗯,你理解就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已经派出了探子,在景古城周边四处打听消息了,一有情况他们会立刻报告的。我建议大家还是商量下,去多少人合适。” “阿大,大伯,其实这次人去多了倒不好,我师父说了,他在下一盘更大的棋,所以我建议我们还是少去几个人的好,兵不在多而在精!”耀武闻听,对贡布和父亲侃侃而谈。 “吆呵,这娃娃也还讲起兵法来了,有意思,也对!木匠老哥,你们说呢?”贡布闻言一惊,打趣地说道。 “那就耀武留下来,我们大人们去!”杨木匠表态了。 “我不,我得去!我们娃娃们去,目标小,不容易引起注意的。” “你懂个啥?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 “阿大,出门三步,小的受苦,这事情就该我做儿子去办。” 父子俩争执了起来,包红玉发言道:“两位大哥,我觉得耀武说的有道理,这样行不行,由春来、红梅和我,我们三人护送耀武去景古,这样目标小一点。” “那不成,我一定得去,我的媳妇我不去,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娃娃出去,这还不把人家的大牙给笑掉了,你说将来我怎么在人前头活人呢?”杨木匠一口回绝了包红玉的提议,包红玉脸一红继续解释:“我这样安排是因为我们都有武功,而大哥您却没有,再一个你去目标太大,反而不利于我们开展活动。” “你看不起我?我虽然不懂武功,但是我的偏刃斧子和锛子也片过许多木头,他石生的狗头再怎么硬也硬不过这些白石山里长了百十年的木头吧!”杨木匠显然被包红玉的话激怒了,杨春来很是尴尬。 “阿哥,耀武是你的儿子,就不是我的侄儿吗?我们是一家人,我替你出马还不行么?” “你……”杨木匠一时语塞,他找不到话语来反击申述,但是转头一想也真是这么个理。 “我来说句话,就按包姑娘说的办,木匠,我的朋友,我的兄长,你就和耀华多陪我几天,你的春来兄弟去了,你应该放心,我的儿子华尔旦也交给他,让他跟耀武一起去,我要让他在这次除暴安良的行动中经风雨见世面!” 听见贡布这么说,耀武和华尔旦的眼睛里闪耀着感激的光芒,两个人击掌欢呼起来。 “先不要着急激动,你们记着,这次前去我得约法三章!” “只要你让我们去,约法十章也行啊!”听到父亲容许了,华尔旦终于从恐惧中解脱了出来,高兴地说道。 “好,你们听着,一,不准乱动,一切行动听指挥;二,不准乱动,遇事情三思而后行;三,……” “不准乱动!”还未等贡布说完,华尔旦已经脱口而出,抢接着说道,贡布白了他一眼,华尔旦吓得一缩舌头脖子直哆嗦,看的出是故意的,耀武看的笑了,卓玛也笑了。华尔旦一回头,卓玛吓得低下了头。他发现今天的姐姐有点怪。 “真是我的儿子,对第三就是不准乱动,安全第一!这三条你们能遵守吗?” “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卓玛,你过来!” “哎,阿爸!”卓玛驱马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她不好意思啥,耀武感觉她今天扭扭捏捏地,很怪。 “把你的笼子给耀武,让他提上!” “嗯,给!” 耀武接过了笼子,上面蒙着步,他猜测应该是鸟儿。 “娃娃,这就是她从景古城带回的红嘴鸥,这一个半月以来,经过卓玛的精心照顾,这俩小家伙已经能够展翅高飞了。虽然翅膀嫩了些,但是我相信它们一定能飞回这片它们已经认为是自己家园的古马滩草原,带上它们吧!关键时候用它们送信。告诉你,这个主意可是我们家卓玛出的,你得感谢她才是,还有,你俩千万不要记恨她,你们擅自行动的计划是她无意间听到的,因为担心你们的安全这才告诉了我,我才得以在这山谷截住你们,要不然也就没有今天这个比较合理的安排了。”贡布把卓玛叫过来,解释着,夸赞着,卓玛低下了头,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就是不敢再看耀武和华尔旦。 “阿姐,我不怨你!”华尔旦首先上前说道,卓玛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你不怨悔我就好。”卓玛说完之后看了看耀武,言下之意,她更担心耀武的表现。 “阿姐,我谢谢你!”耀武表现的很是大度,当着众人的面竟然称呼卓玛为‘阿姐’,然后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这一下大人们看的轰的一声都笑了,笑这娃娃会来事情。 “阿哥,也请你照顾好阿大和耀文他们,我也给你鞠躬了。”接着,耀武又对耀华一个恭敬地鞠躬,引得众人暗自喝彩,这娃娃真是个有情意义的娃娃,将来保准是个人才。 “好了,你们走吧!路上小心点!”贡布嘱咐道。 五人纵马前出进了峡谷,远远而去,蓝天上的雄鹰盘旋尾随他们出了藏地。 看着离去的身影,卓玛的失落简直是三重,红嘴鸥被提走了,弟弟走了,耀武也走了。 ------------ 第三卷 洮河抗争 ------------ 第166章 马戏团来了 五月的某一天中午一点,天色湛蓝,太阳当头,正是景古街道的逢集日,街道上人群攒动,熙熙攘攘。 当当当! 清脆的锣声突然响起,接着吆喝声开始了。 “各位乡亲,大家好,我们是陕西关中吴家班马戏团,初来贵地,还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捧场,我们的节目有惊险刺激的马术,有美女和蛇,还有……” 街道中赶集的人们纷纷避让两旁观看,原来是一辆画着美女、蛇和各式杂技动作的大马车在做宣传,只见两匹大马拉着马车,行进在街道中央,车上一位壮实的中年男人正在尽情演讲吆喝。 街道上来了马戏团了,孩子们兴奋地纷纷跟随观看,这也正是他们敲锣需要的效果。 “哎,听说石委员抓住了四月时九甸峡劫案的土匪,准备要庆贺!”一位路人神秘地给同伴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另一个路人打断了,人家的内容比他的更火爆:“什么呀,是抓住了那个小土匪的娘,人家请来戏班子是要庆贺一番的,主要是要游行示众呢。” 闻听这话,人们立刻议论纷纷:“哎呀,这马戏团也来了,可热闹了,看来是要杀鸡骇猴了!” “哎哟啊!造孽啊!啥小土匪,明明是个娃娃伢伢么,哪里是土匪,这世道……” “嘘……,注意,隔墙有耳,有暗探的,莫论国事啊还是,你们看,娃娃们多高兴,这些傻蛋们!” 此刻,小孩子们正跟在后面,车上人往下抛洒着花花绿绿的洋糖,孩子们疯抢一阵后,撕着包装吃着追着,把整个广告车前后围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上了街道上头,然后又折转到了街道下头,不一会儿功夫,街上街下的人都知道来了马戏团了。对这个效果,马车上的人相当满意。 车辆到了街下头,准备往街中间的场地回去时,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从中挤了出来,喜滋滋地站在了路旁。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的石海林带着妹妹石海娟也混在了人群里凑热闹,他抢了五颗糖果,两颗入了衣兜,另两颗给了什么也没抢到的妹妹,自己则拿起一颗就撕,撕下包装,闭眼美滋滋地正准备放到嘴里时,却突然被人一把抢了去。起初,他还以为是妹妹抢的,恼火的他睁眼看时,却呆在了那个地方。 一个小乞丐站在眼前,眼睛秃噜着,很冷。 “耀……呜”,吃了糖睁开了眼的石海娟首先认出了人,她突然惊喜地大声开口就喊,但是却被耀武一把捂住了嘴,捂得她呜呜直叫,看到耀武单手食指竖起在嘴边,她才惊恐地住了声左右四看,路人没有注意他们。这时候,石海林不干啦!指着耀武说道:“你要干啥?” “嘘……,够朋友的就跟我走,识相的就跟我走,快!” 石海林一看耀武怪异的打扮,知道没几个人认出他来的,自己刚才就愣住了。突然来访,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他还是跟着耀武到了河边的树林里。 此刻,清清的河水在林边抚着水草和金黄的碎花,奔流而下,喧嚣一时。 “耀武哥,你这一段时间到哪儿去了,可把我们想死了!”尽管耀武脸色阴沉口气不好,但是看到小伙伴突然出现的石海娟,却是十分地高兴,脸红扑扑的满脸都是突然相逢的惊喜。 “海娟,不要乱说!”石海林一声训斥,训得石海娟闭了嘴,诧异地看着哥哥和耀武。 “耀武,你还真敢来呀?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他们都四处抓你呢!”石海林为耀武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和担心,但是耀武没有回答他,温和地对妹妹石海娟说话了:“海娟,你在这等会儿,我和你哥哥到河边去说个事情,如果有人来你就发信号喊我们,待会儿等上你哥哥一起走啊。” “嗯,你们说去吧!我在这等着。”听见让自己站岗,石海娟很高兴,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来到河边,一湾河水打着漩涡,蓝幽幽地绕着树林流淌而去,奔向远处的洮河。从河岸边的草坡下去,石海娟的视线就被堵住了,二人站在沙滩上,耀武对石海林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我怎们就不敢来了?景古可是我的家乡!你刚才说他们抓我?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他们是谁,你知道吗?”耀武逼着他的目光,唬住了他说道。 “干,干啥呀?你知道啥呀,不就是马来西那伙人吗?”石海林心虚地支支吾吾说道,老子石生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是与别人交往很少的他不会知道的太多。 看到石海林这样,耀武顿时来了气,他以这个年龄少有的悲愤说道: “马来西们是?但他们也包括你那不朝道的亲大,污蔑我和我尕爸是土匪,害我们背井离乡的是他,一路追杀的也是他,甚至我怀疑杀死石刚师父,害了石大爷的幕后黑手也是他,他做了坏事却嫁祸给我家,我申明一下,我今天来不是跟你报仇的,冤有头债有主,这跟你没关系的。但是你可记着,你老子是亏欠着很多人的血债的!” 耀武的说辞把石海林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听过这些。虽然对耀武一家为土匪他不敢肯定,但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为了地方的治安而奔忙,他也为此很是自豪,没想到今天的耀武却这样说自己的父亲,他不服气了:“你,你胡说!我大不是那样的人呢?你以前把人家的头打破了,他也没怎么样你,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的,我不信你说的这些,我大没那么坏的,呜呜呜……”说着说着,他竟然哭开了。 “闭嘴,你是要你妹听见是吧!嗯?”看到石海林哭了起来,耀武轻轻一句呵斥,把个石海林喝的憋了憋嘴,忍住了哭,但内心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难受,耀武这一番话再一次动摇了父亲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地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只有否认,才能保持内心的平衡。 “我不信,你是胡说,你是胡说!”眼泪仍然在流,作为一个孩子谁愿意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众人都不愿意,自然石海林也不愿意,但是残酷的现实已经由耀武的嘴传递了过来,绝望中,他看到秦先生从林子外的水边走了上来,他感觉自己的救星来了。 “先生,耀武他说我亲大是坏人,说是他害了石刚师父,是真的吗?”石海林忍着悲痛说道。 “娃娃,现实确实很残酷啊!你亲大是走了错路了,让人痛心啊!”秦先生看着自己的徒弟,很是不忍地说道。 “那他害耀武一家和我石刚师父是真的吗?” “娃娃,你个人想去吧!事情明摆的是这样,有些事情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都跟你亲大有关系的。”秦先生有所保留地点出了事情的真伪,有些事情需要人慢慢去理解,尤其小孩子们。 但是石海林当时就明白了,明白了的石海林如坠冰窖,秦先生的话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人,他彻底绝望了,瘫坐在沙滩上,捂住脸呜呜地低声啜泣起来。 看到他这样,耀武非常地难受,秦文华更是内心凄然,心里对石生多了一份憎恨,为人父者不守法度,罔顾亲情仁义地胡作非为,最终害了甚至遗祸的还是自己的子嗣。 “海林,海林,你别难过,我刚才也是一时气愤,我没想把你怎么着,这次来,我只是想救出我阿妈,我需要你的帮助!”耀武蹲了下来,拉起了石海林的手替他抹着眼泪,含泪说道。在过那个汉藏交界的山谷时,他就曾经暗暗地告诉过自己,自此不再流泪,做一个真正的儿子娃娃,但是如今看到自己的伙伴这般无助凄怆,他的眼泪又不争气地下来了。 “你阿妈怎么了?我哪里知道啊!他不是被抓到狄道县衙去了么?那么长时间了,你找我做啥?”石海林听到耀武这样说,他一脸委屈。 “海林啊!说起来一言难尽啊!那次她脱险了,但是,你亲大这次派人把耀武阿妈又抓了回来。按人情上说,你有权维护你的父亲,但是从大理上来说你得帮帮耀武,这也是为你亲大消弭他所犯的罪孽,你每帮耀武一次,就减轻你亲大的罪孽一份啊。”秦文华对着两个恓惶难过的学生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希望石海林明白这个道理,帮耀武其实就是在帮自己。 “好吧!耀武,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愿意帮你。”抽搭着的石海林稳住了神,终于开口了,他愿意帮耀武。秦文华一阵放松,他真的好希望大人们的恩怨再也不要影响到下一代,尤其这两家的孩子们。目前看来,形势的发展让他是满意的。 “我需要我阿妈关在哪里的所有情况,你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打听的,你啥时候要消息,我怎么传给你?” “尽快,你打听清楚了最好今晚就告诉我,我在旧城等你,一定要打听详细了!可能的话,你把这个给她,你给她就说我来了我想她了。”耀武小心地把自己怀里那把小小的银锁子摘了下来,托付给了石海林。 “阿哥!你们快点,你怎么还没洗完呢?阿大都派人找我们来了!”石海娟突然在林子那边喊叫道。 三人闻听,走了几步伏在地上抬头望去,只见石生腰挎盒子炮,带着两人往这边走了过来,被石海娟堵住了。 ------------ 第167章 张海生遭戏 张海生是受石生的委托,专门前来找石海林兄妹俩的。他在街上好不容易问了几个大人小孩子半天,才打听到有人说这兄妹俩到下街去了,还听说似乎往河边去了,跟一个小乞丐去的。 他吓坏了,赶紧带着两个手下追了下来,满下街往河边疯找,直到远远地看到了石海娟,这才心宽了些。 但听到石海娟喊‘他们’时,他狐疑的脸若有所动,急忙冲海娟问道: “嗯,他们?他跟谁在一起?” “没有,只有他一个!”石海娟发现自己说了漏了嘴,笑着极力辩解道,这引起了张海生的怀疑,她越笑,张海生越是怀疑:“他一个人那你怎么不过去,留在这儿?” “哎呀,儿子娃娃洗澡,我看什么看?你也不知道害羞的!”气愤地说道,说的张海生一阵尴尬,两个手下嘿嘿嘿地只笑。 “哼,哼哼!小姑奶奶,这兵荒马乱地,万一出来土匪可咋办?一个小屁孩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不好意思去,我去!”张海生黑着脸哼了几声,转而很是得意,他已经对河边的人是谁很感兴趣了。石生曾经交代他,要他特别注意自己儿子和女儿的去向,安全问题上千万不可马虎,再一个,石生也是怕儿子跟一些可疑分子搅和在一起,尤其杨家的孩子。(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张海生说完后,不管石海娟在那里急的直跳,径自走了过去。 “阿哥!他们过来了,你们快点呀!”石海娟见自己已经阻止不了,急的一边直跳奔子,一边使劲地喊,惹得张海生更加怀疑了,我倒要看看你跟什么样的小乞丐在一起。张海生心里一盘算,脸一变立即拔枪一挥说道:“姑奶奶,别喊了,你们两个快点,快!少爷可能有危险!”两个手下一听,脸色大变不敢笑了,立刻解下枪跟着狐疑万分的张海生跑了过去。 “快,耀武,你快走,钻下面的柳梢子里,往下游走!海林,脱衣服,陪我洗澡!”秦文华看形势危急,立刻命令道,偏偏这个时候,石海林不让耀武走了,他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着急地说道:“耀武,你得答应我,以后不杀我阿大!” “唉呀,啥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快点!”秦文华闻言一怔,也很恼火,他已经褪去了单褂子和长袍,石海林还在磨叽,气的他立即训斥道。 “先生,他的事情我一定尽心办好,但是他一定得给我个保证,保证不杀我阿大!” “好,我保证不杀你亲大,除非他杀我!”耀武干脆地做出了保证。(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好,你快走!”石海林已经脱了衣服,看着耀武很快钻进了稠密的柳梢子林里后,他冲着蓝幽幽的水湾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温热的水很是消暑,钻入水中一阵子舒适袭来,说不尽的舒畅。 石海林和秦文华一前一后进水后,露出了头,这时候,来人的脚步杂乱地近了。 “娃娃,潜水!”石海林冲老师一点头,这老一少师徒俩很快便没入了水中不见踪影,只留衣服在水边的沙滩上。 张海生带人心急火燎地来到了河边,只看见沙滩上放着长短的衣服,就是不见人。再看水中,只有打着漩涡的水面,也是不见半个人影。等了半晌后,还不见人出来,张海生和他的伙伴们惊呆了,这人哪?上哪儿去了?他猛走几步来到了下游的水稍微浅处查看。他发现水中似乎有一条大“鱼”在动,他一笑明白了,松了口气立刻低头凑眼就近去看,想看清楚他要做什么。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鱼突然钻出水面,不等他缩回脑袋就直直地喷了他一口水,然后留下揩着水的张海生又缩回头去潜入水中。这一喷喷的张海生眼睛生疼生疼,也把他吓得够呛,要不是忌惮可能是石海林,他手里的枪早响了。他是有惊又气又疼,当时就蹲在了水边,他知道这也就是石海林。忍住气揉了眼睛,抹去了脸上的水,正待定睛再要看个仔细时,一条更大的“鱼”突然跃出水面,一口水径直向他的脸上喷来,正好击中了他刚睁开了的眼睛,这一喷喷的比刚才还狠,张海生顿觉剧痛中双眼一黑,他惊得差点掉进了水里。 “好舒服啊!海林,你个尖娃娃,给我喷了好几次,这会儿我喷到了你了吧?哈哈哈……”水中人一边说话,一边在水里后仰摸着脸上头上的清水,正是秦文华。看到是张海生,他故作惊讶身子下潜入水,只露出了个头来急忙说道:“哎呀,怎么是张队长啊!失敬失敬,我上这个娃娃的当了,误把你当成他了,你怎么跑到河边来了?” “哎呀,哎呀,你们怎么回事情么,一老一少地没个正经,我的眼睛瞎、瞎了,你们赔啊?” “海娟没给你说我和海林在洗澡啊?这个丫头!要不,你也下来洗洗?很舒服的!来吧!咱们一块儿打个焦水!”当地人把夏天在温润的河水里洗澡叫“打焦水”,看到张海生还在揉眼睛抹水,秦文华压住失笑,殷勤地招呼道。 看到张海生吃了大亏,跟跑过来的石海娟早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在林中靠边的地方站着的她并不过来,但是那个乐劲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听见先生问,她勉强忍住了笑艰难地远远喊道:“我说了,他们就是不听,硬要过来,我也没办法啊!我只是没好意思给他说你在这洗澡的。”小丫头鬼精鬼精的,秦文华很是满意。 “什么呀?姑奶奶,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了,你咋不早说呢?害的我眼睛疼的,哎吆!哎吆!” “我不让你过去,你偏要过去,你怪谁呀!”石海娟扬起稚嫩的声音训斥道,事情的发展变化让她很是得意,耀武哥跑了让他开心极了。 耀武藏身在下游不远处的绵柳丛中,他并没有走远,而是静静地望着这里,他要认一认抓走母亲的凶手。当他目睹耳闻了这一切,他痛快地暗自发笑。 未几,他心道,张海生和石生,你们这些畜生们,后面会还有比这更辣的,这才是个插曲,石生,我可以不杀你,但是有人会收拾你的。总有一天,正义会审判你们,还善良一个公道。 看你们能再狂妄多少时间! 看着狼狈的张海生,耀武悄悄地没入了柳梢丛深处,踏着斑驳的阳光出了柳梢子丛,再穿越了一段白杨树林,他快速警惕地往四处观察了会儿,然后就往阿古山方向走去。 他得赶紧回去复命,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 第168章 旧城的眼泪 当夕阳带着最后一抹红晕没入山那边的贡布部落的草原时,耀武已经潜伏到了旧城。(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一身乞丐打扮的他伏在城墙上,城内的农作物尽收眼底,沉甸甸随风摇摆的是城内梯田里即将成熟的小麦,蓝花、白花相间的一片片则是马铃薯,看着这个地方,昨日的往事似乎就在眼前。 曾经和伙伴们充满热情的摔跤,曾经经历的午夜刺杀,还有曾经的行侠仗义,一切都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自己受苦受难的母亲,想起她的教诲,他在心里默念了三声‘我是儿子娃娃’后,又摸了三遍自己的头发,听到自己头发的摩擦擦出劈啪啪啦的声音后,耀武的心态恢复了平静,之后又充满了勇气。 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就是那些农人他也得小心,他知道自己得十分地小心,这个地方已经不再是自己可以任意来往的地方,恶人当道的形势下,这故乡其实处处暗藏着危险。 渐渐地,夜色变得深沉,四野一片虫鸣,里面有耀武最爱挖的骷髅虫,还有那尽情歌唱的黑蟋蟀。这时候耀武产生一个幻觉,他总感觉母亲赵月娥就在城内的地里劳作,忙啊忙,总也不回家,他等得好心焦,心焦的让他有了一种强烈的想下去看看的冲动。 布谷!布谷!布布谷! 一阵布谷鸟的叫声突然在空旷的城内响起,接着又是几声。耀武突然被惊醒,凝神屏气后四望中,他发现夏夜的晚上,草虫鸣声里深邃的夜空已经是满天繁星闪烁,如宝石般耀眼。 耀武此刻正沉浸在幻觉中欲罢不能,苦苦煎熬着,这几声鸣叫打破了城内的宁静,破除了耀武的心障,让他回到现实。 借着星光,他仔细地查看着,也调动了耳朵静静地谛听着,这声音虽然耳熟,但他还是不敢大意,这声音需要判断,其他的声音更需要自己先知先觉。 又是几声布谷声后,耀武最终确定了是石海林没错,他立即回以布谷声,听见回声的一个小人影转身后迅速往这边的城墙边跑了过来。 “耀武,耀武哥!你在哪儿?”还没到城墙边,那人已经嗓音颤抖着喊开了,而且在叫哥,耀武笑了,知道这娃吓坏了,从声音听来很是压抑的,是那种极度恐惧后,估计心里紧张得要蹦出来的那种抖抖的声音。如果耀武不回答或者有什么怪声音发出,这小子一准得跑掉的。 确认没有尾巴后,耀武下了城墙。 “耀武哥,唉吆,吓死我了,这城里阴森森地,太安静了,可算找到了你了!”石海林的茶壶盖子头还是茶壶盖子,可是脸上让人感到直冒热气,一股子汗味直冲鼻子。 “你来了,够义气,够哥们!”耀武赞叹道,他确实佩服石海林如约而至。 “你还夸我呢?这一路上上把我差点吓死了,我好不容易骗他们出了城,结果到了魔鬼巷时,一条野狗窜了出来,也没咬我,把我吓得半死,这会儿到这旧城,我感觉更让人瘆得慌了,你怎么就一个人敢在这里等啊?”石海林确实佩服耀武一个人能在这荒废的旧城内潜伏等待,他哪里知道耀武此刻的心呢?耀武不是没害怕过,而是因为他的心里怀着对亲人的思念和信念,这才是他真正不怕或者说恢复勇气的原因。 “我也怕,但是我一想到我阿妈我就不怕了!真的。” “哦,我打听到了,这个给你,是她带给我的,他们把我大娘关在了上次关人的地方……” 石海林带来了一只银色的手镯,真是母亲带的那只,看来这娃娃没有撒谎。从石海林的口中,耀武知道了母亲被关在了曾经关那个杀手的地方,这个杀手是上次俘获的,是马营长派来的,如今有重兵把守。 要说起今天这石海林回家,也是经历了一番暴风骤雨,他们兄妹俩今天被张海生寻回后,石海林就被老子石生在客厅里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就差皮鞭子上身了。 “海林,我听海生说,你今天带着妹妹到街上好久没回家,后来说是你去洗澡去了,让你妹妹给你放哨,你到底怎么回事?”石生阴沉着脸问道。 “嗯,阿大,我们在街上先是看马戏团来着,后来天热的不行,我就,我就和海娟到那边的林子里去玩,看到秦先生在洗澡,我就,我就下水了……” “给你说过多少回了,少到外面乱转,你怎么就是不听,你娃娃的皮子是不是痒得不行了,啊?”石生气的团团乱转,喋喋不休地训斥起来。 “阿大。海娟他说他急得不行,我们就到街上去了,恰好看到马戏团来了,我们就跟着看了会……” “我看你的皮子痒得跳开了,明明是你自己想出去,你却把你妹妹拉上了,你给我跪下!我看娃你再给我顶嘴,嗯?哼!哼!”听见儿子还在解释,石生觉得很没面子,父在前,子不言,这个娃娃还说头多得很,这样胡跑,哪一天让土匪掳去了,自己往哪找人去。 看到父亲生气异常,石海林知道自己再说话就得挨鞭子了,他不情愿地跪了下去,看到儿子跪了下来,石生的气稍微小了些,指着儿子骂开了。 “以前,让你不要跟木匠家的娃娃玩,你带着妹妹硬要在一起玩,怎么样?现在人家成了土匪了吧!这样下去我怕你迟早也成了土匪,你现在是堂堂景古城治安委员长的儿子,怎么着也得端着点吧!不要动不动就跟那些鼻涕连连的皮拱娃娃在一起,你是少爷,少爷要有少爷的样子才行,以后只要你老子成了这洮河两岸一名二声的人物,哪个敢不跟你玩?都得玩,是不?你得记住老子的话,记住了没有?” 石生拿耀武说事,然后又憧憬自己和儿子的美好未来,说的是口干舌燥,可是跪着的儿子无动于衷的样子,把他气得是火冒三丈。 “你记住了没?下次,就是下次,如果你再乱跑,老子打断你的腿,你个王八犊子,还敢跟老子犟板筋,软对抗啊!” “阿大,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急的,在城里,没人跟我玩,我只能带着海娟跑到外面去了……” “看把你娃急死,你要是让土匪抓去了怎么办?我到哪里去找你们两个,不让你出城,也是为你好,我挣个大的家业,为谁?还不是为你!将来等你长大了,你愿意去哪里去哪里,我懒得管呢?但是现在,你一个娃娃,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从现在起,你们兄妹两个务必要呆在家里,最好不要出门,听到了没有?” “是,阿大,听见了!” 看儿子这副样子,石生气的直哼哼,他一回头,看到女儿从门口一闪而过,往厨房去了。 把耀武娘绑过来,也是偶然的遭遇。 如今的石生是做贼心虚,生怕别人也给他来这么一手。那云清的手段,包家姐妹的飞针和杨春来的枪法,他还是知道的,不说这些人,就是狄道南乡的那些人要是参与进来,也够受自己喝一壶的,现在的他开始为自己的儿女担心起来。 自从那次峡谷追击失败后,又遭遇了二十四个亮晃晃之败的石生是一蹶不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古马滩草原的贡布率人杀过来找他的麻烦,而后来再没有事情发生,这也让他渐渐地松了口气。 后来,经历了阿妈周错神湖边遭遇之战的赵天甲亲自登门拜访,他掌握了有关藏区的大量情报,尤其听说除了杨木匠一家外,还有几个神秘的人物。虽然不清楚是谁,但石生感觉这几个人十分地重要,似乎跟自己关系密切。 那晚,他派出石生配合无极门新来的高手行动。算上那天,其实石生们已经在湖边周边活动了一周了,他们总共有六人,张海生做向导的他们打扮成游山拜佛的香客,侦查探听,最终把目标定在了耀武身上,他们想绑架耀武,这样无极门可以获得圣物,而石生可以知道这两个神秘的人物是谁。 那一夜,借着贡布家大帐前灯杆上的夜灯,他们踩着脚步接近了连着的帐篷,但到最后他们搞不清楚耀武到底在哪个帐篷里了。由于赛马这天,杨木匠夫妻一家都来了,晚上也就临时调整了住宿帐篷,让白天侦查好的张海生们傻了眼。 就在他们茫然无计时,讨厌的藏獒开始叫了起来,无极门的杀手冷酷地用特制的弓弩射杀了藏獒。为那只金毛藏獒,张海生到现在还心疼不已,多好的毛色,要是弄过来,可是宝贝。 之后他们要进贡布的大帐时,耀武娘不知从哪里出来了,张海生认出了她,他一招手,赵月娥就被无极门的高手打晕了。把赵月娥拖到偏僻处弄醒后,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破口大骂。 审问花费了许多时间,考虑到被击杀的藏獒可能被发现了,他们只得立刻带人撤退,连夜往骑马穿峡过谷往汉地而去。 石海林最后告诉耀武:“你阿妈带了句话给我,要我一定要告诉你。” “啥话?” “你阿妈说了,她要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石海林在突然飘来的夏风中清晰地说道,小麦花淡淡的花香中,马铃薯浓烈的花香直扑口鼻,耀武的泪水落了下来流入嘴角,苦涩的味道压过了香味。 他靠在城墙角放声哭成一团,把石海林吓坏了。 ------------ 第169章 跟踪与反跟踪 “耀武,不要哭,快起来,此地不可久留!”有人从半截子城墙上飞了下来,飘然而至身轻如燕。(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师父,是你呀!”石海林惊叫了起来,他被黑影吓了一跳,等听清了是师父云清,他惊喜万分,耀武止住了哭声,但还抹着眼泪,云清的突然现身让他明白了,今夜自己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孤军作战,至少还有师父。 “师父,我阿妈她让我走,说走的越远越好,呜——呜呜——,她这是怎么啦?” “娃娃,不哭,你阿妈是心疼你,怕你有危险,没事的,我们回去吧!啊!不哭,再不哭了。”云清温和地哄着耀武,石海林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十分地羡慕。 “嗯,嗯,嗯!”耀武抽着气,好长时间总算答应了下来没了哭声,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尤其在石海林面前。 耀武止住了哭声后,师徒两个在满天繁星下悄悄地把石海林送出了旧城,然后又送过了魔鬼巷,一路无话,只听见喳喳地走路声,上得一处缓坡来,眼前的半山坪上的不远处赫然出现一座高大的土城,城外灯火点点,已经有了狗吠之声。 “耀武,你在这呆会儿,我再送送海林。”云清对耀武叮嘱一句,耀武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等着。 过去一段地方后,云清对石海林郑重地说道:“娃娃,从你今天的表现来看,你娃娃还算有良心的。有些话我该说给你听了,你千万不要怪我。你我师徒一场,也是因为你石刚师父所托付,如今,你石师父不在了,我也成了你亲大眼里的土匪,所以,我们的缘分也算是到头了,石家少爷的你,以后不能再叫我师父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石海林闻言震惊了,半晌无语,之后就爆发了。 “不!我不!凭什么?就因为我是我亲大的儿子?就因为这个?你是不是也怀疑是我大害了石师父?呜呜呜——你不成了我去问他!”今晚的石海林此刻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被云清的话激怒了,如今他就只有耀武等几个不多的朋友了,自从父亲石生当了什么委员长后,城里的很多孩子不跟他们兄妹玩耍了,遇见了虽然客气,但是要一起玩们都没有,都跑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有时候他真怀念过去跟耀武在城墙根吵架打架的日子。 今晚,师父云清的几句话让他彻底明白了,就连耀武这样一个朋友他有可能彻底地失去了。此刻,对云清以前的怕荡然无存了,他悲愤地几问,顿时把云清问的哑口无言了。 “娃娃,大人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参与,我们大人的事情我们会按照大人的方式解决,我不想你和耀武中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咱们的师徒缘分从今晚起也就结束了,记住师父的话,好好念书,好好做人,不要学你的亲大,尤其,今晚不要去问他,否则,你会吃大亏的,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一席话说完,云清扭头就走,他看不得娃娃们流泪的样子,尤其在自己绝情地要把石海林推出去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听到了石海林的抽泣声。 “师父,你等等,你不要我,我不怨你,怪我命不好!但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救我耀武哥的娘的,城里人多,你们打不过的,为了救回我大娘,为了给我亲大赎罪,你们把我绑了吧!用我换回我大娘,成不成?” 云清震惊了,他不相信这话是从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以前,他对石海林有些偏见,但是自从听到这话,他感觉自己彻底地被颠覆了,颠覆的让他无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未几,他恶狠狠地回话骂道: “你以为人都像你老子啊!快回去!” 云清没敢再看石海林,拉起耀武就走,这里离城很近,就怕遇上巡逻队。(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云清拉起耀武过了魔鬼巷,到了旧城后两人穿城而过,出了东面的城门豁口,两人驻足仔细地谛听了会,感觉到没人跟上来后,迅速下了城门坡,往黑水河和杨家河的交汇处走去。 云清和耀武上了去阿古山的山路,走了一段距离后,师徒俩坐在路旁约三米处的大树下歇息了一会儿。耀武首先听到了后面远处的异响,这声音似乎是小动物走路的声音,正沿着路往这边走来:“师父,有野物来了,咱们今晚打个东西回去,大家改善下伙食吧!” “怎们打?用枪是不行的,用你的弩机?再说要是狼啊豹子的也不好吃啊!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得抓紧准备好明天的行动!” “嗯,师父,您前头时跟石海林说了个啥?” “也没说啥,以后我不能认他做徒弟了。” “为啥?”这回轮到耀武震惊了。 “师父教的徒弟将来都会是一顶一的高手,这也包括你在内,对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亲大石生为非作歹,祸害乡邻,已经渐成气候,海林跟他朝夕相处,我有些担心啊!我怕有一天他也会学坏的,到那时候师父教了他武艺就是作孽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早点斩断关系,免得遗祸后人。” 云清说完后半晌无语,耀武也无语,二人静静地默坐着,只有山风带着尖啸激起松涛掠过松林,远处的村庄一片漆黑,偶尔亮起一两点,仿佛瞌睡人的眼。 滤去涛声,耀武的耳膜感觉到了一声声清晰的脚步声。 看着愤愤远去云清,石海林陷入了绝望中,他觉得自己不但失去了朋友,而且就连这样一个为父亲赎罪的机会也要失去了。他呆呆地立在风中,目送着师父云清和耀武消失在了夜色中,抬头再看看满天的繁星,顿时感觉自己十分地渺小。此刻的空间似乎在极力压抑他的一切,让他有些喘不过起来,他感觉如果自己回去,也许今夜会被这压抑感压死的。不行,得逃脱这压抑。 眼前这座城似乎已经成了牢房,他一点都不想再进去了。 回看旧城方向,云清和耀武已经走的很远了,早已不见了踪影。不顾满地的尘土,他立刻俯身在地面上,倾心静听,远远地那脚步声还能听见,似乎在召唤自己,心动的他一跃而起,不管满面的尘土,蹑足追了过去。 石海林追到两河交界处时失去了目标,哗哗流淌的河水淹没了远远的脚步声,河边长满河岸的密集柳梢子林高过屋檐,风声在树尖子掠过,发出呜呜的声音,让人感觉很是恐怖,他吓得发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一想到云清和耀武就在前面某处,他又不再害怕了,严格地说害怕减少了许多。 他们会去了哪里呢? 石海林首先想到了附近的秦家河,秦先生在哪里,莫非他们去了那?仔细辨认了河道和水面后,他发现了一处过河的地方,在哗哗地河水中,几处巨大的立石矗在河中,大大喜过望,提起毛蓝的裤脚踮起脚踩着河中的立石快速地走了过去。 让他纳闷的是,从远处来到秦家河村边,他就一直没有听到任何的狗吠声,这个情况告诉他,没有人进村子的,师父云清和耀武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 思索再三,他认定了一个方向,从他们去的方向初步看,他们是去了洮河边阿古山上的甘泉寺。 可是?甘泉寺远在十里之外的阿古山顶朝南的一处山湾里,这座寺院面朝洮河海甸峡,此去甘泉寺要途经崎岖山路,去那里白天都艰险,更何况夜晚,此去是要冒着巨大的危险的,他有可能被觅食或者在路旁伏击的狼虫虎豹吃掉,漆黑的夜晚可是它们的天下。 去还是不去?他有点怕。 但是,一想到师父云清和耀武就在前面,石海林的勇气又来了,他决定去冒一冒险。 就在云清和耀武在半山腰休息的当口,他还是追上了两人。 云清和耀武做梦也想不到是石海林追了上来,看来人走的很急,黑暗中看不清人的他们感觉这个人很是诡异。云清的手枪已经子弹上膛,而耀武的弩机也已经是箭在弦上。 石海林一路靠附在地上静心谛听捕捉到了前面的脚步声,此刻他又伏在地上去听,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目标,心中大惊的他起身茫然无措,面对这无人的山野,听着这满山的松涛声,是顺着路往下走呢?还是就此罢手,他有些不甘心,心一硬他决定直接往甘泉寺去。 就在石海林四下张望徘徊逡巡的的时候,耀武借着微弱的星光,从身影猜到了来人,他的火腾地上来了,好你个石海林,胆子的大病犯了,竟敢深夜跟踪,而且跟了这么远。刚才说半夜进个旧城都瘆的慌,如今却跟到了这高山老林子,他想跳下去问个明白,但被云清压住了,看来师父有他的想法,他也就静静地观察着。 石海林好像听到了什么?静静地立了会儿,毅然决然地往甘泉寺走去。看他走出了一段路程,云清拉起耀武轻声说道:“走,不要惊动他,我们跟上他,看他要干什么。” 师徒二人在石海林的后面跟着,在松涛和晚风中一直到了甘泉寺附近。 从石海林往前面赶路的去向看,他正是往甘泉寺去的。跟了一会儿,云清看出来了石海林小心的情形下的内心,他知道这石海林绝对不敢偏离大路的,因此也就不紧不慢地跟着,但是随着逐渐离寺院近了,他也开始暗暗为甘泉寺里的其他人着急,如果石海林发现了这个落脚点里其他人,他会不会去告诉石生呢?或者说,他今晚到底要干什么?先前让自己带回他交换耀武娘是真的吗?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云清的心头,他拉了下耀武示意他跟上,他决意要加快速度赶上去。 ------------ 第170章 惊魂甘泉寺 山路缠山而上往东而去,经过一处山嘴后,山坡面南朝向了洮河,对面高大的南屏山轮廓依稀可辨。(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此刻,在这寂静的夜晚,山下流淌的洮河水一明一暗地转折挤进了海甸峡,激流拍岸,涛声依旧,远远地传了上来。 转入阳坡,路由云杉林转入了一片不见头的青林,走在林中,高大的树木上黑压压的树枝遮天蔽日,蝙蝠在其中飞舞不歇,在石海林的耳边带起阵阵风声,惊得人头皮发麻。清风穿林。虽然野花杂香,但各处的天籁声已经压的石海林喘不过起来,他走走停停,狐疑犹豫,胆战心惊间只想尽快到达甘泉寺。 抡起腿疾行的他总感觉后面有什么跟着自己,但是有没勇气回头去面对,唯有加快速度往前奔,但他奔的越快,后面似乎越紧,一时间跑的他气喘吁吁,苦不堪言。 总算出了青林了,转过前面小沟里的甘泉湾,对面的大草坡上的台地中间便是甘泉寺,想到云清和耀武在那里,石海林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但是还不敢欢呼。 这甘泉寺是洮河西岸阿古山上的一座古老的寺院,也不知存在这里多少年了,因为山顶有甘泉而得名。 追赶着前面狂奔的石海林,云清感觉这娃娃今晚真的是疯了。行路至此,他真的怕这娃娃走错路了,怕他真真个一失足成千古恨。因为从这甘泉过去,这山路直通下坡的路,而往寺院的路则在旁边不起眼处往上拐去,因此,一不小心就很容易顺路走下去,错过了真正的路,在这夜晚等到察觉时,估计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了。 因为甘泉寺这条路下面的坡下就是悬崖,这条路是从悬崖边往衙下集去的,严格地说,这是一条翻越海甸峡的山路。而路下的这悬崖高约几十丈,滚滚的洮河水就从底下的海甸峡汹涌挤过。如果石海林这般跌跌撞撞地走路,在这漆黑的夜晚很容易误走到悬崖边,如果失足下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得赶紧截住他! 云清和耀武在后面紧追着,过了甘泉寺后,石海林果然没有发现路旁往上的小路,还以为路是要下去后才转到上面的寺院去呢?于是,就顺路往下走了。 看到溜过真正路口的身影,云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想大喊一声叫住石海林,但是他感觉自己不能喊,喊会坏事的,尤其在对方极度紧张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是很容易再惊吓到对方的,如果这娃娃狂奔起来,非跑下悬崖不可,那时候谁也没法子,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是闲的了。 “耀武,你赶紧上寺院通知他们注意警戒,以防有人偷袭,我跟着海林,脚步轻点,快!”云清吩咐耀武回寺院,自己则运力轻跃,脚下加快速度奔了出去。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话语和耀武的行动似乎已经加剧了石海林的不安,他已经隐隐看到了对方加快了脚步,必须要在他掉下悬崖前制止住他的盲目行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黑暗中的石海林明显地加快了速度,因为他确实听到了后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但是回头看又没有人在那儿,一时间他又被吓得头皮发麻六神无主,似乎唯有加快脚步往前走,尽快到达寺院才是救星所在。 山路不平,坎坎坷坷,石海林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走着,摔倒了打个滚后又爬起来继续走,因为处在低处的他回头时借着星光,在山和天空的界限处突然发现有个黑影子正在上坡,他惊骇地头发竖立,以为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钻山豹子正在往上爬,因此他加快了速度,只想离那豹子远一点。 前面的悬崖已经不远,云清也离石海林不远了,石海林听得崖下的惊涛拍岸,却不知前面是悬崖,只以为洮河水是在坡下的。 就在石海林惊恐地听着洮河峡谷的涛声前奔时,他感到一只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前栽了下去,他顿时惊醒了过来,前面是悬崖! 汗毛耸立,绝望弥漫全身。 不知道是谁突然提住了他的衣领往上一提制止了他的下坠,接着又松手了,这一松惊得石海林喊出了声,但话音还未落,闪电之间,他已经被一只手拦腰揽住,他像一只小猴子一样被人拉了回来,接着,这人揽起他一阵狂奔,跑了几十米后上了大坡,来到一处平旷的地方,才把他丢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的他。 呆呆地,半天后,哭声才在平地上响起,吓傻了的石海林回过了神来。 “你来干啥?”云清蹲下了身子,看着缩成一团的人严厉地问道。 “师父,我是来追你们的,我想追上你们,可是总也追不上,刚才,就在刚才,后面有个东西一直在追着我,我害怕啊!我就跑,跑着跑着,前面没路了,是你把我提了上来……呜呜呜……”石海林吸气急促地带着哭音,声音颤抖着说道,看来他真被吓坏了,云清不由得怒从心起,心里面大骂石生不是人,老子造的孽何苦把儿子逼成这样。 “是你一个人来的吗?”云清的口气缓和了些,他知道这娃娃吓坏了。 “嗯,是我一个,你们过了魔鬼巷我就跟了过来了。”石海林挂着眼泪把子,可怜兮兮地说道。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云清能感受到他的心,他松了口气,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你个日鬼娃,碎娃娃,半夜三更的不回家,跟着我们干啥?你不要命了,啊?刚才多危险!我不是说过了,要你回家的吗?你怎么不听话?”云清开始训斥起来,他觉得这娃娃太野了,缺乏管教,需要自己好好说说。 “我不回家,回家去干啥?听他们吵闹和大骂吗?我大经常打我阿妈,我回什么回我,我有家吗?所有的小孩子都跟我为敌,不跟我玩,我就耀武这么一个朋友,你不要我算了,你还把他带走了,呜呜——,我只要你们拿我换出耀武阿妈!”石海林带着哭音哀哀地说道,云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家庭的不幸给孩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老子不学好,纵有金山银山家财万贯,那抵得上人情的温暖和亲人的呵护。 “哦。这样啊!这个事情我们再说吧!你跟我走吧。”云清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想不到这个娃这么执拗,爬这么远的山路来,只为用自己换得对方的宽恕,云清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把他送回去已经不太现实,如今,只能带着他进寺院了。 听到云清要带他走,石海林的心里稍微稳定了些,他爬起来四下观望,却发现自己已经在甘泉寺门前的空地上了。 对了暗号后,寺院们被打开,耀武把他们迎进了院子,院内已经杂草丛生,不时碍着行人的脚,看来是好久没人清理的缘故。 厢房内,油灯亮着,杨春来、包氏姐妹、华尔旦还有那位衙下集的黑脸艄公刘清正在焦急地等待,尤其包红玉。 “云道长,你可回来了,刚才耀武说有情况,到底怎么回事?”看云清进来,未等包红玉说话,刘清已经起身关切地问道。 “老刘啊!刚才出了点状况,好在已经解决了。” “哦,解决了就好,情况怎么样?”刘清诧异地看着石海林,不解地问道。 “等会儿再说吧!耀武,你和华尔旦把海林领到隔壁的房子里去,让华尔旦陪着他,你就过来。”云清吩咐道。 “嗯”耀武答应了,华尔旦眼里充满了奇异的色彩,石海林有些担心了,他发现了华尔旦的异样神情。 三人出去后,刘清问道:“刚才那个娃娃是谁?” “他是石生的儿子,叫石海林!咦,他怎么来的?”未等云清回答,包红玉已经朗声介绍了石海林,看来她对石生家的情况也是十分地熟悉,但是她对石海林的突然到来也很是诧异,不禁问了起来。 “他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情报,情况是这样的……” 云清先介绍了石海林带来的消息,然后把石海林如何跟踪自己的事情也给大家说了一遍,尤其说了他愿意拿自己换出耀武娘的想法。众人听得有些意外,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杨春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对石海林的厌恶之情荡然无存了。 “看来石生的儿子要比他老子强一百倍不止,是个有担当的娃娃,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儿子呢?”包红玉自言自语道。 “那你以为呢?是什么?”妹妹见包红玉突发感慨,嬉笑道。 “哎呀,我总是以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下的只打洞,今晚这个娃娃的表现让我震惊了,他确实是个例外!”包红玉美美地说道,这时候耀武进来了。 “各位,静一静,先让耀武来汇报一下他听到的情况吧!”云清制止了姊妹俩的互相打趣,示意耀武介绍情况。 耀武介绍了母亲的关押情况后,云清站了起来沉痛地说道:“据可靠消息,明天,他们将在街上游行示众,然后石生会讲话的,但是石海林这娃娃今晚溜出来,我估计明天的事情会变得比较难办起来,为了寻找儿子,石生肯定会派人四处搜查,这个我们得防着点,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明天必须要救出耀武娘,以防事情发生不可逆转的突变。” “明天,从衙下会过来三十人接应你们的行动,我们准备在石生讲话时动手,大家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情况要说?”刘清干脆地说道,他是云清这次联络来的狄道南乡代表,代表衙下刘致远全权处理景古城的事宜。 “明天救出耀武娘后,咱们将退入紫沟峡暂时躲藏,其他事情到时候再说,下面我说下分工。”看众人没有意见,云清发话了。 接着他明确了明天各自的分工:“现在我宣布,按照早前商量的分工,由我负责突击营救,杨春来和包氏姐妹作为掩护组,负责在会场掩护我救人及顺利撤退,刘清则负责率领衙下过来的义士,由耀武和华尔旦作为向导,接应支援我和包氏姐妹以及杨春来的撤退,必要时要坚决阻击马来西的保安队。大家听明白了没有?不清楚的地方还可以问。” ------------ 第171章 打死她 第二天天还未麻麻亮,云清们已经出发,下得阿古山来,天色还未大亮,三拨人分开后各自在不同的地方潜伏等待,一待赶集的人多了起来,好混进街市。(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石海林被云清带到了旧城,今天在景古城下的官神庙前石生将召开大会的情报是准确的,石生准备在这里借展示耀武娘来宣扬自己政治治安的功绩,以增强自己的威信。 二人来到了旧城西门的豁口处,和石海林并排的云清右手突然闪电出手,拂手点中了他的肩井穴,石海林顿觉半身麻木,接着被云清扶住后瘫软说不出话来,云清抱起他走了约十步,避开了城中穿城而过的小路,把他放靠在了朝南的城墙根。 “海林,对不住了,我们得去救人,带上你对你对大家都是危险,我不忍心带你去冒险。本来想把你留在山上,但是又不放心你,所以到这了,我刚才点了你的穴位,大概十二点后,你的穴位会自动解开的,到那时候,你直接回家,千万不可以再乱跑,你可以说是我们抓了你,但是千万不要说是自己跟了去了的,记住我的话,我走了!”云清看着全身瘫软说不出话来的石海林,静静地说道。 石海林焦急地看着云清,闻听这话,他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这泪水先是亮晶晶地流满眼窝,接着很快顺着脸庞溢落在身下的地上,打湿了黄土,又砸出一个个小坑,最后又激起了许多尘土,但这尘土随后又被接下来的泪水扑了下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说实话,云清真的不忍心把石海林作为筹码拿去交换,要知道交换的现场往往潜含着杀机,所谓刀枪无眼棍棒无情,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在云清看来,他石生可以无情无义,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但是云清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他有信心救出人来。 当新的一天早晨的太阳冉冉升起,渐渐照到了景古城下杨家河边的街道时,景古城下的街上已经是人头攒动。 六月,沉甸甸的麦子虽然在一天天籽粒饱实,但洮西的六月注定是休闲的季节。如今,刚刚过去的六月六花儿会的热潮还没有褪尽,朱家山内外的人们就来到街市上看秦腔,瞧马戏,在河滩里唱花儿,访友寻亲,一片热闹。 云清、包氏姐妹和杨春来分散混在人群中,各自隔着十几米,行走中注意着来往的人群,听着他们的议论。 “哎哎哎,听说,今天早上十点时,会有重要的消息发布,就在官神庙前!” “啥消息啊?” “目前还不知道,据说是那个张海生讲的,那家伙现在牛的很,以前跟个破落户似的,如今牛的不得了啦!” “不就是个跟班的么,牛啥呀?” “嘢,你咋说话呢?小心被人家听见了……” “我给你说,石生的儿子昨晚丢了,寻找了一夜都没找见,那个张海生被石生骂的像孙子一样,几乎疯狗一般地到处找呢!” “啊!真的吗?找到了没?” “也是他娃娃的报应,哎哎,管求他呢?咱们还是到河滩里扎个摊子好好地聚聚,这年头有今年的没明日,就说那个石大善人吧!挣下了家财万贯还不是命丧九甸峡,好人命不长啊!” “不说了,说得多让人听见了又是是非,咱们还是先到庙前看看,然后就去下面的河滩里。[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好!” …… 行人议论纷纷,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至,从行人的口里云清们知道了昨晚和今早的大概情况,随着人群,他们也往官神庙前的戏台走去。 景古城下,八位官神庙前,正好是皇庙对戏楼的格局,庙前人群外围人潮涌动,场内的人则伸长脖子专注地观赏着秦腔。 已经理掉了长头发的云清今天戴一顶黑色礼帽,穿一身黒绸缎小马褂,活像一个发了小财的乡村小财主。跟许多大老爷们一样,他也是眼扣一副金边的茶色仿古水晶眼镜。 今早演的是《赵氏孤儿》全本,由陕西上来的老戏班子倾情演绎。看到家乡的戏班子,云清实在想好好地看看,但是职责告诉他不能放松警惕,再则,他发现场子的周围有些人员非常可疑。虽然看起来是做生做卖的打扮,但是对于前来光顾的顾客爱理不理,好几个像没出过门的人一样,对于入场的人总是看不够,在肆无忌惮地仔细观察着。 今天的气氛不一般,得小心了。 观察到这些的云清冲后面一直关注自己的包红玉挤了下眼,示意她们注意周围的人,包红玉一笑回以一个暧昧的媚眼表示明白,云清看的一阵皱眉,这个表情很是不好看,旁边已经有几个男子酸的直皱眉头了,也对他们产生了误解,这一老一少在做啥? 要知道,今天的包红玉身着一件大襟的深色夹袄,化妆成了一位近乎五十岁的乡村老太,此刻,她手拄拐杖,挤进了人群靠后的地方,也看起戏来。 云清又看到不远处左侧的坡上有人正在往下看,从身影看是杨春来,他在那里建立了阻击阵地,但是目前还看不出他把步枪放在了那里。 戏演到一半,戏场外一阵大乱,那些小贩们也紧张了起来,人们躲避着让开一条道,石生在张海生和其他警卫的前呼后拥下走进了会场,但却很少有人在站岗。只见石生直冲戏台而来,戏台上的演员们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还是继硬着头皮续演出。 今天的石生中分头梳的油光,眼扣圆形的仿古水晶眼镜,身着黄马褂,腰挂盒子炮,麻子脸上显出十足的得意姿势,一点都看不出儿子丢了的样子。 他在随从的拥护下拾步从侧面上了戏台,戏台已经被张海生暂时清场了。 看到石生上得台来,底下看戏的人很是不满,但是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只能低声议论纷纷,以惧怕的目光看着台上人神气活现地忙碌着。对这个场面石生很是满意,虽说是一座土城的委员长,但在他看来,再怎么着自己那也是作为一个地方的要员存在的,就得让人怕怕不成,否则哪里有威仪可言。 旁边的张海生看到石生已经跃跃欲试,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他首先举起双手,待大家静了下来后打了个开场白:“乡民们,党家们,大家静一静,下面由景古城的石委员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没人鼓掌,人们只是定定地看着,看他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屁要放。对于这个结果石生有些不满意,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学着戏文讲开了: “各位乡亲们,自从我大伯在九甸峡遭遇不幸后,我十分悲痛,家门不幸,遭此大难,实在是愧对先人,石某人自从上任本城的治安委员会委员长以来,积极破案打击土匪,为本城和地方的治安竭诚服务,如今,这一努力有了结果和回报,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过本委员长的精密部署和不懈努力,现在已经捕获土匪一名,今天特意带来公审游行,以警戒余匪。” 石生一番慷慨陈词后冲张海生一看,张海生明白了,立刻朝场外招手大喊一声道:“把土匪带上来!” 看到包氏姐妹和远处坡上的杨春来已经做好了准备,云清摸了摸腰里的盒子炮,两把盒子炮已经是子弹上膛了。他准备在石生们准备离开会场的转弯处动手,这里恰好在杨春来的视线下。 此刻,在清理道路的同时,一位中年妇女被六个人拥着挤进了戏场,上了戏台,从身影和服装看,蓝色的上衣和裤子,似乎就是耀武娘赵月娥,这女人被蒙着脸,看不清她的样子。 上的台来,石生并不揭去蒙着黑色头套,而是任她站在身边,自己则喋喋不休地宣布着罪状。 “各位党家,各位乡亲,这个人就是这次杀害我大伯的凶手的帮凶之一,据查,该女杨赵氏月娥,为人刁蛮,不守妇道,教子无方,致使儿子小小年纪,就和坏人呆在一起,成了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九甸峡惨案发生后,她不但不配合保安队和治安委员会查办案件,还包庇纵容儿子和男人,一家人为匪,祸害地方,这等坏怂不除去,地方怎么能够安宁,屈死的人怎么能够伸冤超生?因此,本委员长决定,今日游行示众,以儆效尤,一平民怨!” 听到石生这样说,底下一些不明就里的保镖家属已经是群情激奋,喊打声一片,其中就有石生安排的托儿。 “打,打死她,为民除害!”聒噪声一时而起。 “慢,乡亲们,打死她就便宜她了,我们要让她生不如死,让她为她的罪恶付出代价,现在我宣布,游行开始,大家怎么都可以,但是一定不能打她,清楚了没有?哪个要是敢动手动脚,老子的枪子可是不长眼睛的!”说到最后,石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恶狠狠地说道。 “那把她的面罩摘下来,好让我们看看她的面目!”有人大声提议道。 “不行,为了保密,不能摘下面罩!”石生一口回绝。 闻听不行,有人准备好的鸡蛋已经飞了过去,啪的一声击在身上摔的稀巴烂,蛋黄和着蛋清流了一身,接着更多的鸡蛋飞了过去,只见那女人难以招架,几乎要摊在地上了。 张海生见状慌了,急忙制止道:“不准打,谁打老子毙了谁,不准打!”但是更多的鸡蛋还有烂菜叶飞了上去,打得戏台上杂物乱飞,幕布扰动,险些击中石生,人前耍威风的眼镜都扣不住了。 场面有些失控,一时间乱象丛生,有人已经往台子上爬了。 此刻,不要说石生和张海生之流,云清也看的十分着急。 ------------ 第172章 中圈套了 人们对土匪的憎恨是显而易见,尤其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眼看局势就要失控,云清有点耐不住了,他怕赵月娥要吃亏。 “都他妈给老子站住!不然老子开枪了!” 爬上台子的人被上面的人推了下来,张海生气的举枪破口大骂一声,外面警戒的人员也围了过来,这才镇住了群情激奋的人群。 已经被吓傻的人犯被六个人提起来推搡着下了戏台,接着往戏场外走去,石生和张海生等人骑马在后面跟随着。云清看了看坡上的埋伏的杨春来,然后又看了看包氏姐妹,对好暗号后自己先随着人群悄悄地往赵月娥那边靠近。 就在转弯处,云清已经靠近了押解的六名卫兵,在包红玉和包红梅警戒的情况下,他有信心在毫秒之内把这六人挨个点个名,一击得手,然后扛起赵月娥就走。 主意已定,瞅准目标的云清正要动手时,他的手却被一只绵软的小手捏住了,云清一惊,冷静片刻,他镇定地回了头。 一个戴着草帽的小姑娘捏住了她的手,只见这小姑娘掀起草帽,年龄约十岁左右,她露出了笑吟吟的笑脸,抬头看着云清。 是石海娟,云清心里一阵疑问,她来干什么? “大伯,你的东西掉了,我给你捡起来了,你赶紧看看好着呢没?跟我来!”最后一句轻声的话让云清心里一动,他跟着小姑娘慢慢地走出了戏场,然后快速地赶上了小姑娘。 “可找到你了,我春红奶奶今早就送来急信,她让我务必找到你,她今早已经动身去狄道城了,给你!”小姑娘边走边说,而手里已经拿着什么东西准备给他。云清甩手起时,小姑娘的手伸了过来,两手交接后,他感觉自己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张薄薄的小纸片。云清捏紧在手里,四下一照看,无人注意,便迅速地打开了纸片。(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一看纸片,他顿时大惊失色,纸片上写有一行秀气的小楷字:游街是假,圈套是真,赵月娥已经于今早八时起押走,将经红道驿沟送往狄道,我们同行。 云清抬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十点二十了,如果情报是真,那么这意味着耀武娘已经被送出了景古,已经离开约两个半小时了。 不管是真是假,必须做出决断。 等他急忙再抬头看时,人群熙熙,押解赵月娥的人已经走远了,就连石生和张海生也已经骑马过去了,包氏姐妹更是已经不见了影子。此刻,看戏的人已经稀稀拉拉的,外围的小摊贩们也已经收摊了不少,云清抬头往坡上的地里望去,杨春来也不见了。 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得尽快找到他们,撤离后再说。 噹! 这时候,枪声响了,是从中街方向的坡上传来的。看来是包红玉他们等不及已经动手了,云清连连叫苦,脚下运力,飞奔而出,直奔游行队伍方向而去。 此刻,游行的队伍已经到了大街的中段,就在云清往下赶的时候,接着又是两声枪响,架着赵月娥的最后两名士兵已经是身上红光一闪,栽倒在地。 场面已经大乱,那些跟着围观的小贩们纷纷亮出了枪,街上一下子多了许多拿枪的人,人们四散奔逃。 蒙着头套的赵月娥六神无主地呆在场地上,被靠近的包红梅往河边方向去的胡同里拉,可是赵月娥根本不跟她走。 虽然刚才一枪差点要了石生的小命,但是此刻趴在路旁壕沟里的石生和张海生惊喜万分,鱼儿终于上钩了。看到包红玉执枪射击的样子,再看到包红梅拉着赵月娥,他命令手下注意抓活的,但是包红玉举枪的准确射击,给他的散兵游勇造成了极大的恐慌,石生此刻把希望寄托在了一人身上,她怎么还不动手啊。 “弟兄们,谁抓住这两个娘们,赏大洋一百,我给他盖院房子,娶两房媳妇,快!” 包红玉利用地形地物举枪掩护,连开三枪击倒二人,又有人举枪靠近,但是却被杨春来的步枪准确击倒二人,石生从弹道发现了威胁,命令五人立刻去对付杨春来,自己则指挥其余人专门对付包氏姐妹。 “冲,冲上去,抓住女匪,重重有赏!后退者军法从事!”石生不断叫嚣着,逼迫着,附近的二三十个兵勇满满地围了上去,但是后面却突然枪声大作,有几人骤然间饮弹倒地,血溅街道。 其余人俯下身子,漫无目的地回枪射击,可是这反而暴露自己的位置,给对方指明了射击的方位,对方密集的子弹又射了过来了,石生的手下遭受了这两轮准确密集的打击后顿时阵脚大乱,纷纷寻找地方躲避。 待他们找到地方起身再看时,一道黑影已经闪电般掠过街道进入了小胡同,其身影之快宛如凶神恶煞一般,惊的石生手下半晌无人敢动手,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拉起那个老妇人钻进了胡同,把个石生和张海生气的半死。 包红梅在姐姐包红玉的掩护下,好不容易乘着混乱把吓坏了的赵月娥弄进了胡同,她一手扯着赵月娥的袖子,一手执枪警戒着往里钻。 “小丫头片子,不准动!”一把小手枪对准了包红梅的后脑勺,包红梅一惊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和姐姐拼死相救的不是赵月娥,而是另一个女人,此刻去掉了头套正拿着把小手枪对着自己。她气的脑袋嗡的一响,几乎要晕过去了,忙活了半天,敢情救了个假的呀。 拿枪瞄着她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擦拭了厚厚的粉,包红梅看到她的样子,气愤带起了恶心,几乎要吐了,嘴一呕几乎要蹲了下去。 “不准动,把你的枪丢下!”那女人喊道,可是她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经从她身边掠过,她弱不禁风地软绵绵倒了下去,但却被那人扶住了。 “快走!情况有变!”话到人到,扶着那女人的正是云清。 云清这手其实是为那六个人准备的,没想到却用在了一人身上。在这一闪而过中,他点穴夺枪扛人一气呵成,然后一声催促,惊醒了还在反胃的包红梅。包家小妹在姐姐包红玉的帮助下,紧紧随着姐姐起身拐进了胡同深处。 外面的杨春来还在开枪掩护,变化射击地点的他一杆神枪不断开火,打的街上的人进不了胡同,等那五人迫近时,杨春来停止了对这边的射击,石生这才指挥手下往胡同涌了进去。 云清扛人撤退,单手换弹夹,然后不断射击压制,掩护二人撤退,因为事情出于突然,远离了他们拟定的行动地点,刘清的掩护队伍迟迟不见行动,远处的密集枪声似乎告诉云清,他们很可能跟马来西的队伍交火了。 形势一片混乱,他们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了,目前只能是先冲出去了。 扛着这女人,三人下了河滩,钻入了河边茂密的柳梢子丛,一直往下游跑去。后面的枪声骤然响起,但是看得出是漫无目的的射击。 三人一阵疾行,来到了河滩深处的马儿身边。 云清让包氏姐妹注意警戒,他开始审问起假赵月娥来。 那女人还是软绵绵的昏着,云清食指轻点在她人中一戳,那女人哎吆一声缓过气来,看到云清在威严地看着自己,吓得当时就趴在地上磕起头来,嘴里不停地喊道:“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保你没事,如果编谎,小心你的狗命!” “是是是!” “说这把枪说给你的?”云清拿出了那把勃朗宁小手枪,他知道这把枪就是自己还给石海林的那枪。 “是,是石委员长给我的,不干我的事啊!是他们让我干的啊!” “他们让你干啥?” “让我,让我装成那小土匪的娘,伺机开枪打人!” “打谁?” “打救人的人!” “那你为啥不打?” “我我我害怕啊!” “那你假扮的人呢?” “我不知道哇,我啥都不知道啊!他们说我只要办成了事情,他们会给我一根金条,外加三百大洋的!” “好了,你可以不说话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懊恼的云清一掌劈晕了这女人,然吩咐包氏姐妹俩:“你们俩赶紧骑马回到甘泉寺,把那对红嘴鸥带信放飞,告诉贡布头人,就说事情不利,我们要到狄道城里去救人,让他务必放心。发信后,你们在那等我们,注意防备,我们一起沿胭脂岭下狄道!” “就这样说?”包红玉问道,她希望云清求援,但是云清笑了笑说:“就这样写,快!” 目睹姊妹二人骑马离去,云清放开了自己的坐骑,一巴掌拍去,那匹黑色的马儿顺着河道奔向了下游,但并不跟随包氏姐妹而去,只是钻入了一房檐高的柳梢子林里藏了起来。 这马是贡布送给他的,如今已经和云清有了感情,配合也是很默契的,云清知道它不会跑远的,只要自己一声口哨,它还会回来的。检查了下子弹数,换好了弹夹,他手持双枪从原路返回。 中了圈套,他得去赶紧去看看杨春来他们,他尤其放心不下耀武和华尔旦。 ------------ 第173章 魂断海甸峡 云清稍稍偏离了刚才的线路,往旧城方向靠山的地方往回运动。到旧城下的河滩里时,他和追过来的人恰好在河滩里相遇,怕有埋伏,对方也是避开了他们刚才撤退的路线追击。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云清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做到了先敌发现先敌开火。 只见他双枪齐发,点射为主,四声枪响,击倒了三人后云清毫不停留,迅速脱离,往旧城坡而去,他要从坡下的山脚往中街方向的坡上摸去,从仍然响起的枪声来看,那里有杨春来耀武华尔旦他们。 经石生组织后,张海生率领着三十人正急速追赶,没想到被一阵侧射的火力打翻了三人,队伍顿时大乱,待恢复了清醒,张海生指挥人小心翼翼地往这边搜索过来时,他们只发现了几个弹壳,就连一个瞎鬼的影子都没见到。巨大的不安霎时向每一个人袭来,对方的神出鬼没,给这些泼皮无赖组成的队伍造成了极大恐惧感。 “张队长,往哪里追?”有人问到,他们就怕往回追,那里的马来西保安队打得正厉害呢?张海生闻听往四处扫视了一番,他看到了草地上往下游去的马儿新新的蹄印,不是一匹的,而是几匹的,似乎有人往下跑了,他把心一横对手下挥手说道: “分出二十个人顺着马蹄印,往下继续追击!其余七个人往回搜索刚才那个人,你,由你王小二带着,快!” 张海生兵分两路后,分出七人前去搜索云清,自己则亲自带人往下游追击。追到阿古山下时,马蹄印上了山坡的小路,没入了云杉大林中,他心中一动,莫非去了甘泉寺? 思谋再三,冒着被石生可能撤职查办的风险,他决定赌一把,喝令手下继续追上山去。 在这些兵痞的不满中,张海生督促队伍追上了阿古山,马蹄印一直往前延伸着,张海生窃喜不已。 今早那假扮赵月娥的女人是张海生的相好,本来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混些银钱过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跟张海生混在了一起。 石生制定了计划后,需要一个跟赵月娥体型相似的女人,张海生第一时间就选准了这女人。(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先前这女人死活不答应,后来经不住了张海生的人情和金钱的双重进攻,壮着胆子答应了,但是还是搞砸了,张海生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能有点突破,回去没法给石生交差,自己的相好能不能活也是个问题。 他决定往甘泉寺追击,万一追不到,也是没有功劳有苦劳,更何况有证据表明,有人确实在不远的刚才骑马去了阿古山,而且从去向看正是往甘泉寺而去。那里曾经是云清落脚的地方,近一个多月来,他们曾经派人在那里蹲守了很长时间,但均是无功而返,因此也就放弃了那里。 云杉林遮天蔽日,手下拖拖拉拉,无精打采,张海生决定孤注一掷。 “弟兄们,我们的目的地是甘泉寺,那里曾经是土匪马林啸的老窝,估计那两个女匪往那边去了,今天我们要直捣黄龙府,活捉女匪,有没有信心啊?”云杉林下的道路上,张海生一边驱赶着着手下,一边打气道。 “队长,那女匪可不是吃素的,咱们得小心了!” “混蛋!她们不是吃素的,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抓不住两三个人?” “就怕不是两三个人,是一群人,那个三国上说什么‘逢林莫入’,我们这么追击,有点犯兵家大忌啊!队长!”一个喜欢听‘三国’的人小心地说道。 “少废话!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是爷们的就给我闭嘴!这时候谁再动摇军心,小心老子军法伺候!追!追死他奶奶的!这次,如果谁立了功,老子就带他去狄道城里好好玩玩,什么逛窑子,坐飞机由你,只要不美死你都行!老子掏钱伺候!”张海生训斥了三国先生,训得那人讪讪地,接着是先兵后礼后的一番说辞,这一番说的这些乡野的泼皮们动心了,追击的速度也加快了。 包红玉带着妹妹纵马本上了往甘泉寺的去路,一路骑马沿着盘山小路上了阿姑山,出了云杉林,转过山嘴,又过了青林,来到了甘泉寺。 晴空丽日下,白云朵朵。站在山巅极目远眺甘泉寺南边,不远处的莲花山宛如出水莲花雍容地矗立云端,山下则是滚滚南来的洮河水,姊妹俩无心欣赏美景,急忙往寺院而去。 拴好马,她们快步进了寺院,寻找到了笔墨,包红玉迅速地写起信来,包红梅则把挂在廊檐下的那对早已向往蓝天的红嘴鸥提了过来。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管,为了以防万一,姐妹两个给两只鸟儿各自绑了一封信,然后提着出了寺院,门前的断崖下是海甸峡,滚滚的洮河水就从下面流过,此刻,对面青绿色的南屏山赫然在前,很是雄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需要到高处放飞两只鸟儿,寺院后是高高的阿古山山巅,怪石嶙峋白如骨质,雄踞一方,正对西南面的西番藏地,正是放飞红嘴鸥的好去处。 提着鸟笼子,上得刚才拐过来的那道山脊,再往下看时,四四方方的寺院已经在脚下了,院内大殿前的高大石香炉依稀可辨。 此刻,包红梅也看到了危险,一群人正气势汹汹地从他们的来路追了上来,正在进入青林。只要他们转过甘泉湾,就可以看见姐妹俩的坐骑了。 “阿姐,你拿着笼子,我去把马藏起来,你赶紧去放飞,快点!”包红梅把笼子往姐姐手里一递,转身就走。 “站住,马儿不要管了,我们上山!” “不!没有马,我们怎么去狄道?这一去山路上百里,我怕你吃不消,按照他们的速度,他们到了寺底下时,我已经给把马藏起来了,你放心!” “那好,你拿着鸟笼子,姐姐去藏马!” “阿姐,你的伤还需要注意,你赶紧往山上走,先把红嘴鸥放走,我随后就到,快,不要再争了,以前是你给我经常办这办那的,今儿个就让我当妹子的也给阿姐你做一回事情好不好?”包红梅嫣然一笑,已经提着枪转身跑下了坡,粉红的身影跑远了。 包红玉张口要说什么?但是再也没说出口,妹妹已经跑远了,她感觉妹妹真的长大了许多,懂得了担当。难道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一个女人懂得担当和责任?她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架起笼子往白如骨茬的山巅快速爬去。 爬到了山顶时,四野的视线极好。北面是红褐色的洮河盆地,洮河水流下宽阔的大川,百十里外的狄道县城依稀可见,近处的景古新旧城就更不用说了,往西南看去,则是青色的藏汉交界处的大山,那里正是红嘴鸥们要去的方向。 白色的巨石因为风化而破碎剥离,选择好一处地方,对着西南的藏地方向,她打开了笼子门,里面的红嘴鸥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她,似乎有所怀疑,不愿出来。 “去吧!去吧!我们倒希望有你们这么一双翅膀,能飞到我们想飞的地方,可惜我们没有,我没有,红梅也没有,而你们有的,那你们就尽情飞翔吧!飞过生你的地方,飞到你们新的故乡去,把我们的消息告诉给我的朋友们吧!”包红玉看着笼子中迟疑的鸟儿,喃喃地诉说着,最后在这边轻轻一拍击,两只鸟儿再也不迟疑,一个个钻出笼子门,然后振翅飞了出去。 已经换了件蓝色衣服的包红玉站在蓝天下的山巅,望着飞翔的鸟儿充满了羡慕,有翅膀真是惬意,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带着包红玉的希望,这两只鸟儿绕着阿古山颠飞了一周后,调整了方向的它们并没有飞往藏地,而是咕嘎鸣叫着先飞往了景古旧城方向,包红玉有些意外,但随即明白了。 呯!呯呯! 巨大的枪声震动了河谷两岸,然后绕着高大的山脊传了上来,打断了包红玉的遐思,把她拉回了现实,包红玉的心抽紧了,妹妹还没有上来。 孤注一掷的张海生比包红梅预想的速度要快,当她跑到甘泉寺时,刚解开了马,要拉到寺院下的路上时,张海生也带人赶到了。 看到了一身粉红的包红梅,张海生眼前一亮,大喊道:“哈哈——,弟兄们,果然有大鱼,咱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抓住那娘们,献给石委员,那可是一院房子,两房姨太太的买卖,给我上!”闻听此话,那些疲惫不堪的喽啰们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顿时亢奋了起来,嗷嗷叫着往上冲。 遭遇的战斗猝然打响,包红梅一手拉着马匹,一手开枪,末了打马放生,任由马儿沿着悬崖顶的小路,往衙下集而去,自己则且战且退。 张海生看出了破绽,他一挥手,五个人从上坡的寺院方向斜插了上去,然后趁着包红梅往后射击的空档,堵住了往衙下集的去路,包红梅被堵在了甘泉寺下海甸峡顶的悬崖边,她拼死抵抗,当最后一发子弹在情急中被射出后再无剧烈的声音时,包红梅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一行眼泪流了下来,打湿了脸庞,打湿了衣襟。 “弟兄们,她没子弹了,也没路可走了,注意不要开枪,抓活的!”张海生狞笑着,得意地喊道,但他手下的仍然小心翼翼地举枪挪动着,这是一枝带刺的红玫瑰,刚才拼命的抵抗中有五人被击倒,其中三人眼见的活不成了,谁会保证她会没有其他的法子置人于死地? 洮水滔滔,响声震彻山谷,但是另一种声音却在峡谷中响起,钻入心扉,悬崖边的人儿却唱了起来。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 三盏盏的(那个)灯; (哎呀)带上得(那个)铃子呦,噢哇哇得(那个)声。 白脖子的哈巴呦,朝南得咬;赶牲灵的那人儿呦,过来了。 你不是我的哥哥呦,走你的路,你若是我的哥哥呦,招一招手。 你赶上骡子呦,我开上店,来来往往呦,好见上得面。” 张海生一挥手,手下的人不动了,有些人干脆坐在了地上竖耳倾听,如痴如醉。这是张海生们从未听过的一种山歌,有着本地民歌‘花儿’一般的质朴与大胆,但是却比他们爱听的‘莲花山花儿’更委婉,曲调更动人。 看着对面的人们,包红梅凄然地一笑,她看到了姐姐正从山顶上疯了一般的往下窜,她知道自己该行动了。 “阿姐,春来,来世再见了!” 她大喊了一声,深情地往山上望了一眼,随即往后翻身,看着蓝天白云落入了悬崖下滚滚的洮河中。 “红梅——!” 这一切包红玉看的清清楚楚,她惨叫一声痛楚地跌倒在地,眼泪啪啦啦地落了下来,打在了膝下的黑土地上。 ------------ 第174章 心恸大峡谷 ------------ 第175章 后生可畏 原来,石远举被云清送到狄道后,由刘致远派专人接待,隐蔽在北关的一家人家,等待妻子春红带儿女前来,好一起去兰州。但是昨天下午,刘致远派去照顾石远举的人飞马来报,说石远举已经被保安司令部派来的人带走了。 刘致远调动各路关系连夜打听,最后通过一个非常的关系才打听到石远举确实被保安司令部扣押了,这个消息没有向外透露,目前还是保密的,由此看来是一次秘密行动。据刘致远分析,这次行动极有可能受伪县长王歧和保安司令张一鸣亲自指挥。 听了刘致远的消息,大家很是震惊,尤其云清和耀武。 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么春红夫人和孩子们今早前去狄道岂不是自投罗网?云清已经知晓,春红这次之所以能从景古脱身是因为说服了石生,她是以转让狄道和兰州的财产和货栈贸易为诱饵,取得了石生的许可,才去了狄道的。 “春红夫人和孩子们危险了!”云清不禁喃喃地说道。 “因此,我们得尽快赶到狄道,这样也好展开行动!”刘致远说道。 “是啊!”云清看了看周围的人,包红玉和杨春来还在暗自伤神,默默无语地坐在那里,耀武和华尔旦虽然年纪尚小,但也是无语倾听,包红梅的突然离去,看来使得他们四个仍然沉浸在悲伤中。 “各位,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马来西会派人来这里报复,今天我们已经激怒了他们,这里我们得暂时放一放了,我们必须把目标放长远一点,只要打垮了狄道城里的军阀,他石生的尾巴长不了的!”云清坚决地说道。虽然他对刘致远的行动抱有怀疑,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救出石远举和耀武娘,才能揭穿石生的真面目,才能给大家一个清白。 可是?凭他们的力量,救出这几个人确实很有难度,因此在目前情况下,需要团结和聚集更多的力量,才能把倒王、张的运动成功地进行下去,从这个角度看,和刘致远联合无疑是明智地选择,确实得如此,是形势使然。 “各位,洮河是河东人的洮河,也是河西人的洮河,狄道是南乡人的狄道,也是北乡人的狄道,只要我们四乡的百姓团结一致,他贪官污吏,恶霸军阀就难以在此地扎脚!如今,冯玉祥的国民军在中原战场的处境已经相当地不妙,据传,前线的各路将领正在消极作战,各自寻找出路,因此,他们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依我看来,最迟过不了今年年底,到那时候我们西北也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看到家听的很是仔细,刘致远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手一挥激动地说道: “其实,地方的振兴有赖于地方人士的觉醒,如果地方人士麻木不醒,任凭贪官污吏和军阀恶霸横行,那么这个地方只能永远是他们搜刮奴役的乐园,因此,只有我们团结起来,赶走他们甚至消灭他们,我们的农夫和牧人,我们的孩子们才会有光明的未来,最后,我刘某人恳请大家,以一个光荣的洮河人身份,参与到我们中间来吧!” 刘致远起身侃侃而谈,分析形势,听的耀武耳目一新。在他,他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因此十分地新鲜。还有这样说话的人啊!他不知道这叫演讲或者叫讲演,但是刘致远的慷慨激昂和对家乡的热爱之情感染了他,自己家门的不幸遭遇也激起了他对贪官污吏、地方恶霸和军阀的憎恨,十三岁的他心中多了一份不平,也感受到了作为地方人士的责任。 “刘先生,我愿意参加!”耀武第一个举手说道,云清点头称是。 “好,娃娃有志气,后生可畏呀!但是这样的事情需要我们大人的努力,你只需要念好你的书,将来好建设我们的家乡啊!”刘致远郑重地抱拳道,对他的话耀武先是报以一笑,之后悲愤地说道: “刘先生,我也想念书啊!但是,恶霸军阀不让我读书,把我们家害的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这么大的天地,哪里有我杨耀武念书的地方!” 耀武这一席话说的刘致远惊奇不已,这孩子说起话来很有文采,如果能够顺利读书,将来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才。 “娃娃,你放心,只要我们赶走军阀和恶霸,你就会有地方读书,到那时候,狄道和兰州的学校还不是任你挑着读?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迎来那一天的!好,这次行动算你一个,不过,你可得注意安全!” “嗯!谢谢刘先生!” “我,也参加!”华尔旦看耀武这么坚决,他也快速地举起了手,接着云清也举起了手说算自己一个,眼睛红红的包红玉抽了口气,也坚决地举起了手。最后,人们的目光落在了是杨春来身上,只见他眼圈红红的持枪坐着,对此事却是未置可否。 “尕爸!” 耀武急的拉起了他的手,可杨春来的眼泪已经无助地下来了。 “要去你们去,我是不会去狄道城,我要去找红梅,我要去杀了石生和张海生那两个王八蛋!我死也要死在景古城!”他低头落泪,哀哀地说道,滴落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膝盖。 “杨兄弟,都怪我来迟了一步,没有救下小包姑娘,我们上山的半路上我已经派了两个人下山去沿着洮河边往下游找去了,估计今天下午他们会有消息的!” 杨春来闻言猛抽气一声,一个大老爷们就在人前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接着牛一样地号了起来,哭的众人一阵恓惶。大家倒也理解他,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未到伤心处。包红梅的突然离去,彻底伤了杨春来的心了,如今,绝望的情绪一直在伴随着他。 “尕爸,只要我们打倒了县衙的贪官和军阀,石生他狗日的就不在咱们话下,他的账后面我陪你一起跟他算。”耀武看叔叔哭的伤心,也哀哀地劝说道。 “你娃娃懂个啥?等我们回来,他们早跑了,上哪里去找人家算账去呢?”杨春来一嗓子吼了出来,吼得耀武有点不知所措,他呆了一下,看着包红玉和云清直落泪。 “春来,我们现在去,人家早已经有了防备,我们只能吃亏,这件事情我们先放一放,等到后面,有的是机会,到时候,我们一起找他算账!”云清劝说道。 “不!我不!”杨春来的牛劲犯了,此刻,谁也说不动仇恨充满了内心的他。 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中。 但是云清知道,这次一定得把他带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今天在旧城的往事虽已半天过去了,但还是让人后怕不已。 在旧城下的河滩里,云清袭击了追过来的张海生一伙后迅速撤退,赶往中街的的坡地,他是听枪声辨方向,往杨春来大概的方向走去。 等他到中街靠山的坡地上时,已经杀红了眼的杨春来虽然身处困境,但仍然咆哮抵抗,一把步枪打得对方近不了身。 本来这次行动是受云清指挥的,以他的行动为信号,如果没有他的行动,其他人不可以轻举妄动的,当云清突然失踪,包氏姐妹只是在人犯附近一边跟着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但狙击掩护的杨春来看到石生时,怒火中烧的他骤然开火了,但却由于激动而失误,把石生的一个随从当即从马上打了下去,做了石生的替死鬼。这时街上顿时大乱,这也逼得包氏姐妹不得不动了手。 按照云清的计划,他负责以武功解决那六人,尽量以冷兵器的方式救回耀武娘,这样对于民众没有影响,但是结果却是变成了一场混战,有了误伤。 包红玉飞针击毙了三人,杨春来远距离前后共击毙了三人。 当石生派了五人前来攻击他时,杨春来却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五人离自己近五十米时,才开火了。 他连开两枪收拾掉了最先冲上来的两个亡命徒,后面三个吓的跑了下去。看到石生还在街道上,他起身就直接往下冲,但却被石生二番派来的十个人压在了半坡的一处洼地里动弹不得,形势非常的危险。 这时候,恰好云清赶到了。云清观察了阵地形和敌我形势,决定来个奇袭。 他悄悄地绕到了了那十个人的后面,抵近开火。只听得盒子炮一阵响,有两人随即被打翻在地,接着盒子炮扫着余下的八人的头皮,打起阵阵土石碎屑,一看这阵势,那几个人在他换子弹的时候,没有开枪进攻,却哗啦啦地从坡上退了下去,途中又被杨春来打翻了一人,其余人退得更快了,纷纷藏身在下面的农家里。 二人会合后,旧城的枪声像炒豆子一样响起,震得人耳朵生疼。 “春来,我们去旧城,耀武他们在那里,估计跟马来西的主力接仗了,过去后不要鲁莽,注意听我指挥!”云清叮嘱道。 “可惜了石生这个王八蛋了,走!”杨春来不舍地看着街下狠狠地说道,随后,不无遗憾地和云清一起动身往旧城运动。 ------------ 第176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旧城的枪声一会儿紧一会儿松,二人来到旧城西面的高坡上匍匐观察。 伴着枪声,旧城城墙上的叫嚷声也是不绝于耳。 “弟兄们,往死里打!日奶奶不了事,敢跟老子们开仗!”好像是马来西的声音。 “坟滩里下了,赶紧开枪!” …… 视野下,残破的城墙上有不少人在往对面开枪射击,对面城墙上也有人往这边还击,但是火力明显不敌。云清仔细查看了下,发现有近乎六七十人在往城内和对面射击,有些人已经下到城内去了,枪声又紧了起来,这些人正是马来西的保安队士兵。 看来有人被压制在旧城内了。 城墙上的形势对对面的人有些不利。如果城墙被马来西们全部占领,那接下来就成了瓮中捉鳖的态势,得马上采取行动了。 二人下得坡来,悄悄地快速往西门的豁口处运动。 “道长,你看这是啥?”离豁门六十米的时候,杨春来突然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对云清轻声说道,云清一看大喜过望。 一把锃亮的步枪抛在一旁,一具遗体血污斑斑正仰面斜躺在地上,绑腿上的刀鞘内插着一把匕首,腰挂着一把盒子炮,从黑色的服装看是马来西部的阵亡士兵。如今,这具尸体正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存在着,战斗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过去,他已经彻底地从人世的纷争中解脱了。 杨春来指的是这具尸体腰部挂着的四个有长木柄的,像药锤又不像的东西。 “好东西!注意掩护!”云清叮嘱一声,俯身捡起步枪,他发现是把崭新的俄国货,一把红色的水连珠步枪。 今天因为要隐蔽行动,他的步枪给了刘清们,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捡起了这枪,然后解下了子弹带,最后,他把那四个像药锤的东西也解了下来,这一系列动作看的杨春来十分不解,他是第一次见到手榴弹。 云清把盒子炮和匕首给了杨春来,自己只要了步枪和手榴弹。 拾得步枪,云清顿时感觉如虎添翼,他现在有绝对的把握在远距离杀伤敌人。此刻,云清不由得心想,早就听说马来西部装备精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今天的仗口看来是一次硬仗口,面对马来西部武器精良,枪法准确,凭他们两个人要想救出城内的人,必须得动些脑子,他想起了送石远举去狄道时他给自己的交待。 “对不住了!”本着对亡人的尊重,默念一声后,云清三下五除二扒下了尸体上的衣服,然后换在了自己身上,等扎好皮带,最后,他捡起了黑色的大盖帽戴上了,却招来了杨春来的嘲笑。 “换这个黑皮子干啥?像黑狗一样!”杨春来嘲笑道。 “今天要救耀武和他们,还非得这么做不可!” “不会吧!道长,它能有这么大的作用?”杨春来傻愣愣地说道。 “不信了你看!” 云清看着杨春来不解的神情,对他交待自己的计划:“春来,你听我说……,你赶紧从那儿迂回过去,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真的?那里能进去!”杨春来更不相信了。 “听我的,不会错的!”云清看着满脸怀疑的杨春来坚定地说道。 “你到了后往这边城门豁豁口连开三枪,我就知道了。这玩意叫手榴弹,是一种炸弹,等会儿我会用他,这玩意炸开时会发出轰的一声响,你听到这声音后马上带领他们钻出去,注意,千万不要恋战,把他们带出后,马上往河滩的柳梢子林里撤退,不要直接上阿姑山,更不要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在杨春来的怀疑中,二人开始分头行动。 此刻,城墙上的战斗已经结束,对面的人退入了城内梯田的庄稼地里,集中到了坟滩,枪声暂时少了许多,处在一种恐怖的亚安静中,马来西在城头上正部署攻击。 “尕娃们,我们已经把日奶奶们压在城内了,这一砝他们长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告诉他们投降,可以饶他们不死!”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马长官说了,只要投降,可以包你们不死!”强硬的通牒在空旷的城内回旋传递,但是没有人回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再说最后一遍,投降的免死,不投降死路一条!”半晌,通牒又响起了,还是没有回话。 估计杨春来快要进入坟地里时,云清压低了帽子,装作受伤的样子,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城墙豁口靠近。 “你他妈磨磨蹭蹭地落后面干啥?老子们已经把土匪们压在城内了,快点上去!”豁口有警戒哨,看见他这样,很是看不起他地骂道。 “老子受伤了,没看见吗?你个哈怂!”云清回话反击慢慢靠近,等到对方在难堪中开始怀疑时,他已经一招锁喉闭了对方的气,然后扶着瘫软的尸体把他放靠在了墙根,把步枪也靠在他身旁,就这个姿势,旁人猛地一看还以为那人累了在靠墙休息。 解决了警戒后,云清仍旧压低帽檐上了城墙。突然,他发现城墙跟下有个人影,是石海林,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坟滩里跑去,云清惊呆了,马部的士兵们也惊呆了,昨晚大半夜,他们在附近找遍了,这小子原来在这里呀,看来是糊涂了,他跑反方向了。 “尕娃们,不要开枪,那是石委员的公子,千万不要开枪!”马来西大喊道。 呯呯呯! 三枪却突然偏偏响起,射向这边的豁口,看到石海林跑开了,云清知道该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了,就在马来西制止开枪的空档。 嗤嗤! 青烟冒起,两颗手榴弹被拉弦,在保安队的士兵们不明就里的观望中,延迟了两秒的手榴弹被突然抛向了马来西部人群密集的地方,在惊愕和纷乱中轰然一声,炸响在城墙上。这一炸炸的烟尘滚滚黄土四溅,有人飞下了墙头。一拨手榴弹后,未等他们缓过神来,云清的盒子炮又打响了,一个扇面出去,打得对方抬不起头来,接着,第二波手榴弹又袭到,直飞马来西藏身之处。 马来西不亏是久经战阵的人,见情况不妙,一个后翻溜下了墙外。虽然摔了个仰八叉,屁股生疼,但是却躲过了一劫,忍着疼的他暗自庆幸,他亲眼看到巨大的第二次爆炸把他刚才的地方已经掀翻,炸的烟尘滚滚,人员损失惨重。 突然的三波打击,把马来西部打懵了,士兵们纷纷以为自己人反水了,一时间军心大乱中人人自危,怀疑猜测,忘了城内坟滩的人。等到他们缓过神来开始反击时,豁口处的袭击者早已经是不知所踪。 被人抬上来的马来西发现,自己的士兵们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内,城内庄稼地里的那些人们已经不见了踪影,空留石海林一个呆呆地站在坟滩前。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实在不可能! “尕娃们,冲下去,注意不要伤了石委员的公子!” 一窝蜂来到坟滩前,马来西部的一个士兵把石海林叫了过来,可是石海林却是一问三不知,好像被吓傻了似地,马来西只好把派人他送到石生家去。 在搜索时,他们又遭到了袭击。 一杆枪从一座坟头处伸出开火了,马部士兵一人当即被射中胸口,翻倒在地,一时间,旧城内又是枪声阵阵,但很多射击却是漫无目的。 日那,还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屁股生疼的马来西怒骂不止,命令坚决消灭敌人。 云清已经脱离了旧城,听到枪声后,他知道又有不测的事情发生了,冒着危险他返回旧城外,从暗道钻了进去,半道遇到了最后撤下来的杨春来,两人还差点发生了误伤。 云清对杨春来的恋战非常不满,毫不客气地训了他几句,两人且战且退退出暗道,之后在云清一声呼哨中召来大黑马,两人共骑一马迅速撤离了旧城。 这一仗下来,刘清率领的人损失了八个,伤了五个,而马来西部也吃了大亏。 如今杨春来坚决要留下来,云清就怕他把自己葬送了,正在无计间,包红玉揩干了眼泪,紧锁着眉头对杨春来缓缓地说道:“春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红梅的仇我们早晚都要报,刘先生和云道长说得对,如今,我们应该把自己的事情和大众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如果你心里还有红梅的话,你就听姐姐一句劝,我们一起走!” “大姐,我……我……唉!我跟你们走!”欲言又止的杨春来猛地蹲在地上,长叹一声泪流满面唏嘘不已,他忍着痛决定跟他们去狄道。 看到他表了态,云清松了口气,面对失去亲人的悲痛,包红玉顾大局识大体,让他心里多了一份敬佩。 “好,大家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儿就走!除了伤员到衙下休整治疗外,我们其他人要翻越阿古山山顶,然后沿山梁下胭脂岭到县城南门外,再做决定。”刘致远起身说道,他走出屋外开始布置安排衙下来的人员的后事,那些牺牲的人员,将交由当地的关系暗暗埋葬,伤员被安排到南乡的关系户家里养伤治疗。 杨春来默默地走出了寺院大门,来到了燕子崖边,云清给了耀武一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高大的南屏山依旧,涛涛的河水依旧,轻盈的野鸽子在峡谷中成对飞过,燕子们也是对对出入,忙碌地为自己嗷嗷待哺的儿女翻飞纵横,捕捉虫子,杨春来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 山河依旧,斯人已逝。 面对伤心之地,想起从撒楞坡到九甸峡,从南屏山到草原的往事,想起自己和包红梅痛苦和甜蜜的点点滴滴,此刻,凝望着河水和对面南屏山的杨春来泪流满面,思绪万万千。 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到包红梅就在眼前,正看着他在笑,又好像在说,还好像在唱,他张大了嘴,想呼应却说不出话来,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突然,他感觉到胸口有一股东西堵着自己,心急之下,一口气没上来的他一头栽倒在了悬崖边,昏死了过去。 不远处的耀武大惊,窜了过去。 ------------ 第177章 狄道对话 六月的某天清晨,狄道城县衙大院,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内,王歧思绪散乱,正来回踱着步子焦急等待,师爷小心地伺候着,生怕惹恼了他。[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师爷出去查看,看了来人一眼,严肃地示意他赶紧进去报告。 “报告!保安司令张一鸣求见!”这名警卫进去后敬礼禀报道。 “赶紧让他进来!”王歧闻言举手示意,十分高兴,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是!” 警卫脚后跟一蹬,转身而出,王歧等了会儿感觉有些不妥,自己随即起身出去迎接了。 此刻,一位身材魁梧满的军人,眼睛有神,一脸络腮胡,黑色的军警服装上扎着武装带,正腰挎盒子炮带着一名随从顺着走廊往里进来。 “哎呀,张司令,可把你给盼来了,辛苦辛苦了,里面请!”王歧拱手招呼道,显得很是亲热。 “王县长啊!您客气了。” “哪里哪里,你为地方操劳,理应受到礼遇的。” “县长大人客气了!” 进得屋内,王歧让座,二人谦让着落座后,勤务员端上来两碗泡好的三炮台,摆放在二人面前。片刻之后,一时间屋内茶香味飘逸,惹人思饮。 “嗯,你尝尝,喝一喝!”王歧目视张一鸣举手邀请道,之后他仔细地看着喝茶的张一鸣。 “好茶,是地道的普洱啊!” 轻吹飞沫,一小口下去,张一鸣不禁赞叹道,说的王歧一下子兴趣盎然。 “这年头战火纷飞,道路阻隔,云南茶稀缺啊!听说府上老太爷最喜欢喝云南茶,这茶我可是特意派人从云南带过来的,等会儿你带上十斤去,让老太爷也尝个鲜!” “哎呀,县长大人,那我可消受不起啊!我一个小小鲁莽武夫,有啥德行让您这样厚爱……” “哎——,此言差矣,我们是同舟共济的弟兄,几斤茶叶区区小礼物何足挂齿,你尽管拿去喝,更何况是孝敬老人家的,你何出此言?想我王某人,本来是要赴武都任的,承蒙吉鸿昌旅长看重,被留任狄道,如今地方不安,全凭你尽力镇压一方,才有今日之平安,这个算什么?几斤茶叶也就是我作为一县之长聊表心意而已,万万不可如此说话啊!再说可就是见外了!”王歧和缓地摆手打断了张一鸣谦虚的话,一番推心置腹的发言,说的张一鸣嘴唇嗫嚅,十分感动。 “县长,那我先把事情给您汇报一下吧?” “嗯,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 “好,那不急,你再喝些茶,慢慢说,不急。” “嗯,喝好了,我还是马上给您汇报!” “嗯,那好吧!你说!”看他执意要说,王歧非常满意,他就等着这句话。 “石远举一家我已经安置在城南靠近东山的一家独院里了,这几天派专人看守,目前也还没有审讯,不过您放心,他已经被咱们捏在手心里了!” “办得好,此人千万不可押在牢房里,免得走漏风声,否则会出大乱子的,那他现在情绪怎么样?” “非常烦躁,不过他的夫人倒是非常安静,两个娃娃也还乖!” “哦——,这么说,他的夫人比他还镇定,真是一家奇特的人,我倒要去看看了。” “那您准备啥时候去呢?现在?”张一鸣试探着问道。 “哦,那你看我啥时候去合适?”王歧盯着他反问道。 “我看,还是晚上去比较合适些!”张一鸣思考片刻,回答道。 “嗯,好,那你晚上来接我,我们一起同去!还有那个,你这会儿出去时茶叶就不拿了,我派专人给你送到你屋里去!” “多谢县长恩典啦!” “哪里的话,客气客气!” 在院内目送走了张一鸣,王歧回到院子中央,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举手伸腰间,他对自己的笼络成功非常地满意。 这张一鸣出身洮西草莽,武功高强,枪法奇绝,手底下的一帮子人大多都是因为反抗冯玉祥的国民军而起的亡命之徒,曾经在洮西大量杀伤了吉鸿昌的军队,而收编张一鸣也是王歧自认为的杰作之一。 狄道是甘肃南部的文化县之一,这里文风鼎盛,在近代甘肃历史上可谓人才辈出,像民国初期铁骨铮铮的李镜清,闻名陇上的张维等人都是出自这里。因为文化发达,所以人们的觉悟也普遍比较高,在这样的地方任职,既要安抚地方,还要想尊奉上级的意思在征兵粮派款上有所作为,是有相当难度的。 要知道,近年来,甘人治甘的呼声日渐高涨,而自民国以降,甘人治甘思想的提出,就有狄道人的参与在里面的。 当王歧把狄道作为冯玉祥军的后方基地大肆搜刮的时候,地方人士反应尤其激烈。 面对地方人士的抵触,王歧想出了个自以为很不错的办法。不是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吗?不是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吗?我就专门网络一帮子武人来对付你们这帮子秀才们。 因此,他派人说服了落草洮西的张一鸣,委任他做了狄道保安司令一职,而张一鸣对他也是尽职尽责,对此他十分满意。但这样一来,王歧在自以为得意的时候,搜刮和压迫的无度,用人的险恶和无德,把他自己也架在了民怨的火山口。 说实话,狄道目前的形势极不容乐观,外有岷县的鲁大昌进逼狄道南乡,伺机攻城,内有地方人士,对他治理狄道愤愤不平,如今的他可谓是内外交困,急需强有力的人物来支持,这张一鸣就是人选之一。 自民国一十八年以来,冯玉祥的国民军虽然击败马仲英军,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是随着大军开拔参加中原大战,甘肃各地的兵力一下子空虚起来,狄道也不列外。 说起大局势,中原那边的战局更让人心焦,战事久拖不决,甚至传说有前线的军队将领们跟南方的蒋介石私下和谈。因此,他也不得不思考思个人的前途和未来,树倒了猢狲一定会散的,城外的一些驻军似乎也有二心,如今,他只能依靠张一鸣了。 自留任狄道以来,王歧就担当起了为西北军在狄道绥靖地方筹集粮饷的任务。狄道作为甘肃南部临近省府兰州的一处大县份,物产丰富,人烟繁盛。这里地接甘南藏区,西界回民聚居区,可谓是油水丰厚之地。为了支援前线,他在征兵拔粮派款方面无所不用其极,他得尽可能多的搜刮地方,否则在他就是失职。 但是,再富饶之地,也有穷尽之时,地方已经民怨沸腾,他也逐渐开始把目光瞄向了那些商户,尤其是大商户。石远举就是他看中的一位,但是遗憾的是没等他动手,石远举却失踪了,据报是被土匪在九甸峡杀害了。 石远举死了,可他的产业还在,对此他是念念不忘。 接到报案,他和张一鸣迅速派出了马来西,扶持石远举的侄儿石生做了治安委员长,总算稳住了洮西大镇子景古城。 可是近来,那里的形势又急转直下,让人揪心,就在他们偶然搜得像变戏法一样出现的石远举的第二天,有人混入景古集镇,和当地治安委员会长石生以及马来西的部下打了一仗,对方作战强悍,石生和马来西部死伤严重。 他感到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自己得有所作为了,景古城真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地方。 傍晚时分,换了便装的王歧带着师爷和马弁,从县衙的侧门出了县衙,被人接上往南关而去。 东面的东山苍翠欲滴,文峰塔赫然可见。 山下城内,一座小院跟附近众多的院子并无二致,砖雕的大门墩古香古色,荷花鲤鱼栩栩如生,朱红的大门俨然紧闭,从外面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但是敲开大门,进入了院内,就发现,里面的保卫十分严格,竟然有近乎二十个便衣守卫在警戒,这些人未佩戴长枪,但是短枪匕首样样齐全,对此王歧较为满意。 “嗯,是要严密看管,注意让便衣参加,保安队的人不能穿队服出现,只能穿便衣。” “是是是!” 面容枯槁的石远举被带了进来,才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变得十分虚弱。 “石老板,你好啊!”王歧注视石远举,打着招呼。 “我好像不认识你!”石远举看了他一眼很冷地回答道,眼里透露着不屑。 “哈哈哈,一回生二回熟,咱们这次见过面就算认识了!”王歧打着哈哈说道,他看石远举就好像看自己抓在笼子里的猎物一样,很有耐心。 “看来阁下是个生意人了!”石远举不卑不亢,反唇相讥道。 “放尊重点,这是我们县的王县……”师爷看石远举眼拙,很是气不过,堂堂一县之长竟然被人认成了生意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满腹经纶的王歧,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却被王歧挥手打断了。 “你少说两句!” 师爷闻言顿时蔫了,他知道自己管的有点宽了。 “哦,是我们的父母官王大人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石远举已经明白了是谁,话里看似客套,其实听的人知道其中不无讽刺。 ------------ 第178章 大百姓之怒 听到石远举话,王歧并不生气,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说道:“哈哈哈,王某人无才无德,受吉鸿昌将军委托治理狄道,你可以说我是生意人,毕竟古语说的好啊!千里路上做官,为的就是吃穿,你这样说我也不为过的。” “够了!既然你自认是父母官,为何不倾听地方百姓的呼声,为何不去解民于倒悬,为何不去捉拿土匪,而是在这里跟我一个曾经受匪患之祸的小老百姓过不去?难道这就是你作为父母官的责任?”石远举闻言勃然大怒,这几天来,不管自己如何申诉自己在九甸峡的遭遇,对方总是回避,不问自己曾经的死活。憋屈的石远举被人无缘无故地扣押在此,多少天来也不说明什么原因,他今天终于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在他看来,对方如果要害自己早就动手了,也留不到今天,再说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对于生死他已经看的无足轻重了。 “石远举,在景古城人们称呼你石老爷,他们这样是敬重你,但是,你要知道在这里,你啥都不是,你少给老子嚣张,你的案件已经了结,你的侄儿已经向县衙申诉,但是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怎么脱身的?脱身后为什么藏匿北关,不来县衙申诉?很多事情我们都要问清楚,问题是你能说得清楚吗?嗯?有些话这里我就不说了,不管说什么?你都得为你的家人想想,有这么一双乖巧可人的儿女,这么美丽的媳妇,我建议你还是乖乖地接受王县长的问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这就是你王县长招安请来的保安司令,这么说话,跟土匪有什么两样?”石远举看着张一鸣的咆哮,心里一阵恓惶,但是也充满了愤怒,他仰起头轻蔑地说道。 “你,你娃娃皮子痒了,是不是,咹?”张一鸣大怒,他最见不得人家把自己再跟土匪联系在一起,自从被招安后,他就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 “张司令,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石老板,我们得好好说话,你也不要生气!张司令就这么个脾气,军人嘛,就这样的。”王歧慢条斯理都淡淡打着圆场,也为自己找着台阶。 “那好吧!咱们有话直说,王县长和张司令星夜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石远举不看张一鸣,只是傲慢地盯着王歧说道,他倒要看看这个王歧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哎——,呵呵呵,这不就对了,咱们不是说到点子上了吗?好吧!我王某人也是明人不做暗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次来,我是想请石老爷帮我个大忙,不知石老爷肯否?”王歧精神一抖,强装喜悦地讪笑着说道,对石远举快人快语地直白,他很是满意,否则自己也不好直接开口。 但是接下来,石远举并不给他面子。 “帮忙?你堂堂一县之长,需要一个小老百姓帮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石远举言语奚落间心中暗骂,接着哈哈大笑,其笑声暧昧又很不寻常,笑的张一鸣十分不爽,很想动手解气。但是,看王歧仍然很有兴致时,他忍住了。 “哎——,你可不要小瞧了自己,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人人都说你石老爷财大气粗,也是仗义疏财之人,如今我国民革命军开拔中原参加了讨伐叛变革命的蒋某人,正是缺医少药,粮草匮乏之时,所以嘛,我想请你为前线捐款,以解燃眉之急,不知可否?”看到石远举不再咆哮,似乎耐心发问,王歧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说明后他仔细的观察着石远举。 “这狄道城里多的是大商户,王县长为何先要拿石某人开刀?”石远举正色说道。 “哈哈哈,这怎么是拿你开刀呢?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也只是让你先带个头,这然后呢?其他的人自然不好推脱,那么我们的大事情也就成了!” “我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人,哪里有这么大的人气和威望啊!我想你王县长怕是选错人了!” “石远举!你,别不识抬举!王县长和你坐下谈话,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张一鸣在旁边咆哮道,他已经气得实在忍不住了,以他往日的脾气,按石远举这样说话他早就亮家伙了,那费得着这么多口舌。 “石老爷,你不要谦虚,那景古城历史上可是个大地方啊!不说你石老爷在洮河两岸富甲一方,再说那景古城也可是有大宝的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王歧起身直盯着石远举,阴阳怪气地说道。 此刻,他对张一鸣适时出现的威胁十分地满意,他们两个需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石远举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有大麻烦了。 “我还是把话挑明了吧!这历史上,在你们景古城附近可是有一个神仙居住的地方,传说那里四季常青,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后来这个地方毁灭了,但是却传说遗落了一笔财宝,这个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王歧收敛了奸笑,凝色问道。 “这样的乡野传说,县长也信啊?” “不不不!无风不起浪,对于这个传说我是认真的,因为景古这个地方首先是存在的,并且那神秘的密路营也是存在的,是吧!张司令?”王歧征求了下张一鸣的意见,张一鸣连连点头:“张司令对那里可是很是熟悉的,所以我是宁可信其有的,而这件事情上您能帮到我们的忙,我也需要你的帮助!”王歧审视着石远举,眼睛里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似乎充满了期望,但是他很快失望了。 面对王歧从拐弯抹角到直奔主题,石远举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扣押囚禁于此,贪婪的狼瞄上了羊,更瞄上了羊后面的青青草原,事情就这么简单,但又何其歹毒。 “首先,我没有什么要帮助你的,对于这样的传说,我认为跟坟地里抓鬼一样,虚无缥缈,无稽之谈,传说就是传说,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去了,县长大人又何必在此事上劳心费神呢?” “石远举,你不要不识抬举!我王歧找你是看得起你,你也不要在这给我打哈哈,我要请你想想不合作的后果,首先是你在狄道、兰州的、产业,然后是你的妻儿老小,你得为他们想想。” “县长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堂堂一驾县长,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怕百姓们愤怒吗?” “百姓?我看你就是狄道城里的大百姓,你愤怒有什么用,还不呆在这里?其他人还不是在我的治下?说句大话,我要他们生,他们得活着,我要他们死,他们哪里敢活着?这乱世年间,死个把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你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是个明白人,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感觉自己被人耍了的王歧,此刻气的牙齿咯咯直响,说出了狠话,露出了狼外婆的本相。 “哼!”石远举一声轻哼后扭头往外,不再说话,他知道话已至此再说无益,面对的县长其实已经不再是县长,像穷凶极恶的土匪一样,为民只是个笑话。 张一鸣大手一挥,两个便衣如狼似虎把石远举架起就往外走:“走!出去!” “不要!我自己会走!”石远举起身倔强地甩开了手,自己往外走去。 “石远举,你想好了,可得珍惜眼前这大好时光,否则会辜负了一番美意美景美人的!”看石远举走到了门口,王歧在后面幽幽地说道,但是石远举略微一怔后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让他失望至极而又非常地不甘心。 “要严加看管,注意千万不要泄密,我们等他开口,总有他开口的一天,到那时候他会求我们的,走!”王歧看着很不满意的张一鸣,恨恨地说道。 二人带着师爷出了屋子,王歧指点着对面的屋子,对张一鸣吩咐着该注意的事项,张一鸣点头连连,不断嘱咐手下注意。 对面的屋子里,春红看到回来的丈夫脸色不对劲,就很是担心。这时候,听见院子里有声音,石玥和石强已经爬到窗子上看了。 “妈妈,那三个人又出来了,他们是什么人?”石强回头问道。 “坏人,土匪!”石远举愤愤地说道,声音传出了屋外,王歧们明显地听见了,但是却装作没听见走了出去。 “他们欺负你了吗?爸爸?”石玥看着因愤怒而涨红了脸的父亲单纯地问道。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春红急忙把两个孩子拉了回来,看着忧心忡忡的丈夫,她知道丈夫、自己和孩子们这次真正是才离狼群,又入虎口。 王歧一行出了院子,来到胡同口,已经是夜深了,稀疏的灯笼昏黄,无精打采。 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从胡同外窜了出来,后面跟着小乞丐,前面这个伸手向他们喊道:“大爷,行行好,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吧!” 正要拔枪的警卫们见是个乞丐,十分恼怒,一人大喊道:“滚一边去,也不看看是谁?” 小乞丐见中间的人物被前呼后拥地,十分气派,也不敢再纠缠,佝偻着身子躲在了一边,目送着他们一行人骄傲地离去。 “深更半夜的,还有王便(乞丐),真他妈晦气!”师爷骂道。 “张司令啊!城内的治安可要抓紧了,特别要注意这些王便,近来麦子已经成熟了,我们得抓紧征集粮草,以前那点还不够,得再加几成,等回去了师爷给咱们再算算!” “是,县长!”张一鸣和师爷答应道。虽然他们走远了,但这一番话还是传进了乞丐的耳朵中。 “呸!一群肥肠油肚的贪官污吏,神气什么?”小乞丐的骂声顿起。末了他对后面的小乞丐说道:“华尔旦,咱们赶紧回去报告!” 二人动身离开了胡同口,消失在了夜幕中。 ------------ 第179章 云清夜探 云清带着耀武和华尔旦第二天中午时从南门出了城,他们要去城南十里的店子街和刘致远接头。(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这几天来,他们化妆侦察了很多地方,对四面的城防布置做了大量的调查,也通过关系,了解到了赵月娥就关押在女牢中,另外他们按照刘致远的指示,联系了城内驻军的一些进步人士,获得了一些重要的军事情报。 最重要的是,云清最终确认了囚禁石远举一家的地方,得赶紧出城把这个消息连同前面的情报一并告诉刘致远他们。 那晚,耀武和华尔旦在南大街的胡同口发现王歧一伙也是偶然。本来,他们是化妆了要前去参观南大街的哥舒翰记功碑的。 耀武几年前就从唐诗里知道了哥舒翰其人,很是对其佩服,这次到城里面,任务完成了,他也想出去散散心,因此和华尔旦仍旧一副乞丐打扮,前去探访。 说起这哥舒翰记功碑也很有些历史来头的,据说上面的文字是唐明皇亲笔御写后刻就的,可见哥舒翰这个人物的功劳之大。事实上,哥舒翰本身就是盛唐时一个传奇的人物。传说他曾经拿半截枪打败了吐蕃军队,名震西北。(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当时的西鄙人《哥舒歌》这样写他,诗歌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夜幕降临,华灯初照。 当他们他参观完后,从南大街往住处走的时候,眼尖的耀武突然发现有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过来了。打了个照面后,这些人神神秘秘地,唯恐有人看见似地,很快拐进了一处胡同。耀武觉得有两人很眼熟,他猛然记起,中间那两个人和传说中的县长王歧以及保安司令张一鸣很是相像,他十分诧异,决定先不回去了,和华尔旦在那里专门守候。 看那些人进了胡同,耀武头一歪,然后跟了上去,华尔旦见状,也跟了上去。 他们先是尾随进入了胡同,在一个岔路口,他们丢掉了目标。只是隐隐听见朝南的一处小巷内有开门的声音,等到他们过去后,却没发现半点动静,三五家人所有的门都是紧闭的。因此,他们就在那岔路口乞讨等着。 最终,他们等到了王歧等人出来,也基本看清了地方,之后,他们先行跑出了胡同。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未等歇口气,耀武来了个恶作剧,冲王歧乞讨,在卫兵的咒骂声中,他最后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 这些人诡秘地星夜出来,又连夜赶回去,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那会是什么地方呢?难道是窑子?但看起来不像,哪是什么呢?莫非里面关着人?耀武心里一动。 迅速赶回后,他把情况告诉了云清,云清闻言沉思良久,他决定星夜前去打探。 等待夜深人静的子时时分,云清在房间内换上了夜行衣,检查好武器和百宝囊,他嘱咐耀武和华尔旦几句后,打开了向外的窗户。在窗口静听了片刻,他起身从所住小店的二楼窗户跳下,飘然出了小店。 窗户随后被耀武悄悄关上了。外面就是马路,避开了夜间巡逻的保安队士兵,他起身前往耀武所说的胡同。 对于狄道的情况云清可谓是十分地熟悉的,当年为了找石远举报仇,他先是到兰州,然后又追到狄道这座秀丽的北方水城。这一路追过来,为了解石远举的情况,他曾经在狄道住过近乎一月之久,因此,当耀武谈到哥舒翰记功碑这个近乎地标性的地点时,云清已经明白了大致方位。 今晚他就循着耀武所指而来。 来到胡同口,云清看到路旁有几棵大柳树,长得高大茂密,这柳树,如果不错的话应该是当年左宗棠所部士兵栽种,今人谓之“左功柳”。 他看中了一颗最高大的柳树,稍微瞄了瞄柳树的大致长相走势,看附近无人,他紧跑几步,从地上边跃然而起,接着借枝攀援,如灵猴一般,荡然而起,直上树顶,此刻树下几百米的人家已尽在眼底,他往耀武所指方向望去,发现了一处灯光还在亮起的院子。夜深人静该是入眠的时刻,谁家还有人尚未入睡? 他呈半圆扫视了两遍后,又沉思了片刻,之后他从百宝囊中拿出了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起来,这可是南屏山吊林山庄何本初先生赠与他的,一直被他当做宝贝使用。 他的望远镜最终定格在了一处朝西的窗户上,从白纸糊着的窗户他看到了里面模糊的人影子,但是却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他决定立即前去探访一番。 记好了确切的方位后,下得树来,刚进入胡同,一个黑影飞也似地窜了出来,把云清吓了一跳,侧身躲过后,他才发现是墙头上飞下来的一只花猫,他们两个是不期而遇,其实应该是彼此吓得够呛。 看着夺路而去的花猫,云清知道自己得十分小心。 进入胡同,再右转,估计差不多了,云清倾听片刻,立刻纵身而起,伸手间已经搬着右面一丈高的墙头,再听片刻,他又一个跃身而上,蹲伏于墙头,宛如老猫沿墙而走,迅速上了隔壁家的房顶。 踏在青色的瓦片上,他轻无声响,似大鸟一般飞上屋脊,然后往院内窥视。 西面的屋子里有人已经在猛烈地打鼾,而东面的屋内华灯依旧。似乎是夜已深沉,人却无眠。 云清踩在北屋的屋顶,小心地听着,听得出,西面的屋子里有至少十人在睡觉。 脚下的北房内也有不下十人在睡觉,其他地方会不有人呢?云清目前还没听出来。可是?为了证实是否是石远举一家,他得下去一探。 他刚要起身,南面的小屋子们有人说话了。 “这两口子一晚不睡觉,总是亮着灯,把人累的,真是可气!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真他妈费人!”云清闻言一怔,两口子?结果腿下一松脚,把薄薄的青瓦踩响了。 “有情况!谁?” 有人在南屋内惊问道。 ------------ 第180章 被窝里的对话 噗! 南屋里的灯也被随之吹灭,但是东面的屋子却无所谓地亮着。(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云清听到北面和西面的屋子里的人开始有了一小阵骚动,接着有人开始轻声低催促:“快起来!快!有情况!”他觉得自己该有所作为了。 喵嗷——喵嗷—— 猫叫声从屋脊上轻声响起,然后走动的声音若有若无,似乎是一只饥饿的大肥猫慵懒地在午夜的房脊上散步。 “啊哈——,嘻——!又是那只大懒猫,才赶出去多会儿时间,又来了!”云清脚下的屋内有人哈欠连连地不满说道,闻听这声儿,西屋南屋的人们安静了下来。 “弟兄们,这个活计千万不可大意,我们在睡觉的时候也得睁着一只眼睛,干不好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幸亏来的是只猫,如果是人,你我可得小心了,张司令和王县长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了咱们弟兄们,这是对咱们的看起,如果有啥闪失,咱们都得倒霉!”底下有人望着天花板,幽幽地轻声说道。 “马队长,这个事情哈这么重要,他们是什么人哪?” “什么人?这是你知道的嘛?金山!可给咱们看好喽!” 模仿猫儿的云清伏在屋脊后不敢动弹,只露出了头往重新亮起油灯的南面窥视着,而他脚下的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 云清很想下去实地探访一下,但是这个不大的院子十分紧凑,四面屋子相连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屋子对屋子,监视的很是严密,更何况底下人还未睡熟,他只能在屋脊上静静地等待。 看着斜对面还在亮着灯光的东房是三间瓦房屋子,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过了半个时辰后,三面的屋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南面的屋子里虽然亮着灯光,但是看得出有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估计这会儿哈喇子已经把桌子打湿了一片,云清决定行动了。 运气踮脚,云清掠过屋脊,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东屋屋顶。 看准地方,他在靠近横梁的旁边轻轻地揭开了一片青色的瓦片,小心地把瓦片稳妥安置后他继续揭取,在取到估计仅容下己身的范围时,他取出了匕首,开始撬动瓦片下的带草干泥巴,小心打开一个洞后,丝丝亮光射出了洞口。迎着亮光,他发现油灯和蜡烛交相辉映的外间屋子里,陈设简陋,仅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板凳而已,就在这室内明亮的光下,一张大床上有一位近乎六十岁的男人侧着身子正在外沿睡觉。显然,他对云清的行动一无所知。从身形看此人正是石远举无疑。 确定了人之后,云清大喜,立刻加快了速度。 他把泥巴下的漫材慢慢抽出,妥善安置了起来。最后,他运气缩身像一条蟒蛇一般慢慢钻入了进去,手攀住屋梁继续运力,待整个身体无声地钻入下去时,他一个飞跃悄然落在了地上。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石远举,发现他这几日不见,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心里不禁多了几多愤怒,这么一个守法的生意人,一个善良人却被这些身着官服的人名曰父母官的混蛋们囚禁于此,实在是天理难容,他为自己不能迅速救出他而感到有些痛苦。 他得叫醒他问个明白,但是这有难度的,毕竟屋外有耳,而且是虎视眈眈地一群人,不要看对方在睡觉,但是,如果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人会呼啦啦地闻风而动。 怎么叫醒他?是个技巧,也是个必须要考虑的事情,既不要吵醒春红和孩子们,更不能吵醒外面的守卫。(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云清俯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石远举的脸,石远举睁开了眼,看到身边蹲着一个黑衣人,他一下子惊得脸色大变,正要呼喊,却看到了熟悉的眼睛下那嘴边竖起的食指。 看他很安静,云清放下手指露出了微笑。他指着外面和内屋示意他不要说话,保持安静,石远举明白他的意思,如今的他是又惊又喜,惊于云清犹如天降,喜于一家人的命运有可能由此改变,自己再也用不着以后在这外间守候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 云清看看四周,等看到了近乎一米八宽的实木大床上的那床被子,他有了主意。他举手示意石远举上床睡在里面,石远举上了床,他把被子盖在石远举身上,自己也上了床,钻入了被窝。 盖了被子。虽然气息腾人,但却隔开了声音,他们两个开始了被窝里的对话。 “石老兄啊!你们受苦了!” “唉——,前一番承蒙你们照顾,本想到兰州去控诉王歧他们贪赃枉法,冤枉好人,我死了倒不足惜,只是可怜春红和一双儿女了,本来是叫他们来团聚,没成想是才离狼窝,又入虎口啊!”被窝里很热,谈到妻子儿女,石远举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地汩汩流了出来,此刻云清感觉更热了,他的眼泪也被引了出来。两个大男人在被窝里近乎要哭开了,但是云清还是忍住了,石远举也知道自己得忍着,今晚相见实属不易,得倍加珍惜。 “老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去的,这次来,除了一些别的事情,我就是专门来救耀武娘和你们一家的,我们已经跟狄道南乡的义士们联合了起来,王歧这些王八蛋的好日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几天啦!赶紧来说说你们近来的情况吧。” 在被窝里,石远举把自己如何被搜得扣押,以及近几天的情况作了大概的介绍,之后他详细介绍了今晚王歧和张一鸣来后的情况。 “老哥啊!看来这些个贼们也盯上了那笔传说中的财宝了,原先我们在九甸峡是伪无极门的人在行动,他们从九甸峡追到南屏山,然后又追到密路营、阿玛周措神湖和古马滩,其实都和这密路营和这笔财宝有着极大的关系的,可以说你和耀武,我还有许多人已经被卷入了进来,而且如今又多了一方恶势力,这王歧和张一鸣等人也是虎视眈眈啊!这次他们扣押你,是妄图通过你来达到他们罪恶的目的。” “是啊!你这样一分析,我有些明白了,这些吃人都不吐骨头人渣们,披着人皮却枉为人,实在是罪不可赦,那么,云道长,接下来我该如何应对呢?”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若有不报,时候未到。人在做天在看,他们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我今天不能够带你们出去,就算带你们出去,出城也有困难,所以得委屈你们一段时间了,我有个计划,三天后,你先答应下来,给他提三个条件……其他的事情我们会做安排的……。” 云清和石远举在被窝里谈会儿后就揭开被子换会儿气,然后又接着谈,这样大约谈了一个小时后,云清起身立在了床边。 此刻,这边的油灯和蜡烛已经全部自行熄灭了,但斜对面南屋里仍然闪着光,而内室里则传来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正是是孩子们偎依着母亲在熟睡。 看着石远举重新燃起希望的明亮眼睛,云清握了握石远举的手后纵身而起,双手先攀住了屋梁,然后若灵猿一般,缩骨后无声地钻出了屋顶,悄悄地恢复了原状后,他蹿房越脊,满怀信心地离开了这所院子。 心神不安地看着头顶那一方闪耀着星光的口子被重新堵上后,怀着希望的石远举轻轻起身,把落在地上的泥土悄悄扫去了,今夜他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春红很是诧异于丈夫的睡觉实落劲儿,这一段时间,他可总是忧心忡忡的。 从南门出城后,面前是一片平坦的麦地,早已经收割完地里庄稼的勤劳农人们正在翻地来播种大白菜,以期第二季的收成。 绕过南门西边宽阔的木场,在花尔旦和耀武看的目瞪口呆,这里的杉木木料堆积如山,花尔旦心想,原来山里的木头都到这里集合来了。 在娃娃们好奇而又不解的目光中,云清带着二人迅速沿着河边的沙滩一路往上游而去。 “师父,你昨晚啥时候回来的?”耀武问道。 “半夜!” “我咋没知道呢?” “你昨天跑累了,所以不知道呗!” “那你见到石大爷他们了吗?”耀武又问道。 “嗯,见到了,你们立了一大功啊!” “真的吗?”二人大喜,欢呼了起来。 “那见到石玥、石强了吗?”花尔旦傻乎乎地兴奋问道。 “这个没见到,但我估计他们在他们阿妈的怀里睡觉呢!”云清饶有兴趣地回答道,但是他却发现,花尔旦和耀武都不言声了,似乎各自怀着心事。 云清明白,看来他们都想家,想自己的母亲了。看他们这样,云清扬起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告诉你们个好消息,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看到石大爷他们一家,也会看到你们的父母了!” “真的?” 两人又惊又喜,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云清,戏法可以变一些东西出来,但是大变活人还是有难度的。 “啥时候?”花尔旦干脆直接问了。 “不久的将来。” “我不信!”花尔旦大声说道。 “你呢?信吗?”云清看着耀武高声问道。 “我信我又不信。”耀武讪讪地说道。 “这是为啥,怎么个说头,信又不信?” “信是因为师父你总是有本事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的……” “哎——,这就对了,那不信呢?”云清闻言截住话头赞扬了一句,然后又满意地问道。 “不信是因为,毕竟我阿妈在大牢里,石大爷又在一边,师父你难道,难道是孙猴子转世的,会七十二变化不成?”耀武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说道。 “娃娃,你问到点子上了,告诉你,山人自有妙计啊!首先你相信师父就是对的,你记着,到时候师父会还你一个红全的阿妈,你可看好了,你要知道师父是谁啊……师父是……”云清为了给孩子们打气,像个江湖郎中一样拍着胸脯,说的慷慨万分,惹得两个娃娃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一串笑声感染了河边捕鱼的野鸭子,激得它们扑棱棱展翅而起,直飞西岸的沙窝窝。 此刻,前面左手方向的店子街已经遥遥在望。 ------------ 第181章 较量刚刚开始 店子街一户隐蔽的农家内,刘致远和云清见了面。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耀武、华尔旦在外面和陪同刘致远来的警卫人员警惕地监视着周围,云清在屋内详细地汇报了侦查到的情况。 刘致远对他们的工作给予了充分地肯定:“云道长,你们辛苦了,你带来的消息令人十分振奋,只要我们掌握了城防布置,摸清了他们的关押地,我们就可以展开营救了。” “刘先生,如果进城救人,难度很大,但我和石老爷商量了个计划,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的。”云清看着兴奋的刘致远提议道。 “哦,你说!” “你可知道石老爷被扣的原因?” “现在的他们是穷凶极恶,今天,已经发布了增加征收公粮的布告,我估计应该是为了敲诈勒索!这石老爷可是我们洮河两岸有名的大商户,他们想苛诈人。”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们是奔着一个传说来的!”云清笑了笑说道。 “传说?啥传说?” “你们衙下在明朝时不是曾经有个赵土司么?”云清含笑看着刘致远,看他能否联系起来。 “哦哦哦,当然知道,莫非跟赵土司有关系?这是哪跟哪儿呀,你是说跟他有关系?”刘致远点头后沉吟道,之后他觉得不应该有关系,最后他从云清的表情里看出来关系,急忙问道。 “哎呀我的刘先生啊!你一心只读圣贤书,二心扑在军务上,对与自己家乡的事情真的是一问三不知么?人家已经盯上了你们的宝了!” “宝?啥宝?” “啥宝?大宝!” “哦哦,你是说他们盯上了赵土司那批财宝?可是那仅仅是个传说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谁信呢?” “你有所不知啊!他们可是穷疯了,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因此,我和石老爷商量决定将计就计,答应他们的要求,我们在途中救人!” 刘致远沉思片刻,举起了大拇指说道:“好,道长很有眼光啊!没想到除了武艺高强,您还懂兵法,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一个乡野粗人,只是偶然间突发奇想罢了!” “就这么办,我会安排人在城内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有,你们的侦查任务到此结束,你们这次回城后专门监视城南那所院子,如有情况请及时汇报,这次我带来了一对信鸽,你们回去时带走。你们的马匹,我会派人在附近的村庄秘密饲养,一旦需要,你们在信中注明地点,即可送到的。”刘致远把未来的计划给云清交代了,云清感觉可行。 之后云清又问了下杨淑贞的情况,刘致远摇头,他还没有更新的消息。 那天下午后,云清带着耀武和华尔旦返回了狄道城,开始了专门监视的任务,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两天后的早晨,刚起床的王歧正在县衙后的院内活动筋骨,打着太极拳时,师爷匆匆赶了进来,然后附首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真的,此话当真?”王歧大喜望外,有些不相信地激动问道,尽管他说过他会来求自己的,但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的。 “看来我说的没错,他真的求咱们了,哈哈……”他扬手又打开了太极拳。 “不过,县长,他是有条件的……”师爷欲言又止。 “什么条件?快说!”正在舒心打太极拳的王歧本来要做白鹤晾翅的动作,闻听这话草草收场,不悦地问道。 “他没说,他要当面给你说的。”师爷小心地回答道。 “哦?是么?也好,我可以当面看看他有什么花招没有,你马上去叫上张司令,我们一起去南街胡同那里。” “好,我这就去!”师爷转身离去后,王歧细一想又觉得很是舒心,他终于等到了石远举的回话,看来权力和武力这东西真是个好东西,他不禁为自己威逼利诱下的成功得意起来,你石远举不是富甲一方的商户吗?你也不是拜服在了我王某人权力和武力的威势之下? 当王歧和张一鸣被轻便软轿子抬着进了胡同时,耀武和华尔旦在附近乞讨,云清在胡同对面的茶楼喝着茶。虽然王张二人藏在轿子里未露面,但是他们的气势还是让人觉得不一般,云清三人都看到了进了胡同的轿子。 进得屋子,石远举被带了进来,王歧见他进来,他首先说话了。 “石老爷,你终于想通了,你是个明白人,看来我王某人没有看错你啊!听说你有些条件,那今天不妨都说出来,我和张司令都在,能满足的我们都满足你,你说吧。” “作为一介草民,能得到狄道县两驾大员的恭候,石某人实感荣幸啊!我的条件有三个。”石远举语带讽刺地开口说道,张一鸣听得不是个滋味,但王歧并不生气,含笑举手说道:“好,你说你说!” “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请求你们释放景古城杨木匠的媳妇,那是个善良的女人,她根本没罪,是有人在陷害他。”石远举掷地有声,不但要求放人,而且还为赵月娥做了辩护。 “那张司令你看,这个事情能不能通融下?”听见这个条件,王歧看了看撇着嘴的张一鸣,他把球踢给了张一鸣。 “可以,但是我们得调查后放人!”张一鸣看了看王歧,开口说道,他从王歧的眼睛里看到了默许和鼓励。 “这等于没放,你们要调查到明年,我也等到到明年不成?”石远举表示反对。 “啊!这样,张司令的调查会很快结束的,我让你们先见一面,然后再决定怎么个放法,这个事情我答应你!”王歧直接拍板,把张一鸣给晾在了一边,张一鸣知道自己的角色,也不以为意。 “可以,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下午就见面,我让把人送过来,你放心,那你的第二个条件呢?说说吧!”王歧答应的干脆利落。 “第二个条件是,重新调查九甸峡劫案,撤掉石生的治安委员会会长一职。” “这个案子有一些不明之处,但是为什么要撤掉他的职务?他可是你的亲侄儿啊。这个事情有难度,既然我们任命了他,就有任命他的理由,这样随随便便地撤职,不合法度,不能服众,这个条件恕我难以答应,除非你的侄儿自动辞职,否则在这多事之秋,我是没有办法的。”王歧在这问题上犯起了难,不答应了。 “那就算了,我们的合作也到此结束,你自己看着办吧!王县长,恕不奉陪!”石远举闻言,起身几句话后往外走去,把王张二人晾在了屋内,好不尴尬。 本来是兴冲冲而来,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王张二人十分地不爽,面面相觑后,二人再未说话,青着脸坐轿返回了县衙。 “王县长,这个老家伙口气硬的很啊!你交给我,让我来好好问他,不怕他不答应!” “哎——,张司令。尽管他没有完全答应,但是他已经松了口子,我们再想想办法,看来只有叫他的侄儿进城了。” “啥?叫石生进城,那那边的事情谁管?” “这个石生是个让人不放心的主,马来西的手下不是报告说他经常跟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来往吗?利用他阿伯的条件这件事情,我们既可以试探一下他,也可以打击一下他的野心,以便让他乖乖的。就这么办,让马来西全权处理那里的事情,给他加强一百人,再加上石生的治安队,就不下三百人了,这个应该没有问题的,更何况我们也可能会过去的。嗯,这样最好,得让他马上进城,注意送信的不要泄露消息,就说让他进城述职好了。你觉得怎么样啊?”王歧盘算着,挥着手说着,越说越兴奋,听得旁边的张一鸣也似乎开了窍。 “这个可以的!” “那好,就这样办!马上派人去景古城!石远举的工作我们继续做。” 当天下午,王歧派人从女牢里提出了赵月娥,为了掩人耳目,他派人用轿子送赵月娥到南街胡同与石远举见面。 见到赵月娥,石远举更加坚定了自己信念,也明白了对方急于想要自己屈服合作的心思,他决定坚持下去。见面时,一家人很是开心,春红和孩子们非常地高兴,期间。虽然不便明白地告诉赵月娥一切,但石远举还是嘱咐她好好活着,赵月娥读懂了,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张一鸣于当天中午即派出通讯兵跟随加强的队伍,一起骑马去了景古城。 傍晚时分,石生和马来西把他们迎进了城内安顿了下来。 回到家的石生心情复杂,县长召自己进城述职,这一去路上的安全怎么办?进城真的是为了述职吗?自己跟无极门的关系他们是不是看出啥来了? 今天通讯兵口风很紧,他什么也没问到。 石生从屋内的隐蔽地方拿出了那张委任状,看了又看,最后他又放回了原地方。一想到最近无极门派来加强自己的高手,他又有了信心,他决定带他们明早就进城。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横了心了,进城就进城,老子不怕。 ------------ 第182章 张海生升官 早晨,狄道县城内县衙后院,县长内宅。 王歧正在漱口,卫兵在外面喊道:“报告!景古城治安委员会会长石生求见!” “谁,哪一个?”王歧端着杯子起身问道,他被吓了一跳,这会儿的他起床不久,还没有洗漱完呢?这个石生来的这么早?景古城离县城可是近乎一百里路呢。 “让他在外面客房先等候。” “是!”卫兵转身出去,王歧慢腾腾地开始漱口洗脸。 石生和张海生是午夜时分就动身的,一是为了赶路,二是为了以防意外,以便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次,他们带了十个人,马上还驮着不少地产山货,是专门孝敬王歧的。 说起来,这一路也确实顺利,天刚亮时,他们就到了南门外。此时城门已经打开,在城门口递了身份贴,亮明了身份后,他们赶着骡马穿过城门洞,沿着狭窄的街道,进了城直奔县衙后的内室大院。 今天的石生可是花了些心思打扮的,他怕自己被人看不起,他不会让人说他老土的,再怎么着他也是一方小小的诸侯。 以往,狄道城里人笑话乡下人,常说乡里人进城头梳的光,七尺的裤子八尺的裆。今儿个进城前的石生穿戴非同一般,头戴黑色礼帽,身穿一套黑色中山装,而盒子炮则被他别在了后面,进城后由张海生保管,张海生则一身黑色绸衣礼帽,这次特意被石生带上一则保护,二则有提携之意。 此刻,他们在县衙侧门外正兴冲冲地等着,卫兵出来后,他们的东西被卸下,人被让进了大院内客厅等候,由师爷接待,等了好一会儿,王歧才出来了。 “王县长到!”外面有人喊唱道,二人闻声立刻站了起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哦,你们就是从景古城来的石委员?你们中的哪个人就是?”王歧笑盈盈进来,环顾二人和颜悦色地问道。 “王县长您好,敝人就是景古城治安委员会、会、会长石生!”石生谄媚地点头哈腰报告道,但却有些结巴了。 “哎呀,石委员,你辛苦了,辛苦了,你星夜赶来,我理应到城门口迎接才是,失礼失礼啊!” “县长,您过谦了,石某人一个小小的尕人物,哪里值得您如此看起。还是我来最好,本来很早就想着要来特意拜访您,无奈事务繁忙,一直不能来,所以今天就不敢再睡觉,鸡第一遍没叫我们就动身了。这次来,我们备了些薄礼,还望请您笑纳,这个还请您接着。” “哎——,石委员客气了,你这样就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哎呀,东西太多了,哈哈,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王歧客套着,但眼光快速地掠过礼单,上面的虫草、鹿茸、党参、当归让他十分地满意,略微谦虚之后,他让师爷接过了礼单,自己并不去拿。 “哈哈哈,石委员为地方尽心竭力,精神确实可嘉啊!嗯,你们早饭吃了吗?” “哦,我,我们吃过了,吃过啦!”石生一惊,但还是说吃过了,其实他们没吃,跟前的张海生也一起帮腔道。 “这位是?”王歧对石生身边的张海生发生了兴趣,看着石生问道。 “哦,他是我的手下张海生,是个办事尽心尽力的人,我这次把他也带来了,进进城,开下眼界。” “县长大人好!”看见石生介绍自己,张海生一喜,一个立正站的笔挺,然后向王歧举手行礼,是一个滑稽的军礼。 王歧看着他像看到了耍猴的一样,嘻嘻一笑一点头说道:“嗯,不错,是个很不错的人啊!石委员给了他一个职务了么?”王歧回首望着石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还没有,县长大人您不发话,敝人不敢啊!”石生谄笑着说道,张海生闻言心花怒放,知道石生替自己求官了,他站的更笔挺了。 “那你看你缺一个什么?是治安队的队长还是副队长?”王歧看着石生问道。 “我手下缺一个得力的队长,当然,一切悉听县长安排!”石生闻言,知道机会来了,说出自己缺个队长其实就是为张海生要一个名分。 “好,既然,石委员谦虚,我就任命张海生为景古城治安委员会行动大队长,对石委员负责,由石委员统领行事,委任状马上填写,盖县衙大印。”王歧大手一挥,师爷已经明白,拿出委任状,几笔下去,朱红的大印盖过后,张海生已经是经县政府委任的堂堂景古城治安委员会行动大队长了,把个张海生看的又惊又喜,嘴唇都抖开了。 哎呀,看来我张家人的烟囱里也开始冒青烟了,多谢祖宗保佑啊!狂喜之间他对石生对王歧简直是感激涕零了,尤其对石生,感觉犹如再生父母一般,他庆幸自己跟对了人,站对了队。 “好了,你们在街上先转转,十点半前,到县衙报到,我们有事情要商量,就这样。”王歧知道这两人并未吃早饭,因此让他们出去吃饭溜达等一下,因为他自己还没吃早点,遑论早饭。 一行人到了大街上,已经都是喜气洋洋,石生告诉了其他人张海生升官的消息,这些人是既羡慕又高兴,今天有人请客了,一时间贺喜声不断。 获得了县长的亲自委任,张海生真是喜从天降,出来后对石生是感恩戴德,连声称谢,非要请他和其他人好好搓一顿不可,可是石生拒绝了,他有他的想法,今天的王歧比自己预想的要客气的多,今天的他难道仅仅是为了给张海生委任一官半职的么,他要商量什么事情呢? “石哥,带弟兄们走吧!兄弟请你们去好好搓一顿,改善下伙食,走吧!” “不,今儿个咱们随便吃些,估计会有一些事情得让咱们去做的,就这样!”石生阴沉着脸,不无忧心地说道,近来的他总是疑神疑鬼,怀疑会有什么不测的事情发生,闻听这样,贺喜的人们失望不已。 “弟兄们呢?今儿个公事完了,哥哥请你们好好闹个,一个是给张队长贺喜,一个是犒劳大家,怎么样?”这番话出后,才算是平了大家的失落。 一行人捡了个面馆,吃过午饭,十点时他们已经到了县衙的大门口。 在县衙报到后,其他人等候,石生却被王歧带着前往了一个地方。 “哎呀,王县长,我已经等候您的大驾多时了,赶紧请。”张一鸣从厅屋的廊檐台下迎了过来,对于石生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招呼,忐忑的石生老大地不舒服。 王歧也不介绍,只是让张一鸣和石生陪着进了厅屋,落座后他才低声介绍道: “这位就是景古城的石委员长,这位是张司令,你们以前没见过面,今天认识一下吧!” 石生起身摘下礼帽,准备握手,但是张一鸣只是点了个头,就算打招呼了,石生心里更加不舒服了,王歧看在眼里,对此并不做声。 “石委员,今天请你来,是要请你见个人的。”王歧看着忐忑地石生,笑着说道。 “一切全凭县长大人吩咐,不知道要见什么人?”听说要见人,石生心里松了一口气,急忙问道。 “这个嘛暂时保密,你先在侧面的屋子里喝会儿茶,待会儿我会派人来叫你的,好了,请石委员去喝茶!”王歧故作神秘,对石生的疑问未予回答,而是突然叫人请石生去喝茶,把稍微安心的石生 又弄得心虚了起来。 一个飘着香茶的三炮台碗子被端了上来,石生感觉自己被看管了起来,因为窗帘也被拉了下来,门口站了双岗,看着那乌黑的枪管,石生心里就急的慌。 石生进去后不久,黑布蒙着面的石远举被带了进来,取掉黑布后他环顾四周,他发现这所院子又不同于先前自己被软禁的城南那处院子,从方位看,似乎是在城东某处偏僻的地方。 进得屋子,他看见王歧和张一鸣二郎担腿坐在里面,他们面前的八仙桌前放着一把椅子,看来就是为自己准备的。 “石老板,我们今天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有所进展,请坐!”王歧看着他笑着说道,但是在石远举看来,这笑里藏着刀,他看了他们一眼漠然地坐到了椅子上,然后看着他们默不作声,一副悉听尊便的姿势。 “石老板,关于我们合作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王歧开门见山,看来他有些急了。 “不是我不合作,如果你们不能答应我的条件,那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合作的。”石远举慢慢地说道,他知道自己得有耐心,面对这样的人物的时候及其要耐心,毕竟对方如狼似虎,虎狼急了是要伤人的。 “那好,你把你的条件再重复一遍吧!”王歧扬声说道。 “我的条件还是那三样,第一个你答应了,也初步履行了你的承诺,,需要你的兑现,我就不说了,第二个条件就是,重新调查九甸峡劫案,撤掉石生的治安委员会会长一职。这个你能不能办到?能办到我就说第三个条件,办不到,我就没必要说了。” “哎——,你可以先说说第三个条件,也许这第三个条件我先答应了呢也不无可能啊!我们一条一条的谈!”王歧似乎很是自信,示意石远举把第三个条件也说出来,可是石远举并不开腔,只是沉默着。 ------------ 第183章 亲情与阴谋 “石老板,你不要以不合作的姿态对抗,对抗对你是没有好处的!”张一鸣在旁边敲着桌子说道,把个石远举说恼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冲你的身份,我是应该叫你一声张司令才是,张司令,你这是在威胁我是吗?请问,我犯什么罪,你们把我关在这里?” “你勾结土匪,图谋不轨,我们对你是捉拿归案!” “我哪里勾结土匪了,还请张司令明示,好让我心服口服,否则就是诬陷,就是血口喷人!” “你,你不是在九甸峡失踪了吗?怎么又在狄道城出现了?嗯,是不是你故意残害伙计,给岷县的鲁大昌匪军送银子去了?”张一鸣闻言霍然而起,指着石远举问道,王歧却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似乎在看戏一般。 “我自己的小命都差点送在了九甸峡,你作为堂堂一个地方保安司令不保境安民,竟然在这里威逼诬陷栽脏于一个受害的苦主,你,你是啥人?你还是人吗?” 石远举也站了起来,张一鸣的威逼让他愤怒不已,心寒之余他也豁出去了,大不了我今天给你了,要想往人身上泼脏水,你休想。 “哎——,二位,我们今天是谈合作的,不是吵架来的,石老板,石老爷不要生气,张司令也是为你负责,才这样怀疑的,你不要多心,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相信你所说的那些。”看到二人都是眼里喷火,大有一触即燃的形势,王歧起身做和事佬劝了起来。 “好,我再说,你从九甸峡失踪后,你是怎么获救的,又是怎么到县城的?这些你该说清楚吧。”张一鸣不依不饶,指着石远举说道。 “我跟你说不清楚,我行得正走得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张一鸣吓不倒我的,我也是吃饭长大的,不是你吓大的!今天落到了你们的手中,要杀要刮由你们!” “好了,二位,不要吵了,张司令你先坐下来!”王歧把张一鸣按了下去,然后劝起了石远举:“石老爷,你看张司令都坐下来了,你也坐下来吧!既然,石老爷执意要不肯在第二条上让步,那么我今天先请你见一个人吧!”王歧在劝说石远举后,发现他仍然怒气未消,他一边说一边摇手冲外面的门卫示意。 听见他这样说,石远举心里一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他还是坐了下来漠然以对,倒要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人影在窗户前一闪,立在门口边不动了。 “进来吧!石委员!”王歧大声喊道。 等那人进来,石远举大惊,而这个人比他还惊讶。 进得门来,抬脚过野果木做成的大门槛时,石生抬头了一眼,他看到石远举正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自己。顿时,他的三魂六魄吓掉了二魂四魄,一个马失前蹄,整个人摔倒在了门槛内的地上,石远举心绪起伏,此刻他闭上了眼睛。 “石委员,不用这么激动嘛,你看看这是谁?”张一鸣看到石生跌倒在地,但是并不扶起他来,他知道石生心里有鬼,坐着的他纹丝不动,只是撇了撇嘴嘴角带笑揶揄地说道。 王歧闻言也是一笑,他在观察。 “阿伯!”石生从地上爬起来,连中山装下配的黑色的新裤子也不管了,他跪着移动,几步来到石远举面前,抱着石远举的膝盖痛哭起来,不管石远举愿不愿意。 “阿伯,真的是你吗?我可想死你了,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在这儿呢?你可知道,你失踪后,我婶娘和我兄弟还有我妹妹石玥,他们有多伤心吗?啊哈哈……”石生哀哀地一通乱哭,哭的心里本来痛恨不已的石远举一阵心乱,想起自己早逝的弟弟,再看看眼前这个曾经把自己推进滚滚洮河的侄儿,想起自己对他的失教之责,他有些呆了,也就任其抱着膝盖,而自己亦是泪流面面。 王、张二人见状,一阵窃笑,他们倒要一直看看这叔侄俩怎么个见面法。 看到石远举只是流泪,石生继续放声大哭,但他这一哭倒哭的石远举清醒了起来。石远举抹去了眼泪,冲石生的脸上一巴掌过去,石生就被扇翻在地,石生挣扎着起身时捂着脸跪着,一时间不知所措,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石老爷,所谓亲人见面,分外亲热,就算是特别的亲热,你也不能这么对待自己的侄儿啊!虽然你要我撤掉他的职务,但是在我没有撤掉他以前,他再怎么好歹,也是我县府任命的一城之委员长,打狗都要看主人,你这么做是分明跟我王某人过不去呀!”王歧见状,慢条斯理地说道。虽然说得言辞激励,但是却是一副淡然在外的样子,语言和行动,很是不合拍,似乎在观望。张一鸣发现,他更在于激起石生的愤怒。 石生闻言,心里充满了愤恨,但他没敢发作,而是松开了手呆呆地坐着,泪如雨下地呜咽着,继而,他直起身子冲着石远举哀哀地喊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错了,你打死我算了,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滑了下去,你打死我吧!” 张一鸣大惊,他和失望的王歧突然发现,石生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五道红红的血印子,状如五指分开。石远举这一巴掌下手狠毒,让他们也吃了一惊,莫非这叔侄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不然叔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侄儿给拉下马来,还要重启九甸峡案件? “石老爷,你的侄儿都给你道歉了,他照顾你不周,知道自己错了也就行了,常言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哪个人会不犯错误呢?既然做小辈的认错了,你就大人大量,要打要骂随你,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娃娃一个出路,你说呢?”王歧打折哈哈,替石生说着好话,他知道,这一页必须要翻过去,否则难以收场,还不知道要翻出了什么幺蛾子来。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滚!滚!滚出去!”石远举厉声骂道,他知道这个地方不是诉说自己冤屈地方,再一个他心里觉得还有些事情自己还没想好,此刻他需要妥协了。 但这一骂已经骂的石生心甘乱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忌惮于石远举对自己那不齿于人类的罪恶行径的心知肚明,还畏惧与王歧生杀予夺的权势。虽然自己是景古城的治安委员长,但是只要石远举把这个事情抖落出来,在这人文鼎盛的狄道地界,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就怕到那时候,有十个王歧也救不了自己。 想到此,他就不寒而栗,但是石远举却要轰他出去,让他滚,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走还是留下来,他看着王歧,王歧示意他出去,石生心一狠捂着脸爬了出去。 “石老爷,该出的气你也出了,现在,你该放过自己的侄儿了吧!啊?”王歧看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好!这件事情我们不提了,我的气也算是出了!我的第三个条件是……”石远举叹了口气说道,他知道自己该说第三个条件了,可是第三个条件他未说出口,话就被王歧打断了。 “好!石老爷果然是爽快人,今天我们替你解开了心结,解了你和你侄儿之间的芥蒂,也算是不枉请他一场来,好!你的第一个条件我立刻答应,到时候我们一起带她去景古城,你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吧!”面对石远举不再坚持第二条件,王歧很是兴奋,他一拍桌子,对第一个条件作了再次答复,还透露出了自己要前去的意思,石远举一阵无奈和鄙夷,这人想宝是想疯了。 “我可以捐出我的一些财产来作为我对王县长事业的支持,但是我有个条件,这也是我的第三个条件,就是我们前去时,得带上我的妻子儿女。”石远举抛出了橄榄枝,给了王歧和张一鸣一个礼物。 “我们欢迎石老爷慷慨解囊,你越大方我军在中原前线就越有力量作战,但是你要说带上你的妻子儿女,我有些不明白,在城里他们可以免得遭受风雨,如果带上他们,你就不怕半路上发生意外?”王歧有些不解地说道,他的眼里充满了狐疑。 “我最看重的就是妻子儿女,我宁可把所有的财产给你们,也不愿意再和他们分开了,这件事情了结后,我准备归隐故乡,不再出山。但是如果要捐献财产,必须要签上我的印信和我妻子女儿的印信才可以生效,否则就算你派人到兰州、宁河、洮州、岷州等地,也是枉然,他们不会信你的。而这印信就由她们藏在景古城的某处,非她们是不能找见的。”石远举有些颓废地说道,脸上一片沧桑,他知道自己该演戏了。 “哦,这么复杂?石老爷遇事宽展啊!这好办,我答应你!就带上他们!但是目前还得暂时委屈你们一下喽!”王歧一拍桌子道,他心里暗自窃喜,为石远举的颓废和幼稚。 ------------ 第184章 神秘跟踪 从里面出来后的石生的样子把路人们吓了一大跳,人们怀着惊惧疑虑的目光,纷纷往路旁躲避。 “你个老不死的,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我让你再打我!”出来时石生捂着脸狠狠地咒骂着从胡同口走过,此刻的他看谁都是不顺眼,很想找个地方找个人出出气,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路边趴着个半大不小的乞丐。 破烂不堪衣服包裹着的这个人正是早已义愤填膺的耀武。 今早,自从石远举被单独提出那所院子后,他就从城南跟到了城东,然后在胡同口一直等待着,等到了中午,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终于有人出来了,远远地仔细一辨别,他发现这人竟然是石生,因此,心里就不淡定了,一时心绪起伏,大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仇恨。这是他离开景古城去了九甸峡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石生,此刻,耀武萌生了一种为师父石刚和家人报仇的冲动,他真想冲上去和石生决一死战。 但他还是忍住了,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情,他知道不可以打草惊蛇的,再说了今天他要等候的主要目标是石远举,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耀武压住了心中的仇恨,头发散乱地把头伏在了地上,任仇人从自己眼前大大咧咧地走过骂过,只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而石生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以为这个小乞丐只是牙齿冷的打颤罢了,白了一眼就过去了。 在他过去的瞬间,耀武看清了石生脸上的五道红指印,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这个家伙挨揍了,活该! 目送着不时摸着脸过去的石生,耀武动开了心思。咦?这个家伙怎么进城了,今早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嗯,看来今早是进去的比较早,否则也不会没发现他的踪迹,那他来干什么的呢,是逛街来的? 不像! 耀武脑子转的飞快,思谋片刻,他决定冒险跟上石生,他判断石远举很可能会被送回原处,而这个石生今儿个进城来,似乎是目的不善,得盯着点。 看着已经往远处过去的石生,耀武悄悄地跟了上去。 石生从东面的小院子出来后,感觉再无脸见人了,在大街上踌躇了半天,狠狠地看了看东面的岳麓山,然后又看了看县衙方向,他决定先不去县衙,在此隐蔽等候跟踪石远举,他转身返回,耀武闪入了一条小巷子躲藏,不久石生也闪了进来,不过比他浅罢了。 石生往外斜瞥着,摸着火辣辣的疼脸等待着,不一会儿石远举被押了过来。石生等他们过去后,暗暗地跟上了他们,而后面的耀武又跟上了他。 两人前跟后也跟,最终跟到南街胡同口时,石生怅望石远举的背影一会儿,这才愤愤地扭头离去。 耀武则在其后继续跟着他。 手下人在县衙等着他,看到他脸上赫然的五指印,纷纷吃了一惊,尤其张海生,但是他没敢问,其他人见他没问,也纷纷装聋作哑。 石生抑郁寡欢的样子,给升官后兴高采烈的张海生浇了盆凉水,他知道得伺候好这位爷,否则会有倒霉事情发生,因为他知道这个主是个狠角色。 “委员长,我们回去吗?”他试探地问道。 “回,回哪里去?跟老子走,今天闹他个天翻地覆!”石生看了一眼县衙,心里充满了愤恨,他奶奶的,这个王歧和张一鸣联合设套,给自己摆了个鸿门宴,让自己的叔父来打自己,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他不敢闹县衙,他要带手下去闹馆子,闹窑子。 目送着石生一行人进了馆子,耀武这才回去报告。 午后的落脚小店,云清和华尔旦已经在等候。 耀武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云清。 “娃娃,你确定是石生那畜生来了?”云清警觉地问道,心里却有了疑问,这杨春来和包红玉怎么没信息来?他也不禁为他们的安全担心起来。 前几天刚到狄道,二人就嚷着要任务,考虑到他们的心绪还比较乱,所以云清只是让他们在城外的店子街人家屋里休息休息再休息。 近两天,回去看二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云清让他们回朱家山一带监视石生的行动,并注意贡布的消息。 本来云清是要派办事缜密的包红玉去的,他怕杨春来莽撞,但又担心包红玉势单力孤,所以也就派了杨春来同行。云清不知道的是,石生和张海生今早起了个大早,在鸡还没叫头遍时就动身了,因此恰好避开了了二人的监视。 “嗯,真是他,他和石大爷先后去了同一所院子,结果他先出来了,你猜怎么着,他捂着脸,脸上五道血红的手印子,好像被人给打了,哈哈哈......后来我就跟上了他想看他干啥,没想到他跟踪了石大爷,我可是一直跟他到了南大街,然后又跟他到了县衙,最后到了饭馆,这才赶紧回来报告的。” “那你最开始的时候,就不担心后面的你石大爷?” “担心怎么会不担心呢,不是还有你和华尔旦吗,是不是华尔旦?”耀武冲华尔旦一撅嘴说道,华尔旦一笑没说话。 “你小子总是爱冒险的,这次你冒对了,幸亏石老爷被送回了原处,你小子一个人跟两个人,算是赚大发了!” “真的吗,师父?”听见云清夸奖,耀武心里开心死了,他觉得离救出母亲和石远举又近了一步。 “嗯,今天你做的很好!看来,他们要有大行动了,哎呀,我们也要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这两天,你们两个得喂饱鸽子,以备不时之用。” “师父,你一说喂鸽子,我的肚子开始又叫了,好像在说‘吃饭吃饭吃饭’呢!” “哎呀,把这个忘了,你们在这等着,先喂着鸽子,我出去给你们买饭,拿来你们吃!很快就好的,下午我再出去!” “哎呀,又要等啊,肚子饿死了,耀武哥。”华尔旦嚷叫道,他感觉自己比耀武还饿。 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云清出后,很长时间才带饭回来,这时候,耀武和华尔旦已经趴在土炕上睡着了,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两人躺着等,等着等着就趴下睡着了。 喊醒他们吃了饭,云清开始为今晚的行动做准备。 刚才,在街上出去买饭时,一想到耀武所说的饭馆,他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小心进得那家饭馆,里面却已经是食客寥寥,只有店小二在忙着抹桌子,问他是一问三不知,再问正忙碌算账的老板,也是个说不上个去处,只是说听说那帮子客人到一个什么地方喝酒去了,具体去哪里了,地方不详。 遗憾地出得饭馆,一个神秘的人物跟他打了个照面后擦肩而过。 他们仅仅是打了个照面后擦肩而过,但云清却感觉这人很不一般,这是一个身着黑色布衣腰扎蓝色腰带的中年男子,此人身形消瘦,但却是眼睛明亮而又内敛,显得精干有力。 以一个练武者的警觉而言,这个人过去后自有一股子杀气和威势存在。 此人的去向是南街!云清心一动,转身跟了上去。 那人来到那条他们一直监视的胡同口,径直走了进去,云清也跟了进去,但他却跟丢了目标,他在巷子那处交叉的地方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那人再闪面,可云清等不及了。 他知道自己得先回去了喂饱两个孩子,估计他们早饿坏了。一想到石生的反常跟踪和刚才这个神秘的人物,他知道自己得加强对石远举的保护,以防万一。 夜幕降临后,云清就出来在南大街的那个胡同口监视着附近的动静,今晚他特意要了耀武的弩机。监视路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前附近并没有什么异常,时间在流逝,随着行人的逐渐减少,惹人瞌睡的午夜在远处红色的夜灯的飘动中终于来临了。 蚊虫不停地叮咬骚扰,让人不胜其烦,云清不敢涂抹驱虫药,他知道自己得加倍小心。 一个黑影从胡同口闪了进去,身形似乎眼熟,云清一个激灵,看准去向起身追了上去。 这黑影身手敏捷,行动很快,来到上次云清夜探时攀上去的地方,思谋片刻便踩地纵身而起,那双手准确地攀爬住墙头,再脚蹬墙面后已经耸立墙头。接着,这人毫不停留,脚下轻点,人像燕子一样掠过墙头上了屋顶。 云清惊的差点叫出了声来,好身手! 借着淡淡的星光,他也看清了此人,从身形看就是白天遇见的那个人。 再仔细看果然是他,云清知道,这人本事不在自己之下,怪不得能逃脱自己的追踪,如果交手,最起码能跟自己打个平手,也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今晚可得小心伺候着。 面对高手他也不敢跟的太紧,直到那人上了对面的屋顶,他这才运气发力,以十一分的小心上了墙头,然后轻点墙头跟了上去。 那人蹲在屋顶仔细地观察谛听着,院内除了两处屋子亮着灯光,其他地方都是黑的,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一个下去,只见那人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石子甩了出去。 啪! 石头落在院子里一声响,南面的屋子里有了反应,片刻之后有人提枪出来查看。走到石子的落下处,那人捡起石头一看,却发现是个圆圆的洮河小石子,狐疑片刻就咒骂道开了:“你个死老猫,又来烦老子了,小心老子一枪火了你!” 之后这人进了屋子,再没出来,这一段时间他们确实累坏了,又是那只老猫,把屋子顶哪个小孩子丢上去的石子给弄了下来尽吓人。 看到那人转身进了屋子,黑衣人有了目标,他把方向转向了东面的屋子。约莫等了一刻钟后,他从屋脊上起身潜行,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很快来到了石远举一家住宿的东面屋子顶,云清则借机跟到了那人刚才的落脚处监视着。 就在云清上次揭瓦的地方,那人小心地掀开了一页瓦片,接着悄悄几下,一束细细的亮光就冒了上来。借着空隙那人往下窥视着,当他从指头粗的亮缝里看到了脚下大床上的石远举时,云清看到他似乎笑了下。 只见他轻踩瓦片,并无半点声息地几步下到靠近院子的屋檐边,一个翻身便下了屋檐,无声息地来到了石远举的窗户前。先蹲下身子四下听了会儿,感觉无甚危险后,他起身食指粘了口水点破窗户纸,往里窥视。之后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拔出了一个长长的管子,把一支针状的东西放入了管子口。 吹管! 果然不是朋友,应该是杀手!看那人情形,云清立即想到了耀武娘失踪那晚,贡布家的藏獒惨死的情状。想到这,云清大惊,他知道这人拿出的是江湖上的一门暗器,名曰吹管,这吹管杀人于无声,往往用毒针夺命,这人吹管内放入的是毒针无疑。 云清拿出了耀武的弩机快速拉弦上箭,搬动弩机的声音显然惊动了那人,只见身手敏捷的那人收吹管时已然攀着椽子头跃上屋面的瓦间,一个空翻飞后趁势蹲下落在了屋面,已经是面朝云清。 这人庆幸自己速度快,对方没有时间发射,但当他看到了斜对面的屋脊顶,云清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尤其看到那物件时,心里自然不免有了一丝慌张。 因为,他看到那弩机依然正对着自己,虽然是黑夜,但他感觉到弩箭后一双引而不发的眼神更是灼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